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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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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儿歇会儿!”

在大雨中,他们冲进一座荒废的屋子,屋内虽残破脏乱,可至少有一片屋檐可遮风挡雨。

“坐下来,我看看你的伤口。”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自他把她从马背上抱下来,他就一直没松手,一路将她抱进屋内,更奇怪的是,雨脉也没反对。

袁睿拉开他方才匆忙包扎的布条,掀起她的衣袖,一条凝血的伤痕展现在跟前。

“只是皮肉伤,还好。”他看来松了口气,抬头对她说:“你先把湿衣裳换下来,我再替你上药。”

他从鞍袋取出用油布包裹的行李,好在一些衣服都没湿透。

“转过头去。”雨脉手捏着干净的衣裳,冷冷斥喝他。

他没反对,冒着雨冲出屋外,照料马匹去了。

好不容易把一切安顿好,回到破屋,雨脉也已换好了衣裳。

“上药。”他拿出随身携带的金创药,卷起雨脉的衣袖,默默为她上乐。

他一身湿衣服紧贴着身体,还在滴着水,可是他好似一点也不在意,依旧替她敷着药。

那专注的神情,温柔的动作……不知不觉间,一抹红晕染上雨脉原本苍白的双颊。

“好了,应该不会有事。”他处理完她的伤,好像完成一件极重要的事。

“拿去。”她突然开口,吓了袁睿一跳。

“什么?”

“你快把湿衣裳换了。”她塞给他一套衣裳,还有干净的布巾。

他不自觉的愣住了。呆望着她艳若桃李的杏腮,和眉眼间的……温柔?他看得痴了。

她看到他的表情,热气一下子冲上脸颊——

“你别误会了。”一瞬间她又板起脸,咬唇嗔道。“我才不是关心你,只是你像条落水狗似的,把地上都弄湿了,还不快去换衣服。”她转头不看他。

袁睿摇头苦笑,她就是这样,说的话又尖酸又苛薄。明明是开心他嘛,干嘛嘴硬不肯承认?

雨脉久久听不到他换衣的声音,忍不住自眼角余光瞄他一眼。见他也正看着她,眼神似笑非笑,在她眼中,他分明是在嘲笑自己。

她又羞又怒,一张脸儿涨得通红,忿忿地转头走开了。

见她这娇艳可爱的模样,不知为何,袁睿心中一阵怦然乱跳,竟平静不下来了。

这雨下到半夜还没有停止的迹象,两人在破屋内,换上了干净衣裳,袁睿起了个火堆,屋内倒也干燥、温暖。只是两个人各自和衣躺在火堆的两边,却都没有睡意。

大雨声中传来不自然的马蹄声,由远而近,袁睿和雨脉几乎同时机警地坐起身,互觑着彼此。

在这样的雨夜,从马蹄声听来,来人可能有几十个,而他们的目的显然正是这座破屋。

“也许他们只是来避雨的。”雨脉轻声说。

袁睿绷紧下颚、摇头。凭着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而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先避开再说。”他果断的下了决定。

他迅速拨熄火堆,再将他们的物口叩收拾好,就在第一匹马儿踏入破屋前,袁睿将雨脉和自己藏进厅后的一间内室之中。

“这杀千刀的大雨!”

“挑这种日子下手还真是要命!”

屋内迅速涌进大批穿着黑衣的彪形大汉,他们不停粗声咒骂着,根本无暇注意到破屋还有别人。

“够了!别吵了,还不快把东西都搬进来!”一个威严的声音吼道。

“是!老大!”

屋内顿时充斥一声巨大的声响,像是某个机关被开启的声音,接着是男人们吆喝着殴东西的声音。

“大雨有什么不好,正好把咱们的马蹄印都冲散了,那些笨官就是要追也追不上咱们。”有个男人说。

“老五,你想太多了,有谁会想到咱们虎鲸帮的据点会在这闹鬼的破屋里。”

“这都是老大英明。”马上有人谄媚道。“想到这个好法子,告诉那些无知的村民这里闹鬼,让方圆百里的人都不敢进这林子,这么一来,咱们抢来的宝贝就可以安心的放在这儿了!”

躲在内室的袁睿和雨脉面面相觑。原本他们是绿林大盗,而这座不起眼的破屋届然是他们藏宝的地点。

那么……如果他们知道有人发现了他们的秘密……

“咦?怎么多了一匹马?”一名汉子突地怪叫。

“有人在这里,”大厅传来另一名大汉的叫声。

“快!全部的人都给我搜!”盗匪的首领连忙命令。

纷乱的人声立刻传遍整闾破屋,而破屋那么小,袁睿和雨脉两人根本藏不了多久,雨脉抬头看着袁睿。

“一会儿你躲在我身后,不准动手!”

