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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当!
下班后,杨子谦一踏入“幸福烘焙屋”所听见的,竟是杯盘碎裂的声音,而罪魁祸首还是纪语芸。
“真对不起,衣服多少钱,我会赔你的!”她频频对着客人道歉,脸上挂着前所未有的疲惫,让人看了不禁心疼。
“语芸姐,没关系啦,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啊?”熟客不在意身上衣服被咖啡渍沾染,反倒担心起纪语芸。
纪语芸强笑了笑。“我没什么。今天算我请客,我做一道新的甜点请你们。”
“真的吗?那太幸运了!”两名女熟客看起来很兴奋,一点都没有受到衣服脏掉的影响,但纪语芸唇角一抹近似悲伤的笑容却没逃过杨子谦的眼睛。
她怎么了?杨子谦找个位子坐下来,双眼依旧追随着纪语芸的身影,他隐约感觉到在她身上一定发生了某些事情。
“杨大哥,你今晚要喝什么?还是热拿铁吗?”
美佳兴匆匆跑来招呼他,杨子谦随意点了些东西后,试探地问:“语芸怎么了?”他从未见过她如此恍惚、不专心的模样,这一点都不像她。
美佳看了眼纪语芸,接着凑近杨子谦,压低音量,面色担忧。
“语芸姐最近都这样耶。”
“怎样?”
“心不在焉的,连笑容看起来都很无力,好像有心事。”
“心事?”
“从上个周末开始就这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美佳嘟起嘴,叹了口气。
上个周末?不就是他带他们全家去看棒球赛那天……可是,他离开时,纪语芸看起来并无异状,难道跟他“希望她考虑的事情”有关?
纪语芸终于发现他的到来,朝他弯了弯眼睛,唇角扬起美丽的笑容,但眼里的忧愁未减。
好像没关系……他黯然地思忖着,影响到她心情的事似乎跟他无关,这让他颇失望,却又更好奇个中原因。
“欢迎光……”纪语芸一见到进门的男人,原本温柔的脸庞霎时僵硬,呈现出极度排斥的态度,冷冷地撇开目光。
杨子谦循着她的视线望去,男人的外型相当高大英俊,年纪大约四十上下,有种成熟男人的魅力,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搜寻到纪语芸的身影俊,立刻朝她靠近。
“语芸……”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纪语芸的脸色还是很难看,杨子谦从没见过她摆出如此冷倨的姿态。这男人会是谁?他不由得在意起来。
“昊子、美佳,前场交给你们负责,我去厨房。”丢下话后,她直接走入帘后,完全不给男人说话的机会。
英俊的男人一脸苦闷,默默坐在位子上深思。杨子谦仔细观察男人,他的眉宇细看酷似双胞胎,莫非是孩子们的父亲?
这个联想连带地令他考虑起其它层面,男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杨子谦喝着热咖啡,凝望男人沉思的侧颜,接着转向帘后心思恍惚的女人,不祥的预感缓缓由心中升起:接下来,这个幸福的家庭是否会有剧烈的变化?纪语芸能否招架得住?而他又能帮上什么忙?
“杨大哥,你有客人。”事务所的小妹敲了敲门,探头进来办公室,低声说。杨子谦停下笔,从图稿上抬头,眉头皱了起来。
“客人?是王理事吗?”距离约好的时问明明还有两小时,没理由提i叫过来。
“不是。他说是纪小姐的朋友。”
“纪小姐?”难道是纪语芸?杨子谦纳闷地前往会客室,里头有个男人正坐在黑色长沙发上,脸色凝重,喝着小妹泡好的热茶,正是上回在烘焙屋见到的男人元乐民。
他为什么来找他?这是杨子谦脑海首先进出的问题,但表面上他依旧不动声色,缓缓走进会客室。
“杨先生,你好。”元乐民英俊的脸庞略显紧张,拘谨地说。
杨子谦朝他点点头,随后坐在他斜对面,默不做声等待他开口说明此次会面的意图。
“咳……”元乐民干咳了声,好像想藉此扫去尴尬,接着一本正经地说:“我想杨先生应该已经知道我跟语芸之间的事——”
“不,我不知道。”
杨子谦直接打断他,元乐民愣了下,又咳了声:“咳,我是文康和文咏的父亲元乐民。”
“有什么事?”杨子谦面无表情,直截了当地问。
元乐民斟酌了下,沉声说:“过去因为一些私人问题,我没办法亲自照顾两个孩子,”他顿了顿。“我跟我太太……我们努力了九年,还是没办法生下孩子,所以……我太太决定将文康跟文咏当成亲生孩子一样照顾,我们决定把他们接回家。”
杨子谦听完后,还是没有任何表情,淡淡地说:“原来你照顾自己的孩子,需要经过太太的同意?”
