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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在那几天的南部之旅中宣告结束。
程又齐怀着不舍的心情回到台中,准备开学。
每回经过漫长的假期,刚开学几天不只学生会适应不良,他也会有些倦怠,毕竟前一天徜徉在山水之中,隔天就得回到现实,这种感受真是两极化。
不过这次不同,有了爱情滋润,他的心情非常好,开始期待这个周末,因为他答应要北上去看她。
程又齐带的班级明年要考高中,今年暑假全班留下来暑期辅导,只有他这个不良导师不顾他们的死活放假逍遥去,为了犒赏他们的辛劳,每人一包零嘴。
“厚!老师,你又去花莲喔。”老是给他花莲麻薯,吃到都快怕了啦。”
“哈!我比你好一点,是冈山的羊肉。老师,这个我家隔壁的超级市场也买得到。”真失望,还以为今年能有什么新鲜的。
有人喜有人悲,有人哭笑不得。
“老师,不要滥竿充数给我铁蛋啦!”淡水河哪有山可以爬,是当他地理不好吗?
铁蛋是冷燕湖要回家前给他的,还没来得及吃,就发现要给学生的礼物少了几包,才临时去补买,最后连这包铁蛋也贡献出去。
“有比我的台中太阳饼更惨的吗?”他家从事糕饼业,每天被迫闻太阳饼的味道,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太阳饼,不过——“老师,要买也请买我家出产的好吗?”就算厌恶,还是要请人多多关照自家生意。
程又齐放下这两个月同学考试的成绩单,忍不住摇头又叹气。
“有的吃就不错了。看看你们考的成绩,什么都差也就算了,好歹身为理化老师的我是你们的级任导师,你们的理化却是全校倒数第二名,真正欲哭无泪的人是我吧?”明明平常都会举一反三,平时考试成绩也差强人意,怎么这两个月却糟到谷底,他不能理解。
“哎哟!老师,别太计较啦,隔壁班的是英文导师,他们的英文成绩还是全校最后一名,哈哈!我们比他好一点,算给你面子了啦。”做人就是要懂得知足常乐。
“我听说他们接下来有一个月的时间,天天要加强英文,好惨喔!”
真是五十步笑百步,这群宝学生。
“你们也希望来一个‘理化月’吗?不,一个月可能不够,最好是三个月,觉得怎么样呢?”
“谁教老师放我们自己跑去玩!”
“对啊!”有人抗议,自然有人附和。
“其他班级导师都陪着学生一起辛苦用功,只有我们班的导师跑出去玩,根本不管我们,最可怜的就是我们啊!我们根本是校园的孤儿啦!呜呜呜——”说到底,千错万错都是导师的错。
一个趴在桌上假哭,二三四五六个也有样学样,最后干脆全班一起来,合演一出孟姜女哭倒万里长城的戏码。
程又齐不愠不火地站在讲台上。
这一节是班会,他们要这样闹,也随他们,都相处那么久,怎可能不清楚这群萝卜头在想什么,他们这招还不就是想要引发他的愧疚,进而使他想办法补偿他们,但眼看明年的决战时间迫在眉睫,他哪可能陪他们继续玩闹。
哭了半天却不见有效果,慢慢地,一个、两个抬起头来,发现导师站在讲台上抱胸注视着他们,表情是他们未曾见过的严肃。
喔唷,事情好像大条了。
“老师,你怎么了?”带头哭的家伙眼见情况不对,连忙想搞懂老师究竟在想什么,才能想对策。
“我是在想,可能以前真的对你们太好,才让你们混到以为可以欺到我头上来。虽说成绩不代表一切,但认真求学本来就是学生应尽的责任。”
“所以?”怎么愈听愈胆战心惊?
“所以……”程又齐露出一如往常的温和笑容,“从明天开始实行‘理化月’,务必让你们进入备战状态。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考上学校,毕竟你们是学生,认真念书就是你们的责任。”
看着台下学生一片愁云惨雾的表情,他又想到个好主意。
“嗯,这样好了,以后第八节课,我会留下来陪你们,‘理化月’结束后再来安排‘数学月’,之后再依序加强你们最弱的科目。其实老师并没有要求你们个个都要考到第一志愿,只是继续升学对你们绝对没有坏处,对吧?”
