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早上苡路因为不放心，原本还希望丈夫能在家里休息，无奈霍华上午有个会议要开，非得去公司不可。

送他出门上班后，她忍不住反省起昨天的事，不得不承认自己因为突然听说卡洛琳到公司上班的消息过于震惊，而有些失去理智。

单看卡洛琳那晚在宴会上积极的态度，如果霍华真要对她有兴趣，也不会拖到今天。

更别提他要是心中有鬼，昨天在餐厅碰到时也不可能罔顾卡洛琳的不满，执意邀自己一块用餐。

卡洛琳到自家公司上班的动机，想必只是她单方面对霍华有企图罢了。

认真计较起来，该被修理的也是那个叫卡洛琳的女人才对，她明明知道霍华结了婚，却依然不肯放弃。

想到丈夫昨晚受的罪，她对卡洛琳的一股怨气更是难平，心下突然想起霍华说上午有个会议要开，不能留在家里休息的事，一个想法不禁在脑海里成形。

不久之后，她在司机的载送下抵达了杭特企业。

虽然已经在德国生活一年之久，苡路却是头一遭来到丈夫上班的地方。

过去因为要避免自己的身分所引起的注目，她始终不曾来过公司。

尽管如此，当她对大厅里的柜台小姐表明自己的身分时，对方非但没有任何质疑，反而立刻恭敬的对她问好，这自然得归功于媒体关于「东方灰姑娘」的大肆报导了。

她顺利来到丈夫工作的楼层，在进去副总裁室之前，跟外头的秘书打了个照面。

秘书恭敬的问起，「夫人是来找副总裁的吗？」

苡路客气的回应，「霍华会议结束了吗？」心里期待着否定的答案。

只听秘书详实报告道：「副总裁还在楼下开会，大概还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夫人是否要先到副总裁的办公室稍坐片刻？」

听了她的报告，苡路在心里窃喜，但嘴上仍是一派客气，「也好，那我先到里头去等他。」

秘书原本要带路，但她却开口阻止。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进去就可以。」

秘书听了她的话才停下脚步。

只是苡路并不急着进去，反而状似无意的问起，「对了，听霍华说卡洛琳小姐进入公司里工作，你知道她的部门吗？」

虽然对她提到卡洛琳时的和善语气感到意外，可秘书还是据实以告，「琼斯小姐在行销推广部担任组长，需要我联络她上来吗？」

苡路在心里记下秘书的话后，微笑说道：「不用了，她应该有工作要忙。」

听见夫人对琼斯小姐体恤的回答，尽管替她感到不值，但碍于职位，她也不便对夫人多说什么。

苡路微笑着从包包里拿出自己带来的保温罐说：「麻烦你十五分钟后替我倒一杯这里面的咖啡进来。」

她的说法听来虽然有些刻意，秘书倒也没有多留心，「好的，晚点我就倒进去。」

「麻烦你了。」

她这才进入丈夫的办公室，一进门，便拿起桌上的电话拨号。

一会，等那头的助理接起电话，只听到她交代，「你好，这里是副总裁室，麻烦请卡洛琳组长上来一趟。」

挂断电话后，她满怀期待的走到沙发坐下来等候。

卡洛琳从助理口中得知霍华找她的消息，开心的放下手边的工作赶紧上楼。

秘书见她直接往副总裁室走，连忙唤住她，「琼靳小姐是来找副总裁的吗？」

卡洛琳停下脚步看向她，「霍华在忙吗？」

「副总裁还在楼下开会。」

「开会？」难道是她的助理听错了？不过她还是把握住能见他一面的机会，「那我先到里头去等他。」

秘书一听，急着阻止，「可是——」

但卡洛琳已迳自走进霍华的办公室，根本没听秘书把话说完。

而她万万没有料到，竟会在办公室里见到苡路。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出口便是质问。

先前的两回碰面，让卡洛琳彻底认定苡路根本不足为惧，对她说话的语气自然也客气不到哪去。

倒是苡路仍维持一贯的礼貌从沙发上起身，「琼斯小姐是来找霍华的吗？他还在楼下开会。」

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卡洛琳不客气的回应，「我当然知道。你来这里做什么，你不知道现在是上班时间，会打扰到霍华工作吗？」

