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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弃!
这样的念头只在转瞬之间便烟消云散。
从小到大,对青岚来说,「放弃」这两个字从来就不曾在她生命中出现过。
莲步款款轻移,她爬上了自己的小楼,眼神往远处一眺,便瞧着了米横天的院落。
远远地看着他裸露上半身,在大太阳底下挥汗如雨的劈着柴,凝思片刻之后,她的眼神再次坚定。
这辈子,她没有要不到的东西,当然也包括眼前这个男人。
望着不远处的身影,青岚在心中暗暗立誓,一定要拥有眼前这个男人。
那冷情的男人一定不知道,她这样默默地瞧着他多久了吧!
就连她自己有时也会错以为她这样瞧着他,仿佛已经瞧了一辈子似的。
「瞧啥瞧得这样入神?」一个清脆的嗓音打破了四周的静谧,有些惊讶地瞧着自个儿新上任的嫂子,一个曾经是丫鬟的公主。
有礼地福了一福,对于这个曾经救上大哥一命的公主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好恶。
该说是他们慕家的人冷情吗?
反正对她而言,即使是名义上的大嫂,但却依然还是一个陌生人,即使要爱乌及屋,也得过些时日再说。
「嫂子来我这,有事?」
「没啥事,只是在自己的屋子里闷得慌,所以过来你这儿走走,你应该不介意吧?」
浅浅地在自己雪白的容颜上勾勒出一抹轻笑,青岚摇了摇头,说道:「怎么会介意呢?」
忍不住再往自己方才瞧着的方向再瞟了一眼,她才领着黎谨言往屋子内走去。
只消那隐隐带着依恋的一眼,黎谨言便已多少窥探了这个慕家宝贝四小姐的心意。
她跟着青岚的身后坐定,在等待珠圆奉上热茶的同时,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心里儿有人吧?」
是爱乌及屋吧,因为深爱着自己的夫婿,所以连带地也关心起慕青城的家人,尤其是四小姐这颗慕家的掌上明珠。
灵眸轻然淡扫,慕青岚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大嫂迫不及待想把我这个小姑赶出门?」
虽说嫂子的身份尊贵,但青岚却从没有因为那身份而改变了她的态度,既不热络亦不冷漠,那不愠不火的说话方式,也让黎谨言多少了解了这个慕家四小姐的个性。
「我怎么可能想把你赶出去,只是我打小没有妹妹,既然你是青城唯一的妹妹,我难免会多关心些。」
「多谢嫂子关心,但我很好。」那明摆着一付拒绝打扰的模样让黎谨言忍不住地想摇头。
唉,人家都说慕家的几兄妹,个个都怪,看来还真是名不虚传。
但……打退堂鼓吗?
那向来不是她的个性,虽说她生性清冷,向来不爱管闲事,可是自家妹子的事就不是闲事了。
她自小没啥亲人,就只有娘一个,现在好不容易多了一大家子的人,她怎么可能不好好发挥一下她的母性呢?
「但我听到的和瞧着的,可不是这么告诉我的,你有心事!」
这句话甚至不是问句,而是一个肯定句,它代表着黎谨言认定了自己的认知是事实。
「这豪门大户里头的闲话难道还少了吗?嫂子要是句句操心,可是会累死自己的。」
其实别看青岚向来任性的紧,但她的观察力倒也钜细糜遗,她也很清楚,青岚来她的小阁立意是好的。
可她毕竟打小就只有几个哥哥,压根就不懂得该怎么说说自己那份女儿家的心事,所以她也不知道怎样的举止才恰当。
「听到的可以当不得真,但亲眼瞧着的呢?难道也当不成真吗?」漾起了一抹温柔的浅笑,黎谨言反问,语气之间带着一点点关心的严肃。
要不是那日在不经意之间瞧着了青岚那心伤的神情和那一颗颗滑落颊畔的泪珠儿,再加上她瞧着米大夫身影时那种绝望的眼神,她今日只怕不会这么突兀的造访。
「嫂子瞧着了什么?」其实当她望着黎谨言那满含着关心的眼神时,青岚的心中就泛起了一股子的冲动──想说!
