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后半辈子，我会一直照顾你。”唐震天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低语着。

他这一句话就像打破魔咒般，游魅倏然睁开双眼，猛然推开他的怀抱，用冷硬的声音道：

“你要我当你的情妇?”她的内心充满了羞辱感，她恨不得痛扁他一顿。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又是什么意思?”她咄咄逼人。“别忘了，你已经是个有妻子、有家室的人。”她恨他是如此卑鄙的家伙，娶了别的女人，竟还想拥着她，她恨自己当初为何会喜欢上他。

“那你既然明白我有妻子，又为何与我上床?”唐震天相当的冷静，似乎对自己的行为不以为耻。

他立即袭中她的致命伤，她的脸色变得苍白，但很快的，她稳住自己的心神。

“我和你上床，只不过是贪图一时的快感，况且我也只不过是学习你的妻子，明知当时你有了未婚妻却和你上床。不过我想……只要你不说、我不说，相信谁都不会受到伤害。”游魅冷笑道。

唐震天心中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内心感到深深的无力。她和他上床原来是为了报复和贪图一时的快感，他的心整个都凉了，但他知道这一切是他自己造的孽，怨不了谁。

气氛变得相当的宁静诡异，良久，唐震天才缓缓吐出：“你不必担心你会成为第三者。”

“为什么?”游魅闻言微微一愣，这时才正眼看着他。“你们离婚了?”

唐震天摇摇头。

“既然不是离婚，你不就还是个已婚的男人。”游魅感到可笑。

唐震天脸色变得晦暗，他轻声道：“她死了。”

“死了?!”游魅整个人愣住了，随即她脸色一沉，嘴角扬起讽刺道：“所以你才回来找我?”

唐震天犹豫了一下，因为他看得出她正因为这句话脸孔扭曲着，但这的确是事实。他点点头。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备用的情人?”

他随即皱眉，反驳道：“我从来没有这么想。”

“没有这么想，呵……”游魅狂笑着。“若你的妻子没死，你会来找我赎罪吗?”

她眼中带着浓浓的悲哀。从头到尾她算得了什么，而她又期盼什么，是希望他把她看成比妻子还重要，可笑的是在几年前他就做了选择，而她又在痴心妄想些什么?

唐震天带着沉重和无奈，看着游魅凄苦的笑容，她颓丧的坐在床上，双肩垮了下来，眼神晦暗，带着深切的哀伤。

他从她身后紧紧的抱住她，吻着她细长的发丝，他声音沙哑地开口：“听我说好不好?”

游魅没有任何动作，哀莫大过于心死。

“我从没那么想过，我之不愿来找你，是因为我不想让你们两人一起痛苦，我不能再当个自私的人，因为我再让你受到痛苦。”

“不要把话说得那么好听。”游魅捂住耳朵，拼命摇头。“你只是想保护你的妻子不让她受伤罢了，你真的那么爱她?”

“不!”唐震天摇头。“我对她只有亲情、友爱，就是无法爱她。”

游魅在他怀中全身变得僵硬，呼吸急促了起来，她的情绪整个都乱了，她无法克制自己，挣脱他的怀抱，歇斯底里的尖叫道：

“不要再说了，我不会相信你的任何一句话，出去!”

唐震天静静的矗立着，看着她疲累的脸孔，他把她的头发塞到她的耳后，静静道：“我会等你的。”

他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就转身套上衣服，开门离开房间。

游魅在他走后，她的心情一直无法平复下来，她不明白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从未爱过他的妻子?既然从未爱过，当初他为何背叛她，选择那名女子?游魅眼中闪过一丝伤痛。剪不断理还乱呀。

???