苡路的眼底闪过一抹怒意，嘴上却不改温顺的态度，「抱歉，我没有想到他在忙。」

两人的对话若听在不明就里的人耳中，或许会错认卡洛琳才是杭特企业的副总裁夫人了。

就在此时，秘书端了杯咖啡进来。

当秘书走向苡路时，突然听到卡洛琳出声质问：「没看到我吗？」对她只端了一杯咖啡的举动很是不快。

身为琼斯企业的千金小姐，她在意的当然不是一杯咖啡，而是存心要跟苡路计较。

看出秘书的为难，苡路体贴的表示，「先给琼斯小姐好了。」

秘书这才松了口气，接着将咖啡端到卡洛琳面前，「琼斯小姐，请用。」

对于她的退让，卡洛琳只是理所当然的接受。

秘书在卡洛琳接过咖啡后，回头向苡路表示，「夫人稍等一下，我另外再去倒一杯来。」

「不用麻烦了，你去忙吧，我等会就要回去了。」

「那我先出去了。」秘书欠了欠身才转身离开。

看着卡洛琳得意的喝下咖啡，苡路脸上仍不动声色。

反倒是卡洛琳原本想存心刁难，见她面色不改，心下又是不快。

而她虽然想留下来看好戏，但为免届时启人疑窦，还是决定先行离开。

「既然琼斯小姐跟霍华还有工作要忙，那我先回去好了。」

按理说卡洛琳该为她的识相而得意，但是见她一副毫无所觉的迟钝模样，忍不装住她，「等一下！」

被叫住的苡路停下脚步，心底怀疑眼前的女人还想干什么。

「有什么事吗？」她的语气温柔依旧。

「霍华为什么会娶你我不清楚，但这并不表示你就配得上他。」她决定趁这机会跟她把话说清楚。

不然呢？你就配得上吗？

尽管心里头犯嘀咕，苡路嘴上仍是继续装蒜，「我不明白琼斯小姐的意思。」

「像你这种愚蠢又无知的东方女人，根本就配不上霍华！」卡洛琳直接把话给挑明。

见她说不上话，卡洛琳更加认定对方是因为自卑而无话可说。

殊不知，苡路的沉默其实是因为压抑，以免自己因一时隐忍不住而破口骂出声来。

「你留在霍华的身边只会拖累他，就算在公事上对他也没有任何帮助，识相的话就早点回台湾去，否则他迟早会对你感到厌倦。」

正当苡路就要憋不下去时，办公室的门在这时被推开。

乍见霍华跟詹姆上一块进来，卡洛琳下意识的一阵心虚，不确定他们是否听到自己方才说的话。

苡路心里亦是很意外，原本她是想趁霍华回来前提早离开的。

结束会议的霍华还来不及为妻子的到来感到惊喜，才一进门便听到卡洛琳放肆的言语，同行的詹姆士也为她所说的话而蹙眉。

「霍华、詹姆士……」因为心虚，她在喊了两人之后便不知道该说什么。

詹姆士虽然对她的行为相当不以为然，但是考量到她的身分，为免堂弟开口后会让她感到难堪，于是严肃地说：「现在是上班时间，你是不是应该回部门里去？」

卡洛琳虽然想说些什么，却因为心虚而下意识回应，「那我先去忙了。」

在经过霍华身旁时，她根本不敢看他。

留下的苡路同样因为心虚正想找借口离开，丈夫却已向她走来。

「卡洛琳对你说了什么？」他关心的追问。

担心被他识破来意，苡路随口否认，「没什么。」

认为她是不想让他们为难，詹姆士也过来说：「虽然卡洛琳是琼斯企业的千金，但你才是霍华的妻子。」

「我知道。」天知道她压根就没把卡洛琳的家世放在心上。

她的回答听在霍华跟詹姆士耳里，更加认定她是把委屈往肚里吞。

被两人瞧得心虚，她只好找个借口闪人，「秘书说你们还有会要开，我先回去好了。」

「会议刚才已经结束，你难得来公司，干脆留下来四处看看。」詹姆士希望能让这对夫妻有多点时间相处。

「不用了，我——」

「怎么会突然过来？」他的话倒提醒了霍华。

她担心的就是这个！她迟疑了几秒才找了个托词，「因为刚好到附近，就想说上来看看。」

她哪里知道附近一带全是商业区，要刚好绕到附近并不容易。

不过她吞吞吐吐的神情看在霍华眼里，直觉她是因为放心不下他的身体状况才特意过来探望，心下不觉一阵动容。

