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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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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邵霁东睡到日上三竿方清醒,一醒来便觉得口干舌燥。

「口好渴,给我水……」

「来了。小心,慢点喝。」

细致优雅的女声在耳边响起,邵霁东才想起昨日是自己的大喜之日,而他却该死的醉了一夜。

「什么时候了?」

「已经快巳时了。」

「清风,对不住,昨晚喝得太多才会冷落了你。」幸好他只打算成一次亲,要不然每日都如此,他早晚会头疼而死。

「没的事,我知道你是太过高兴。我已经帮你准备好干净的衣物,洗脸水也放在桌上,不好意思,娘希望我到佛堂陪她念佛,所以这些事只好请你自个儿做了。」背对邵霁东的她始终没有转过头。

「没关系,难得娘会希望有人陪她念佛,你快过去吧。」

「嗯。」她应了声,随即离开房内。

这时邵霁东才抬起头,满眼不解。

真的是他喝太多了吗?

要不为何刚才他竟认为跟他说话的人不是清风而是夏琉璃?嗯……不可能的,他娶的是清风,谅夏琉璃也不敢如此大胆。

满室的香气亦是清风身上惯有的味道,所以绝不可能。但不知何故,邵霁东心绪一紧,随便套上衣服便冲了出去。

他直接来到佛堂,看见他的妻子与娘亲跪在菩萨前诵经,他捺着性子等待,终于等到她们诵经完毕,当她们转过头的刹那,邵霁东沉下了脸色。

邵夫人看见儿子站在外头,便笑道:「霁东,你可醒来了,昨晚清风照顾你一整夜,今天可要好好补尝她,知道吗?」能得到一个如此乖巧又贴心的媳妇,真是他们邵家的福气。

「娘,别这么说,清风晓得相公是因为太高兴才多喝几杯,难得他能有时间好好休息,不是吗?」她巧笑倩兮。

「清风啊,霁东虽然是你相公,但你可别宠坏了他,他若欺负你尽管跟娘说,娘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邵夫人愈来愈满意这个媳妇,以前还嫌太活泼,幸好清风嫁进来后懂得改变,这下她也能放心把儿子交给媳妇照顾。

「谢谢娘的疼爱,但相公不会欺负清风的。」

媳妇识大体,让邵夫人十分赞赏。

「好了好了,既然他已经醒了,清风,你就先陪他去用早膳。午膳的时候,我们再好好聊聊。」她这做婆婆的也不想碍了新婚夫妻的眼。

「是,娘。相公,先去用膳吧。」她来到邵霁东身旁,笑脸盈盈。

纵使有满腔的愤怒,邵霁东也不想在娘亲面前发火,于是他脸色铁青的朝房间走去,身后的人也不多说一个字慢步跟上。

回到房间,她轻轻关上门才转身面对脸色难看的邵霁东,与他的滔滔怒火相比,她就显得气定神闲。

瞥见她状似无所谓,连不常动怒的邵霁东都快忍受不住心里的怒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夏琉璃!」

是了,站在邵霁东面前的不是他应该要娶的夏清风,而是夏琉璃。

只见夏琉璃慢条斯理地为彼此各斟了杯茶。

「姐夫,除了白师傅外,还是你最厉害,只消一眼就把我与姐姐分得清楚了,连我爹娘偶尔也会迷糊呢。」她嘴边始终挂着淡淡的笑痕。

却不知她这笑容已扯断邵霁东最后一根理智,他往前跨出一步,大掌扣住她的手腕,用力将她扯起来。

「我没心情跟你闲扯,怎么会是你在这里,清风呢?」

即便痛也是自己招来的,夏琉璃隐忍着不喊痛,语气平静的回答他的问题。

「姐夫,我知道的也没比你多一点,姐姐是在昨日正午失踪的,未留只字片语,我们也不知该上哪儿找人。」

她试图以最不伤害邵霁东的作法来让他明白事情,虽然必定会造成伤害,但她已尽量隐瞒真相。

爹娘得知姐姐离家后,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要她以姐姐的名义出嫁,姐姐则以她的名义离开到别的地方静养身体。

「为何不告诉我?」居然让他娶错人?

