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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人总是这样的,对于一些无法理解,或是无法解决的事,就会寻求神佛的协助、慰藉;之后,被神权左右了,就产生所谓的迷信。这种情况,特别容易发生在上了年纪的婆婆妈妈身上。
母亲尚未丢下他们姐弟之前,每当到了瀚瀚要回医院追踪治疗时,她总是会用一条大毛巾裹住瀚瀚,把他包得密不通风,只差没把口罩和眼罩也用上。即便在炎热的七月天,也是如此。
母亲曾说,生了这样的孩子会让人嘲笑,所以非不得已,她不会把瀚瀚带出去见人,就算出门,也定要用毛巾裹住瀚瀚,好遮掩他身上的瑕疵。因为,她不想成为左右邻居指指点点的对象。
也因此,在母亲弃他们而去之前,瀚瀚不曾真正看过外面的世界,当然也不知道天空是蓝色的、云朵是白色的、太阳是耀眼的、月亮是柔美的、星星是闪耀的、彩虹是艳丽的、树木是绿色的……
母亲离家后,社会局请了一位社工来指导岱吟如何在安全的情况下,带着瀚瀚出门。就算他是个残缺的孩子,也是有存在的意义,也该有看看外面世界、学习与其它人相处的权利。
于是,每日一到傍晚,岱吟会推着坐在轮椅上的瀚瀚,出门散步。她习惯带瀚瀚到住家附近的中学操场,再让他撑着助行器练习走路。他走得很慢,也很吃力,但是岱吟不放弃。
当然,街坊邻居第一次见到瀚瀚时,都是带着讶异的表情,而后,开始有了闲言闲语陆续传进岱吟的耳里。
他们说,她一定是上辈子做了太多缺德事,所以这辈子才会爸爸死亡、妈妈离家、弟弟又是个这样的孩子。他们说,她和弟弟上一世一定“相欠债”,所以这一世她才要如此辛劳来还清。他们还说,弟弟前世一定是无恶不作的坏人,所以今生才会落得这种下场。他们甚至还对她说,不要管弟弟,因为是他自己前世造的因,所以这世他活该有这样的果。
他们说……他们说……他们说了好多好多,可是岱吟从不去理会。当大家都相信某件错的事情是正确的时候,那么那件错误的事情就会成为真理。
中国人看见乌鸦,都说那是不吉利的征兆,可是在美国和日本,乌鸦可是喜鹊呢。由此可见,那些婆婆妈妈的话,都只是自我想象,没有科学根据,也没有证据。
人该活在当下,所以岱吟努力证明他们说的真理,其实都是错的。她相信瀚瀚会一直进步下去,而且,有那么一天,他一定会和正常人一样,可以大步行走、可以大声说话唱歌。
在岱吟心里,瀚瀚是最天真无邪的天使。
说她固执也好,说她不信邪也可以,说她铁齿也无所谓,反正,她就是不信那套“前世因,今生受”的说法。
“瀚瀚,累不累?我们到树下的那张椅子上坐着休息一下,好吗?”
岱吟望着自己撑着助行器,努力练习走路的弟弟。他好勇敢!
“好……好……”瀚瀚循着姐姐手指的方向,乖乖地朝那处走去。
岱吟帮助他爬上椅子,坐正。然后,她也在他身侧坐了下来。
前方的篮球场上,一群男孩厮杀得厉害。如果瀚瀚可以正常活动,那么几年后,他定也是像那群男孩一样,在球场上帅气地操控篮球,一层威风吧。
“瀚瀚,姐姐问你,你有没有想过长大以后要当什么?”
“瀚瀚……瀚瀚长大……长大一定要当……要当小……小鸟……”瀚瀚抬起头,看着天空,眼神中有着羡慕的光芒。
“瀚瀚想当小鸟啊……为什么?”其实在岱吟的心里,多多少少明白瀚瀚的想法。
“天……天空蓝……蓝蓝……白云……软软……”瀚瀚举起扭曲的右手,指着天空。“可以……一直……一直飞……可……可以看……看好多……好多……”瀚瀚想象自己变成小鸟的样子,他开心地咯咯笑着,嘴角溢出了他来不及吞下的口水。
听见弟弟的回答,岱吟眼眶泛红。她知道瀚瀚想近看蓝色的天空、想坐在软软的白云上、想自由地飞翔,爱去哪就去哪……
老天爷真不公平可不是?瀚瀚的灵魂如此单纯、善良,又极度渴望着自由,可却被禁锢在这样的身体里,万事皆不由己。
“瀚瀚乖,会的,有一天你一定可以很自由地到处飞翔。”岱吟伸手搂了瀚瀚。然后,她发现瀚瀚脚边突然多了一颗篮球。该是前方那群男孩的吧?