不管是向谁说,她都不想要一个人傻傻的自苦。
但惯常的骄傲和矜持还是让她忍住了心头的那份渴望,抿唇不语,只是任由一抹抹的犹豫在她的心头盘旋漫涎着。
「瞧着了你的泪和你的心,而这些全都源自于一个男人。」
「你……」心事被人猛然地挑了开来,青岚的呼吸忽尔一窒。
她以为一直以来她都隐藏得很好的,用一张骄傲任性的面具掩藏着所有的心伤,可却没想到会被人轻易地揭破。
「傻瓜!」柔声轻斥,黎谨言爱怜地牵起了青岚那白皙的小手,然后紧紧地握着。「那些个少根筋的大男人们只怕从来没有发现你的心事吧?」
「他们……」未语泪先流,向来不允许自己软弱的青岚终于还是在同为女人的谨言面前落下了泪来。
「他们不是不疼你,只是不知道。」忍不住地,她还是先为自己心爱的男人找了个理由,毕竟男人天生在这方面愚笨,这不是他们的错。
他们总以为,只要给自己心爱的人吃得饱、穿得暖,衣无缺、食无少就已经足够,可他们不懂的是,女人要的其实只不过是一份真真实实的爱。
「我懂!」青岚怎会不了解那些打小把她放在手掌心疼宠的哥哥们不是不理会,只是不懂,所以她从来不怨。
「懂就好。」轻拍着青岚那白皙的手背,谨言忍不住为青岚的懂事而揪了心。
谁说慕家的大大小小个个任性的,他们只是不懂得该如何表达吧!
一如她心恋的男人,一如眼前这个为爱所苦的小女人。
「大嫂!」因为那眸中的了解和心疼,青岚再也忍不住热泪盈眶,她激动地喊了一声,长久以来心中的自苦再也无法隐藏。
晶莹的泪光刹时盈眶,即使不断地深呼吸,也不能阻止泪水弯蜒滑落她那白皙晶透的双颊。
「傻瓜!」爱怜的轻喟,就在这一刻,谨言想到以往为爱所苦的自己,心中当下决定一定要让青岚得到她想要的,她柔声轻问。
「让嫂子帮你好吗?」
听到这话,青岚初时有些愕然,在她的印象中,嫂子打从在她家做丫鬟起便是一副清清冷冷,只要事不关己,她绝对不会多操半分心,可是现在却主动说要帮她,说不感动那绝对是骗人的。
「你要怎么帮我?」向来显得笃定的嗓音竟然染上了一抹的无措,她透着泪光瞧着自己的嫂子,眼神中充满着希冀。
为了这段感情,她已经孤军奋战了太久,那种总是不得其法的挫折,让她急切地想要抓住任何的浮木。
即使她也很明白,感情的事或许强求不来,但……只要有那么一丁点的希望,她就忍不住地想去试。
「很简单,我们得先弄清楚,他对你是否真的无意。」
「如果他是真的对我无意呢?」青岚问得一点儿把握和自信都没有,昔日慕家四小姐的意气飞扬哪里还看得到半点的影子。
「无意的话……那就放弃啊!」黎谨言这听似理所当然的话却听得慕青岚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如果说确定了无意就得放弃,那么她宁愿不要去确定。
没有忽略青岚脸上忽尔闪过的几丝迟疑,黎谨言再次忍不住为她的痴傻而摇头心疼。
「我……」仰望着满脸关怀的嫂子,青岚欲言又止。
她真的不是没有想过要放弃,只是……
放不下,舍不去呵!
