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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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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怎会也到京城来了?」被释回的铁福英微带娇态地问着从珠崖迢迢而来的柳青。

「我放心不下,所以随后就跟着出门了。」

看着她养育了二十年的女儿,柳青心中满是慈爱跟满足,一点都不在意是否有血缘,有她这个女儿就够了。

「刚刚在县衙内的那位卫神捕是何许人也?」她将他护卫自己女儿的所有举止都看进了眼里。

「夫人,我跟你说——」小喜话还没说完就被铁福英敲了头,小喜很委屈地向柳青告状:「夫人,小姐她老是敲我的头,害我思考能力变钝,还时常偏头痛。」

她可没有胡说喔,上了京城后她确实常为小姐的事感到头痛不已。

「娘,你别听小喜胡说。她头痛是因为自己喜欢胡思乱想,根本不是我造成的。」

两人开始斗嘴。

「小姐,你这话有失公允,我会胡思乱想还不都是因为小姐隐瞒了许多事导致,怎能说不是你造成的。」

不是才说因为老是被她敲头所以思考能力变钝?此刻讲起话来倒是挺有条理的嘛!才想出言反驳,有人敲了房门。

小喜赶忙去应门,门一打开,薛蓉襄与苏玺善正站在房门外,应该是来见夫人跟小姐的。

柳青见到是苏家人,起身对铁福英跟小喜说道:「我跟苏夫人有些话要谈,你们出去走走吧。」

等房内只剩下她们两人时,柳青请薛蓉襄就坐,没想到她突然跪在地上向她磕头。柳青被她的举动给吓了一跳,赶紧扶她起身,但薛蓉襄就是不肯起身,坚持一定要向她磕三个响头。

柳青有些为难。「夫人这么做我当真承受不起,说起来应该是我们夫妻俩要感谢你才对。英儿她离开你二十年,却一直陪伴在我们夫妻身旁,不知带给我们多大的安慰,你对我行此大礼,不是为难我了吗?」

听她这么说,薛蓉襄才起了身。「我女儿她——」

此话一出口,似觉得有些不妥,又停住了嘴边的话。虽然英儿是她亲生的没有错,但自己却从未养育过她,她怎能在养育她的娘亲面前称她是自己的女儿?

柳青明白她的顾虑。「不打紧,英儿是我的女儿,也是你的女儿,你是想知道当年我们怎么找到她的吧?」

柳青回想二十年前的那一日。

那一日她与相公路经京城正赶往友人象中,行经一条小路时突然听到了婴儿的哭声,两人停下脚步,往哭声所在走去,看到了一名才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女婴,女婴身旁倒了一名已气绝的妇人。两人见状,急忙检视了一下小女娃,没想到不知是何人出手如此狠毒,竟将女娃打成重伤,还将她留在原地。

为了救女娃的命,两人未稍作停留,先护住了她的心脉,快马将她送往熟识的大夫家。大夫一诊脉,摇摇头说道:「女娃伤及心肺,恐难救治,就算勉强救治,应该也活不过一岁。」

听至此,薛蓉襄心痛如绞。出生不满一个月的女娃竟遭到如此重击,若不是被路过的铁氏夫妇发现,岂不是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她心里的感激更是满溢而出,但她并没有打断柳青的话,继续听着她述说当年。

大夫做出了这样的诊断,简直就是判了女娃死刑。

柳青抱起了女娃,女娃因受伤不舒服,抽抽噎噎哭泣着,没有安全感地用她软嫩的小手握着柳青的手指,柳青心里竟涌起一股母爱。她怎么忍心让这么小的她来不及长大就这么离开人世?于是她不放弃,决心要救活她。

铁家老爷与柳青同心,都舍不得这个女娃,因此有一年的时间两人带着女娃四处求医,除了用内力持续灌入女娃体内护住她的心肺外,更是听到哪里有名医就往哪里去,没想到竟让她活过了一岁,两人因而信心大增。

