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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握着她的手。是谁?是谁的掌心如此温暖?
清妍动了动眼睑,挣扎着想张眼,却花了好片刻才成功。
然而她看到的只是一片陌生的白。这是哪里?
她茫然不解,这时握住她的那只手掌紧了紧,她吃力地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感觉熟悉却略显憔悴的瘦削脸庞。
那是她的丈夫,她想起来。
可是为什么他的眼睛周围会有那些哀伤的细纹?那不像他。
她想伸手替他抚去那些线条,可是他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你感觉怎么样?”他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急切问。
“还好……”她想安他的心,却被自己粗嗄的声音吓了一跳。“我怎么了?这里又是哪里?”
他没有立刻回答,但是脸上的神情却沉重得让她害怕,一股强烈的不祥袭上她心头。
“你被一辆机车撞到了……”
她脸色一白,猛地挣脱他的手,摸着自己的腹部。“宝宝呢?宝宝没事对不对?”她哀求地看着他,可是只见他抿紧了唇,下颚紧绷。
“快回答我!我的宝宝没事对不对?”
“清妍……”他轻声唤她,再次握住她的手,总是隐藏住情绪的眼中却流露出伤痛。“我很抱歉……宝宝没保住……”
不——
血色完全从她脸上褪去,她觉得身体像是被撕裂成两半。
“你骗我……”她喃喃道。“你骗我……我早上还感觉到她在动……”
她望着关定涯,祈求他给她一个不同的答案,可是他却像隐忍着什么似的,困难地咽了咽,发不出声音。
她闭上眼,所有的生命力仿佛被一下子抽干。
为什么?为什么是她的宝宝?
是上天在惩罚她吗?为了她在愚蠢之下所犯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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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清妍紧捂着嘴,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有骇叫出声。
她瞪着身侧沉睡中的男人,片刻前感觉到的宿醉不适和身体的酸痛统统不翼而飞。
老天,她……到底做了什么?!
昨夜的记忆断断续续,她想不起所有细节,可是她记得清清楚楚,她的初夜要给的是行宇,不是……不是他大哥!
难道说,她竟糊涂到把自己给错人?!
要不是她吓坏了,恐怕会歇斯底里地笑出来。有人蠢到她这种程度吗?
她将如何面对行宇?又要如何面对与她有了肌肤之亲的男人?
压抑住腹中升起的反胃感,她六神无主地下了床,慌乱地拾起地板上的衣物,微微发抖的双手连穿衣服这么简单的事都做得乱七八糟,可是她顾不了那么多,她得离开这个房间。
她只想逃,逃得愈远愈好。
小心翼翼地拉开门,她闪出门外,转身又关上门。
“清妍?”
清妍猛地一震,没勇气回头。为什么这么快?为什么她连厘清思绪的时间都没有,就得面对行宇?
“清妍,你怎么……你怎么会从我哥的房间出来?”
躲不过了……清妍咬了咬唇,转身面对自己的男友。他头发微乱,有些睡眼惺忪,似是刚起床。
可是她该说什么?能说什么?说她本来要把第一次给他,结果给错人?别说他,换作是她自己都难以相信……
清妍垂着头,下意识地理了一下凌乱的上衣,并悲哀地发现,她的扣子扣错了。
行宇显然也注意到她的衣衫不整,更甚者,他看见了她颈项间那些淡淡的可疑痕迹。任何人都能推测出那房间里发生过什么事。
“你说话啊!”怒意迅速涌现,他冲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为什么不回答我?你为什么会从我哥的房间出来?你脖子上怎么会有那些痕迹?”
