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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面还是这个时间,她打算向学长提出晚餐邀请之时,只不过日子由星期三变成了星期五。
两天不见,他似乎颓废了不少。再瞧他身边空无一人,她大胆揣测,小心求证:“你……被女朋友甩了?”
他倒!他们认识不算长,好歹也有三年时间。她什么时候见过他被女生甩的,他就不信这世上除了她还有女人会不把他放在眼中。
从根本上来说,他不会爱上她以外的女人。
一直明明白白地示爱,她总以为他在玩,除了把他当成弟弟或学生,从没认真把他当男人看过。他不断地带女朋友从她眼前晃,拐弯抹角刺激她,也未能有所好转。
对她,他彻底疲软。
用下巴垫着她的办公桌,他只想问个明白,“到底我要怎么做,你才会接受我的感情?”
“你对我又产生了什么不切实际的感情?”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搭着话,顺便翻动着手边学生交上来的周记。身为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她要求班里的同学每周上交一篇周记,字数不限、内容不限,重在写真情实感,外带加强师生间的交流。
对着他,她居然如此不专心,尉骤气恼地抽过她手边的周记,“什么叫‘又产生了不切实际的感情’?我对你的感情从来没变过好不好?”
男生一旦长成男人,都变坏了哦!“以前你从不对我撒谎的,我要你用功读书,你就发奋图强;我要你别打架,你再也不惹是生非;我要你参加高考,你就拿回一流大学最优秀专业的录取通知书。现在你人也大了,我的话对你也不起作用了,你居然学会对我撒谎了哦!”
“我哪里撒谎了?”对她,他向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今说他撒谎实在是冤枉得很。
男人在说谎话的时候总爱装作无辜的样子,而男生在说谎话的时候总是表现出“你可千万别看出我在撒谎啊”。就这点而言,男生依旧比男人可爱。
“你换女朋友比你换衣服还勤快,现在又跑到我面前来说对我的感情从未变过。这不是撒谎是什么?以前你耿直得像块石头决不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冤枉啊!实在是冤枉,他之所以带不同的女生出现在她面前完全是为了刺激她的神经,不曾想闹到现在被刺激到的反倒是他。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对你的感情……”
话说半截,尉骤忽而发现手上这本周记上也写着这样一段话——
聂老师,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请相信我,那不是学生对老师的仰慕之情,而是一个男生对女生爱的好感……
哎哟妈呀!不过是扫了周记一眼,尉骤全身的汗毛都立正站好,发出阵阵寒意。
“你学生可真够酸的。”
“你当年还不是一样。”
居然拿他跟这种纸上谈兵的家伙相提并论,尉骤大声抗议:“我跟这种酸秀才可不一样,我可是来真的。为了你我改掉了身上很多毛病,更考上大学,而且我对你的感情早就超越了青春期的界限,会连绵不绝一直延续下去。”至于写周记的小子……哼哼!连当面表白都不敢,可见绝对成不了大气候。
在聂语笑看来,尉骤对她的感情依旧是青春期的骚动,只不过他的骚动比寻常人来得长了一些。
聂语笑稍稍瞥过他抗议的嘴脸,随即将周记放到了另外一边——这本需要详加批注——跟学生的沟通交流就是这样一点一滴建立起来的。
尉骤悄悄留意周记本上的署名——对付情敌就是要做到滴水不漏。
“你就是高斐?”仗着身高优势尉骤上下打量着他,“不怎么高嘛!”
虽然高斐一直很羡慕个子高的人,不过眼前这个男人的气势让他没有崇拜,只有不快,“长得高了不起?脖子上还挂着一块玉,你装女人啊?”
“不好意思,这块玉原本还就是打算送给我心爱的女人。”因为中间出了点岔子,所以一直挂在他脖子上,从不曾摘下。
先击败情敌的自信,后面的敌情自然是不攻自破了。
对付这种毛头小子,又是自己的学弟,他嚣张得很,“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常常趁着聂老师和汪老师在一起的时候,去找她。”他很高兴尉骤的出现打扰聂老师和汪老师的独处,可他又不喜欢尉骤总是缠着“他的”聂老师,“听其他老师说,你好像也曾是聂老师的学生。”
尉骤最讨厌别人提起他曾是聂语笑学生的事,说起来她也只当过他一个月的实习老师,根本连老师都算不上。
“我不是聂语笑的学生,不过我是你的学长,给我记住了!”
仗着个子高、年纪长,就想威胁人。高斐最看不起这样的学长,“你找我有什么事,明说吧!”
“你喜欢聂语笑。”尉骤一副“我和聂语笑之间坦诚相见”的模样,摆明了要他误会。
心思被外人道出,高斐又羞又气,“是聂老师告诉你的,对不对?”
咦——
撇撇嘴,虽然单恋同一个人,但尉骤自认比高斐高贵多了。起码他先摆平自己和聂语笑之间的关系,从不把她当老师看,一直都是直呼其名,决不多加“老师”二字。否则不就真成了师生恋了嘛!他才不屑为之呢!