不不不——他们不想进入地狱,以前那个好说话、好商量的程老师到哪去了?
想想其他班级每天不是晨考、午考就是放学考,考到最后简直不成人样,每个人的表情都苍白的吓死人,他们才不要跟他们—样、
“老师,不要这样啦,我们不会再欺负你了!”追根究底肯定是刚才玩得太过火了。
“是啊,老师,不要实行什么‘理化月’、‘数学月”,我们一定会用功啦!”开什么玩笑,一旦每天要晨考,早上就要少睡十分钟,对他来说多睡十分钟很重要的。
“各位同学,让我们一起努力吧。”程又齐微笑的说,只听底下哀鸿遍野。
收心操,结束。
下课钟声响起,程又齐回到导师办公室,里头的老师们已经开始闲话家常起来。
这学期坐在他右手边的数学老师辞职北上任教,位子空了出来,对面仍然是国文老师徐卉柔。在一个女性多于男性的世界中,不管到哪去都会碰上女人,他也慢慢习惯和女人交谈,而不去得罪她们。
要知道女人的心思真的很诡异,泰半的时候根本猜不透,只得尽量别误触地雷。
徐卉柔不愧是国文老师,不只走路轻飘飘,就连声音也是轻柔的如同一阵和风,没有细心注意,往往会错过她的一针见血。
大学毕业后,他才回到台湾,中文能力严重退步,幸好经过徐卉柔的恶补,总算有点进步,上回能轻易对燕湖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意也是经过她的细心调教。
“程老师,春风满面,这个暑假过得很惬意是吧?”敏锐的徐卉柔早就由他那双眼底探知一二。
“不错。”能与燕湖重逢,进而和她成为男女朋友,是他这个暑假最愉快的一件事。
她细长的眸子直盯着程又齐猛瞧,突然笑了一下。“对了,你知不知道我还会看相?”
“喔,看出什么了?如果我有偏财运,记得跟我说。”
“你没什么偏财运,只能脚踏实地赚钱,不过只要你肯努力,将来就不愁吃穿,但这不是我要跟你说的重点,我要说的是你走桃花运了。”
“来,各位老师,请注意一下,这位是我们这学期新来的英文老师,叫做方可馨。程老师,方老师要坐你隔壁,以后就麻烦你多多照顾了。”教务主任笑咪咪地介绍。
“程老师,你好。”方可馨客气的打招呼,温柔的视线在扫过办公室内一圈后,最后定定落在程又齐脸上。
程又齐一脸怔忡。
徐卉柔则是笑笑的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方老师,我先带你去熟悉环境。”
等到办公室恢复平静,他放在抽屉的手机忽然响起,拿出来一看是母亲打来的,时间刚刚好,用膝盖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妈,你怎么什么都没说?”
“我现在不就要跟你说了,人家可馨很有心,为了你放弃美国高薪的工作回到台湾,你可别让她伤心了。”
拿着手机,程又齐闪出办公室。“我说过我对她没有任何感情,而且我现在有女朋友,我们之间就更不可能。妈,你别胡乱插手,最后会很难收拾。”
“可馨也算是我看着长大,她人漂亮又温柔,你到底是嫌弃她哪一点?”听见儿子有女朋友,程母固然很高兴,却又有些遗憾,毕竟方可馨是邻居的孝,两家关系不错,住在美国的时候还受过对方不少恩惠,如果能结成亲家当然更好。
“妈,喜欢这种事是要有感觉,我对可馨就是没感觉。”他只对燕湖有感觉。
又提这种她不能明白的事情。“感觉这种东西太模糊,少跟我用这个当借口!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可馨在美国可抢手了,但她只喜欢你,要你试试又不是要你的命,干嘛这么死心眼!”比起外头不认识的女孩子,她还情愿方可馨来当她的媳妇。“总之,可馨是为了你回来台湾,她刚到台中人生地不熟,你给我好好照顾就对了,她还没搬家,这星期六日你就帮忙一下。要是她出了什么事,你妈我可赔不起人家一个宝贝女儿。好了,就这样,下次记得带可馨回台北,知道吗?”迅速说完话,程母匆匆挂断,免得还得听儿子的长篇大论。
“可恶!”程又齐烦躁地爬爬头发。
“就说你走桃花运了。”正要去上课的徐卉柔经过程又齐眼前,慵懒地抛出一句。
“有没有办法解?”他相信缘分,却从来不相信算命这种事。
徐卉柔耸耸肩,露出一副不关我事的表情。
“自求多福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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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湖,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这样的询问已经不是第一次。
打从冷燕湖回到台北的公司后,同事们总是用一种探视的目光盯着她,好像她身上带了什么致命病毒。
第一个人问出这问题后,相同问题便接二连三的冒出来,不是客户就是其他同业朋友,甚至连只合作过几次的模特儿也有这疑问,让她不得不反省自己是不是表现太明显?
