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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深秋夜晚。
独自坐在偌大的办公空间里,庞宫权手执钢笔,专注阅览手中企画,直到一绺不驯黑发斜落而下。
抬手拨过垂落额际的一绺黑发,已连续工作近六十八个小时的他,靠向身后椅背,略感疲惫地揉着眉间。
曾经,他以为自己将一生从政,但一年前,为父亲临终前的托付,他不得不宣布退出政坛,全心全意投入自家集团事业。
为能早日达成父亲生前遗愿,这一年来,他与宫势及宫衡,积极扩展庞世事业版图,日子过得相当忙碌。
尤其是这阵子,他已经忙到没时间好好吃顿饭,更没时间上楼睡觉。
现在的他,累了,就在沙发躺一下;饿了,就请秘书买餐食,若遇下班时间或假日,就自行打电话叫外送。
只是,太过忙碌的工作,往往让送进办公室的热食,变成隔餐的冷食。
无法否认的,这样繁重的工作,让他失去原有的私人生活,但,这是他生为庞家人应承担的代价、责任与义务,他无法推诿。
望一眼窗外夜色,转看墙上已指向十点二十分的挂钟,庞宫权抬手抹去一脸疲累,喝下一口冷掉的咖啡,坐正身子,重新投入工作中。
蓦地,他停下翻页动作,手捂微涌酸意的胃,蹙拧浓眉,想起一整天下来,自己只喝了两杯咖啡。
阖上公文,他站起身,大步迈出办公室,打算下楼到附近的便利超商,买点热食,暖暖有些不适的胃。
搭乘专用电梯直下一楼,步出大楼后门,骤疼的胃,教他浓眉再拧。
紧闭双眼,他一手拄住外墙,一手捂住胃,静待突袭的疼意褪去。
胃疼稍缓,庞宫权打消外出购买消夜的念头,转身想回楼上住所吃药。
然,才转身,一道剧烈痛意,教他身子一晃,顿失平衡,踩空阶梯——
“小心!”一声惊呼,带动寒冷夜风,一道人影扑向他。
忍住胃痛,庞宫权浓眉紧拧,低首俯看身形纤细,正吃力撑起他,仰颜望他的小女生。
身穿米白色毛衣,黑色长裤的她,外罩一件防风黑色外套,头戴一顶红色毛线帽,帽沿下则是一张清丽容颜。
她黑发柔亮,素颜白净,鼻梁俏挺,一对晶亮黑瞳就似冬夜星子般,吸引住他幽沉的眸光。
“你还好吗?”一句紧张娇询,自她粉嫩的唇间逸出。
一如往常抄近路回家的韩心洁,满是忧心地望着体型高大、酷颜紧拧,好像还有些眼熟的男人。
就着恍如白天的明亮路灯,庞宫权调移幽沉视线,盯住她一张一合,就似沾了蜜而泛染诱人色泽的唇。
“先生?”得不到一声回应,还被对方紧紧盯住,勉强撑住他高大身子的韩心洁,这才有了危机意识。他应该不是坏人吧?
“先生,你没事吧?”凝眸望进他幽暗、阴沉的眼,强烈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危险气息,她神色紧张且不安。
“你……”才开口,胃痛再袭,庞宫权紧闭双眼,埋首她肩窝处,顿时一股幽淡体香萦绕他鼻间。
“你是不是不舒服?”发现到他表情变化,心洁小心猜测。
看见他点头,她心一惊,想扶他步下阶梯,“我送你去医院!”
“不必!”他霍然抬头拒绝,并微施臂力勾回她,伏靠在她肩上。
突来的钳制,迫使心洁紧贴住他的胸膛。
“那叫救护车好吗?”沁入鼻间的浓烈男人味,教她不自觉揪紧高领衣襟,颊色泛红。他靠得太近了啦!
突然,一道沁冷寒风迎面袭来,扬起她的发,掠过他酷冷的颊。
抬眼凝看她的眸,他摇头。倘若他去医院,消息一定会传到母亲耳里。
但,这一年多来,为了庞世企业集团,他已经不能天天回家尽孝道,那现在又怎能再让她为他担心?
“都不要?”她微拧柳眉,“可是你人不舒服,一定要上医院……”
“啰嗦!”胃痛令他脾气不好,脸色差。
看他人不舒服,口气不好,还冷眼瞪她,心洁顿时不知所措。
突然,她注意到他捂住胃部的动作。“你胃痛?”
意外她的细心与观察,庞宫权紧抿薄唇,点头。
“那我去替你买胃药,好吗?”
“不必。”痛到冒冷汗,他咬牙咒骂,“该死!”
误以为自己的好意,招来他的辱骂,她紧抿柔唇,神色难堪。
“对不起,我太多事了。”不想再留下惹人厌,她想走。
可,旋过身,才走一步,一记来自后方的有力劲道,强行扯回她,教她差点摔跤。
“你!?”她惊眸望他。
“不是骂你。”忍住胃痛,钳制住她的手臂,他冷眼凝看她惊愕的眸。
“那、那你现在……”他的解释令她好过了些,只是,他看她的眼神太过锐利,依然教她很不安。
“楼上有药,你跟我上去。”盯住她的眼,他沉声道。可,话声才落,他表情怔然。
自搬进庞世大楼后,除了母亲跟管家何嫂,他就严禁其他女性进入他的私人领域,只因为他不喜欢她们将身上的香水味,留在他的地方。
但现在他竟要她跟他上楼?他是不是胃太痛,痛到脑子都乱了……
“你要我送你上楼?”他突兀的要求,教心洁神情警戒的看着他。
她看起来是不是很笨、很蠢?否则,他怎会以为她一个女生,会在晚间十点三十分左右,送一个不认识的大男人,去一个不熟悉的地方?
“有问题?”她的反应令他打消收回要求的决定。
“有,因为我不能送你上楼。”张大戒慎的眼,她拒绝他的要求,“不过,我可以帮你打电话叫救护车。”
“我不需要救护车。”她的拒绝,教他冷下眼,“但,我劝你重新考虑我的要求,不要考验我的耐性。”
“你在威胁我!?”睁大双眸,她不敢相信。
“你说呢?”她愕扬的语调,转移他对胃疼的注意。
“你!?”他的强势,与高高在上的大男人态度,教心洁愤瞠圆瞳。
“我?我如何?”
“你以为你是天吗!?”她忍不住气道,“还是,你以为全世界的人都要听你的话,都要以你的意见为意见,都要为你而活!?”
凝看她嗔怒娇颜,一声冷笑,逸出他的唇。“我,不是以为。”
闻言,她愣了下。“什么不是以为?”她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不是以为自己是天,而是在某些人的眼中、心中……”凝进她晶亮的瞳,一抹沉锐冷光疾速划过他的眼。
“我——就是他们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