元乐民的脸上闪现一抹狼狈,看来他在家里的地位并不高。
“我看我也没必要遮掩什么。”他豁出去似的,叹口气说:“杨先生,你跟我一样,我们都背负家世的重担,你应该明白我的痛苦。我不是故意要抛弃我的孩子,我不是故意要抛弃语芸的姐姐,我也是不得已。就算我爱她,我也不可能娶她,我们根本就不配!”他的表情很激动,宛如自己也是个受害者,看在杨子谦眼里却显得假惺惺。
他很想告诉他,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感情不会有结果,为何要去伤害一个单纯女子的感情,又不敢对自己的孩子负责任?
至少他就绝对不会不负责任。
但他只是用一双冷漠的眼睛审视他,近乎残酷地逼问:“这九年来,你为你的孩子做了什么?”
“我每个月都有固定汇钱到指定的账户,这是真的!你可以去问语芸!”
“我不过问她的私事,除非她想主动告诉我,而且这也不影响到我对她的感情。”然后,他开始质疑他来此的动机。“孩子的问题你应该直接找语芸,怎么会来找我?”
元乐民低下头,那张英俊的脸孔看得出历经风霜,或许这些年来他也饱受良心折磨,却只更显出他懦弱的一面。
“语芸一直刻意闪避我,不跟我谈。”
所以,打算找他下手?
杨子谦挑了下唇角,不知该如何描述这个男人的天真。
他耸耸肩。“很抱歉,我也无能为力。”
“杨先生,我知道你喜欢语芸!”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就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似,虽然杨子谦一点都不觉得他曾经隐瞒过。
“那又如何?”
“语芸带着两个孩子对你来说应该很棘手吧?”他的眼里闪现某种贪婪的光芒,仿佛抓到某人弱点的小人,正打算以此要胁,这令杨子谦感到厌恶。
“不会。我很喜欢文康和文咏。”他由衷地说,元乐民一听,好似被雷打到,一脸的不敢置信。
“怎么可能!你是故意欺骗我……”他倾身向前,好像要谈生意一样,润润舌,急迫地说:“杨先生,你帮我劝一劝语芸吧,她喜欢你,一定会听你的!我这也是在帮你的忙,你也不想娶个有拖油瓶的女人吧?带着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哪个男人受得了?”
杨子谦静静端详眼前的男人,心里闪过许多不耐烦的情绪,而其中最显着的一个疑惑是:当年纪语芸的姐姐到底是看上这个男人哪一点?英俊的外表?显赫的家世?
“你真的是文康和文咏的父亲?”他平静地提问,话中却有种威吓的力量。“我开始怀疑你会不会真的善待他们。”
面对杨子谦颇具警告意味的眼神,元乐民不得不退却了,嘴上却依旧强硬。
“杨先生,不管怎么样,我是孩子们的父亲,我们有割不断的血缘关系。你最好劝劝语芸,如果真的打起官司,她绝对没有胜算。”然后,他不发一语的从沙发上起身,离开会客室。
杨子谦独自待在会客室内,思忖好一会后,他掏出手机,拨了通电话。
“爷爷,我是子谦,想请你帮个忙……我知道你认识不少律师,我需要打孝监护权方面的专家。”他沉下脸,无奈地说:“爷爷,不是我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周日午后,暖洋洋的阳光洒落草地上,格英小学的操场上热闹滚滚,孩子们的笑声、叫喊声响彻云霄。
文康和文咏就读的班级分成两队,进行棒球对抗赛,虽然老师和家长都不是很懂规则,孩子们还是玩得很乐,频频听见“三振他”、“全垒打”的喊叫声。
纪语芸头戴遮阳帽,穿着一身舒适的休闲服、慢跑鞋,很自在地坐在家长席看孩子们打球;不论输赢或表现,她的嘴角都挂着满足的笑意,只要看到文康和文咏开心的表情,就足够了。
她端详坐在身旁的杨子谦,俊美的侧颜目光专注,似乎比她还在意棒球场上的比赛状况,看到文康击出安打,他大声叫好:“文康,太棒了!”