如果可以放下和舍去,以她的骄傲不会执着到今天。
一抹既无奈又凄凉的笑俏然地在她的唇瓣弯起,她真的有想过要放弃的,那种念头出现的次数甚至不下千次。
可偏偏她的心仿佛在无形之中被拉了一条线,紧紧地系在了那个无心的男人身上。
「放不下吗?」谨言对那种纠结复杂的神情其实并不陌生。
男人喔,真是一种可恶又恐怖的动物,这种让人又爱又恨的心情,想放手却放不开的心情,她当然也没少尝过。
「嗯!」青岚没有再多费唇舌否认,艰涩地点点头,承认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放不下,咱们就想办法啊!」即使明知米横天看起来也是顽固一族的,但黎谨言体贴地不泼青岚的冷水,只是鼓励地说道:
「我相信金诚所至,金石为开这句话,所以只要咱们愿意努力,再加上用对了方法,一定可以感动他的。」
反正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她就不信米横天那男人的心是铁铸冰雕的,完全不懂得感动两字怎生书写。
「嗯!」望着嫂子脸上的自信满满,青岚终于也挥去了带着凄楚的笑容,忍不住地扬起一抹充满希望的神情。
是啊,她是谁?
她可是慕家的四小姐耶!
这世上应该不可能会有她要不着、拿不到的东西吧!
只要她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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颀长的身子弯着,米横天专心地检视着自己亲手所植的药草。
他心无旁鹜地看了几株之后,突然间抬头眺向远方的小阁,却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看到那阁窗旁是空荡荡的一片,只有微风轻拂而过。
当他发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他愕然地收回自己的目光,再将心思调回那些药草之上,可是却发现自己再也无法专心。
她最近似乎变忙碌了!
以往总能在一回身就瞧着的身影,却在突然之间消失不见了。
他知道自己不该在乎的,可是……在那回首一眺扑了空之后,他的心竟然起了一股莫名的空洞感。
不该是这样的……那个任性的四小姐有没有在瞧着他,压根就不该影响到他才对啊!
原本舒缓的眉间猛然地皱起,向来总是宛若戴着一张面具,看不出心绪的脸庞也浮现着一丝懊悔和莫名的寂然。
「她……」忍不住地,他放下了手边的小锄,暗自计量着心头那股陌生的心绪从何而来。
在闭眼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他忽尔起身,然后往着身后的竹林走去。
笔直地走进长得茂盛的竹林子里,虽然外头的艳阳依然能够透着浓细的竹叶洒落几许光芒,但幽暗的气息却明显地增加。
从竹林的入口步上幽暗的林荫,不过几步路的光景,便见一个有些陈旧但却被照顾得很好的墓碑和一个墓冢。
看到那个墓,他向来冷硬的脸上,忽尔泛起了几许让人觉得诧异的温柔,那刀雕斧凿的脸上也破天荒地浮现了一抹浅浅的笑。
他默默地走到碑前,然后蹲在碑前,伸手温柔地轻拭着那碑上深刻入石的大字──爱妻祁氏如倩之墓。
他的妻啊!
「应该是太久没来瞧你了吧?所以才会心思烦乱,你为什么那么久都不入我的梦中呢?」
即使那话听起来似乎带着些许的怨怪,但若认真看着他的眸,却会讶然地发现其中那带着宠溺的深情。
「我知道你一定是怕我放不下你,所以才不敢再入我的梦吧!」轻轻的喟叹着,抚着墓碑的手却又更柔了。
「傻瓜……既然已懂情深的滋味,又何必再继续去寻找呢?你别怕我放不下,知道吗?」
他一遍又一遍的轻抚着、喃着,仿佛在他手底下的不是冷硬的石碑,而是一个活生生惹人怜爱的身躯似的。
「既然知道她怕你放不下,你又何必继续执着呢?」
一句话由上而下的飘落,那骤然被破坏的宁静让米横天忍不住气眯了眼,眼神犀利的瞪着来人。
「你不该来打扰我和如倩的。」那不悦的语气与方才的温柔相差了将近十万八千里之多,让人忍不住有种错觉,仿佛刚刚的一切都不过只是一种幻像而已。
「没有什么该不该的,我来见故友罢了!」面对米横天那带着怒意的指责,饶天居只是不在乎的耸了耸肩,明显地对于米横天的怒气视而不见。
「我们不是故友!」想都没想的,他拒绝让饶天居和自己攀上任何的关系。
「你或许觉得不是,但我想如倩一定会觉得我们是。」
饶天居含笑的目光往那冷硬的石碑一扫,那石碑仿佛有着神奇的力量,能让任何犀利的眼神变得温柔了起来。
「你放屁!」气怒到连粗话都忍不住地脱口而出,「冷静」这两个字在此时的米横天身上压根找不着半点的影子。
「啧啧啧……你倒还真不怕污了如倩的耳,竟然在她的面前这般粗鲁!」
饶天居以夸张的讶然表情摇了摇头,看着米横天的目光活像是看着一个怪物似的。
「以前你在如倩的面前可不是这样的,你作戏的功夫只怕会让躺在那里头的如倩吓得跳起来呢!」
「你……」士可忍、熟不可忍!