有吗?应该没有吧……
她照样每天准时上下班,要加班也是乖乖报到,闪神的时候是会不小心想到程又齐,那也是私底下的事情,想来想去不是自己露馅,肯定是上次艾青苑打回来告知老板,消息才会走漏。
程又齐一不在身边,她还真有些寂寞,尤其是每当要抽烟的时候,就不自觉想起他生气地站在她面前要她交出香烟的表情,也多亏他,害这个月的烟费暴增,被扔掉的比她抽的还多。
白天他要上课,晚上她下班时间不定,能聊天的机会实在不多,最多传简讯以解相思之苦。没想到自己也会落到这一天,心底居然会挂念着某个人,一想到他,心不由得暖了起来,感觉还真好。
“一个人躲在这里偷偷笑着,还笑得这么碍眼,真的谈恋爱啦?”正在寻觅抽烟地点的范士焄看见冷燕湖躲在角落,便走过来调侃。
“不行吗?”进入“阳光”只是暂时接替学弟的工作,并不打算长久待下来,因此冷燕湖和公司员工并没有密切的互动往来,不过却与也是独行侠的范士焄关系还不错,他们俩同样不喜欢面对太多人。
“大姐想恋爱,当然行罗,不过听青苑的形容,我在想那个男人真的能压得住你这匹爱乱跑的野马吗?”他吊儿郎当地问。
点火,吐烟,范士焄的动作十分优雅,拥有俊俏外型的他若不说话,还真好看,大多数的人都会猜他是模特儿。
“不劳费心。”
“就跟你说我们两个还比较适合,干嘛非要去毒害其他人不可?”范士焄邪魅的表情满是挑逗。“要不要试试看?保证你会爱上我!”
“如果你能先跟你家那尊划清界线,再来找我吧。”她懒懒回应,根本不当他说的话是一回事。
提到那个人,终于让范士熏无懈可击的表情有一丝破绽,他不耐烦地把烟踩熄。“你明知我根本搞不定他。”
“那就别拖我下水。要分要合都是你们的事情,最好别扯上我。”
范士焄跟她的交情比较好的原因不是因为他长得多好看。
事实上,她在这一行看了太多帅哥美女,多一个或少一个对这个世界的转动都没有差别,当然也不是他们的性格有多像、有多厌恶人群,更非他的拍照技巧超群绝伦,理由很单纯——因为他是同志。
有天下班,她突然折返公司拿钥匙,不小心就目睹两个男人相爱的场面,那情景着实让她吓了一跳,不过她也不是没见过大风大浪,在他们仍错愕得不知如何解决的时候,她已经若无其事关门回家。
从那天以后,她成了老板经常关心的对象,不是因为她的表现很好,也不是因为她不小心撞见他们“盛开”的“友情”,而是范士焄居然说他爱上她,所以惹得老板不太高兴。上回听见她谈恋爱,老板还亲自致电恭喜,足以想见自己这个眼中钉有多惹人厌。
“他的独占欲很麻烦。”
“自己去告诉他。”她才懒得管他的闲事。
“说也没用。”
“跟我说更没用。”想到程又齐,她的心情还不错,后天他就要来看她,但她不谙厨艺,要带他上哪去吃比较好?记得他好像挺喜欢吃烤肉,下班回家得上网查查哪间烤肉比较有名。
“我为什么不爱女人?”