直至女娃一岁半时,遇见了来自异域的一位奇人。听说此人医术极为高明,尚未听说过有他医不好的病,于是他们夫妻俩满怀着希望带着女娃前去求见奇人。

奇人未诊脉,只是看了女娃的气色就断言女娃心肺受损极为严重。他们俩一听,心中甚感惊奇,没想到竟有此神人,连手脉都不需探诊便能道出病因。

奇人写了一张药方交给他们夫妻,交代道:「此药方需连续服用十年,才得以完全治好女娃的病。切记,少服一帖都不行。」

接过药单、谢过奇人之后,夫妻俩结束了带着女娃四处求医的生活,回到珠崖,并帮女娃取名铁福英,正式成为铁家的女儿。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自从照着奇人的吩咐开始调养英儿身体后,她的身子确实逐渐有了起色。为了强健她的体魄,英儿的爹也开始教她武艺。一开始小女孩根本受不住练武的辛苦,哭着说她不要练,但为了她好,他们夫妻俩也只能铁着心逼她练。就在这么药疗跟练武的双重进行下,英儿的身子竟真的痊愈了。

这就是他们夫妻俩捡到英儿至治好她的伤病的全部过程。

薛蓉襄听完柳青的描述后,真不知该怎么表达内心对他们夫妻俩的感激,想再下跪跟她磕头,但她一定不会接受。

薛蓉襄握住柳青的手。「你们不只是英儿的父母,也是我们苏家的恩人,除了说声感谢之外,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两位的大恩大德。」

柳青拍了拍她的手。「夫人……」柳青又改口说道:「如不嫌弃,我就喊你一声大姐吧。」

她开心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会嫌弃呢。

「大姐真的不需多想,英儿是我们的女儿,为她做这些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薛蓉襄突然想起一事。

「当年捡到英儿时,她身上是否带有一块翡翠玉石?」

在县衙里,只要见到英儿真面目的人,绝不会再质疑她是否就是苏家的女儿,但英儿身上似乎没有翡翠玉石?

「先前我曾找人打听英儿的身世,我想应该是被当年打伤英儿的盗匪给取走了吧。」

也是。既然遇上了盗匪,怎么可能放过翡翠玉石这么有价值的东西。

不知英儿对于自己的身世有何想法?她肯认她吗?会怨她当年没有尽力保住她吗?

同样身为母亲,柳青自然能了解她心里所想。

「大姐莫担忧,也许一时之间英儿无法马上接受这个事实,但她是个善良的孩子,过些时日,等她都想明白了,一切自然就会顺理成章了。」

但愿如此。她不求她改姓,也不求她喊她一声娘,只要肯让她陪在她身边就好了,她会同意吗?

铁福英坐在沙滩上望着大海发呆。

回到珠崖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吧?她以为回到珠崖后自己应该更能够冷静思考,但她仍然觉得思绪烦乱得什么都想不清,心里也觉得有些思念……思念谁?玺善吗?苏夫人吗?还是……他?

没有知会他一声就回到珠崖,不晓得他心里会如何想?

起了身,脱下绣花鞋,赤足踩在被阳光照得有些暖和的细沙上,烦闷得用脚踢着沙滩上的细沙。一道阴影罩住她,两道影子重叠在沙滩上。

铁福英回过身,望进了一双教她思念不已的黑眸。是他!惊讶且不信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人。他怎会来到珠崖?

看着她被太阳晒得微红的脸颊,他才发现,从她离开京城后已经有三个月未见了。以往三个月的日子对他而言不过是一转眼,但未见她的这三个月却显得很漫长。

「为什么不等我回客栈就走?」

那一日他因夜枭的事进宫一趟,回到客栈后发现隔壁房已人去楼空,问了店小二,才知道原来她们一早就退了房。

她难道还不明白他的心意吗?在她受伤的那一夜,若不是已认定了她,他绝不可能拥她入眠。

「你又没有留我。」有些傻气地回答。

自夜枭一事真相大白,她也恢复女子之身后,他未曾表明过他喜欢她。虽然小喜在一旁很肯定的说:「绝对错不了!卫公子如果不喜欢小姐,怎么可能那么关心小姐。小姐都不知道你入水救人的那一日卫公子的脸色有多糟,还一直确认小姐没有不适才回房。如果这样还不叫做喜欢,还能怎么解释?」

「如果我留你,你就会留下吗?」直视着她的眼,不让她逃避。

铁福英在他热烈的眼神盯视下有些难为情地想闪躲。

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不让她闪躲。「你知道我为何迟至今日才来到珠崖吗?」

在发现她离开之后,他本想即刻出发追至珠崖的,但想了想,有些事应该要先妥善安排好,再去见她的爹娘。

对于他为了她竟真的来到珠崖,她心里是欢喜的,根本不计较为何迟至此时才来,但既然他希望她问,她就问了:「为什么?」

很满意她这么听话地配合着问他,他带着笑意轻点了下她的唇。

她被他突来的吻给吓傻了,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她呆愣的模样让他忍不住又亲了她一下。