温柔的阳光透过窗户洒了一地的金光，照在床上人儿身上，人儿一脸不耐的扭动着身子闪避刺目的光线。最后房间愈来愈热，床上的人儿显然是热了起来，游魅慵懒的睁开眼睛，有一瞬间疑惑自己所在的地方，很快的，她想起昨天的事情。

她挣扎的从床上爬起来，穿上衣服。休息了一整晚，她被烫伤的地方疼痛似乎减轻了不少，看来医生替她开的药还挺有效的。

她打开房门，沿着老管家昨天带她来的路径走到了楼梯间，向下俯瞰，昨天的那名小男孩就在楼下，他害羞的对着她露出一个青涩的笑容。

游魅撇过头去，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才好。其实他是个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失去了母亲，但是只要一看到那张稚幼的脸孔，她的心就忍不住被一股酸痛和浓浓的恨意所占据。

唐震看到那名阿姨时，眼睛发亮，脸上忍不住露出兴奋的笑容。他好高兴见到她，可是她看到他时却把头转了过去，这让他幼小的心灵蒙上了一层阴霾。那个阿姨讨厌他吗?要不然为何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陈福走了过来看到小少爷上脸的失望，他忍不住拍拍小少爷的头，轻叹了一口气。当年老爷、夫人以及这位小姐的三角关系他也知道一些，试问谁能对一个害她孩子流掉的女人生的孩子和颜悦色呢?

小少爷之所以会对这名女子有好感，也许是因为她长得与夫人有些相像吧。不!陈福在心里更正，是夫人长得和这名小姐有些相像，要不然当时老爷也不会因为一时意乱情迷和夫人有了关系，铸成大错。

唉!这一切都是孽呀。

“小姐，你终于醒啦。肚子饿了吗?”

“我不饿。”游魅云淡风轻道。“唐震天跑哪去了?”

“爸爸跑到公司了。”为了吸引游魅的注意力，唐震抢在陈福开口时连忙道，像是个急切向人邀功的孩子。

游魅看了唐震一眼，又把眼光放在老管家身上，继续问道：“是真的吗?”

唐震感到泄气，她根本不相信他的话。他嘟着小嘴，泪水蓄在眼眶中，显得委屈。

陈福摸摸少爷的头，像是给他安慰，并回答游魅的问题。

“是的，因为公司方面出了点问题，所以老爷要去一趟公司处理事情。”

“他有交代什么吗?”游魅秀眉微皱。

“有的。”陈福点点头，忆起唐震天出门前还不忘交代的事。“老爷说要小姐等他回来。”

等他回来?!游魅嗤之以鼻。等到他回来，她人早就不在了，还要她乖乖等他回来，他去做梦吧。

陈福看着游魅讥讽的表情，还不忘补上一句：“老爷还要我转告小姐一句话。”

“什么话?”

“老爷说不管小姐去哪，他也会跟随上去。他说小姐应该知道老爷不是善罢甘休的人，就算天涯海角，他也会追上去。”

游魅闻言脸色一变，一脸气愤。唐震天这一句话根本是变相的威胁，简单来说就是要她视时务者为俊杰。

她伫在原地许久，老管家在等着她的回答，最后才换来一句心不甘情不愿的声音：“我知道了。”她悻悻然地道。

陈福脸上露出了微笑。“那请小姐在客厅等一下，我去帮小姐弄个早餐。”

“我不饿。”游魅轻声抗议。她根本不想吃，可是老管家却一脸的坚持。

“小姐，不吃早餐会没有力气的。我这就去准备。”他不给她发言的机会，就朝厨房走去。

游魅下意识蹙眉。怎么主仆两人一样霸道，根本不给她说不的机会。

她举步下楼，在经过唐震面前时，她目不转睛的直视前方，仿佛没有看到他的存在。她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报纸阅读。

唐震看着她的背影，小脸出现既难过又委屈的表情。到底要怎样才能吸引她的注意力?小小的脑袋瓜左思右想着，他习惯性的紧捉着颈上的项链，他突然想起什么，低头看着项链。

这是一条相当普通的项链，链子是皮带做成的，坠子是个十字架。

唐震把颈子的项链拿了下来，捧在掌心上，仿佛现宝般走到游魅身旁，先是拉拉她的衣袖，等到她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时，他伸出小手，一脸兴奋道：“阿姨，我让你看看我的宝贝喔。”

游魅回头一瞄，看到他所谓的宝贝是个十字架时，她脸上有些变色。她手有些颤抖的拿起他捧在手掌心的十字架，问道：“这项链是谁送给你的?”