「既然来了就多留一会。」

担心再留下去卡洛琳的事情也许会曝光，她赶紧摇手，「还是不要了，公司里的事我也不懂。」

「那这样吧，快中午了，你们就一块去吃个饭，」詹姆士在旁另行建议。

苡路立刻回绝，「可是司机还在楼下等。」

「让他先回去就行了。」

苡路还想找借口推辞，霍华已走到她身边，一把揽住她的肩膀，「吃过饭后我再送你回去。」

就这样，苡路即使心虚，也只能跟着丈夫一块去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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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只是一顿饭，霍华却开了老远的车，载她到一家中国餐厅用餐。

他嘴上虽然什么也没有说，苡路却是点滴感受在心里，较之昨晚对他所做的事，不由得更加愧疚。

察觉妻子有些心不在焉，霍华关心的问起，「怎么了？不喜欢这里？」

「不是，东西很好吃。」

「喜欢的话以后再过来。」

就是这样的态度，让仍不适应杭特企业副总裁夫人身分的她，依然勉强自己留在德国。

「嗯。」苡路点头回应，然后注意到他夹起一道菜，立即伸过筷子去制止，「这菜比较辣，你别吃太多。」他昨晚才闹过肚子疼而已，不能吃刺激性的食物。

虽然只是一个理所当然的动作，霍华却有些惊讶。

过去这一年来，他看着她从率性到举止得体，像刚才那样直接出手制止他的举动，仿佛是回到两人认识之初。

苡路自己并未意识到，只是替丈夫夹了块鱼肉到他碗里，「吃鱼吧，清蒸的口味比较淡。」

霍华露出笑容接受，而她却不明白为何一块鱼肉能让丈夫这么开心。

饭后两人步出餐厅，她随即表示，「我自己搭车回去就可以了，你回公司上班吧！」

因为做了亏心事的缘故，刚才用餐时她老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不大对劲，还是快跑的好。

但他却相当坚持，「我先送你回去。」接着替她拉开车门。

无奈之余，她只得同意由丈夫接送。

人真的不能做亏心事，这一路上霍华虽然没有说什么，可苡路心里就是觉得不自在，好不容易车子终于在自家大门外停了下来，她才像松了口气似的快速解开安全带，「我下车了。」

就在她要推开车门时，突然听到霍华喊她，「露西雅。」

不解的回过头，就看到他解开安全带欺身过来吻上她。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她一时忘了该如何反应，直到这一吻结束。

看着她讶异的表情，霍华自然也清楚自己的冲动。

虽然两人依然保有亲密行为，但随着妻子个性的转变，他已经许久不曾如此失控了。

她的呆怔让他笑得更开心，「下车吧！」

她这才回过神来，羞赧的神情里带着几许迟钝，「喔。」不甚自在的动手推开车门。

将妻子的羞涩看在眼里，霍华脸上的笑容更深。

苡路下了车，看到丈夫重新系上安全带，才有些不自在地说：「开车小心。」

「进去吧。」他心情异常的好。

直到车子离玄，她才有些难以置信地抚上自己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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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为，回到家后在公司所发生的事情便算是告一段落。