她拾起那颗球,四处张望,却不见有人往她的方向走来。于是,她把球捧到瀚瀚眼前,告诉他:“瀚瀚,你看!这个是篮球。”
“篮……篮球。”瀚瀚跟着发音。
都是这样的,岱吟在教瀚瀚说话时,多半会拿实物让他认识。
“前面篮球场上的那群人,就是在玩这个。”岱吟指指篮球场。
这时,一道男声在她头顶响起。
“你知不知道未经允许,就擅自拿了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算是偷窃的行为?”程雪擎还未走近时,就看见她手中拿着他们的球。
他百般不愿意靠近这位带银同学,可是球总得要拿回来,否则,他们怎么继续斗牛?
“不是这样的,我是看球滚到这边,又没有人来捡,所以……”岱吟一边忙着澄清,一边着急地站起身想把球还给对方。
“噢!”程雪擎吃痛喊了一声。因为岱吟突然起身,撞着了他的下巴,而她又急着回头,以致马尾又扫过他的脸。
程雪擎愤恨地瞪视眼前这个女人,他不懂自己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遇见他最不想看见的人!她和他,上辈于是不是有深仇大恨啊?不然怎么一见面不是脚踏车撞汽车,就是头顶撞下巴、头发撞脸颊!那下次要是不幸再遇上,她又会用什么东西来撞他?
“咦?”岱吟一见到雪擎的眼神,似乎有些印象。“我好像认识你?”
“废话!同班的怎么会不认识。”雪擎揉揉下巴。
这个带银同学,总算发现他们是认识的了。
啊啊啊啊啊——真是普天同庆、举国欢腾、旗海飘扬、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永保安康、万民同——得来不易啊!
“啊?我们同班?”岱吟一双眼睁得好太好圆。原来他是她同学,难怪她会觉得他看起来有些面熟。
“……”雪擎不答话,因为他发现和她对话是件很累人的事。
“呵,既然是同班的,那我先自我介绍好了,我叫俞岱吟。你呢?”
“程雪擎。”虽然不甘不愿,但她都一脸和善了,他总不好不搭理。
重点是,球还在她手上,万一他惹她一个不高兴,她掳球走人,那该怎么办?
别说这种事不会发生,她连他们是同学也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自我介绍完了,可以把球还我了吗?”雪擎一脸不耐。
“噢,对不起,我都忘了。”岱吟吐吐舌,然后把球交到他手里。
“球……球……”雪擎才一接过球,瀚瀚马上出声。他的意思像是在说——那是我和姐姐的球。
“瀚瀚乖,篮球是这位大哥哥的,我们捡到了就要还他。懂吗?”岱吟蹲下身子,摸摸他的脸颊。
雪擎这才注意到椅子上那个小男孩,他长得和一般正常人不太一样。
这……她该不会是兼职当保姆?
“他是姐姐的同学,瀚瀚要喜欢他,知道吗?”岱吟摸摸瀚瀚的头,
又接着说:“大哥哥要去打球了,瀚瀚要跟他说拜拜。”
“哥……哥哥……拜……拜……”瀚瀚抬起手,吃力地挥着。
雪擎抱着球,若有所思地看了岱吟一眼,然后往篮球场走去。
那个小男孩刚刚是喊她姐姐没错吧?
原来……原来带银同学有个这样的弟弟。如果是基因遗传所造成的,
那么她的父母正常吗?还有,她其它的兄弟姐妹呢?
她每天晚进教室是因为这个因素吗?为什么她还能这么乐观地面对她的人生?她难道不怕带这样的孩子出门,会遭受什么异样的眼光?
程雪擎突然发现,带银同学像是个谜,她不若外表那般看来好懂。
唉呀,管她是谜还是什么的,那都不关他的事,现在还是回球场打球比较实在。
打球好、打球好,打球真的好!