「说了你就能找得到人吗?难道你敢断言你会比我更了解姐姐?」手痛,心疼,但她仍旧坦然无惧。

「就算清风失踪,也没必要由妹代嫁吧?」可恨,他竟被骗了。

「是没有这个必要,但是红绣布庄需要邵家的协助才能扩展,实在没必要在这时刻横生枝节。放心吧,我们已经派人出去找了,我也希望尽快有消息。这段时日,还请姐夫多多忍耐。」

姐姐为爱而走、邵霁东为情执着,连二娘也要她多少为自己盘算,从不晓得她也能有其他的心愿。

那么……她是不是能趁着还没找到姐姐的这段日子偷得一点幸福,好让她将来的人生不会存有遗憾?

她能稍微自私一点吗?能吗?

能……吗?

「夏琉璃,你满脑子就只有利益吗?」

没想到他竟遇上一个比自己还更像商人的女人,为了两家利益,她竟连自己的人生也不在乎了,一时间,邵霁东也不知是该气她的愚蠢或是她擅自作主替他决定一切。

夏琉璃努力克制情绪,淡声回道:「也许吧,毕竟我是个商人,任何对红绣布庄有利的事情都是我最重视的。」

「那你自己呢?」

「我……一点也不重要的。姐夫,我说了这么多,事已至此,你的决定又是如何?若你还想问姊姊为何离开,恕我无法回答,毕竟我不是姐姐,但我保证,我们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姐姐找回来,让她亲自向你解释。」她做事都有考量,不会胡来。「所以还请你别拆穿我的身分,更别介入我们的家务事,免得伤了两家的和气。」绝不能让邵霁东派人去调查姐姐的下落,否则肯定会坏事。

她一席话说得邵霁东难以拒绝。

只因她的笑容有着说不出的苦,她以为瞒得好,但他看得很清楚。

「你是以什么身分求我?」

「你妻子的妹妹。」她算准了邵霁东谁都会伤害,独独不会伤害他最爱的女子。

「以为我真会如你所愿?」原本对她还有些好感,如今也烟消云散,仅剩厌恶。

「不,但我相信以姐夫也是商人的个性,势必会作出两全其美的决定。」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

邵霁东陷入思忖,两人视线紧紧相缠,谁也不让谁,半晌后,他终于开口打破沉重得足以压垮人的冷肃氛围。

很好,他居然也会有不得不接受威胁的一日。

这笔帐,他记着了。

「夏琉璃,今后我不管你要在其他人面前如何装扮,但在我面前就不要再扮成清风的样子,而且最好别让我知道是你使计让清风离开,否则我有的是办法毁了你和你最珍惜的红绣布庄,这两点你最好牢牢记住!」他邵霁东绝不会任人耍着玩。

「遵命,姐夫。」她柔顺乖巧犹如婢女。「等姐姐回来跟你解释之后,我也将功成身退,自是永远不会再来打扰。这段时间就请姐夫多多关照,无论姐夫说什么,琉璃都不会有第二句话,如此可好,姐夫?」

明明夏琉璃是顺着他的心意而为,他的心底仍升起一股不明的恼火,尤其听见她口口声声的姐夫,仿佛是在刻意区别两人的身分,他更是不悦。

到底是为什么?