清妍被他揪得生疼,绝望得不知该如何解释。
“行宇,放开她。”
清妍倏地回过头,看见关定涯就伫立在房门口,神色紧绷。他穿着皱皱的衣裤,似乎是临急套上的。
“好!”行宇甩开手,力道之大几乎让她摔倒。“老哥,由你来说,你们昨晚背着我干了什么?她拒绝我就是为了向你投怀送抱?”他又惊又怒,口不择言。
关定涯脸上的肌肉微微一抽,抿紧的唇在半晌后才开启。“不关她的事,是我喝多了。”
关行宇脸色更加铁青,眼中写满了遭到背叛的愤恨和痛心。
“你浑帐!”他冷不防地挥出一拳,关定涯被打得倒退一步,但没还手。
“行宇!”清妍情急大喊。“他是你大哥!”
“我大哥不会碰我的女人!”关行宇吼道,接着又挥出两拳。
关定涯被揍得背撞上墙,仍是闷不吭声。
“行宇!别打了!”
“小关!够了啦你!”一个壮硕的身形街上前抱住他,是大雄。“你会把你大哥打成重伤啦!”
清妍一看,原来所有人都已听到吵闹声,全出现在走廊上。
“你放手!我没有这样的大哥!我大哥不会染指我的女人!”他的话让墙边的关定涯又瑟缩了—下。
“小关……不是你大哥的错……”—个迟疑的声音插了进来,说话的竟是汹。“他是被我害到的啦……”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每一双眼睛都转向满脸歉疚的汹。
“你在胡说什么引把话说清楚一点!”行宇怒视着他。
“他……他昨晚暍到一杯加了料的酒……”汹缩着脖子,把昨晚在厨房里发生的事很快讲了一遍。“所以关家大哥是不小心被下了药,不、不是故意要对你家清妍怎样啦……不相信的话你问大雄,他就说那药威力很大。”
大雄知道自己闯了祸,松开行宇,呐呐道:“我堂哥是那样说的,他说他爽到连自己上了哪个正妹部分不清楚……”
“你们两个是白痴喔!”珍珍暴吼:“那听起来根本就像迷幻药!”
关定涯眼中掠过一抹讶异,低头没说话。
清妍感到难以置信,心中的思绪就像眼前的情况一样,一团乱。
行宇的胸部仍因怒火剧烈起伏。“就算我哥真的被药物影响好了,你怎么会胞到他房间里?”他质问清妍。
“我……我以为房间里睡的是你……”清妍转头找到谢君菱,用眼神向她求助。
谢君菱脸上的歉意很明显。“其实说起来也算我的错,要不是昨晚醉得头昏脑胀,也不会把关大哥和行宇的房间搞混,害清妍走错了地方。”她低声道,却没发现自己的话引来关定涯锐利的一瞥。
“原来误会一场、误会一场,解释开了就没事……呵呵……”汹多事地充当和事佬,结果被女友揪住耳朵。
“这是人家的私事,要你多嘴!走啦!给人家一点隐私!”珍珍拉着汹下楼,大雄和女友阿雯也尾随在后。
谢君菱分别看了行宇和清妍一眼,安静地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
走廊上就只剩下三位当事者,和凝重的、窒人的沉默。
没事了吗……
没人开口,却都彼此心知肚明,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此将会大大不同。
关行宇怒气难消,对兄长和女友仍是难以谅解。
关定涯仍是面无表情,看着行宇和清妍的眼神却深沉而复杂。
陆清妍则心乱如麻,几乎被自责、后悔和愧疚等种种情绪淹没。
这天稍晚,汹一夥人就决定缩短玩乐行程,各自回家去。
但是关定涯比任何人都更早离开。
在他走前,给了清妍一张写了私人号码的名片,要她有事一定要跟他联络。
清妍尚未从早上的震惊当中恢复过来,浑浑噩噩地收下名片,没细想他的意思,只是在收拾包包时,随手将名片在房里一放,离开别墅时竟把它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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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星期,清妍下意识地拒绝回想那个夜晚,并努力地试着修复她与行宇之间的关系。
好不容易,在近一个月的疏远之后,行宇对她的态度渐渐好转,似乎对她犯下的错误逐渐释怀,又开始频频约会她。
然而,命运对她开了一个恶意的玩笑。
她跟行宇复合没多久,就发现她的经期晚了。
她的月经并不总是规律的,但是这一次的延迟,令她格外不安。
这一天,舅舅、舅妈和表哥都出门去了,她偷偷买了验孕棒,并请了好友谢君菱到家里。
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清妍难免手足无措,希望身边有人陪伴。
而测试出来的结果,对她来说,是恶梦成真。
“你打算怎么办?”君菱问。
“我不知道……”清妍将脸埋在双掌中,旁徨且无助。
“你想把孩子拿掉吗?”