唐震不明白她的反应为何这么强烈，他有些被吓到，但他还是老实说：“这是我爸爸给我的。”

“你爸爸……”果然是唐震天。她看着手上这条项链，眼眶立刻起了一阵雾气。她认得这条项链，是当年他送给她的项链，她一直很小心的保存着，直到他背叛她时，她才把这条颈链还给了他。

看到这条项链，她内心涌起深沉的怨恨。他竟然把这条项链送给儿子，看着眼前这张天真的脸孔，一阵刺痛刺穿她的心，她内心疯狂呐喊着：是他!害得她失去她的孩子，若没有他的存在的话……

她脸色一沉。是的，如果没有他存在的话，或许唐震天就不会弃他们母子俩而去，也不会害得她失去了孩子，他的存在是用她孩子的命换回来的。

游魅整个人陷入了恍惚当中，她的脑海一直浮现她孩子可爱的脸孔，恶魔的低语在她耳畔不停回响着，她眼中充满了恨意，射出凌锐的光芒，脑中只想着一件事——杀了他!

游魅手中的十字架从手心滑落地上，白皙的双手环绕住唐震纤细的脖子……

唐震看阴影笼罩了过来，傻愣愣地看着她将冰冷的手指掐住他的颈子，眼中透露着哀凄，像是在诉说她的哀怨。

她紧紧捉着他的脖子，手微微颤抖着，眼泪滑了下来，她对着他喃喃自语着：“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抛弃我?”

唐震感觉呼吸困难，小小的身子不停地在她手掌下扭动挣扎着，他带着不解哀求的眼光看着游魅。“阿姨，我好痛苦喔。”

然而被恨意蒙蔽的游魅并没有听到唐震的呼唤声，仍沉浸在悲哀当中。“我的孩子……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游魅瞪大眼睛，恨意以及怒火染红她的眼眸，她整个人陷入疯狂，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掐着他的颈部……

唐震小脸由白转为青，直到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和管家的怒吼声出现——

“住手!小姐。”

陈福走出厨房看到她正在掐着少爷的脖子，而少爷眼看着就只剩一口气，他震惊得手中餐盘整个掉了下来。

游魅猛然回过神来，一瞬间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看到自己的手竟掐着唐震的脖子，而他的小脸已经呈现青白色，她吓了一大跳，像是烫手山芋般连忙松手，唐震的身子如棉花般瘫软了下去。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她不敢相信她差一点就掐死一个才五岁大的孝。

游魅抱住头，浑身发颤，她不停的往后退问着自己，天呀!她到底在做什么?

陈福跑了过来，抱起少爷的身子把他放在沙发上，对他做人工呼吸，原本只剩下一丝丝气息的唐震猛然一咳，青白的小脸逐渐转为红润的颜色。

陈福和游魅同进松了口气。

当陈福转向面对游魅时，脸上带着指控的意味，语带谴责道：“小姐，我知道老爷和夫人对不起你，可是少爷终究是无辜的。”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做，对不起……”

她眼眶充斥着泪水，一股深沉的愧疚感让她几乎不能呼吸，她边向管家道歉边后退。看着老管家那双愤怒的眼神，仿佛在指责她是个杀人凶手，她的呼吸差点梗住。

“对不起!”她跌跌撞撞的冲向门口，找到自己的吉普车发动车子，她脑中唯一想到的就是逃离这里所有的一切，包括她所犯下的罪刑。

“小姐……”管家看着她远离的背影，摇摇头。

让她去吧，小姐的心魔太重了，还是让她一个人冷静冷静，现在首先最重要的是把少爷送到医院检查看有没有问题，还有通知老爷这件事。

???