说不定他现在比她还爱看棒球呢,纪语芸默默思付着,心底流过一抹淡淡的甜蜜,身体不由自主的更靠近他。
“你怎么办到的?”她好奇地问,杨子谦回过神,望着她愉快的甜美笑脸,唇边缓缓扬起笑痕。
“我只是对导师用了一点道德劝说,孝子考完试,来点轻松的体育活动,对他们的身心发展有益处。”他一本正经地说,却惹得纪语芸轻笑出声,调侃他:
“我看该不会是利用你的美色吧?你是不是答应跟导师约会?”
杨子谦挑了挑眉头,不置可否,这个答案他决定先放在心中。
“在我爷爷家的工作还可以吗?他有没有刻意刁难你?”他转移话题,想知道他爷爷对她的态度。
“你爷爷其实人很好,没你说的那么恐怖。”每天送现做的茶点给杨子谦的爷爷已经变成烘焙屋的例行公事,大部分都由昊子或美佳送过去,偶尔由她出马,杨雄杰都相当友善,完全不摆架子。
“可能因为他喜欢你吧。”他想藉此帮忙改善纪语芸的经济状况,希望她别再忙得累坏身子,他爷爷也应该已经看穿他的心思。
纪语芸微笑不语,暗忖他爷爷对于他身边的女人应该都会很喜欢。
“你只要专心忙店里的事,不要再接其它的外快,如果经济上有困难,我可以帮你加……咳……”他用咳嗽掩饰,止装语,怕她生气,误会他又瞧不起她,把她当成要钱的乞丐,只说了句:“不要太累。”
他真的很替她着想。纪语芸深怕自己会承受不了这样的关心,但又舍下得从中脱身,感觉很矛盾。
“谢谢你,我现在很健康。”
“哇,文咏打出全垒打了!”导师惊喜的声音好像觉得很不可思议,毕竟文咏是女孩子。纪语芸一听,立刻将视线转移到球场上,文咏正接受队友的欢呼,小圆脸红通通的。
“文咏!”纪语芸也兴奋地拼命用力鼓掌,那开怀的模样令杨子谦百看不厌,多渴望如此欣然的表情能永远停伫在她美丽的脸上。
等她激昂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杨子谦发亮的深邃眼眸更近的观察她脸色,轻声问:“你现在心情好一点了吗?”
纪语芸愣了愣,望见他充满关怀的眼神,思索了会后反问;“难道你策画这场球赛是为了我?”
杨子谦没多说什么,只是双眼增添了些许忧虑。
“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困扰?”他试探地问。她不说,他也不能直接探询;他不想让她觉得他刻意干涉她的私生活。
纪语芸沉默了,似乎正在考虑到底该说什么,或者该不该让他知道。
“如果你有烦恼,不需要一个人承担,你可以相信我。”他诚恳地说。
“这是我的问题。”她垂下眼眸。
“不只是你的问题,也是我的问题。”
“子谦,你不需要趟这浑水,这是我的私事,你没必要自找麻烦,这不关你的事。”这件事牵涉到太多的过去,她不知道该让他知道多少。让他知道那一切之后,在他面前,她等于是毫无遮掩了。
“为什么不关我的事?”杨子谦坚持且坚定。“既然是你的事,当然关我的事!”
对于他近乎激动的态度,纪语芸被震慑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对任何事都抱持着满不在乎态度的男人,为何非要如此坚持呢?得知一切对他有什么好处?他真的如此在意她?
“语芸!”杨子谦一把握紧她的手,另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逼她直视他的眼,不能再逃避。“你看着我,把一切都告诉我。你不告诉我,我要怎么帮你呢?难道你要继续一个人奋战?我可以陪你一起,可是如果你什么都不说,你要我怎么办?我一直在等,等你主动告诉我,在那之前,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
纪语芸的心跳剧烈,几乎要进出胸口。
周遭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孩子们的笑闹声,老师、家长们的加油声,什么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互看着彼此。
此时此刻,她有种想紧紧抱住他的冲动,想跟他分享一切,所有的一切!
“我——”
耳边传来紧急煞车声,纪语芸停下话语,怔怔望着声音传来处。
场上打球的小朋友正打得火热,突然有辆黑头轿车不顾管理员的阻拦,硬是闯进操场。
车里走下三名穿黑西装的高大男人,朝操场看了几眼,蓦地有如冲百米般,快速跑到文康和文咏身边牢牢抓住他们。
“妈!”两个孩子用力挣扎,却哪争得过大人的力气,马上被制服。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却让纪语芸傻眼了,瞠大双眼,连声音都喊不出来,还要身旁的杨子谦紧抓住她的肩膀,唤回她的意识。
“语芸,他们是谁?”沉稳的他不禁也有些急切。
“他们……我……我不知道……”她的眼神迷茫,感觉好像是个迷路的孩子。
“什么……”光天化日下绑人……这简直是杨子谦看过最荒谬的事情,他立刻起身。“语芸,你马上报警,我去开车追人!”但是,纪语芸并没有反应,只是直视前方,眼神空洞。
怎么回事?她要失去孩子了吗?他们要离开她了……
杨子谦虽然担心孩子,却更担心纪语芸的情况。她怎么了?为什么都没反应?