「还有,私底下不准喊我姐夫。」来不及探究理由,他的声音已快了一瞬。

「是。」夏琉璃绝对守着她的诺言,不会反驳。

她不为什么,只为子所有人,以及……她小小的一点心愿,如此而已。

若上苍愿意怜她,就让她暂时保有这份不切实际的美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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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时刻,邵府的人全聚集在饭厅用膳。

邵老爷独宠妻子,并未娶妾,与妻子的感情不曾变过,夏琉璃虽然有点怕被拆穿,但在看见这对夫妻的恩爱后,也慢慢放松了。

「清风,娘听霁东说你很爱吃辣,可惜我们没人吃得了辣,所以特地请厨娘专门为你煮了几道四川的名菜,你吃吃看喜不喜欢,若还嫌不够辣,厨娘下次会再煮辣一点。」邵夫人慈爱的笑道。

看着放在面前这三盘满是辣椒点辍的菜色,夏琉璃的食欲顿时降到最低。

姐姐吃辣,不代表她也能吃辣,她转过头看了眼邵霁东,见他不打算出手相救,面对邵夫人的殷勤款待,只好自力救济默默吃下。

第一口勉为其难,第二口已经脸色发烫、嘴唇红润,第三口的时候,额头早渗出淡淡的惫。

邵玲珑见状,担心地问:「嫂子,你没事吧?是不是太辣了?」

「不……没事,是太好吃了。」她面露苦笑道。

邵霁东轨笑一声。

「大哥,你笑什么?」

「没事。你若吃不习惯尽管直说,我们不习惯逼迫外人。」他话中有话。

「大哥,你在说什么啊!嫂子哪是外人,她现在也是我们家的一分子啊!」邵玲珑第一眼便喜欢上这个大嫂。

「没关系,我吃得很习惯,你们对我真好,谢谢。」即使辣到入喉,辣到呛鼻,夏琉璃依旧夹起盘里的菜放入口里,就算吃到伤胃,也绝不糟蹋别人的用心是她的性格之一。

一家人边用膳边聊天,既然她没说话,他们也当作她的那些反应全是自然的。其他人吃得愉快,夏琉璃是愈吃胃愈疼,但她仍强忍痛楚。

她不断告诉自己要接受邵府的人对她的好意,更不能在邵霁东面前演糟了。

没多久后,邵霁东突然出声喝止。

「别吃了!」

众人皆不知发生什么事,夏琉璃神色也颇为尴尬。

一向心直口快的邵玲珑不解的问:「大哥,你要谁别吃了?我们正吃得高兴呢。」大哥终于娶得美娇娘,一家人开开心心吃饭,为何要他们别吃?

夏琉璃不敢承认,假装他说的不是自己,邵霁东见她没有放下筷子,迳自将她拉了起来。「爹、娘,你们慢用,我先带她回房。」

所有人可以把夏琉璃错认成是清风,但他绝不会喊她清风。

邵家另外三人注视他们离开饭厅,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邵霁东把夏琉璃拉出饭厅,直接带到厨房,立刻倒了杯凉水给她。「先喝水吧。」