饶天居那几次三番的挑衅终于让米横天的怒气像是无头马车一般的乱窜了起来。
就连招呼都没打上一声,米横天壑地一招「漫天游龙」已经朝着饶天居的身上拍去,那不断幻化宛若千手观音的掌影在空中眼花辽乱,但饶天居也不是省油的灯,只见他亦化拳为掌,毫不费力地就挡去了米横天的攻击。
「啧啧啧,怎地每次都这样恼羞成怒呢?」那像是在取笑孩子一般的口吻,彻底地激怒了米横天,让他完全失去了该有的理智。
每一招、每一式都来得既狠且辣,仿佛非得要了饶天居的命才能息怒一般。
「喂,任性也该适可而止吧?」眼见米横天的攻势愈发凌厉,逼得饶天居连忙收起笑闹的心情,严阵以待了起来。
「我没有任性,只是……觉得你该死!」
这句话说得认真,语气也重,更是成功地让饶天居那全力防备的双手忍不住地一顿。
胜败也只不过是那眨眼的时间罢了,米横天的手已经灵巧地拍向了饶天居的胸前。
一口鲜血自饶天居的口中喷出,他的脚步也跟着踉跄了一下,但他仍勉力挺直了腰杆,双眸炯炯地望着米横天,问道:
「你真的认为我该死吗?」
看着那片逐渐消散的血雾,原本散失的理智也跟着逐渐回了笼,面对饶天居的问题,米横天只是抿唇不语,双眸的怨仍在,但恨却已经淡去了不少。
「如果你要我回答,我会说是,可是……」米横天的眼又不由自主地扫向那刻着爱妻名字的石碑,未尽的话语嘎然而止。
「可是一旦我死了,那么如倩的一片心意也就全毁了,所以你下不了手,可是却也停止不了恨我,对吗?」
洞悉的眼神染着一抹沉沉的痛,饶天居尽管气血郁滞,却依然将米横天那未竟的话语全数说了出来。
对于饶天居能猜出自己的心思,米横天并不感到讶异,在沉默了好一会之后,他终于用冷然的语气警告道:
「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这一次他能收得了自己的怒气与恨意,下一次或许就未必了。
他望着饶天居的目光中,带着这样的警告。
「你该知道我还是会来的。」
对于如倩的离世,不只米横天的心中有恨,他的心中亦有愧,所以他不能放手什么都不管。
「你……」好不容易抑住的怒气再扬,米横天脸色铁青地宛若地狱来的修罗。「若是不听劝,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我不会怪你,只是如倩的遗愿,我不能不替她完成。」迎着米横天那警告的眼神,饶天居不闪不避地直视着他的眼神,坚定地说道。
该死的!
对于饶天居那种既撩拨又找死地说法,米横天低咒一声,双手再次痒地想要爬上饶天居的脖子。
可这次那大胆撩拨的男人却没再傻傻地任由他渲泄心中的怒气,颀长的身影俐落的往竹林顶端一跃,在拂落了一堆的竹叶之后,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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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吗?
是她眼花了吧!
毕竟慕府虽然比不上皇城里的固若金汤,可是自从大哥在自家出了事之后,三哥就将许多的师兄弟邀来护卫慕宅了。
所以一般的闲杂人等想要进入慕宅为非作歹,那压根就是不可能的。
因为觉得不可能,于是青岚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可是不管她怎么揉,那逐渐化成一个黑点的身影还是没有消失。
所以……并不是她眼花吧?