“放开我!妈……”文康和文咏哭着被黑衣人强行带进车子里,其它家长议论纷纷,导师则慌乱的跑过来问纪语芸。
“纪小姐,他们是谁?你的朋友吗?”
“王老师,麻烦你先报警。”杨子谦紧扶着纪语芸的肩膀,神色凝重的交代导师。
“呃,好……”导师赶紧拿出手机报警,感觉事态严重了。
这时,纪语芸身上的咒语仿佛解除了,她焦虑地四处张望,喊叫:“文康!文咏!文康!文咏!”
“语芸,冷静一点。”他紧紧拽住她的手,努力安抚她。
“他们怎么不见了……他们去了哪里……”
“语芸……”
“我要去找他们!”她使劲挣脱他的钳制,打算去停车场开车追人,口袋里的手机这时敲响超。
她急促跑步,一边接起手机。
“语芸,孩子我带走了。”纪语芸的脸色霎时刷白,那是她永难忘怀的冷酷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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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乐民,你凭什么抢走我的孩子……把他们还给我!”
“语芸,孩子还小,需要爸爸,需要完整的家庭,他们是我的孩子。”
“从你抛弃我姐姐开始,你就已经没资格当他们的爸爸了!”
电话那端的男人尴尬地噤声一会,匆促地丢下一句;“我们没办法沟通。”然后,挂断电话。
“元乐民!元乐民!”
听着电话那端的嘟嘟声,纪语芸气愤地重拨回去,却只得到手机已关机的回应。她不死心,开始寻找元乐民的公司电话和家里的电话,非要和他联络上不可,她不能就这样失去两个孩子。
杨子谦坐在沙发上不发一语地看着她。这是他首度踏进纪语芸一家三口的小屋:很简单朴素的布置,看得出来纪语芸真的都把钱花在孩子身上了,其它物质享受全摆在后头,明明是两个跟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她对他们的真情却深刻得令他感动。
打了好几通电话后,纪语芸终于气馁了,放下手机,整个人无力地坐在沙发上,眼睛无神地盯着地板。
这件事虽然通报了警局,但情况实在太棘手,很难处理;警方也不知该怎么做,只好告诉他们,最好自己私下解决,不要撕破脸,否则会让孩子为难。
到底该怎么办呢?如果姐姐还在就好了,她一定不会像她这么没用……纪语芸脸朝下,双手抱着头,好像快承受不住压力了,杨子谦担心地靠近她。
“语芸……”
她突然抬起头,若无其事地起身说;“文康和文咏最爱吃苹果派,我要先做好等他们回来。”然后,快步走向厨房,杨子谦虽一头雾水,还是眼了过去,实在很担忧她的精神状况。
自从姐姐五年前过世后,她的人生几乎都献给了烘焙屋和两个孩子,可见得他们对她的重要性,如今一夕间被夺走,难怪她会受不了。
纪语芸拿出面粉、蛋、糖粉,放到盆子里,一边做着面团,嘴巴喃喃自语,好像在对他说话,又好像在告诉自己。
“元乐民说他是孩子的爸爸,说孩子需要爸爸,要我把孩子还给他,亏他说得出口……”
杨子谦站在餐桌一角,端详这狭小的厨房。这里不像烘焙屋的厨房有着大型烤箱,只有家用的厨具,虽然简单,该有的还是一应俱全。
“他告诉我,他每个月都固定汇钱到孝子的账户……”
纪语芸一听,扯了扯嘴角,目光冷漠。“原来他跑去找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那笔钱我和姐姐从来没动用过,如果以为给了钱就配当个父亲,那我只会更瞧不起他。”
果然不出他所料。杨子谦思付着,如果纪语芸肯用那笔钱,日子会过得比现在舒服多了……这么想着,他忍不住更为她感到心疼。
“我姐姐以前心情不好,就开始做面团,边做着就可以忘记难过的事情,而且做好的面团可以放进冷冻库保存,所以一有空就做一点放好,这样如果心血来潮想做个派或饼干,就很方便了……”纪语芸专心地揉捏手中的面团,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杨子谦默默观察她的侧颜,感觉她一瞬间憔悴了好多,那总是挂在唇边的美丽笑容哪里去了?