当冰凉的水滑入喉咙里,似火灼烧的痛才稍稍减轻,夏琉璃捧着杯子,一口一口的喝着。

他似是明白她的意思,又倒一杯水给她,并提醒她:「喝慢点。」

咕噜咕噜……夏琉璃已顾不得什么形象,第二杯水迅速又润泽了已经烫到快让她喷火的全身,紧接着第三杯水喝下肚后,她才停下喝水的动作。

「谢……谢。」

「难受又何必硬撑?」看着她一口接一口吃着,好似不怕辣,实则明白她根本是在硬撑,他就没来由地很想发火。

夏琉璃露出苦笑。谁教她实在无法拒绝旁人对她的好意,无论那好意自己是否能承受得起。

「你不爱求人是吧?」他一直等她求饶。

她摇头。是不爱。

「自尊心那么高做什么?当个商人还能有自尊吗?」他见过太多商人不愿低头,最后只能黯然退出竞争激烈的商场,在这世道中,若不想为五斗米折腰就成不了事。

她坚定地点头,无论如何她都不愿舍弃最后的自尊。

「你这样很难成功。」

她耸肩,似是不在意。

原本,他应该要为琉璃胁迫自己的事情狠狠骂她一顿,却因为能明白她会这么做的理由而作罢,再者,又清楚她心系自己,也无法狠下心对她,实在有点拿她没辙。

她是头一个让他内心总是产生矛盾的女子。

「为旁人做这么多,你究竟是想求得什么?」

求什么?夏琉璃摇头,她不求任何回报,但求「问心无愧」,她用手指头沾着水在桌面写下这四个字。

说她蠢,倒是蠢得单纯;说是笨,又笨得可爱、笨得让人想好好保护她,尽管她表现出来的是那样独立坚强,可是眼神骗不了他,他敢说真正的她其实十分脆弱。

「那个……谢、谢你。」她很勉强才吐出这几个字。

见她小心翼翼地放下杯子,再费力提起那壶水的模样就令他心疼,他忍不住开口。

「我帮你,你坐着别动,免得撞坏这里的东西。」即使关心,也不希望让她误会。

「喔。」她点头,乖乖坐下,像个听话的孩子。

「喝吧。」

捧着杯子的她笑得很感动,没想到邵霁东会对她好,还以为他肯定会对她视若无睹,原来他温柔的时候更令人心动,她真的非常羡慕姐姐。

可怜——心底刚浮现这抹心疼,邵霁东便决定打明日开始,绝不会再让厨娘煮任何一道辛辣的菜色。

清风是谁也扮不来,琉璃只需点到为止即可,无须过分勉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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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后,天逐渐冷了。

这一日,天气骤然变冷,每个人身上都多添了几件衣服御寒。

邵霁东将新房留给夏琉璃,自己到书房就寝,清晨才会回到房间。

早晨醒来,邵霁东按时回房更衣,他先敲门,没听见里头的回应,却听见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心想不对,便开门冲道去,才发现掉在地上的不是什么物品,而是夏琉璃摔下床。

把门关妥,他赶紧把她扶起来。

「你是怎么睡的?居然睡到跌下床。」他的语气里有着三分气愤、七分关怀。

「对不起……我听见你敲门想起来去开,结果不小心就摔下来。」

他扶她上床时发现她身体好似在发抖。「很冷是吗?」

「有一点……我很怕冷。」

邵霁东伸手探往她的额头,微烫的体温透过掌心传达给他。「你有点发烧了,我去请大夫。」

夏琉璃急忙抓住他的手阻止,她才刚嫁过来,不希望让人误会为她身体娇弱。

「不必了,每回天气冷,我总会如此,不是生病,不需要请大夫,只要让我睡一会儿就会没事,」比起以往日夜都躺在床上,如今她算是很好了。

「不成,我还是去请大夫,」他仔细看了她几眼,发现她脸色、唇色苍白,心里十分不忍。「你乖乖躺着休息,我去去就回来。」他打开柜子拿出一床棉被为她盖上。「这样还会冷吗?」

「不会了。」睁开眸子,她浅浅一笑地道谢。「邵公子,谢谢你。」说完,她显然累了,闭上眼睛就没有再睁开。

帮她盖好被子后,邵霁东轻声离开房间,当他再回来时,也领了名大夫进来,他把爹娘挡在门外,怕太多人会吵醒她。

大夫把完脉后,他立刻开口问:「大夫,她……我妻子没事吧?」

「邵公子,邵夫人是老毛病了,只要一遇上天气冷,身子骨就会支撑不住,总会在床上躺个好几日才能恢复元气,放心,不是病了。」大夫边回答边开了张方子。

听见大夫的解释,邵霁东并没有松口气,而且大夫似乎也发现他的妻子不是他原本该娶的人,他们眼神交会一瞬,一个没点破,一个没多问,彼此心照不宣。

「难道不能根除?」

「难哪。当初就是老夫为邵夫人看病,她的身子打从出生就很不好,因此老夫甚至曾断言她大概活不过十岁,幸好上天垂怜让她活到现在,不过到底能活多久老夫也没个底,只能说好生照料她,别太让她操心,多吃些补品对她的身体肯定有益无害。」

「都没什么病吗?」

「至少老夫诊断出来没有什么大病,只是身子骨天生就比较弱,加上邵夫人心思细腻,又喜欢勉强自己,才会始终健康不起来,邵公子既然娶了邵夫人,还希望你能多多照顾这个可怜的孩子。」从小看到大,大夫早已将夏琉璃视为自己的孩子。