“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我就是知道了。”过程和方式都不重要,他做什么事追求的都是结果,“我也不想跟你?嗦,挑明了告诉你,聂语笑是我的,你永远都只是她的学生。聪明的就赶紧把这种无聊的恋师情结赶紧收拾收拾,说出去不仅你丢人,还会为聂语笑带来麻烦,明白不?”
他这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高斐不服,“你也是聂老师的学生,凭什么你喜欢她就不要紧,我喜欢她就不可以。现在讲求恋爱自由,我喜欢她,不关你的事。”
尉骤拧眉瞪着他,狂傲之气聚集于眉眼之间,“她是我的人,你喜欢她,你说关不关我的事?”
“聂老师是你的人?你凭什么这样说?”眼见初恋尚未开花就被扼杀在黑暗之中,高斐不服。谁都知道初恋最纯,也最让人难以割舍。
不好意思,遇上尉骤,算高斐倒霉,“你听不懂普通话吗?聂语笑是我的人,是我尉骤的人。从三年前开始就是了,你还不明白?”
三年前?高斐闷头算道,三年前聂老师才二十一岁,尚未大学毕业,那个什么就成了尉骤的人,也就是说……
“你还是高中生的时候就跟聂老师在……在一起了?”
高斐的心“咯噔”一声碎成了几瓣!
他的失落就是尉骤的欢乐,“你现在明白还不算太晚。”得意地抹抹鼻翼下新生出的胡髭,他立刻觉得自己比高斐成熟多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高斐捧着心,简直痛不欲生——他心中的女神,他心中神圣不可侵犯的女神,他心目中完美无暇的女神,他心中圣洁无比的女神,他心中不可为外人碰触的女神。竟然早在三年前就跟眼前这个男人——她曾经的学生……那个什么什么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高斐的神经在瞬间崩溃,他捂着耳朵冲了出去,可耳边却依旧回荡着尉骤的狂笑。
轻易击败情敌,叫他怎生不笑!
这样的男人也配喜欢他的聂语笑?
我呸!
身为老师,我要遵守师德,保持师态……身为老师,我要遵守师德,保持师态……身为老师,我要遵守师德,保持师态……身为老师,我要遵守师德,保持师态……身为老师,我要遵守师德,保持师态……
她实在忍不下去了!
“尉骤,你实在太过分了!”
尉骤以三根手指将桌子上的钢笔旋得团团转,甭提多自在了,“我哪里过分?”
“你凭什么去找高斐?他是我的学生,你去找他,还戳穿他单恋我的事,你叫他怎么看待我这个老师,你要我以后怎么教导我的学生?”他分明陷她于不仁不义之中,枉费他这些年细心开导他走上正途。
尉骤可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他是你的学生,居然单恋你这个班主任。我知道你不好出面摆平,没关系,我帮你,这也有错?”
“你知不知道青春期的男生会暗恋年轻的女老师是很正常的行为,对于这样的学生要慢慢加以引导,切不可横加批评、指责。你这样不仅不利于开导他,反而有可能让他怨恨我这个老师,从而反抗家长、学校,甚至社会。严重的更有可能导致心理畸形,要是因为这件事,毁了他这辈子,那我会自责一生的。”
全拜他所赐,她找了很多有关早恋、青春期单相思以及恋师情结方面的资料。原本是希望能够引导他走出对她的情感误区,没想到一直没把他治好,却又新添了一位患者。
也许命中注定她不该做老师,她的存在根本是误人子弟嘛!
“总之,我拜托你别再插手管这件事了好不好?”
“好!”对她的命令,他一向无条件遵守。更何况,他确信自己之前的行为已经让高斐那个毛头小子彻底打消对她的幻想了。
她气呼呼的模样真可爱,看得他想啄她一口,“我这么乖,你要不要亲亲我?”
他作势凑过去,三年来类似的不规矩行动已经一出再出,聂语笑早就见怪不怪了。她缩起脖子,杏眼圆瞪,不小心瞥见他脖子上那条红绳。她好奇地拉开他的衣领,抽起那条红绳,“那块玉你还戴着呢?”男人脖子上配着一条红绳,在别人眼里算不上什么,可她总觉得这跟男性的气质不符。说过他两次,他还是坚持佩玉,她索性不理喽!
“你那么不喜欢男人佩玉啊?你到底是不喜欢天下男人佩玉还是这条清规戒律单单只针对我一个人?”他希望她给的答案是后者。
聂语笑却总爱说些违逆他意愿的话,“男人脖子上系根红绳,怎么看都怪怪的。你又不信佛,又不爱佩戴挂件,这块玉怎么会一直不离你身?”
“懒得告诉你。”冲着她给出的答案是前者,他也不想告诉她。
他嘟着嘴的模样略带孩子气,几年来他总喜欢在她面前一逞男人气概,她几乎忘了他十七岁时握着书在课堂上左一句“儿子”右一句“我”的模样。
“想当年你连一篇《江有汜》都翻译得叫人吐血,没想到今天居然能进入一流学府研究导弹,我的教育成果真应该被人当成教学成功案例加以宣扬。”
他不屑于她的沾沾自喜,说起来她的教育能力真的平平。之所以会出他这么个优秀成果,与教育无关,纯属爱的副产品。
只是,究竟要到什么时候她才能明白这一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