早上七点刚过五分钟,程雪擎一如惯例出现在这家永和豆浆,也一如平日习惯地坐在店里最外面的位子。对于早餐,他向来重视,不一定非要精致,但绝对要够营养,而这家店的汤包不仅合他的口味,营养也充足。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雪擎从小就对鱼肉特别偏爱。自他有记忆开始,几乎每日都要吃到新鲜鱼肉,或是鱼肉制成的食物。他还记得母亲曾笑着说他上辈子一定是猫,否则怎会这么嗜吃鱼。
因为爱吃鱼肉,所以这家店的汤包是他的最爱。一般外面卖的汤包,内馅都是猪肉去拌的,但这家店的汤包,内馅使用的却是鱼肉,所以他每次来到这家店,必点一笼鲜鱼汤包。
雪擎夹起一颗白胖胖、圆滚滚,还冒着热气的鲜鱼汤包,咬下一口,那吸收了鱼肉鲜甜的热汤汁,霎时从软Q的外皮中溢了出来,刺激着他的味蕾。
唔呼,好过瘾呀!
再咬下第二口,他想起母亲笑说他上辈于是猫的事。
哈哈,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会去相信什么上辈子、下辈子这种荒谬的事情?母亲一定是电视剧看太多啦。
如果这辈子爱吃鱼是因为上辈于是猫这种说法能够成立的话,那这辈子爱吃青菜豆腐又不爱肉食的人,上辈子不就都是尼姑、和尚?
啧,真是可笑又愚蠢的思想。
吞下最后一口鲜鱼汤包,他又夹起第二个。
一道跑得急促的身影,在这时经过他身旁。他盯着她的背影,一件长袖格子衬衫、一条牛仔吊带长裤,底不是一双两侧被磨得有些黑黑的白球鞋……
不会吧?这个熟悉的穿着打扮该不会是……
“老板娘,今天的报纸我送来喽,我帮你放在这里才不会占空间。”
刚岱吟把报纸整齐地放在店里最角落的报架上。
“喔,好,谢谢你啊!”站在前方煎台煎着蛋饼的老板娘,转过头来到着岱吟一笑。“今天比较凉,你怎不多穿件衣服?”
都十一月底了,这个时候的台湾已有了凉意,加上昨天气象预报说今天会有一波强烈冷气团报到,所以身上只着一件长袖衬衫的俞岱吟,确实是单薄了些。
“其实像我这样骑着脚踏车跑来跑去的,并不觉得冷耶。”岱吟笑着。她送报纸送了三年,早和这些订报户有了良好的互动关系,所以像这样的闲聊,是很常有的。
“你不要只忙着工作赚钱,却忘了要照顾自己的身体。”老板娘熟练的把蛋拼翻了面。
她是个中年妇女,也有个和岱吟同年纪的女儿在外地念书,所以每当她见到岱吟,就像是看到自己的女儿一样亲切,总不忘叮咛几句。
“呵呵,我知道。那……老板娘你忙,我赶着去送下一家喽!”岱吟一边对着老板娘说话、一边往外定,完全没注意到前方地板有客人不小心翻倒的饮料,就这么踩上去了。
程雪擎见到俞岱吟往店门口走来时,已发现地板上有一小摊水,当他想出声提醒她,却来不及——
只见岱吟整个人因地湿而重心不稳地往前滑,然后撞上了雪擎坐的位子,热烫的豆浆就这么硬生生翻倒,朝外喷洒在雪擎的腰腹间。
“啊!”这一声惨叫,来自岱吟,当然也来自雪擎。
岱吟是因为撞到桌子打翻了热豆浆,知道对方一定会因此而烫伤,所以她喊,雪擎是因为桌子被撞到后,他被翻洒出来的热豆浆烫到,所以他也喊。
冤家一定路窄?是的,对于这时候的程雪擎来说,这句话肯定、绝对、铁定、保证是对的。打球遇上她那次,他就在想下次要再遇见她,不晓得她又会拿什么东西撞他?没想到,竟然会是热、豆、浆!
“该死的!你是和我有仇啊!”雪擎急忙从椅子上起身,一面瞪着岱吟大吼,一面忙着从侧背包里翻找面纸。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岱吟忙着弯身道歉。“咦?是你啊……”当她直起身看见雪擎时,讶异了一下下。
“废话!当然是我。我看全世界也只有我这么倒霉,只要一遇上你,就没好事。”该死、该死、该死,她真的很该死!她知不知道他爱干净的程度近乎洁癖,拜她所赐,衣服现在被弄湿一大片,黏黏滑滑的,她是要他怎么穿着这种衣服度过这一整天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岱吟一面道歉,一面跑去老板那里拿抹布。
然后,她回到雪擎身前,弯下身,开始帮他擦拭腰腹上那一片湿。
“我帮你把衣服擦干。”
看着岱吟用手上那一块看来又油又脏的抹布为他擦衣服,雪擎呆楞了好几秒。这带银同学是真笨还是故意找他麻烦?就算要帮他擦干衣服,也不该拿抹布!