“这家店是我姐姐用元乐民给的分手费开的。我的手艺跟她比起来,就像小学生和大学生的程度,根本没得比;她所创造的每一道甜点,都亲笔记录下来,我只是跟在她身边学了一点皮毛,虽然努力照着食谱做,却还是比不上她。”
第一次听她提起过往,杨子谦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聆听,不忍打断她。
“说是姐姐,其实跟我并没有血缘关系。她跟我一样从小就被丢在孤儿院里,连亲生父母是谁都不晓得。可能因为大了我十几岁,所以很照顾我……”她的脸上浮现淡淡的感伤神情,继续说着:“我姐姐很努力向学,后来读了餐饮学校,还拿到奖学金到法国学做甜点,可惜也因为这样而认识了元乐民,谈了恋爱,也怀孕了。而元乐民却只是一个懦弱没用的男人,迫于家庭压力不可能娶她,只给了一笔钱打发她,要她打掉孩子。我姐姐连学业都没完成,拿了那笔钱回来开烘焙屋。一个女人怀着身孕,独自打理一家店和孩子;那时候我刚读高中,搬出来跟她一起住,什么忙也帮不上。她还说要我好好读书,她会供养我读大学,我能读到哪里就帮我到哪里……”
纪语芸眼眶里闪着泪光,咬紧唇,仿佛在忍耐着不要掉泪,杨子谦终于忍不住上前,从她身后紧紧拥抱住她,握紧她颤抖的双手,希望能给她冰冷的心一点温暖。
“我姐姐的心脏本来就不好,又因为太过劳累,有天晚上,她在工作的时候,突然心脏麻痹死掉了,那年,她才三十岁……”眼泪终于不争气地落下了,她哽咽地控诉着:“那个男人凭什么把孩子要回去……只因为他的妻子不孕……他为文康和文咏做过什么……他配当他们的父亲吗……他配吗……”
“语芸……”
“只因为血缘关系,他们就得叫他爸爸,这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她的眼神空洞,悲伤地喃语着。
“语芸,不要难过,就算失去文康和文咏,你还有我,你不是孤单一个人,我绝对不会辜负你、伤你的心!”
杨子谦激动的表白并没有融化纪语芸冰冷的心,她只是愣了一下,好像此时才察觉到他似的,用一种陌生的眼神在端详他。
“那件事你考虑过了吗?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和我共组家庭?”他真诚地询问她的意思,却只换来她错愕的表情,似乎很不敢置信。
“这种时候你跟我求婚?你真的懂我的心情吗?这种时候我怎么可能会去想这种事!”
这下,换杨子谦愣住,有些难过地凝视她。“你从来没考虑过吗?我在你心里真的毫无地位?”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会跟我提分手?你可以找任何一个借口跟女人分手!”话一出口,接触到杨子谦受挫的眼神,纪语芸自觉说错话,霎地止住,转开了脸。
“你一直都不相信我吗?”他淡淡地问,心却有如被刀割裂开了。
“没错,我不相信你,我不相信你的感情。”然后,她顿了顿,自嘲地笑了。“不是你的关系,是我自己,我没有办法相信任何人,是我的问题……”
气氛僵持着,两人都没有开口,杨子谦即使拥抱着她的身躯,却似乎一点也无法传递他的温暖,因为她一直关紧心门,从来没为他打开过。
他轻叹一声,松开她,转过她的身躯,和她四目相对。他一定要她听清楚他接下来说的每个字。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你才愿意接受我。可是我对你是真心的,我爱你,我第一次这么确实感受到自己在爱一个女人,我只能恳求你相信我。”彼此视线相交,纪语芸动也不动,神情僵硬。“我会等你,这是我的承诺。”
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垂下眼眸。
说完心里的话,他挑了挑唇角,微微一笑,温柔地说:“我不打扰你,先回去了。”现在的她心情混乱,留在她身边只会惹她厌,不如帮她想点办法还比较实际。
杨子谦缓缓步出厨房,纪语芸凝望着他的背影,有股想追上去的冲动,想紧紧抱住他;此时此刻,她一点也不想独处,她希望有个人、有双强健的臂膀让她依靠,可是她的双脚却固执地不动,甚至连一句挽留的话都说不出口。
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她都只是看着他,希望他能转身,看看脆弱的她,是如此不中用,连一点勇气都拿不出来。
她是如此胆怯,深怕爱人,深怕付出感情,深怕受伤,一个渴望别人爱地、却又没瞻去爱的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