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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城西柳家的千金……”
“柳家千金?不就是那尚书府……?”
“柳尚书世代在朝为官,是书香门第,柳家千金会获选也不令人意外,只是听说……”
“听说皇后娘娘虽然中意柳家千金,但柳家却不怎么欢喜和皇室结这个亲呢。”
“哦?这话怎说?”
“你没听说过么?太子才德在众皇子之末,是陌上尘哪……”
“啊,这么说来,说不定结这门亲反而不是件好事……”
“嘘。这我也是听柳家的仆人说的,我听说啊……”
好个惠风和畅的暮春时节,盛京最着名的四大茶楼之一,位于城东第六条街的天暖阁,二楼临窗雅座前,坐着一名俊俏的少年公子,他独坐红梨木桌前,手上一把玉骨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风。
桌上茶烟袅袅,从透出的香味来看,正是今年春雨未降前即行采收的春鲜茶。此茶仅产于南城夏零县高山,每年春季皆由夏零茶商从南北运河送至京城喊价,是盛京春季各大茶楼竞相购买的珍贵茶种。
只见那白衣公子一口品茗,一手伸向瓷盘上去了一块豆泥雪糕,极有岂止地尝了一小口后,随即侧扇遮脸,接连塞勒两块糕点进嘴里,这才风姿优雅地重新摇起扇子来。
天暖阁位于御街旁,底下大街人来人往。
许多挤不进天暖阁品茶赏味的盛京老百姓,就坐在天暖阁外附近的露天茶棚里,大口喝着茶水,聊着京城里最鲜的时事传闻。
传闻,今日明光太子选妃,被选中的名门闺女持皇后金贴入宫参加百花宴,伊始城中名女子争奇斗艳,民间还传出有画师将百花宴中的众佳丽绘成“百花谱”,在某些富贵家门中悄悄流传呢。
传闻,百花宴上,太子独钟户部尚书千金柳琅环。
柳家家规严谨,琅环小姐平日足不出户,即使出门到寺庙为家人焚香祈福,也必然乘轿戴纱,因此据闻虽有天仙之容,却从来没人见过她究竟是何相貌。
街头巷尾的闲话继续着……
那坐在天暖阁二楼、居高临下接收各路传闻的白衣俏公子,在听见一则有点久远以前的耳语时,闲闲摇扇的手倏地停住。
“……所以,那位天朝神童真被逐出东宫了?”
“可不是。听说黄翰林家为这件事整日大门深锁,连仆人都闭不出户半个多月了呢,想来也是知道怕羞……不过这更证明了一件事,就是那位“陌上尘”果然无德啊,竟连天朝赫赫有名的神童也不知珍惜……”
白衣公了挑了挑眉,又听见——
“说到那黄翰林家,前阵子,大约也是半个多月前吧,有个巡夜的更夫昏倒在第九条大街旁呢!白天他被人用水泼醒时,嘴里还直嚷着“见鬼了”、“见鬼了”,听说附近住家在那夜里,确实听见了好生凄厉的呼声,说不得,该不会真有些不净吧?”
“难说。那黄翰林家也是有些诡异,平时可曾有人见过那黄夫人?没有是吧!除了多年前黄家神童周睟举行家宴时,黄翰林邀了些官员入府,看他公子捉阄,可后来就没听说有哪一家和他们府上走得热……”
街旁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八卦着。真实与不实的的谣言满城纷飞,真像是这暮春时节满城的柳絮,飞到东又飞到西。
白衣俏公子坐在这窗边不过约莫一个时间来着,就已经知晓了京城老百姓们眼下最关心的时事,比朝廷按时公告的邸报还鲜呢!