这样的认知让她原本还算平静的心中蓦地泛起了一阵波澜……
如果那个人是刺客,又从米横天的小屋那儿窜上了天,那么米横天是不是有危险了呢?
如果换做以往,她只怕早已急切万分地往米横天的小屋窜去,但此刻她的脚却像生了根一样,钉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地。
不该去!
因为嫂子说不要一昧地想要亲近,因为这样只会将米横天推的更远。
嫂子还说……
还说了什么呢?
怎么她的脑袋瓜乱成了一团糊,怎么想也想不出嫂子曾经告诫过她什么。
只要一想到那宵小居然可以全身而退,那么米横天的安危只怕堪虑,那原本生了根的脚开始缓缓的提起,那些曾在耳畔谆谆提醒的话语像是从来不曾存在似的在她的脑海之中消失无踪,遍寻不着。
一步、二步……终于,再也按捺不住的青岚跃起纤细灵巧的身子,什么也顾不得的她窜起灵巧的身子,快速地米横天的「药居」狂奔而去。
不过眨眼的时间,她的人已经来到了「药居」之外,还来不及让自己喘口气,她伸手推开没有阖进的小门,屋子虽然不简陋,可是却也能让人一眼瞧见里头的空荡。
人呢?
眼前的空荡让青岚原本就担忧的心更是往下一沉,她急匆匆地退出,举目四望,眼神瞟向刚刚那抹黑影窜出的竹林。
想也没想的,她的人已经往竹林子里奔去。
狂乱之中,她忘了,那是米横天曾经言明的禁地,他住慕府,不支薪晌,不要华宅,要的就是那片竹林子。
为什么?
她曾经探究过这个问题,可是连大哥都没有给她一个答案。
「啊……」突然间,一阵骇人的啸声从竹林子里传来,那声音不知怎地,让青岚的心房冷不防的一窒。
那是米横天的声音,她不可能会错认。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那声音中有着浓到不容让人认辨的伤痛?又为什么他会发出这样让人揪心的狂吼?
心中带着这样的不解,她缓缓地步向竹林,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整个人都傻住了。
那真的是他吗?
像他这样一个像钢铸一般的男人竟会抱着一块石碑,任由泪水爬满他的脸。
他为什么哭?像他这样的男人应该是无泪的吧!
或许正因为这样的认知,他的泪却更教青岚心疼万分,但她却依然忍不住地臆想着──
那泪水是为谁而流,又或者是为何事而流?
像是冥冥之中有着一条看不见的绳索在牵引着,青岚一步一步地走向她悄悄深爱着的男人。
望着他那透着浓浓萧索的背影,青岚忍不住地伸出了手,想要抚去他那在无言中散发的孤寂。
可是她的手才堪堪触到他的背,他就像是一只被踩着了尾巴似的猫,挺起了背脊跳了起来。
满眼警戒地望着她,即使那来不及拭去的泪光依然残留,但是眼底的凶狠和怒气却是青岚从来不曾见过的。
望着那仿佛要噬人的眼神,青岚忍不住地倒抽了一口气,整个身子也跟着倒退了数步。
「谁准你来这儿的?」米横天恶狠狠地问道,被人打扰的不悦,让他整个人宛若笼罩在怒气的风暴之中。
「我……」被这么猛然一问,青岚呆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其实,她真的很想开口问──问他为什何落泪?
像他这样的男子应该是没有泪的不是吗?在她的心里,即使他落难成了官奴,,可是那种昂藏的气势却从来没有背离过他。
这样的男人,一旦落泪,却更教人心疼呵!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滚!」从来不想这样的脆弱被人瞧见,这时的米横天完全忘了自己不过是一个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官奴。
那种与生俱来的气势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个高高在上的王者。
如果说他的眼泪让她揪心,那么他那嚣张的怒气和喝斥更是轻易地也让她与生俱来的骄傲扬起。
「为啥我不能来?」她抬高自己的下颔,即使身高硬是矮了他一截,但青岚依然抬高了自己那尖细的下颔,不畏不惧地迎着米横天的怒气,说道: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现下我们脚踩着的是慕家的土地,我倒不知道在这片土地上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来的。」
「你……」一句话,成功的让盛怒之中的米横天语塞,但却也让他的眸中勾勒出更多的嫌恶。
多么一个骄傲的女人啊!