大夫的话说得邵霁东心一阵痛,最近他忙于公事,加上又对她不谅解,根本不会过问她的生活起居,甚至两人也没有交谈,即使只是名义上的丈夫,他也实在太过分,毕竟他对待仆人都比对她好。

「邵公子,老夫已经开了邵夫人惯吃的药,只要按时吃就无大碍,不过最好的特效药还是得靠亲人的关照。如果没事了,老夫先走一步,告辞。」

邵霁东命下人送大夫离开,并顺便去抓药。

邵玲珑等在外头,打算问清楚状况好回报爹娘,「大哥,嫂子没事吧?」

「没事,玲珑,天很冷,你快回屋里,我会照顾她。」

邵玲珑多看了他几眼,似是欲言又止,就在邵霁东要转身回房时,她还是忍耐不住,开口唤他,「大哥,等等,有些话我想跟你说。」

「什么事?」

「你到底爱不爱嫂子?」

「问这做什么?」他当然爱清风。

邵玲珑面露不解,疑惑地问:「因为大哥娶回嫂子后,反倒对她不闻不问,甚至变得十分生疏客气,就好像你从来不曾喜欢过嫂子一样。」

「她跟你抱怨了?」

邵玲珑闻言更气。「大哥,你觉得嫂子是那种人吗?这些全是我自己看出来,别以为我只懂得吃,看人我也是很厉害。」

他淡淡地露出只有自己才明白的笑痕。「玲珑,我承认最近是有些冷落……她,因为店里的事情太忙,我必须谨慎处理才会疏于照顾你嫂子,倘若你有空,就帮我陪陪她,等过阵子比较不忙,我会好好补偿……她,算是帮大哥一个小忙,好吗?」他差点就喊出琉璃的名字。

「这样啊,好吧,反正我也挺喜欢嫂子的,当然会帮你好好照顾她,只是她终究是你的妻子,最需要的还是你的关怀,你可别让嫂子伤心喔。那你好好照顾嫂子吧,我去跟爹娘禀告。」邵玲珑摇摇小手,转身离开。

邵霁东看了眼外头的天色,随即把门关妥,在床边坐下。

早到了他到玉器店的时刻,他却不想离开,毕竟他的「妻子」不舒服地躺在床上,身体不适的她看起来是那样脆弱,好似只要他一离开便会失去她似的,让他寸步难离。

「琉璃,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明明他们该离得最远,偏生现在却靠得最近,即使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关系,他依然对她有份责任。

夏琉璃睁开眸子,看见眼前有个模糊的人影,以为是姐姐,连忙伸手想要握住那点温暖。

「姐、姐……」她轻声唤道。

邵霁东没有多想,伸手握住她。

抓住了「姐姐」后,夏琉璃放心地再闭起眼睛,脸上露出一抹微笑,爹娘要忙着布庄的生意,也只有姐姐会整日陪着她。

「姐,我会不会死呢?」

死?听见这个字,邵霁东心口一紧。「傻瓜,人没那么容易死。」

「可是大夫说我会死。」

「每个人都会死。」那个大夫怎能让琉璃听见这种话?

「也是……应该是时间不同,死也分早死和晚死吧,那么,我想我应该会早死的,老实说,我还真没想过自己能活很久呢。」

「傻瓜,别说这种丧气话,你当然会长命百岁。」

「姐,你每回都说我很聪明的啊!」

「你偶尔也很傻。」

「也许是吧……我也情愿傻一点,但爹娘对我有着期许,我不能傻。万一我这一生都得劳苦的话,我宁愿别活那么久,因为实在太苦、太苦了……姐姐,倘若我死了,请你务必要将我火化,洒在我房前的花园里,因为我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棺木里,那太寂寞了,我想永远永远陪着你们……」

即使身边有姐姐作伴,她的心依然感到孤独,因为她和其他人不同,同样的年龄,其他孩子可以上学堂、到外头去玩,她却整日面以大夫,以及已尝不出味道的汤药。

因为太苦了,有好几次她甚至想了结自己的性命,免得拖累其他人,却又想起家人的呵护而不舍太早离开。

「答应我好吗,姐?别让我再一个人了……」她的眼角慢慢滑下一颗晶莹泪珠。

为何听了琉璃这些话,他竟有想哭的冲动?

