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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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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一刻钟的功夫,赵贤文便拎着一只山鸡,两只野兔走了回来。

“这么快。”芝兰惊讶地看着贤文手中颇为丰盛的猎物。

“啊!是吗!碰巧而已,今天运气好些。”赵贤文解释说。

“爹爹好厉害!”鹤儿用崇拜的眼神望着爹爹,紧接着口水便忍不住地流了出来。

芝兰好笑地点下鹤儿的额头,笑说,“小馋鬼,刚刚不是吃饱了吗。”接着转过头对贤文说道,“把它们交给我吧。”

谁知贤文却说:“不用,你陪鹤儿就好,这些粗活我来做。”

芝兰神情先是一怔,接着会心一笑。四年的分离,贤文真是变了许多呢。

吃完了贤文做的野味大餐,已经快到晌午了,看着鹤儿油光光的嘴巴,满足地打个饱嗝,芝兰不由得微微一叹,他们哪像是逃难啊!倒像是一家三口出来游玩踏青。

不过也奇怪,他们休息的地方明明离道边不远,但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却无一人发觉此处。起初芝兰还一直提心吊胆,但见贤文一直悠闲从容不迫,自己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将吃剩的野味包好,熄灭火堆,一行人上了马车继续赶路。鹤儿精神饱满,在不大的车厢里跳上窜下。反倒是芝兰倚在车壁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吁!”贤文突然将马车停下,掀开车帘对猴子一般跳来跳去的鹤儿笑着说道,“鹤儿,想不想跟爹学驾马车啊?”

“想啊。”鹤儿大眼睛兴奋地瞪得溜圆,立即欢喜地扑了过去。爹爹第一次这样和气地对他笑呢!

“贤文,鹤儿年纪还小……”芝兰担心地说。

贤文笑道:“没事,我照看他,你先睡一会儿吧。”

芝兰感动于贤文的体贴,透过车帘看着鹤儿笑嘻嘻地坐在贤文的怀中,手里拿着马鞭,学着大人的样子,吆喝着赶着马车,心慰地一笑,还以为这孩子多少跟贤文有些隔阂呢!毕竟血浓于水,看他们父子二人嬉闹的情景,终于放下了心。倚着车壁,昏昏沉沉地便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马车晃晃悠悠仍在走着,芝兰奇怪自己怎么睡了那么久,动了动有些酸痛的脖子,掀开车帘,“贤文。”

贤文转过头,“你醒了。”

坐在贤文怀中的鹤儿也说道:“娘,你真能睡喔。”只是语气有些蔫蔫的。

“怎么了?”芝兰伸手摸摸儿子的脸。

贤文道:“玩了一下午自然是累了,你瞧他眼睛都睁不开了。”

芝兰微微笑了笑,“贤文,我们到哪了?”

“已经出了滨县。”赵贤文说。

闻言,芝兰的神情怔了一下,低垂的眼中闪过一丝感伤,真的离开了啊!毕竟是生活了多年的地方,乡土之情还是有的,心中虽然不舍,芝兰却忍住没有回头望一眼,突然,揪住衣襟的左手被贤文温热的手掌握住,芝兰抬眸,望向贤文那双黑亮蕴含深情的眼中,传递的柔柔情意。许久,芝兰的眼中闪现出一股坚定,神情淡定地一笑,有贤文在身边啊,她无所畏惧。

“去哪里,我和鹤儿都会跟着你。”芝兰微微笑着说,温柔的语气中却透露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坚定。

“爹,娘,我们晚上要睡在哪里啊?”窝在贤文怀中的鹤儿打个哈欠问道。

“拐过这道山弯,应该有家客栈。”赵贤文拍拍鹤儿的小脸蛋说,“等到了那,先舒舒服服地洗个澡,然后在软软的床上睡个香香觉。”

“好喔。”听爹爹这样一说,鹤儿原本昏沉的小脸立时恢复了一半精神,“爹,晚上我们吃葱油饼好不好,娘每次去赶集,都会买葱油饼给我吃,特别特别好吃。”

“葱油饼?”贤文挑下眉,好像有些不理解饼怎么会好吃的,随后点头说,“好啊。”

芝兰微微一笑,“之前一直担心你跟鹤儿相处不好,现在我倒怕你惯坏了他。”

“这样算娇惯吗?”赵贤文嘴里嘀咕道。

“什么?”芝兰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你进去坐好,鹤儿,你也进去。爹要快马加鞭了。”扬起马鞭,白马仰蹄一阵嘶鸣,撒开四蹄向前冲去。

鹤儿趴在车窗上高兴地大叫,“喔喔C过瘾,好过瘾,爹,再赶快点,再快点。”

芝兰无奈,只得紧紧抓鬃儿的腰,以防道路颠簸,鹤儿摔倒。

日落之前,马车终于赶到了客栈,山里天黑得早,客栈的大门上挂着两盏通红的大灯笼,映衬着后边的二层简易的客栈倒显得有些阴森了,芝兰皱了皱眉,随着蹦跳的鹤儿也下了马车。

客栈里的伙计听到动静,推开大门,笑着迎了出来,“公子里面请,这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们若是再晚来一会儿,就没地方住了,只剩下一间上房,你带着女眷孩子总不能去挤通铺吧。”伙计一看便是好说之人,一边从贤文手上牵过马车,“公子放心,这马料我一定备足。保准明天它能跑上千里,咦,别说,这马还真是千里难寻的好马呢,拉车可惜了……”

贤文打断伙计的话,问道:“客栈里有很多客人吗?”