“我哪知道。”又齐星期五晚上就会北上,可以住在她那边,上次都能接受和他同寝,这回肯定也没问题。
“你都没专心听。”难得有让他可以诉苦的对象,他很努力的说,她却不努力的听。
“因为你都在说废话。”清楚范士焄根本离不开老板,她才没空听他的抱怨。
“有没有男人可以推荐给我?”闲话聊完,他开始讲正事。
冷燕湖赏他—记白眼。
“拜托,你想到哪去,我的香水厂商很不满意我们提供那些太漂亮的男模,才想问你有没有认识比较阳光、生面孔的男模,我等着要用!”身边那个没处理掉,他也没办法往外发展。
原来如此。“我再帮你找找。”公事上就没问题。
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瞥见她反应不同,似是很期待,范士焄很识趣地先行离开。
透过铃声就知道是谁打来的,冷燕湖不禁噙着微笑接电话。每回接到他的电话,她的心都很甜蜜。
“燕湖,不好意思,我是要跟你说这个星期我有点事情不能上台北去找你,改下个星期好吗?”
透过手机,程又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她笑着说:“没关系,有事情就先去忙,下次再来也可以。”
“那你记得要吃饭,最好赶快把手上的烟扔了知道吗?”即使不在她身边,他依然清楚她的习性。
“……”冷燕湖看了眼手上的香烟,随即踩熄。这男人的雷达是遍布全省吗?“别担心我,等你手边的事情忙完,再来找我,别太勉强了。”
“有想我吗?”
“有。”听见他的笑声,她不禁感染上他的喜悦。
“我也非常想你。记得下个周末空出来给我,就这样了,赶快去吃饭。”
挂断电话,冷燕湖轻吁口气。
在听见程又齐要取消这个周末约会的瞬间,她心情有些闷闷的,不是怪他,而是因为不能见他而感到不愉快。
罢了,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
会因为见不到人而觉得落寞,看来她的确恋爱了。
恋爱啊……只希望别影响她的工作情绪才好。
心情仍是有点闷,她取了根烟点燃,然后盯着手上的烟非常鸵鸟地想“谁教你不来”,程又齐无法前来多少还是让她不太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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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师办公室里,程又齐挂断电话,神情烦躁。
本以为这星期就能看见燕湖,结果临时作罢,让他的心情变得很糟糕。望着右手边的位子,他的头很痛。
方可馨是他们住在美国时隔壁邻居的孝,双方父母都在同一间公司上班,感情自然不错。母亲也很喜欢乖巧的方可馨,可惜他心底早有个人,对方可馨根本毫无感觉,只当她是朋友、是妹妹,就是不可能成为情人。
本以为他们之间来往在美国就算结束,哪知她居然会追到台湾,还成为他的同事。
对他而言,朋友和情人分得很清楚,在美国的时候,他不止一次告诉方可馨说他们根本不可能,怎料她现在竟付诸行动,真是找他麻烦。
“你在叹气,真的那么讨厌我?”刚回到办公室的方可馨,听见他叹气,她面带愁容的问。
“知道就好。”程又齐直截了当的说,绝对不会让方可馨有自己很有希望的错觉,他的温柔只会给他的情人。“你这么做真的让我很困扰。”
方可馨柳眉轻皱,一副无辜的模样。“我知道我的行为让你困扰,所以只告诉伯母,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伯母拜托你帮我搬家,如果你不愿意也别勉强,伯母那边我会挡着。”
“我没有不愿意,你是头一次到台中,我照顾你是应该的,这个周末我会去帮你搬家,顺便带你认识住家附近的环境,不过仅此一次。可馨,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我也坦白告诉你,我很爱我女朋友,真的不可能爱你。”
以前没女朋友,无论他拒绝几次总是少了最有利的后盾,如今他已有女朋友,相信她会更明白。
方可馨眼底迅速闪过一抹黯淡,随即又很快掩饰。“又齐,你想太多了,我虽然喜欢你,但也不表示就会一直喜欢。”
程又齐挑挑眉,质疑她话里的真实性。“既是如此,你在美国的工作不错,为什么要突然回来?”没意思却会到他的学校任教?