在今天之前,他不曾花半点心思在琉璃身上,为何见她病了,他却是满心怜惜?

「放心,琉璃,我会照顾你。」他稍稍加重握住她手的力道。

「一生一世吗?」她笑了。

没有迟疑,邵霁东开口道:「对,一生一世。」

「姐,我们到头来还是会分开的……」不知想起什么,她皱了皱眉头。「姐、白师傅……琉璃对不起你们……」不管如何,她确实伤了他们两人。

「什么意思?」

「邵公子,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邵霁东因为她坦率的表白而愣住。

说了太多话,夏琉璃觉得累了,再也支撑不住地入睡。

为爱执着的人原来不只他,她亦是,然而他们执着的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究竟是谁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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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那日嫁的人是夏姑娘?!」

上官鸣玉一脸不敢置信。

邵霁东没好气地开口:「鸣玉,如果你怕全镇的人还不知道这件事,尽管再大声点没关系,我一点也不介意。」

「不好意思,一时太意外了。那现在怎么办?你可别退婚,要不然以邵夏两家、对夏姑娘的名誉都不好。」上官鸣玉衷心建议。

「关你什么事?」

上官鸣玉怔了一下,当然不关他事,好友为何这么说?想了一下后,他才明白是好友在调侃自己。

「你明知我指的是名誉,不是我的名字。看你还能说笑,应该没受太大影响吧?」

「我在苦中作乐。」生平头一次被人如此算计,邵霁东还真有一股无处可发的气。

「别恼了,换个角度想,说不定是上天故意安排,你就顺其自然接受吧,这婚姻才是最适合你的。」

邵霁东赏他一记白眼,「我喜欢的人是清风。」

「那她为何要离去?」

他一窒,说不出为何清风要离开的理由。若他知情,事情也不会发生了。

「霁东,我是认真的。」

邵霁东摆摆手,显然不愿就这话题讨论下去,举步走出书肆。「你忙吧,我不吵你,改明儿个再聊。」

街上熙来攘往,他朝着玉器店的方向走,经过药材店时,发现夏琉璃的身影,只见她身旁没有带着婢女独自站在店里,从他所站的位置可以听见里头的对话,但店里的人却看不到他。

「邵夫人,药材都按照你的交代包好了,这几包是清肺汤药,三天一回,这些则是养气的,也是三天一回,另外这七包是补身的,一天一次,每包味道都有特别调过。」

「多谢大夫费心了。」

「邵夫人,其实你大可派下人过来取药即可,又何必亲自走一趟,外头天冷,万一着凉就不好了。」

「所有人都有自己必须忙碌的事情,只有我比较闲,这些药是给我公婆以及夫婿的,我自己过来取药也比较安心,要不然下人弄混了,要怪他们也不太好。」

「邵夫人真是心细又善良。」

「没有,这是我该做的。」

「邵夫人最近身体还好吧?」

「还成,多谢大夫的关心,也谢谢大夫替我保密。」

「说什么保不保密,你就像是我另一个女儿啊,若不舒服记得要说出来,别又跟前年一样忍着不肯说,结果在床上一躺就是半年,那回你可真把老夫吓死了,还以为会救不回呢。」想起那回,他仍心有余悸。

「我知道了。那不打扰您了。」

「小心走。」

见她转身朝门口走来,邵霁东迅速闪入隔壁的小巷内。

注视她纤细的背影,想起大夫说的话,他记得听过清风说她妹妹身体不太好,没想到竟是这么差。

不知何故,他的心情有几分沉重。

想到她所隐瞒的事情,自己一味地怪罪……他是否误会了她?

是否对她太过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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