他警告的表情认真而严肃。雨脉当然忍受不了这样的蔑视,她正要反驳——

“在这里!”有两名汉子闯进内室,发现了他们。

袁睿不等那两人出手,先发制人,抽出长剑,左刺右砍,当下削断了两名贼人的一双手臂。

只听得受重伤的盗匪怪声惨呼,随之而来的是大批同党,飞奔而至结集在内室入口,黑压压的一群,竟有二十来个壮汉。

“哟C美的娘儿们!”匪人不管同党受伤,一双双贼溜溜的眼睛直往末雨脉脸上瞧去。

他们根本不把袁睿看在眼里,虽然他方才一出手就折损了他们两名同伴,可他们人多势众,这里又是他们的地盘,说什么都没理由让这个三十来岁的小子占了便宜。

“把那娘儿们捉过来,让兄弟们爽一爽!”盗匪头子狂肆地命令。

这一说,说中了匪人的心坎,登时,一群乌合之众有如饿狗般一涌而上。

“该死!”袁睿低吼,一手紧紧抱住雨脉,另一手握剑,和涌上来的敌人展开恶斗。

以他的功力,纵使有几十个对手,也是游刃有余,可是多了雨脉……

“放开我,我自个儿可以——”

“闭嘴!”

他这是什么态度?雨脉气极,她可不是什么柔弱女子,这十几年来练的武也不是白练的。

趁袁睿专心对付敌人时,她运劲一推,离开了他的羽翼。

“你干嘛?”他又气又急地吼道。

“我可以保护自己!”语落,她抽出袖里藏着的短剑,跟面前的汉子对打了起来。

她的招式飘忽灵动,面对敌人时镇静自若,纵使男人们块头比她大了不少,却也不能近她身半步。

没有了雨脉这个包袱,袁睿一下于又解决了几个倒楣鬼。他趁隙望向她,心口陡地一缩。

不好,那些没胆的孬种,几乎全朝雨脉下手,她的额前冒出冷汗,招式愈来愈沉重,手臂的伤处又渗出鲜红的血……

这个笨女人,难道忘了自己手臂受伤了吗?居然还逞强?

袁睿怒吼一声,冲上前去,连砍了几剑,又解决了好几个人。

好不容易他飞跳过黑压压的人群,欺近她身边,他一出手便夺走她的短剑。

“你做什么?”她娇斥。

“笨女人,叫你躲好,你听不懂是不是?”他吼回去。

“我不要,我可以——”

“闭嘴!”他重新将她纳在羽翼之下。

雨脉抬眼震惊地看他。这个男人是疯了不成?

他凭什么凶她?还有,他凭什么把她当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他凭什么用那样强壮的手臂轻而易举的把她抱在怀中?

他凭什么让她自己感觉是被安全地保护着的?

雨脉呆望他汗水淋漓的侧面,专注认真的表情,在一片腥风血雨中,她竟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动也不动,任他守护着她……

“小心!”她自眼角瞥见一名匪徒射出一枚暗器。

袁睿听到她的警告避了开,另一名盗匪见有机可乘,挥刀朝雨脉砍落。

眼看已没有余力可闪躲,袁睿当下想也不想,抱住雨脉,用肉身代她接了这一刀。

雨脉瞠大眼,看鲜血自他的伤处爆喷出来,染红了她的视线——

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怒自她心头熊熊燃起,她娇吼一声,挣开袁睿的钳制,发了狂似地砍杀。

由于她刚才在袁睿的羽翼下储备了足够的体力,再加上她实在是气疯了,出手再无留情,招招狠毒致命。

那些乌合之众起初还抵挡得了一招二式,可渐渐被她的气势骇住,个个都想不到这个粉雕玉琢的美人儿竟变成狰狞可怕的女罗刹,慢慢愈打愈后退……

“这娘们疯了!”一名盗匪被她活生生削下鼻梁,尖声怪叫。

这一嚷,喊进了众人的心坎里,剩下的盗匪们个个心生畏惧,再也无心恋栈,纷纷往外逃走了。

“有胆别走,你们这群人渣!”她尖吼,砍红了眼的雨脉,还想要追出去。

“别追了。”她身后传来袁睿嘶哑的声音,雨脉回头,望见他惨白的面庞。

下一秒,他庞大的身子砰地倒下——

袁睿醒来时天已大亮,而雨也停了,背部传来的剧痛让他皱紧眉头,他发觉自己躺在干净的地上,伤口已被缠上一层又一层厚厚的布条。

“你醒了?”雨脉从屋外走进来,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一身雪白的衣裳依旧织尘不染。

他真佩服她,不管在什么情形下,她总能维持一派优雅从容的模样。

“那些盗匪呢?”他四处张望,破屋里没有其他人,连尸体也不见了,若非他身上有伤,他还以为昨夜只是场梦。

“死了的那些呢?”他们也能“走”吗?

“我叫没死的把他们搬走了。”她耸耸肩。

袁睿忍不住莞尔。他能想像那个画面——几个受重伤的倒霉家伙醒来,发觉自己面对一个狠毒泼辣的冷面罗刹,恐怕他们痛得要死也不敢违背她的命令吧?不,也许她还多戳了他们几个窟窿。

“你笑什么?”他脸上的笑容在她眼里可是刺眼极了。

“没什么。”他摇摇头,想不到这个动作址动了伤口,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笨蛋!别乱动好不好!”她冷傲的脸上首变出现焦躁的情绪。“你想失血而死是不是?”