她微笑,轻声解释,“为什么不能回来?我好歹在台湾出生,难道就不能回来看看自己的家乡吗?而且我对教学很有兴趣,刚好有亲人在教育界有人脉,既然有这个机会,就要好好把握。”
反正不管他说什么,方可馨都有理由,程又齐也懒得和她继续争论下去。
“你明白就好。我要去吃中饭,要不要一起去?”尽点照顾朋友的义务,他会做,但若要他付出感情,恕难从命。
“不用了,有老师找我一起吃饭。”
程又齐点了下头,随即步出办公室,方可馨则落寞地望着他的背影。
她也希望自己别那么死心场地,只是喜欢就喜欢了,这次追到台湾,也是希望做最后一搏,若真的没有希望,她才会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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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因故取消约会,第二次因为冷燕湖要出差拍照而作罢,第三次正逢程又齐任教的国中举行运动会,他离不开,她也因为工作忙而走不开,到了第四个星期,他终于有机会可以北上,她却答应父母南下探望他们而再次错过。
结果整个九月,他们不只没见到面,甚至电话也没打几通。说无所谓是骗人,只是冷燕湖也非常明白身不由己的苦衷,只能说他们要见个面还真是困难重重。
星期六搭夜车南下,半睡半醒间,她作了个梦,梦见他们分手了,吓出一身冷汗,再也睡不着。
这真不是个好兆头,偏又无可奈何。
他是老师,上课放假的时间固定,而她却是连假日也下一定有空闲的摄影师,加上两人又相隔两地,要继续培养感情实在有些困难,光是第一个月就让她尝尽苦头,如果最后两人真因此分手,她也无法有怨言。
耳边传来火车行驶的声音,规律而有节奏,望着映有自己脸庞的车窗,那不是一张疲惫的脸而是略带寂寞的无奈。
难得程又齐终于有机会北上,她大可跟家人说一声,下个星期有空再回去,她却没有这么做,只因她有点想发泄,不是生任何人的气,纯粹是想把这个月的不愉快找个出口发泄,而那个倒楣者自然就是程又齐。
她也不想无理取闹,偏偏管不住自己的愤怒。
只是想见个面,真有这么难吗?
爱情,确实很棘手,没有的时候不会想,有了之后就天天想着对方,害她差点无心工作,让她不禁厌恶自己的公私不分。
恋爱啊……真的真的太麻烦,让她又累又倦、又苦又甜。
想放,却不敢放,只因她十分迷恋那个男人。
冷燕湖闭上眼,整个身体靠在椅背上,一手支着额,脑子里想的全是他。
凌晨,火车抵达车站,当她打电话回家要请父亲来接她时,意外地遇上不可能也不应该出现在她眼前的人。
程又齐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嘴边挂着微笑,起身走近她。
“等你等得差点睡着了。”
为什么?
为什么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他会出现在自己面前,让她设防的心轻易瓦解?
“我只是来接你,有必要那么感动吗?”