游魅疯狂开着车子，一路上险象环生，好几次车子差点冲出了道路跌入谷底。游魅整个神经紧绷着，想着自己差一点就要犯下的大错，眼中浮起了无限的恐慌。要不是管家及时阻止的话……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她想到这，脚底下不由得加紧踩着油门，她似乎想藉由速度和危险来让自己忘却自己差点杀人的那件事。

最后，她安然回到小木屋，冲进屋内，关上了大门，锁紧窗户也把窗帘拉了起来，一个人在床角边瑟缩发抖着。

悔恨和不安在她内心冲击着。当时的她不知是着了什么魔，竟会动手想毁了一条小生命。

游魅紧咬着下唇，泪水朦胧，她把脸埋在枕头间，企图想要闷死自己，可是到最后她还是没有死的勇气。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仰望着天花板，又哭又笑。就让一切事情就此过去吧……发生这件事她再没有勇气见唐震天，也再没有那个资格因为他的遗弃而去怨恨他。游魅情绪平复了下来，整人变得麻木，脑袋也跟着变得空洞。

游魅合上眼睛，她不停的告诉自己忘了所有的一切，明天的事就留给明天去烦恼好了，现在的她好累好累。

???

细雨飘打着窗户，水珠沿着玻璃滑下而落，游魅吐出来的气息在玻璃窗上形成一团白雾，眼睛因为回忆而变得??。

想起八年前，最后她选择了逃避，收拾行囊，决定重新生活。在离开之前，她走遍了全县的所有医院，终于找到唐震被送往的医院，得知他的情况安好时，她整颗心放了下来。

离开医院时，她不舍的回头看着医院，心里默默向这一生她爱得最深、也伤得她最重的男人道别。也许这样的结局对两人都好，她对于过去耿耿于怀，无法从过去的伤痛中解脱，甚至还差点杀了一个无辜的小生命。

就算唐震天肯体谅她、原谅她，可是她却无法宽恕自己。她更怕的是她若再一次失控怎么办?她合上眼睛，无助地抱着自己的身子，内心充满恐惧感。

所以她选择离开。她知道自己是怯懦的，可是她除了离开之外，她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他们之间的爱怨纠葛，只能说她累了。

现在的她只想要平静，因为内心太多的爱恨迟早有一天会将她逼疯掉。

在离开之后的两个月，她发现自己果真如她所期盼的怀孕了。怀孕的消息让她心喜若狂，但也尝到了怀孕初期害喜的痛苦，那时候的她心情相当不安稳，甚至还出现了躁郁症。

那时候的她格外想念唐震天，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常偷偷一个人在床上掉眼泪。

所幸，她在银行有笔小财富，是那几年下来她卖画所得，除了自己所需的生活费以外，几乎全存进银行里，她才不至于挺着大肚子落魄街头。

好不容易撑过怀孕的一年，她的亚安在圣诞节那一天诞生了。抱在她的怀中，看着她红通通的小脸蛋，或微蹙小脸、哇哇大哭的模样时，她认为这一年所受的折磨痛苦全有了代价。

游魅想起亚安诞生的那一刻时，嘴角扬起幸福的笑容，同时内心充满了恐惧；她好怕，她好怕她的孩子会被她的父亲夺回去。

为了不让唐震天找到她，她势必得放弃绘画这条路，虽然她银行有一笔不算少的财富，暂时不用担心生活费的问题，但她又怕迟早有一天会坐吃山空。

但她还要照顾初生的女儿，又不放心把孩子交给别人带，想来想去在无计可施之时，在一次她把孩子带到医院做健康检查，经过一家书局看到书架上的言情小说，她脑海浮现了一个计划。

她立即转身走进书局买了纸和笔，抄下出版社的电话和地址，回家安抚好孩子入睡以后，她打开电脑，开始写着脑中浮现的剧情。

她之前在深山里一个人独自生活时，看了许许多多的言情小说，脑子曾经有过许多的节情，也曾尝试着去写，可是却因自己不专注而做罢，现在的她在有闲和有钱之下，何不试试看?