清妍一怔,但很快摇头。“不行,我办不到。”
她从来就不赞成堕胎,总认为扼杀一个新生命是件残忍的事,何况她从小就是天主教徒,这么做违背她的信仰。
然而身为一个父不详的孩子,她很清楚私生子女在成长过程中,会比其他人辛苦许多,她绝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受这种罪。除此之外,她一直都有个秘密的小愿望,那就是希望将来自己的孝能拥有她没拥有过的——一个父母皆在的完整家庭。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她真的不知道。
“干脆叫行宇他大哥负责。”
清妍讶然看着好友。“这件事是我的错,怎么能要他负责?我想跟行宇在一起,不是关大哥,何况他还有个青梅竹马的对象,这样岂不是破坏人家?”
“那你说你想怎么办?行宇知道了又会有什么反应?”君菱显得有些不耐。
清妍的心直往下沉。行宇最近才原谅她,现在又出了这种事,他会怎么说?
不只是行宇,还有舅舅,要是他知道一定会将她逐出家门……还有关大哥,她真能将这件事瞒住他?这样对他是不是不公平?
更重要的是,她该拿腹中的胎儿怎么办?
心中千头万绪,眼前诸多难题,她却完全迷失了方向,一时找不出任何解决之道。
她真的需要—点时间好好想想,理出一个头绪。
不幸的是,清妍并没有得到她所需要的时间。
第二天她下课回家时,就发现舅舅和舅妈等在客厅里,面色不善。
原来,舅妈早上发现了厕所垃圾桶里的验孕棒。
“我说嘛,有其母必有其女,看看你养的好外甥女,学校都还没毕业就大了肚子。”清妍的舅妈从一开始就反对丈夫收养她,说起风凉话也毫不犹豫。
清妍的舅舅铁青着脸,一语不发地走向她,伸手就是一巴掌。
“我是怎么教你的?你怎么跟你妈一样不知检点?!”
“舅舅……”清妍抚着热辣辣的脸颊,说不出话。舅舅对她一向严格,但是这是第一次出手打她。
“早在你那个所谓的‘男同学’开始打电话找你的时候,我就该有所警觉,可是我信任你会洁身自爱。看看你现在闯出什么祸!你给我照实说,孩于是不是他的?”
会打电话找清妍的男子只有行宇,为了不让清妍惹上麻烦,他不是托女性朋友拨电话,就是谎称自己是她同学。
“不、不是他……”清妍低声道。
“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骗我?你现在马上把他找来,既然你姓我陆家的姓,就不能让陆家蒙羞,我会要那家伙负责。”
“我说的是实话……”清妍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听见开门声,似乎是表哥回家了。她的表哥从小就跟她不亲,很少管她的事。
“爸、妈……我们有客人。”清妍的表哥神情有点古怪,完全没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
清妍转过头,顿时错愕不已。他怎么会在这里?