“喂!那你现在又想干嘛?”雪擎嚷着,因为这时候的岱吟已把抹布丢一旁,双手开始解开他上衣的扣子。
“帮你看看你有没有被烫伤啊。”她的双手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在岱吟的想法里,她只是担心;:但是,雪擎却不是这么想的。
不管怎么说,她毕竟是女生,这样当街解他扣子总是不妥;何况,他和她的交情也没到这种可以解扣子的地步吧。
“我没事。”一个大步,雪擎向后退。
“咦?”岱吟见他紧皱双眉的样子,先是疑惑,而后仿佛又想起什么似的。“啊,你不会是怕痛吧?没关系,我等等去跟老板娘要几个冰块,敷一下就会比较舒服了。”
怕……怕痛?她有没有说错啊?只是被一些些热豆浆烫到而已,她有必要说成他好像很怕死的样子吗?
这个带银同学反应真的很钝,难道她都没有想到一男一女在公共诚解扣子很难看?她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吗?虽然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在现在这种年代或许已不适用,但身为女生的她也该懂得避嫌吧?
“我说我没事就是没事。”雪擎不耐,然后开始把刚刚被岱吟解开的扣子给扣回。
“这话可是你说的喔,要是后来你才发现自己被烫伤了,就不要怪我没有帮你。”岱吟很平静的说道,但心里其实有些好心没好报的感觉。
接着,她跨上自己的脚踏车,双脚用力往下踩。
真不知道那位雪擎同学是在倔强什么,明明都痛到双眉皱成一坨了,他还在那里硬ㄍーㄥ。不过,既然他都说他没事了,她也不需要继续留在那里和他耗时间,她可是还有报纸没送完呢!
望着岱吟踩着脚踏车慢慢远去的身影,雪擎站在原地呆楞着。她、她、她……她竟然就这样走啦!看来她的道歉也不怎么真心嘛,否则怎会在离去前丢下“就不要怪我没有帮你”这么一句话。
低头看看热豆浆在他衣上所留下的水渍痕迹,他无奈地叹口气。唉,就当他“又”倒霉一次吧!
雪擎最后还是选择回家换掉身上的衣服。所以,第一堂课他是没能赶上。
站在电梯前,他盯着电梯门侧边的数字灯,又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距离第二堂课开始还有十分钟,所以他还有充裕的时间可以站在这里等电梯。若是他再晚个五分钟,现在他大概要舍电梯改跑楼梯到位在六楼的视听中心吧。
叮!电梯门一开,右脚才踏进电梯内,耳边随即响起一道惨叫声:“啊!前面的同学等一下、等一下啦!”然后,一道身影迅速从他的左侧进入了电梯,而他也随即把左脚移入。
俞岱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弯着身喘着,等她直起身想和对方道谢时,她和雪擎的眼神对上,两人同时愣住。
“怎么又是你!”岱吟先开口,然后她发现他身上的衣服换过了。难怪,难怪刚刚在电梯前没能认出他的背影。
雪擎淡漠地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子面对电梯门。
对于冤家,他还是少理会的好,免得类似早上的事情又再度发生。他可不想在现在这个时候,突然遇上停电。
岱吟见他没好脸色,只是盯着他的侧脸,不再自讨没趣。
整个密闭的空间,除了空调细微的嗡嗡声,和两人均匀的呼吸声之外,就剩下沉闷的氛围,还有一股浓浓的大便味,充斥在四周。大便味?对,她没说错,就是大便味!
瞧,程雪擎的表情就像是刚从屎坑里被拎出来一样,整张脸臭到不行,就算现在把他扔进味道浓郁的明星花露水里,泡上个七七四十九天,恐怕还是去不了他那脸大便味吧。
就在岱吟觉得快要受不了这样的气氛时,终于,电梯到达六楼。
当门一打开,岱吟突然打了个喷嚏。或许是早晨出门送报纸时忘了多加衣服,所以出现感冒的征兆了。
吸了吸鼻子,她跟在雪擎身后踏出电梯。但在进入视听中心之前,前方的雪擎突然停下脚步。
“你这个大学生会不会太忙了点?上次才见你当保姆而已,今早又看你送报纸。”雪擎冷冷的语气。
他不懂,她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精神体力再去应付课业以外的事?
岱吟盯着雪擎的背影,有些讶异他的话。大便脸……这是在关心她吗?