结果她相当幸运的，把稿子投出去之后，在一个月后便接到出版社善意的消息。那时在电话另一头的她愣住了，她万万没想到她写的东西竟然会有出版社接受，她完全是抱着侥幸的态度。

而她踏上小说家这一行业，一做就做了快八年之久。

在这八年之间，她看着亚安的成长，心中的缺憾被一点一滴补了回来。对于过去她想了很多，也慢慢不再恨唐震天当年的遗弃，而是学习着宽容。这一些都是孩子教她的。

只是不去恨，不代表她忘得了当年失去孩子的痛苦，和她差一点就杀了一个无辜的小生命。再加上她看着亚安一天天的长大，她内心总有一种无端的恐惧感，怕孩子的父亲会突然出现她的面前要回孩子。

亚安是她的命呀，若没了亚安，她不知道活着有何意义。坚定了千万不能让唐震天找到她们母女的想法，所以她千辛万苦的不在一个城镇居住太久，只是这种老是迁移的生活，苦了亚安，害得她跟班上同学混熟以后又要离开，对女儿她总有太多的歉意。

可是她终究还是无法摆脱命运的捉弄。

游魅闭上眼睛，头顶着冰凉的玻璃窗，让脑袋冷静一下。她轻声低语着。“你为何要出现在我面前呢?”

唐震天的出现果真如她所预料的扰乱了她的生活，但她一再告诉自己，千万不能让他们父女见面。

亚安，她可爱的孩子，是她生命的希望，她绝不会让唐震天把亚安从她身边带走。

???

他做错了吗?这十几年来，唐震天不断地问着自己这一句话，因为十几年前一个错误的决定，让他所爱的女人恨了他快十几年，他的决定真的错了吗?

唐震天想起当年他和游魅仍是一对恩爱的情侣，游魅根本不计较他是个孤儿的身份，死心塌地的追随他，然而他却在她出国深造时出了轨，和学校的学妹。

他不想替自己辩解，但那天晚上他喝醉了，把学妹误认是游魅，学妹又暗恋他已久，半推半就之下便铸下错事。虽只有一个晚上，却让她珠胎暗结，那学妹也就是震儿的母亲。

震儿的母亲是个千金小姐，从小身子不好，在她的父亲找上他时，她已经怀孕快四个月了。

她的父亲起先是利诱不成，最后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跪下来求他娶他女儿，说学妹的身子不好，根本禁不起怀孕的折腾，可是学妹又以死相逼执意生下孩子，他拜托他在学妹身边加油打气，至少在她有生之年。

当时他动容了，他知道果是自己所种的就得负起责任，他知道对不起游魅，可是当时的他却相信游魅可以坚强的活下去，而他自负的认为学妹没有他不行，所以他答应岳父的请求。

唐震天忆起往事，眉头痛苦的深锁着。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那时的游魅也怀孕了，当她知道他要结婚而新娘不是她的消息遭受到打击，害得她失魂落魄，在楼梯间跌了一跤，流失他们的孩子。

学妹的父亲为了怕他改变心意下令封锁消息，直到他从找上门算帐的友人口中得知消息时，才知道自己的错误以及残忍，等到他赶到医院时也来不及了，她已经出院，从此消失的无影无踪。

说来讽刺，学妹在他的陪伴下，果真撑过了最艰苦的生产过程活了下来，甚至他们还过了四年的夫妻生活，但最后她还是死于流行感冒所引起的并发症。

对于自己的妻子，他有些愧疚，因为这些年来他只把她当成他的妹妹看待，他终究无法爱她。

学妹也知道，临死时交代要他去找回他的真爱，他鼓起勇气找到游魅，可是没想到竟会发生那件事。

八年前，当他接到消息赶到医院时，看到儿子泛白的脸孔和脖子上留下的五指印所形成的瘀青，显然是被人掐着脖子，险些窒息而亡。

他受到相当大的刺激，整个人颓废极了。他简直不敢相信，向来心地善良的游魅平日连一只蚂蚁都不敢杀，她竟然会掐着震儿的脖子，要不是管家阻止的快，说不定错误已造成。

唐震天想到这，感觉医院内一阵冷风吹过；他抹着脸，露出一脸的疲惫不堪。

是他，是他逼得善良的她丧失那颗温柔的心，继而被仇恨蒙蔽才会做出神智不清的事，他知道现在的游魅铁定心里相当难过。

这全是他的错。

他害得游魅和儿子遭受到这种痛苦，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若把游魅找回来，她要是无法抛弃过去，事情很有可能一再重复发生。

这一次是幸运，那么下一次呢?唐震天想到这，心就一阵冰凉。

但将游魅和儿子两人隔开，那么他势必要劳累奔波两地，到了最后还是会冷落一方，甚至落得两面不是人的局面。

难不成他非得在游魅和儿子之间做个选择才行吗?