“叶公子,这边请。”天暖阁掌柜的领着一名翩翩绿衣青年步上楼来。
见二楼临窗雅座已无空位,正准备领人上包厢,那青年公子却道:”那儿不是还有个位子么?”玉骨折扇遥指着白衣公子所坐的临街窗边——
一桌双位,却只有一人独坐窗旁品茗。
“啊,那是江公子包下的。”
“无妨,我就想坐那里。”他掏出一枚银贯子递给掌柜,笑道:”连那位公子的账一起算。”
江姓白衣公子俊眸横过扇面瞥来一眼,似想瞧瞧是什么人如此无礼,没问过桌主意见,就自作决定。
眼神才瞟去一瞬,那叶姓公子已健步来到桌旁。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公子好雅兴,不知可否与叶某同享这份闲情?”
“江梨生性孤僻,不乐意与不熟识的人同坐,请公子另寻它位。“
叶公子把玩着手上玉扇,被拒后也不觉得难堪,依旧笑道:“偏偏公子所挑选的,正是叶某平时喜欢的座位,虽说事有先来后到,但相逢即是有缘,公子何妨与叶某结个善缘?”
白衣公子冷峻道:“你意思是要我施舍?”善缘是佛家释氏所说,能施舍,方能结善缘。
“公子说话素来如此针锋相对?”
“那要看与江某说话的人是否投缘。”
“真巧,我正觉得与公子投缘呢!”
“投不投缘这种事情,得双方都同意才能算数的吧。”
“倘若其中一方先有感觉,愿意等候另一方慢慢培养,也不失为相处之道啊。”
尽管两人皆察觉他们的对话已经引来周遭人的注目,仍忍不住你来我往一番。白衣公子唇角冷不妨逸出一抹笑意。
“好会辩的一张嘴,看来不请公子坐下,你我就要成为京城里最新闲话的主角了。敢问公子贵姓大名?”
那青年笑答:“敝姓叶,单名一个真字。”
“叶公子,请坐吧。”
瞟了眼桌上各色的茶食小点,叶真笑问:“这天暖阁最有名的春季茶食是翡翠玫瑰冻,江公子尝过没有?”
“江梨头一次来天暖阁,不如叶公子熟门熟路。”干脆把食单上所有的茶食都点一盘来尝。
“……那,桌上这么多茶食,江公子可食得下?”
“慢慢吃,自然食得下。”只是全吃下肚后,回家就甭吃晚饭了。
“哪,这便是翡翠玫瑰冻,取这名字,是因为有浓郁的茶香与春茶色泽搭配盘里玫瑰酱一起入喉,更是清香爽口,公子不妨尝尝看。”叶真挑起一碟茶绿色的冻品,递给江梨,随后自己动手捡了一个酥饼,塞进自己嘴里咀嚼吞下,才又道:“怕公子食不下,其他各色茶食全分给叶某一半。”
天暖阁的点心十分美味爽口,虽然她胃口不见得大,但她原想要一个人慢慢吃,顺便听些城里最新闲话的。
这叶真吃得这么快,一个胃像无底袋,万一太快扫完桌上茶食,让她桌上空空,还能占着这个听闲话的好位置不走么?
“一回生、二回熟,江公子何必如此拘礼?要熟悉一个人,共食是最快的方式了。”
“听来,叶公子似乎常与人共食?”到处吃,到处睡,不知到底有多没节操!
“其实也还好,与叶某共食过的人,五根手指数得完。”他大方说道,手也没闲着,每一盘茶食都取走一半,留下一半给对坐的俊俏公子。
五人之内?除她以外,不知还有谁?最近盛京里闲话满天飞的柳家千金是否也在其中?
见他胃口大好,旋风般扫完各色茶食,却又都记得留下一半给她。
化名江梨的“前”东宫侍读黄梨江看着她的“前”主子太子真夜,忍不住将桌边一盘樱桃酪推给他。
“不够的话,这也给你。反正我不习惯跟陌生人共食。”看他胃口这么好,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饿了多久。
他接过装着樱桃酪的小茶盘,却只是往一旁摆着,自斟了一杯香茗,隔着茶烟瞅着对面而坐的她。
“好吃么?”