几秒钟后,她叹了一口气,虽然很轻、很细,可仍是让雪擎听见了。
“不是每个人一生下来就都衣食无缺,我和你是不一样的。”岱吟说得云淡风轻,就好像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她早已认命般。
确实,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雪擎和岱吟的确很不一样,他们仿佛是来自两个世界的人。
雪擎出生富裕家庭,又是独生子,自小就是过着要什么就有什么的生活;但岱吟却来自一个父亲早逝、母亲弃家的家庭,又有个患有脑性麻痹的年幼弟弟需要她照顾。
他聪明、反应灵敏,即使考前不念书,他也能在隔日的试卷上答出好成绩;但她是个很钝、反应慢的人,除了语言外,其它科目就算她彻夜不睡认真读,她还是无法在隔日的试卷上答出满意的成绩。
他……反正他不明白她,就像她也不懂他一样,那种感觉就像是天不懂海有多深,海也不懂天有多高,就算拿尺来量,也不会有正确答案。
然后,岱吟向前跨出步伐,越过雪擎,走进了视听中心。
这堂课是影片欣赏,算是比较轻松的课。
虽然不太需要花费精神来上这堂课,不过学生们却对教授这堂课的老师颇有怨言,因为这个老师是出了名的爱点名。上课开始时,点名第一次:课堂进行约二十五分至三十分钟后,他会再点名一次;下课前,也一定要确认还留在现场的同学是哪几位。
他最爱挂在嘴边对学生们说的话就是:“我知道你们现在的学生,对于必修课不能选择老师这一点很不满,但是我们这些老师,也不见得乐意来上这种不能选择学生的课。你们自己想一想,如果我时常跷班不来上你们的课,还要你们在教室里空等,你们心里是什么感想?所以大家互相谅解一下,我不跷班,你们也不跷课,这样我们就能相安无事直到学期结束。”
这位老师的话听起来很牵强,态度也很强势,但仔细一想,其实他那种说法也没错啊。所以学生们埋怨归埋怨,却也都乖乖配合不跷课。再说,上课看影片确实也很轻松,所以跷这种课好像就没什么意思了。
“程雪擎!”
“有!”程雪擎和陈雪晴又再度同时举手。
底不同时举手的两位同学互看一眼,楞了一会儿,相视而笑。而台上的老师皱着眉看看底下的他们,摇摇头叹口气。
“唉,我说你们两个的名字怎么会那么相像?每次点名总要上演这么一次同时答‘有’的情节,也是很麻烦的事。”老师低下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事,几十秒后,他得意地抬起头,“我看以后我点名时,就在你们名字后面加上先生、小姐好了。”
接着,老师又低头看着点名簿,一个一个叫着名字,直到喊了俞岱吟,听到她答有的声音时,他才又抬起头来。
“嘿嘿,俞同学,你今天还真早耶。我印象中,好像都是在课堂结束前的那次点名才会听到你的声音。”老师冷眼看着岱吟。
对于这种爱迟到早退的学生,他向来就没有好感。
哪有听课比讲课的人还大牌的事!
“以后我会尽量不迟到。”岱吟站起身,微颔首。对于类似的冷言冷语,她其实也慢慢习惯了。
“俞——岱——吟!”老师来回抚着下巴。
“你有个好名字。这岱字是代表山岳,而山岳在古人眼里,能出风云,能导雨水,滋润大地,生长万物,养育群生。所以我想,你父母亲对你的期望一定很高。只是老师顿了顿,又接着说:“你这样的学习精神,恐怕会辜负对你期望甚大的双亲吧。”
仍是站着的岱吟,双掌贴在大腿两侧紧握成拳,背脊挺直的她,面无表情地盯着桌面的一角。然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着低下头,开始收拾自己的背包。
“我父亲很多年前就因为意外而去世,母亲后来也跟着离家出走,所以基本上,我并不知道他们对我是不是抱着很大的期望。不过,我可以很确定的一件事情就是……”岱吟拎起背包,先是低头看着自己那双已磨得破旧的白球鞋,而后抬起眼,用着很骄傲的表情说:“我并没有对不起我自己,更没有对不起我的父母亲。”
一个转身,她帅气地迈开步伐,踏出了视听中心。转身的那瞬间,她
接收到了来自这个空间各角落投注在她身上的异样眼光。
当然,她相信这些目光中,一定有一道是来自程雪擎!那位始终对她毫无善意、始终拿着大便脸对待她的臭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