唐震天心里十分的犹豫挣扎。他两方都不愿放弃，一个是他深爱的女人，一个是继承他血骨的亲人，教他割舍哪一方，简直就像割去他心头上的一块肉，不管割舍哪一方都觉得痛。

“爸……”唐震幽幽转醒，他睁开眼睛迷惑地看着陌生的天花板，用虚弱的语气道：“这里是哪……”

“震儿，你终于醒了。”唐震天松了口气，心中那颗悬挂的大石头总算放了下来。

“爸，你怎么来啦?”唐震醒来时，一时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唐震天温柔地安抚着：“你好好躺着，不要乱动。”

“爸爸，阿姨呢?”唐震猛然想起，他从床上挣扎起身追问道。

唐震天眼神一黯，脸上扬起不自然的笑容。

“震儿，你乖乖躺好，睡个觉后，醒来再说。”

“我不要睡觉。”唐震踢着棉被，一脸固执道：“我问阿姨呢?”

“震儿，你问阿姨做什么?难道你不恨阿姨吗，她差一点就要掐死你。”唐震天感到困惑，不解地看着儿子依然纯真的脸孔，并未因为这件事带给他任何影响。

唐震先是犹豫了一会，最后摇摇头。

“我不恨阿姨，我喜欢她。”

“为什么?”唐震天迷惑了，他不明白儿子为何会如此轻易原谅了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要杀了他的游魅，难道他不怕吗?

“因为阿姨的眼睛在下雨。”

“下雨?!”唐震天微微一愣，随即意会了过来。“你是说她在哭吗?”

唐震用力的点点头。“阿姨好难过。”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表达当时她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无限悲伤，那双含着水珠、哀怨的眼眸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他想忘也忘不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心好痛，他好想触摸她的脸叫阿姨不要哭、不要难过，可是他没办法举起手，他感觉到心胸传来一阵闷痛，然后一阵黑暗袭来，接着他醒来时就在医院里了。

“爸爸，去把阿姨找回来好不好?”唐震拉扯着父亲的袖子，哀求道。

“你不怕阿姨再掐你脖子?”他轻声问道。

唐震瘦小的身子先是畏缩了一下，接着沉默的想一想，天真道：“我下次不会惹阿姨难过，阿姨就不会陷我脖子了。”

“傻孩子，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他脸上带着宠溺和一丝丝苦涩的笑容道。

“那我把我的十字架给她好了。”唐震像是有些不舍。

“十字架?!什么十字架?”唐震天闻言微微一愣。

“就是爹地送给我的那个十字架，当我拿给阿姨看的时候，阿姨好像很难过，又好像很喜欢那个十字架一样。”

唐震天心一凛，他明白为什么会刺激到游魅了，因为那个十字架是他送给她的，在当年离开他时，她把十字架还给他。

那十字架是他最重要的宝贝，因为那有着他们种种快乐的回忆，他之所以把十字架送给儿子，是因为他是他的另一个宝贝；再来就是为了追思他另一个早夭的孩子，还来不及知道他是男是女就走了，他不想遗忘因为当年他的错，害死他的另一个孩子。

可是他的动机似乎刺激到游魅，让她想起她所流失的孩子，使得她心中沉积的怨恨一下子爆发了。唐震天抹着脸，深深自责。

“爸，你怎么啦?”唐震可以感觉到父亲的哀伤。

“没事。”他强打起精神来。“震儿，你放心，我会把阿姨带回来的。”唐震天拍拍儿子的小脑袋，轻声却带着坚定的语气保证。

可是当他隔天一早到她山上的住处寻找她时，却已经人去楼空。

当时他像个瞎子一样，茫无头绪的寻找她的身影，可是不管找遍大街小巷仍是不见她的踪影，他知道她又像四年前一样离他而去了。

这些年来，他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她的念头。

终于，八年后，他找到她了，这一次他再也不会像八年前一样轻易放手，即使她对他的恨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