这样的女人怎么比得上如倩的一根小指头呵!
「对,我是脚踏慕家的地、头顶慕家的天,但是这片竹林是慕青城答应给我的清净之地,难道主子们就可以说话不算话吗?」
他的怒气不再加扬,反而加速的内敛着,不过是眨眨眼的时间,米横天再次回复到他以往面对她时的冷凝。
「就算是这样,难道我连来都不能来?」她眯着眼,扬声问道。
直觉的,青岚知道这片竹林藏着秘密,一个米横天不容许任何人触碰的秘密,一个她现下很想知道的秘密。
「不行!」想也没想拒绝,对他而言,她什么都不是。
多绝的一句不行啊!
青岚的眼神忍不住看向他刚刚趴倒哭泣的石碑。
刹那间,碑上那「爱妻」两字像一把利刃,笔直插进她的心房。
痛苦和酸楚转瞬间在她心底混杂一片,一股让她说不清的难受滋味于血液之中乱窜。
「你……娶妻了?」不敢相信眼睛所看到的,她望着他追问。
「这不关你的事。」米横天毫不犹豫地阻绝了她的探问,但就在青岚的心再次因他的冷淡而崩裂时,他却又出乎意料之外的开口,「不过,我的确成亲了!」
「可是……」怎么可能,米家在几年前惨遭骤变,那个时候的他不过是个弱冠青年,从来不曾听说过他有妻子。
「我不能有妻吗?」在讲到「妻」字时,他的语气转柔,让人明显感觉到他的深情。
心更酸了,她忍不住想知道,那个被称为「妻子」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青岚侧首,却还来不及细看,米横天已经往横踏上一个箭步,挡住了她探索的目光。
那种急于保护的心态,仿佛认为她的眼光会亵渎了长眠在九泉之下的女人似的。
他……真的很会伤人!
「不能知道她是谁吗?」青岚黯然地低问。
「你不用知道!」还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然。
纤细的身躯冷不防的一颤,她的心中虽然至悲,表现出来的却是极为刚强。
「如果说我一定要知道呢?」话声未落,她的掌已朝着米横天的方向拍出。
一直以为他不属于任何人,所以她毫无保留地倾心相爱,总相信,终有一天他会知晓她的心,可如今……
那种痛激得她兴起了玉石俱焚的心思,双手舞出的招式也愈见凌厉。「我一定要看!」
「这里不是你能撒泼的地方!」米横天自然的将她的心痛解释为任性,出手上也愈发没有保留。
「不管怎样,我今天一定要知道!」几乎是不顾一切的,青岚甚至不管自己的安危,一心只想抢上前去看清那女人的名字。
「你再胡闹,就别怪我下重手。」耐性宣告用罄,他用最冷酷的语气警告着。
但这样的警告哪里入得了青岚的耳,她现在唯一听得见的,只有那声声句句的不准、不行、不能……就像负伤的小动物一般,青岚不要命似的,一掌凌厉过一掌。
面对这样刁蛮的她,米横天愤怒的低吼,那完全没有拿捏的劲道笔直拍向了她。
在他掌风触到青岚的那一刻,一口鲜血便这么硬生生地从她菱儿小口洒出一片血雾。
「你……」一阵阵令人难受的气血不断翻涌,她纤细的身子连站都站不稳。
她椅跌坐,而他却只是眼睁睁地用染着愤怒的目光瞪视着她。
「一定得对我这么残忍吗?我这一片真心为谁,你不知道吗?」一片黑雾快速地笼罩在她眼前,但她却用最后仅剩的力气,悲切地问。
在昏倒前的那一刻,她似乎看见米横天的嘴角蠕动了一下,但终究无言,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很明显,他连伸手拉她一把的想法都没有!
呵呵……呵呵……
原来,这就是她爱的男人呵!
心好冷好冷……她认命地接受了眼前的那片幽暗,反正只要陷入其中,她就可以什么也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感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