哪里知道晚上一家人同桌用餐时，又突然听到伯母玛丽问起，「听詹姆士说今天你到公司去，结果卡洛琳对你不礼貌？」

虽然当时苡路没有多说什么，可詹姆士还是不太放心，回来才会向母亲问起她的情况。

本意只是要整卡洛琳的苡路没有想到长辈会知道这件事，为免他们担心她便一语带过，「其实也没什么。」

但事情却没有就此打住，爷爷查理也跟着发问：「是什么事？」

詹姆士解释起事情的大略经过，未了懊恼的说：「说起来都该怪我，一开始乔治·琼斯提出的时候，没有马上找借口回绝。」

查理听完，有点不满地表示，「特地到我们公司磨练？」语气里已经了然。

对于这类商场上的伎俩，查理跟儿、媳三人心里其实都有底，只是碍于苡路在，不便明说罢了。

爱德华接着对儿子说道：「当初就应该要回绝。」

由于弟弟的早逝，加上弟媳一直不在德国，霍华从小便是爱德华跟妻子扶养长大，身为伯父的他，对侄子所受的苦一直看在眼里。

如今因为侄媳才解开多年的心结，爱德华在爱屋及乌之余，自然不希望看到苡路受伤害。

对于父亲的意见詹姆士亦表赞同，「上午的事情发生后，我也发觉自己当初答应得太过草率。」

玛丽在旁听了立刻转向苡路，「露西雅，詹姆上会答应安排卡洛琳进公司，只是碍于企业上的交情。」她不想让苡路想歪，尽管心里也很清楚卡洛琳的动机并不单纯。

即便伯母没有明讲，苡路也知道她的担心，「我知道，而且本来就没什么事。」

觉得仍是不安，身为大家长的查理下令，「还是找个理由让卡洛琳离开吧！」

当年因为自己把孙子从媳妇身边硬带回德国，这二十年来他对孙子始终怀有一份歉意。

如今孙子找到了自己真心喜欢的对象，他除了以包容的心来接受苡路外，也不乐见外人加以破坏。

关于这点詹姆士也想过，「可以是可以，只是对乔治·琼斯那里比较说不过去。」毕竟他都主动打电话来请托了。

就是因为不便回绝，当初在问过霍华的意见后，他才会同意安排卡洛琳进公司。

理解儿子的难处，爱德华这次并未附和父亲的要求。

霍华尽管对上午的事情感到不悦，理智却也明白，「詹姆士说的没有错，这样一来跟琼斯企业间可能会出问题。」

眼见事情可能闹大，苡路忙出面安抚，「爷爷，真的不用这样，是詹姆士把事情想得太过严重。」

虽然她也不希望让卡洛琳继续留在公司，但若因此让家人感到为难，甚至在商场上树敌，这绝非她的本意。

反正要让卡洛琳离开公司，她另外再想其他办法就是。

苡路的识大体当下又让查理等人更加赞赏。

当初霍华决定娶一个出身平凡的东方女孩时，他们虽然以包容的心来接受这件婚事，但对苡路其实没什么信心。

而今一年下来，除了东方血统这点外，一般人恐怕很难从她的言行举止看出她的实际出身。

查理听了她的话后，也没有理由再坚持，「既然你没放在心上，那就暂时让她再留一阵子。」

苡路心里这才松了口气，要是因为自己一时兴起的恶作剧，影响家里企业的经营，她心里肯定会过意不去。

查理也不忘向长孙叮嘱，「既然琼斯让女儿进来公司磨练，也应该要多注意她的动向。」

即便爷爷没有把话说白，詹姆士也明白他是要自己对卡洛琳多加留心，以免破坏了霍华跟苡路间的感情。

「知道了，我会注意。」

将家人对自己的维护看在眼里，苡路点滴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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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霍华覆过身来吻上身旁的娇妻，打算继续白天那一吻。

可她虽然被丈夫吻住，心里却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

因此，当他的手探进睡衣里时，她伸手按住了他。

虽然晚餐的时候已经从詹姆士口中了解卡洛琳进公司的经过，却不表示也对丈夫请那女人吃饭的事一并释怀。

虽然理智上知道他是无辜的，但心里还是有芥蒂，所以她拒绝了他的索求。

意外遭到制止的霍华疑惑的抬起脸来，「你不想？」

苡路只是随口找了个托词，「我那个来了。」然后有些心虚的垂下眼睑。

霍华先是怔了下，接着才接受这个回答。

没有说什么，他收回了原本想更进一步的手。

尽管心里得意着骂他活该，苡路仍佯装歉然道：「对不起。」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随便请别的女人吃饭！

将妻子的歉意看在眼里，霍华反过来安慰她，「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即便心里的渴望并未立即平息。

像是为丈夫的体贴感到开心，「谢谢。」苡路在他耳下亲了一记，恰巧是他的敏感带。

霍华的鼻息一沉，显然受到了影响。

她却像浑然不觉似的，开心的更加挨近他。

软玉温香在怀，却什么也不能做，恐怕没人比现在的他更受挫了。

叹了口气，他将亲爱的老婆抱得更紧，半是撒娇的小声咕哝，「我好想你……」

苡路存心要让他得不到宣泄，不过开心的情绪却是真的，因为挨住丈夫，所以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对他的影响。

小心地抬头偷觑了他一眼，她为让他尝到苦头而感到得意。

而她的这一点心思，一味忍耐的霍华则是全然不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