她意识到两人竟在光天化日之下上演这种亲密举动,退了几步,却差点被自己放在一旁的绣花鞋给绊倒,因而伸手拉住了他。

他并没有去拉住她的手,而是环住她的腰,将她带进自己怀里。

她有些娇羞地不敢抬头看他;而他则因贪看她羞红的脸,松开环住她腰身的手改捧住她脸颊,让她仰着脸看着自己。

他的松手让她整个人贴在他胸前,她只好用手微抵在他胸上,手掌感受到他微快的心跳。

这个一向沉着冷静的男人竟因她而心绪波动,她愉悦地笑了。

看到她的笑容,卫子商忍不住又想低头吻她,她不从地将脸埋在他胸前,带着羞意地说:「大庭广众之下,不合宜。」

这个海边除了他们两人外,根本不见其他人影,何来大庭广众之说?算了,此次就先放过她,先谈谈另一件重要的事。

「你回珠崖的这些日子可知我都忙了些什么?」

夜枭一事不是早已结案?难道江湖上又出了什么大盗不成?不明白地抬头看他。

「一直以来我习惯了四处漂泊、居无定所,从未想过要找个地方安定下来,然而现在我有了必须定下来的理由。」饱含深意地看着她。

她听懂了他话中的涵意,也因为懂,所以因他的话而心轻颤着。

「你喜欢有溪流的地方吧?我买的宅子虽然偏僻了些,但不远处有一条清澈的溪流流经,景色也颇宜人,你是否有兴趣想去看一看?」

他形同求亲的话让她又羞又喜,回道:「若我不喜欢又要如何?」故意刁难地问他。

「是不喜欢宅子还是不喜欢我?」他假装会错意地回问,嘴角带着戏谵的笑。

讨厌!明知她问的是什么,还故意这么反问她。

「如果都不喜欢,又要怎么办?」下巴微扬,语气带傲,淘气地看着他。

都不喜欢吗?当真不喜欢?卫子商扬了扬眉,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你受伤的那夜一直紧抱着我不放,既然你不想负责,那么我也不勉强你;但你该清楚知道我的为人,该负的责任我一向不逃避,所以只好由我对你负责了。」

什么嘛!到头来不管她喜不喜欢,结果不都一样!不过,幸好她并不讨厌他。好吧,她承认不仅仅是不讨厌而已。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不是男儿身?」突然转了话题。这个问题她闷了好久,一直到此刻才有机会问他。

「带你去把脉的那一日。」

在玉春楼搂住她纤腰的那一刻,他心里就有了怀疑;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才会带着她去把脉。他那位友人只要根据脉象便能分辨被把脉者是男是女,所以当天真正的目的并非为了确认她是否有病痛,而是为了证实她究竟是不是女子。

铁福英自小就与病痛缠斗,看过的大夫何其多,自然明白有些大夫只要一诊脉便知是男是女。也就是说,他早就知道她并非男子了。

「你是否曾怀疑过我是夜枭?」

她其实是相当聪慧的,虽然不若他只要观察一个人一段时日便能对一个人有颇深的了解,但也算相当敏锐。

「一开始我确实是抱持怀疑的态度刻意接近你,但并没有花太长的时间就明白你不可能是夜枭。虽然你一直有些神秘,但行事并不狡搰,再加上你身边有个小喜,小喜的个性对人几乎不设防,夜枭绝不可能将这种人带在身边。」

也就是因为一开始的怀疑,所以他才会一直注意着她,谁知这么一注意,就再也离不开视线。

「你是喜欢现在的我还是先前的我?」

为何这么问?她不就是她吗?京城的她与珠崖的她除了装扮有所不同外,还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现在的你与先前的你有何差别?我不明白你要我回答的究竟是什么。」

怎么会没有差别?先前她脸上画上了胎记,而今脸上洁净无瑕,他不觉得她先前脸上画上的胎记很丑陋吗?

「你不讨厌我脸上有胎记吗?」

这是什么问题?跟喜不喜欢她有何相干?

「现在的你也好,先前的你也罢,我并不觉得有何不同。若绝美如关燕燕,但内心却满是狡诈心思,这样的美一点都不动人。」

听他这么说,她真是开心极了,于是下定了决心。

「我们何时去看看你买的宅子?」

卫子商闻言,笑开了,蹲下身抬起她的脚,帮她将脚底的细沙拍净,再帮她穿上绣花鞋。

「穿好鞋就可以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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