见她不发一语就先掉泪,程又齐着实慌了。
想见她,下课后立刻搭火车南下,在冷家吃过晚饭就来车站等到现在,为的就是给她一个惊喜,不过显然她给的惊喜比较大。
冷燕湖仍旧不开口,猛摇头,然后扑进他怀里,把脸埋在他胸口上,完全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感觉,只觉得满心的感动、激情全都涌上,整个人就像是融化的巧克力一样只能靠在他身上。
“燕湖,到底怎么了?别一直哭,快点告诉我,是不是有人欺负你?”见她哭成这样,让他的心都拧了起来。
“没事……只要让我哭一下就、就好了。”
冷燕湖也不晓得自己为何要哭,但泪水就是止不住的往下掉,想起过去种种,她突然觉得自己欠他好多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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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明月高挂夜空,银白光芒映人屋内,睡意不浓,冷燕湖和程又齐并肩坐在客厅外头的长廊上。
冷燕湖的腿上摆着相簿,里头全是人物照,每张照片都是她一时的捕捉,非是精心设计,但更能拍到最真实的一面。
“比起景物,我更喜欢拍人,因为人的表情千奇百怪,就算是笑容也有分很多种,每一种的含意都不同,比拍景物的挑战度更高,我很多照片都是人物照。你看这张——”
她翻了几页,指着一张男女相拥的照片说:“这是我第一次到淡水拍照,听见这对情人甜言蜜语,女孩子很年轻,男人成熟又俊帅,一时感动就把他们拍下来,并希望他们能够白头偕老。三个月后,我偶然再到淡水工作,又看见同样男人搂着一个女人,只不过这次那个女人是别人,然后我又拍了张照片。”
她翻开下一页,同样的男人、同样的笑容,女主角却不同人,照片上的情侣一样笑得灿烂。
“这让我觉得男女之间的爱情原来那么容易就消失,爱情并不是无可取代,只要感情没了,要爱上另一个人根本不是难事,不过这男人还真可恶……”
明白她只是有感而发,程又齐静静聆听。
等她结束对男人花心的数落,接下来的照片比较幸福,有全家人欢乐出游、孝子打闹的天真无邪,也有散发青春气息又爱搞怪的学生,在她的相簿里有着各形各色的人,然而最引起程又齐注意的是有位老先生站在港边,身后还伴着夕阳入镜的照片。
“这张啊……我在港口遇到这位老先生,跟他小聊一下才晓得他站在港边是在思念去世的妻子。他们结婚六十年,从没吵过架,他告诉我只要想着对方的好,再想想自己的坏,就不会想吵架了,而且他们都清楚对方很爱自己,那就更没必要吵架来伤害感情。看着他又让我觉得想要白头偕老其实也不困难,只要愿意真心去爱一个人,再大的困境也可以突破,不是吗?”冷燕湖笑笑地说。
程又齐将她搂在怀中,柔声倾诉,“那我们肯定会白头偕老。”
合上相簿,冷燕湖乖乖的靠着他。
“你有梦想吗?”
“梦想啊……我想上山教书。还记得在花莲开小吃店的老板吗?因为认识他,我才晓得山上的资源很少,平地的孝子有很多念书的机会,住在山上偏远地区的孩子却得辛苦走好几个小时才能抵达学校,在师资参差不齐的学校里受教育,然而他们的上进心却没有遭到磨灭,反而更勤奋努力,让我很感动想留下来帮助他们完成学业。你的梦想又是什么?”
“我的梦想没你崇高伟大,一个是想开摄影个展,另一个是想带着相机环游世界,拍下各地的风上民情,让他们成为我人生回忆的一部分。摄影是我的生命,我永远都不会放弃。”提起自己的梦想,冷燕湖有满腔的亢奋,但说完后精神也逐渐不济。
“祝你早日完成梦想。”
“谢谢,你也是……”呼吸放慢,眼皮加重,她……不行了。
察觉怀里的人已经梦周公去了,程又齐心头的问题仅能继续锁在心底,其实他想问: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要到山上教书,你愿意陪我去吗?
但她已经入睡,他又没有问出口,这个答案谁都不能给他。
一旦上山少说三五年,说不准他还会待上一辈子。
山上的物资不齐全,男人都不见得能忍受,何况是一个女人。即使问了,成功机会有几成也心知肚明,然而,他却希望她能一直陪在身边。
分别十年……实在是太久了。
如果没有机会再遇见她,他会不会爱上其他人?也许会,也许不会,不管如何一切都是未知数,因为他已经和她再次相逢。
其实他并没有刻意坚持不交女友,就是提不起兴致,独处的时候,心底总会想起她,并怀着期待下次再见的希望,仅是如此,结果这样的希冀伴随他,一晃眼就十年过去了。
他真的相信这世间是有缘分这种东西,正因为缘分的牵引,他们才没二度错过彼此,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