“陆先生、陆太太,敝姓关,抱歉冒昧来访,我是清妍的朋友。”关定涯的视线扫过众人,瞧见清妍红肿的脸颊时,双眸微微一眯。
关定涯一身手工西装,身形高大俊挺,但是更教人印象深刻的,是他浑身散发的那种出身世家的尊贵气息。
陆家从未出现过这种客人,陆太太在惊讶之余马上堆起笑脸。“关先生请坐,我去泡茶。”
“不用麻烦了,我不会停留太久。”关定涯转向清妍的舅舅,眼神直接而坚定。“陆先生,清妍的孩子是我的,如果她愿意的话,我会娶她,所有的礼数不会少。”
他怎么会知道?清妍一惊,忙道:“关大哥,你不必——”
“没你说话的余地!”陆先生喝斥,一转头却对上关定涯犀利、冰冷的眼神,不由得短了气势。“既然孩子是你的,你当然应该娶她。”
关定涯没理会他,看向清妍。“我会给你和孩子一个家,嫁给我,你愿意吗?”
清妍怔怔地看着他,脑袋一片空白。是她的错觉吗?还是她真的听到了他声音里的真心诚意?他不需要对她负责的呀……
“清妍,你还犹豫什么?”陆太太不耐催促。“难道你想像你妈一样丢个私生子给我们养吗?”
“我们陆家的门风都给你们母女败坏光了,如果你还学不会负起责任,以后别再叫我舅舅!我没有你这样的外甥女!”
清妍看看舅舅,又看看舅妈跟表哥,不管他们待她如何,总是她在世上仅有的亲人,无论如何,她是不想跟他们断绝关系的。
再说,她绝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跟她一样有着父不详的永恒印记……而关大哥愿意提供她的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她还有其他选择吗?
关定涯静默不语,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眸色深似海。
可是在他的凝视下,清妍竟觉得仿佛看见某种承诺,允了孩子和她一个未来。
恍惚中,她点了头。
关定涯敛眸,平静道:“那么我会尽快安排一切。”
他正要告辞,却又想起一事,转向清妍的舅舅。
“陆先生,清妍很快会是我关家的人,我希望从现在开始,你能给她多一点尊重,我不会容忍她受到任何肢体上或言语上的暴力。”他并未提高声调,却成功地让所有人都接收到他语中的威胁。
在关定涯离开后许久,清妍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真的答应要结婚。
而且对象还是个她一点都不了解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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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误是他铸下的,为什么付出代价的是他的妻子,还有无辜的女儿?
关定涯饮下一大口威士忌,想藉酒精冲淡胸口那股深切的痛,却只是徒劳。
他轻轻椅着酒杯,眼中看见的不是琥珀色的烈酒,而是只有他自己明白的愧疚与绝望。
他并不爱喝酒,可是由于父亲认为关家继承人该懂酒,所以他从十几岁就开始学着品酒,也因此,他的味觉对酒特别灵敏。
五个多月前的那晚,那杯搀下药的酒,他并没有暍。
事实是,他只尝了微不足道的一小口,便觉得味道不对,于是他把酒倒掉又另给自己倒了一杯新的。
并不是他猜到酒里添了东西,那只是—个对酒挑嘴的人的本能反应。
那个叫汹的男子看见他时,他喝的只是普通的勃艮地。
不管那来路不明的药物会对人体产生什么影响,并没有影响到他。
然而那夜,他的确醉了,醉得意志力变得如纸一般薄,却没有醉得足以忘记她就跟他处在同一屋檐下。
当他发现出现在房间内的是她时,即使良知要他立即表明身分,私心,却堵住了他的嘴。然后他像是被恶魔附了身,毫不迟疑地要了他这辈子最渴望的人。
体内的恶魔告诉他,只要一个晚上就好……只要让他拥有她一个晚上,他便可甘心放手。
那股渴望是如此强烈,他甚至没想到要作任何防范措施。
所以事实是,他并末像众人以为的那样神志混淆。
自始至终,他都清楚地知道自己抱的是谁。
没错,他就是那样卑鄙的人啊……
为了满足自己的愿望,他不惜背叛自己的弟弟,还让清妍经历这些苦难。
“你果然是个浑帐……”关定涯喃喃自语,又喝了一口烈酒,酒入喉头,苦涩难当。
一旦她发现事实真相,怎么可能不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