“你说谁是笨蛋?”他从未受过这种污辱,更何况是出自一个女人之口。“你才笨手笨脚!你看你是怎么包扎的,把我绑得像颗馒头似的。”

雨脉脸一红,娇斥道:“你还嫌?要不是我,你早就没命了!”

“我是为了救你才受伤的!”

“少来!根本是你没用!”

“我没用?”这女人,她到底搞清楚了没?要不是他护着她,她早被那些匪人给……

“说你没用不对吗?逞什么英雄,我根本不用你多事的救我,最后还不是我把那些人打跑的?你呢?哼!早倒下了!”

袁睿瞠大眼,这……这个不知感恩的女人!

“你!”土可忍孰不可忍,他跳了起来,正打算好好跟她理论一番!!

“啊!”痛,痛死了,他的伤,

“你给我安分的躺着!”她高傲地俯视他,脸上得意的讽笑足以让他气爆,更过分的是,她居然一脚把他踹回去。

他恶狠狠地瞪视她。不过他杀人的目光丝毫伤不了她,她嫣然一笑,心情愉快极了。

“你到底会不会?”袁睿终于忍不住问道。然而,他得到的回答却是狠狠的瞪视。

自雨脉捉回一只野兔,然后开始生火,她已经弄得快一个时辰了。

“好了没有?饿死了,你有没有下过厨?怎么连个火都生不起来?”

“你闭嘴!”她沾满黑污的脸自柴火堆中抬起来,忿忿瞪着他。“不帮忙就别乱叫,”

他耸耸肩,果真闭上嘴。

又过了一个时辰,一块黑漆漆、硬邦邦的东西丢在他眼前。

“这是什么?”袁睿挑起眉毛。

“烤野兔。”雨脉镇定自若地回答。

此刻她再也称不上优雅,原本洁净的白衣沾满黑色脏污,赛雪的肌肤上也黏着几缕凌乱的发丝。

袁睿的唇忍不住弯起了一个弧度,那弧度愈来愈大,愈来愈大……

“你再笑我就打死你!”

“哈!野兔?好可怜的兔子,死了还要受这种凌迟……哈……哈哈……”他终于忍不住爆出震天的狂笑。

“够了!”她暴怒狂吼,气喘吁吁地瞪着他。“我警告你,把它吃完,否则看我怎么整你。”

他实在不甘心受她的威胁,无奈他身受重伤,况且眼见她“对付”那只兔子的狠劲……算了,他拾起那块黑黑的“东西”,咬了一口!!

袁睿的脸色倏地刷白,“天!这是什么鬼?你又要毒死我吗?”他惊恐地丢开。

雨脉眯眼瞪他,拿起自个儿那份兔肉,迟疑了一会儿,终于也皎了一口——

恶!又硬又难吃,根本咬不下去嘛!就连她也不能怪他不想吃。

雨脉颓然的坐在地上,想到她忙了一上午换来这种结果,不由得一脸悻然。

“我记得你在家里不是还展露了一手好厨艺吗?”袁睿叹息。

真的是同一个女人吗?他还记得那个柔情似水、温婉娴慧的女人,她纤纤亲手为他夹菜端汤,而现在——唉……

“我会做菜啊,我指挥下人们做菜一向很成功啊!”雨脉抗辩。

他的脸黑了半边,嘴角微微抽搐,原来——她是“说”得一口好菜。

袁睿抬眼,突然瞥见她眼底不甘心的泪光。心一软,想她毕竟忙了一个早上,而且她自小养尊处优,又何尝受过这种苦?她第一次“亲手”下厨,也是为了他……

思及此,他不禁怦然心动,一股热浪涌上胸口。

“啊?你还吃,别吃了!”雨脉看袁睿捡起那兔肉吃了起来,忍下住惊讶道。

“其实,还蛮不错的。虽说干了点、硬了点,可挺有嚼劲的,真不错。”他边“用力”地咬着兔肉,边说。

“是吗?”看他吃得津津有味,连她也迷惑了。

真有那么好吃吗?她又尝了一口——

恶!难吃死了,这男人是怎么回事,是傻子还是根本没味觉?

是了,他在骗她!雨脉突然想到这个可能性,不禁怒气填膺,抬眼看他——

他还在吃,如此专注、认真的咀嚼着,那不可思议的超硬兔肉……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眨着大眼,胸口似乎泛起一股热流,几乎就要融化她多年来筑成的坚固心墙……

“你那份也给我吧!”解决完手中的兔肉,他抬头对她说道。

豁出去了!大不了就死在她手中吧,也许这是命定的。

“不要!我宁可丢掉也不给你!”她突然生起气来,把兔肉远远丢开,怒气冲冲地跑出去。

她又怎么了?生什么气啊?袁睿实在想不通。

这问题恐怕连雨脉自己也回答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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