她微瞠目,轻点头。“嗯。”这男人对美食的鉴赏力是没得挑剔的,也算是他的特殊才华吧。
笑意浮现他眼眸与微弯的唇。“拒绝美食不是我的天性,可刚瞧公子品尝时的满足神情,对我来说别是一种享受,所以我还是看着公子享受就好。”
她略抿了抿嘴。半个多月不见,他还是老样子。别以为在话里加糖加蜜她就会被傻不登的被迷去了心神。她又不是不认识他。
“唰”的一声打开手中折扇,有些费劲地做出潇洒的姿态,摇了摇扇,半遮住自己的侧面。
天暖阁毕竟是人来人往的地方,她虽然选坐窗边,有背光之利,教旁人不容易识清她的长相,但能遮多少算多少吧!
反正盛京里的男子不知何时开始,竟流行起“侧扇”的风尚。光从这口窗子往外看去,大街上起码有一半的年轻男子皆在腰间悬扇,至于其他的另一半,则莫不以扇遮面,丝毫不嫌奇怪地走在大街上。
正分神,忽听见“唰”地一声,始作俑者打开他手中玉扇,闲适又自在地扇起风来。
她回过头,看着他浑然天成的动作,巧妙的以扇面遮住旁人窥视,另一只手则撩开她的头发,拇指轻轻触碰她没敷药的脸颊。半个月前摔伤的地方已经消肿,瘀痕也转淡,几乎看不出来了。
“伤……好些了没?”
“好……好极了!”她突然站起来,看着送来滚烫热水的伙计道:“来得正好,我正想请人添水呢。”
那伙计被她突然站起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但训练有素的他还是稳稳捉住大茶壶的握把,没让热水洒出来。
发现白衣公子是新面孔,显然是头一次来天暖阁,他连忙道:“下回公子若有需要什么,拉动桌边那条绳,小的就会过来了。”
“是啊,我正要告诉你呢。”真夜——此时又成了叶真,横过桌面打趣着拉了拉那条绳。“瞧,只要你拉这条绳就行了。是吧,伙计?”
“是、是。”伙计勤快地点头道:“咱们天暖阁以客为尊,那绳系着一个金铃,连接到一楼的膳房里,只要有人拉绳,我们底下跑堂的听到铃声,就会赶紧过来招呼客人了。这金铃的构想还是当家主子想出来的呢。”
“真周到。”难怪先前偶尔会听到铃声。江梨点头道:“我晓得了。劳烦添水吧。”
“那,公子有需要尽管再传唤小的。”那酗计手脚俐落地为他们添满水后,随即告退,赶着招呼另一桌客人去了。
江梨重新坐下后,忍不住道:“不愧是京城四大茶楼之一,会做生意。”
“茶食也精致好吃。”绿衣青年没再重新落座,只倚在桌旁笑睇着她。
“江公子,叶某有事得先走一步,你若吃不完桌上的茶食,尽管叫店家伙计打包。你我萍水相逢,难得能同桌共食,下回若再巧遇,就真是有缘了吧。”
最好是有那么巧,她看着他问:“听说今日城西尚书府要在府中大宴宾客,叶公子该不会是要去赴宴的吧?”以太子的身份受邀回访,并正式在宴会中对外宣告两家的亲事,以便能在日后选定吉日递交婚书,迎娶新任太子妃入东宫?
“叶某不过是个平民百姓,哪有机会参加那些大官府弟里的宴会。京里最近闲话稍微多了些,真真假假难以分辨,江公子,你应该不是那种人云亦云的人吧?”
“尚书府宴客是事实,前些日子皇后举办的百花宴也不是空穴来风,闲话虽多,但终究有些根据,不全然是假。听听人们在闲聊什么,倒也挺有趣的。”
“说到最近满城的闲话,我个人比较感兴趣的是第九条街那个,不知江公子可有耳闻?”
“闹鬼那事儿?”