“是啊!本来这荒山野岭的一年到头也没几个客人的,但这不是赶上了什么武林大会吗?每三年一次,每到这时候店里就会忙上一阵子。呵呵,实话跟公子说,我们老板就靠这几天的收入顶三年呢。”

伙计边说着,前面带路,一把拉开木门,原来喧哗的大厅瞬间静谧无声,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望向门口,见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家三口,便又转过头来继续吃喝,安静的大厅又恢复了初时的喧闹。

芝兰踏进门来,一股混合着汗臭与酒肉香的奇怪气味蹿入她的鼻中,一楼的餐桌坐满了吆五喝六的粗鲁大汉。

她牵着鹤儿的小手,小心翼翼地跟在贤文身后,低垂着头尽量与人保持最远的距离。终于穿过了喧嚣的大厅,随着伙计上了二楼,拐到最里面一间门前停下,“公子,这是你们的房间。”说着推开门,将手中的蜡烛放到房间的桌子上,“公子,你们是在房间用饭,还是到楼下大堂?”

“房间。”

“那来点什么,我们店里有……”

“我要葱油饼。”夹杂着兴奋与好奇一直东张西望的鹤儿突然间开口大叫道。

贤文对伙计点了下头,又顺便点了几样小菜,伙计退出去以后,芝兰才算松了口气,“楼下那些人真是可怕呢!身上挂着不是刀就是剑。贤文,我们会不会有事啊?”芝兰拍拍心口,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拿着明晃晃刀剑的人呢。

贤文笑着说:“没什么,我们只是住一晚上,明早就赶路走了。再则说那些武林人也不是随便就伤人的。”

不一会儿功夫,伙计将饭菜端上桌,一家三口在房间里用完晚餐后,贤文让伙计将碗筷撤下后,吩咐他们端浴桶进来。

伙计道:“公子,我们客栈后边有个天然的池子,水清着呢,你若不介意晚上水凉,去那洗洗。”

贤文点了点头,便让伙计只端一只浴桶进来,倒入热水。伙计退出去后,贤文拿出一件换洗的衣物,说道:“芝兰,我去客栈后边的池子,你跟鹤儿在房间里洗吧。”

芝兰点了点头,嘱咐道:“快些回来。”

剩下母子俩在房中,芝兰将门插好。试了试水温,给吃饱喝足、昏昏欲睡的鹤儿洗个澡。自己只是草草梳洗一下便了事。

屋中隐隐能传来楼下大厅的吆喝之声,这种情况下芝兰会安心梳洗才怪呢。

鹤儿头一沾枕便呼呼睡着了,芝兰给他掖了掖被,坐在床头,将适才梳洗时弄湿的头发披散下来,一边慢慢梳理着一边等着贤文。

皱了皱眉,芝兰有些焦急地站在起来,头发都已经干了,贤文怎么还没回来呢?算了算时间,快一个时辰了。

芝兰坐立不安,走到门边听听门外的动静,楼下大厅依然喧哗如潮,本想出去寻寻,但自己毕竟是女眷,总是不妥。又在房中呆坐了一会儿,突然听到楼下大厅传来惨叫之声,芝兰心中一惊,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冲向门口,仔细聆听。

喝骂声,摔桌椅声,还有劝架声,求饶声,紧接着是刀剑相接的声音,芝兰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天啊!紧张地咬住手指,贤文还在外面呢!她不能再失去他了,蓦地,也不知哪来了勇气,一下子拉开门冲了出去。

往前试探地走了两步,抬眼一看,蓦地双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将即将脱口的尖叫生生地咽了下去。

对面的门上血淋淋地钉着一个人,是那个酗计,是那个接待他们一直很爱说话的酗计。现在他身体悬空着硬生生地被剑钉到了门上,血红的眼珠向外凸着。芝兰一阵恶心。楼下的大厅此刻已经打得乱七八糟,分不清你我,幸存的老板与伙计浑身颤抖着躲到墙角。

芝兰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一咬牙,又往前走了两步,双手扶住面前的栏杆,在下面混战的人群中寻找贤文的踪迹。贤文,贤文在哪呢?