“非也。”他摇头笑道:“听说黄翰林家闭门半个月了,就不知那们被逐出东宫的侍读黄梨江此刻心情如何?被人抛下,铁定不能释怀吧?”
“正好相反。”江梨咬了一口酥饼,轻声说:“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叶公子难道不曾听说过,那位东宫太子是个不才之徒么?离开那样的主子,怎会不释怀?”她只是偷偷把头蒙在被子里,哭到眼睛肿成核桃大而已,可没有半点不能释怀。
“也许,”那位不才兼无德的太子微笑回应:“其中有不可告人的隐情。我听说……”察觉周遭有不少人竖起耳朵在听,他乐意与人分享他的第一手消息。“当今太子有断袖癖,谁知道那黄梨江是否因此断然与之决裂?又说不定,太子钟情那柳家千金,仅是为了障眼世人呢?”
真夜看着他的“前”侍读一双眼睛睁得好大,哂然。“我真的得走了。”再不回去准备赴宴,铁定被母后剥下一层皮。
他笑着步下楼梯,临别前又转过头。“江公子,倘若有缘再相逢,不妨来结拜吧!下回换你请客。”
“这两件事,我的回答都是‘不’。”
首先,真夜的兄弟已经够多,不需要多一个结拜兄弟;其次,他胃口太好,要想喂饱他可能会倾家荡产。如果让娘知道她为了养一个男人而败光家产,那她也不用回家去了。
“够呛。”他边笑边离开。“我就喜欢择善固执的人。”
走出天暖阁,在人潮如水的街道上,真夜仰头与站在二楼窗口的她无声挥别。
她看着他远去,眼底流露情不自禁的关切。
酒旗随风翻飞,闲话与流言在街巷里流传着,像是春末时节零落土里的落红,化作春泥喂养着枝叶,等待下个花季开出更艳丽的花。
黄梨江拎着三盒外带茶食走回自家门前,才伸手要敲门,那朱红大门便开了。
大朱管事飞奔出来,左看右看,确定周遭无人注意,赶紧催着自家少爷进门。
“快快快!少爷快进来。”
鬼崇的模样,叫黄梨江忍俊不住。
“快什么呀,大朱管事,我娘不是交待要一切如常么?”越是遭遇变故,越要镇定如山,才不会引人注目啊。
大朱管事急着关上门,气唬唬道:“少爷你不知道,最近咱们第九条街闲杂人等忒多,街头巷尾的传言听了就叫人生气。”
“哦?什么样的传言?”她将手上两盒天暖阁的茶食交给大朱管事。“帮我分给大伙儿。我娘不爱甜食,我另外给她带了一笼荷叶蒸回来。她在书房里吧,等会儿我自己送去。”
真夜吃剩一半的茶食,她每一样都吃完了,又听了好一会儿闲话,特地在离开天暖阁前,挑了几样家人应该会喜欢吃的,外带回来。
大朱管事接过小主子手里头的食盒,一边碎碎念道:“还不是说咱们翰林府附近闹鬼的事。附近拽传得沸沸扬扬,害得第九条街,连带咱们翰林府的房产都跌值啦!”
“是么?跌了几成?”随口一问。
“两成!”素来非常注意房产价格的大朱管事很不高兴地说。
“那好,等房产地价跌到只剩三成时,你提醒我一下。”
“呃?”大朱管事瞪着小主子看。“少爷也关心房产?”
还以为这个家只有他关心账目财产的事,主子们全都不食人家烟火哩。看来翰林府要振兴家业终于有望啦,否则靠老爷支领的微薄薪俸要养活一家子,实在有点拮据啊。
“当然。”她学的可是经世致用之学。黄梨江笑道:“如果附近有拽想卖屋迁走,我们就把房产买下来。”过阵子等房产价格回温再转手,翰林府将三辈子不愁吃用。
盛京户数越来越多,前八条街几乎已经容不下新来人口,翰林府位于较偏远的第九条街,房产地价远有往上调整的空间。
“可、可是少爷不怕么?听说闹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