地上有受伤躺下呻吟不止的人,有拼命躲闪的人,有拿剑挥舞砍人的人,芝兰的眼光一一地在他们身上查看,贤文没有在这里,刚要松一口气,突然看到躲在墙壁角的老板与伙计正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弯着身子,颤巍巍地往右侧的那个小偏门挪动。

突然,小偏门的布帘被掀开,披散着一头湿发,浑身清爽的男人迈步走了进来。

“贤文!”芝兰惊叫一声,但她的声音早被楼下的打斗声淹没。原来那位一身清爽的男子正是沐泽的赵贤文。

看着面前混乱的场面,赵贤文微微蹙眉,似有所觉般,抬眼向二楼看去,见一脸惨白的芝兰正焦急地向他喊着什么,一边又挥手指指他身后的门,应该是示意他快快离开。

赵贤文安抚似的对上面的芝兰点点头,接着循着他们打斗的空隙一点点地往楼梯的地方移动。

芝兰左手紧张地揪住胸前的衣服,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贤文别过来,快走……贤文小心啊!”当贤文终于有惊无险地在打斗的人群中穿过,走到二楼时,芝兰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贤文急忙将她扶起,担心地问,“怎么了,你伤到了?”

芝兰红着眼圈,突然抬起粉拳,发泄似的捶打赵贤文两下,“不是让你离开吗?吓死我了,你过来干什么……”说完再也忍不住扑到赵贤文怀里哭了起来。

“傻瓜,你跟鹤儿都在这,我怎么能走呢。”

芝兰蓦地将贤文抱紧,仰起惊慌的泪脸正要开口,“啊……”尖叫一声,一只血淋淋的断臂突兀地飞到芝兰的脚边,刚刚恢复血色的脸又变得苍白了。

赵贤文当机立断地将浑身发抖的芝兰抱起,“别怕,我在这,我们进屋去。”话音未落,只听轰隆一声,好似一座山生生由中间裂开一般的巨响,客栈里打斗的人刹时都停了下来,紧接着巨响过后,一声怪异的长啸夹杂着阴风接踵而来,客栈的大门窗户刹时被狂风吹开,噼啪作响。

刚刚还生死相搏的人,此刻却怔怔地望着四周,眼中露出惊恐之色。客栈的四周不知何时弥漫着一股腥骚之气,诡异凄厉的啸声一声接着一声,好似就在客栈的上空盘旋着。

客栈里的人们都不由自主地屏佐吸,胆子稍微大一些的人声色俱厉地向四周大吼道:“谁?出来,不要在那装神弄鬼,我已经看见你了……”但额头上滴落的冷汗却泄露了他的恐惧。

然而抱着芝兰的赵贤文却皱了皱眉头,与他人脸上相反的并无惊恐之色,抬眼看着西北方向,微眯着眼中闪出一丝精光。

芝兰却只是一柔弱女子,受了如此惊吓没有立即晕倒已是奇迹了,一手紧张地抓住贤文的衣襟,一手捂住口鼻,好难闻的气味。眼睛惊恐地瞪大,蓦地放开手大叫起来,“贤文,鹤儿,鹤儿还在屋里。”说着就要挣开贤文的怀抱,蓦地,只觉眼前一阵发黑,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芝兰睫毛轻轻颤动,慢慢地睁开眼睛,亮光刺入眼中,她不适地又眯起眼睛。

“娘,娘,娘你醒了。”鹤儿扑到芝兰的身上大喊大叫。

“鹤儿。”芝兰抬起手,想摸鹤儿,却发觉全身无力,连说出的话都是嘶哑的。

“爹,娘醒了。”鹤儿回头大喊。

赵贤文快步走了过来,将芝兰扶起,“芝兰,好些没有,还有哪里不舒服?”

芝兰揉了揉仍然有些晕眩的头,慢慢说道:“没什么,就是浑身没力气。”抬起眼,天空是蓝的,远处是郁郁葱葱的山峦,天已经亮了。咦!她终于察觉出不对,眼光一扫,她这是在外面,露天席地,身下躺着的地方是一块宽大的木板。

微微一转头,接着瞪大了双眼,客栈……

昨夜虽是夜晚投宿,看不清客栈全貌,但也绝非现在这样只剩几截残木的废墟,“这……发生什么事了?”

“爹爹说昨晚上发生地震了。”鹤儿歪着小脑袋说道。

地震?怎么可能?她昨晚虽晕过去了,但之前那怪声,那气味……她看向赵贤文。

赵贤文微微摇了摇头,只道:“我醒来后便是现在这样了。”原来贤文也晕倒了。

芝兰在赵贤文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其他人都哪去了?”

“可能是离开了吧。”

“咦!那边好像有人。”芝兰指着前面那块石头说道。

“哦,那是客栈的老板跟伙计。”赵贤文道。

芝兰看着面前残破的景象微微叹了口气,真是可怜啊!开客栈本是为了赚钱,如今却发生这类事情,但话又说回来,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贤文我们的马车……”那些只知打打杀杀的人会不会抢走他们的车啊?芝兰突然间想到。

“放心,马车还在,你觉得身体好些,我们就赶路。”

“我没事了,还是赶路吧。”还是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为好,虽然此刻阳光明媚,可她总觉得这地方露着一股阴森的邪气。

“那好,我去把马车驾过来。”赵贤文道,“鹤儿,你陪着娘,不许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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