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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沉入远方的山头,很快的天就要黑了,在这短暂的时刻,抬头望着的天空是一片映着橘红的美。
黎朝芸推开通往庭园的玻璃门,缓缓地走向弯腰正在打量面前榕树的尹文杰。
明天过后,他们两人不会再有接触的机会,能与他有交集的时光只剩现在了。
她不知道,他对她是否有任何的想法,但对她而言,他很特别,初见他时那心跳加速的感觉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
“绿色是生命最原始的颜色,正好位在彩虹中间,色调不冷也不热,不特别突出也不特别柔弱,”看到男人的大手轻轻抚过绿叶时,她柔声地在他身后说道,“常接触绿色的植物可以带来心灵的平静。”
尹文杰站直身,侧头看着她,“很有趣的说法。”
“这不单有趣还有根据。现代人的压力太大,”她温柔地看着他,注意到他时刻都紧绷的肩膀,“我的瑜伽老师是位印度人,她相信色彩的浓淡与亮度可以潜移默化一个人的情绪,直接或间接达到稳定心神的作用,所以我们都该学着善用色彩的能量。”
“难道就因为你懂得善用所谓的色彩能量,所以才总是一副就算天要塌下来,终会想到办法解决的乐观吗?”
她轻声笑了出来,“或许。毕竟愤怒、忧愁无法解决任何事,只能想办法解决。”她瞄了他一眼,“你的身躯总是绷得很紧,你可以多接近绿色的植物,让色彩带给你心灵平静,或者也可以多接触蓝色的大海、看看蓝色的天空,拨开混乱的心绪,说不定过一阵子后,你会发现自己的压力不自觉地减轻不少。”
“我希望生活真有你说的这么简单,用一个颜色就能代表一切,不如你告诉我,你又该接近什么颜色?”他抬头望着满天的霞光。“橘色?”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嘴角扬起恬淡的笑容,“橘色是个好颜色,它是用红、黄两个颜色混合而成。红色是生命的诞生,黄色带来温暖的能量,代表着重生。生活中不时有许多令人恐惧害怕的事情,橘色有红、黄两个颜色的能量,能带来希望。”她微微一笑,“你看过西子湾的夕阳吗?”
她脸上的生动神情攫住了他的眼光,他摇了摇头。
“有机会你一定要去看看,”她对他说:“真的好美!能天天都看到这么美丽的夕阳,生活真的很棒。”
“只是夕阳罢了。”他的嘴角因为她的话而扬起浅浅的弧度。她很容易满足。
“这美丽的景色是造物者的神奇,大自然的美无须付出,只要多用点心就能发现。橘色,它可以是新生也可以是重生,可以净化伤痛,迎向喜悦。”她沉默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脸上闪过一丝黯淡,“你说的对,我确实需要这个颜色所带来的能量。”
他正色端详她的脸,“你过了一段难熬的岁月。”
她没有否认,“但不管多难熬总会过去。”
四周陷入寂静,好一阵子,空气中只有微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当她转头看他,就见他抬头望着远处的山头上将要隐没的太阳冥想。
突然之间,她有股冲动想要走向他,双手环住他的腰,将头埋进他的怀中,跟他一起享受这片宁静,但她却只能留在原地,因为她知道这不适宜,更何况她和他才认识不到一天。
深吸了口气,她随兴地坐在草地上,双手撑在身后,闭上眼睛,享受微风带来满园的香气。
“我真心希望你喜欢这里。”
他收回自己的视线,打量着怡然自得的她,“我确实喜欢这里。”
闭着眼睛的她,听出他话中的真心,扬起了嘴角。
这些日子以来,哀愁与孤单是她太熟悉的情绪,她只能一个人去处理一切,此时此刻,他简单的一句话却带给她许多安慰,不单因为他是个客人,更因为她打从心底喜欢他。
她睁开眼睛,正好与他居高临下看着她的目光相接,他的专注令她有些晕眩,她轻声开了口,“以你的条件,我相信要找到一个爱你的妻子,生几个孩子并不是困难的事,为什么你要用登报的方式征婚?”
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学她坐在草地上。
看到他的动作,她不由得对他挑了挑眉,“你的裤子看起来挺贵的。”
“那也不过就是件裤子,”他的口气是压根的不在乎,这里舒适宜人得足以令人放下一些不必要的约束,“我的母亲认为我到了适婚年龄,需要一个妻子和几个孩子。去年我答应她,在她今年生日前会带回一个妻子,所以我得想办法结婚。我没时间耍浪漫也没有兴趣谈恋爱,登报是个快又可行的办法。”
他的回答使她一时哑口无言。他做了这些疯狂事背后的动机竟是为了给家人一个交代?
“我要一个妻子替我生孩子,”他微侧过身直勾勾地盯着她看,“我可以白纸黑字地写下对她的照料,夫妻之间彼此各取所需。”
这情况实在可笑,听他谈婚姻,就好像谈天气、谈生意。
但或许对他而言,结婚确实只是一笔生意,不然他也不会一开始就选择用登报的方式找妻子。
“看来你的母亲对你很好,不然你也不会这么听话。”
“别用这种口气评论,”他嘲弄地暼了她一眼,“我可不是时下所称的‘妈宝’。我敬重她,不单是因为她是个很好的女人,更因为她与我没有血缘关系却对我视如己出。”
他的话使她大感意外。
她脸上没有隐藏的震惊使他微勾起嘴角。她是个一眼就能看懂的女人,与她相处没有压力,可以全然地放松。
他伸长了腿,不经意碰到她的大腿,她吓了一跳但是并没有闪开。
“我的生母是介入我父亲婚姻的第三者,虽然她总说事实未必如同他人眼中所看到的,但事实就是事实,我知道她的说法只是试图想要让我好过一些罢了。”
她搔了搔头,不太能理解。
“我父亲跟我的生母是青梅竹马,还有所谓的娃娃亲,不过后来我父亲到美国读书时认识了我母亲,进而娶了她,婚后几年,他们夫妻有了冲突,于是双方协议分居一阵子,就在那个时候,我的父亲跟我的生母重逢,我生母为了我父亲一生未嫁,我父亲或许是基于愧疚也或许是基于喜爱,反正他们最后在一起并生下了我。
所以我父亲在还没结束第一段婚姻便有了第二个家,一个在台湾、一个在美国。”
“不过我生母没有享福的命,她过世那年,我不过才四、五岁,我父亲带我回到美国找我的母亲。多年之后再见,他们双方都变得成熟,深谈之后决定再给彼此一个机会,我的母亲用无私的爱养育了我,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母亲就只有一个人。”
虽然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她依然在他的眼中捕捉到一抹痛楚,“可是这样还是不够,对吗?纵使你的母亲再爱你,还是不够,你不快乐。”
他的嘴角扭曲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他耸了耸肩,“背着一个私生子的名号并不好受,我得要比别人更努力,证明自己的能耐才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她温柔地对他一笑,“只要有心,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心想事成,你绝对会越来越好,因为你值得。”
她嘴角的笑牵动了他唇瓣的一抹笑意,感觉有股温暖在体内激荡。如果情况不同,或许他们可以有不同的结果,只是有些事情一旦决定了,他就不允许再被撼动改变。
“我确实是撑过来了,”他收回自己放在她身上的视线,不再看她,“现在我只是想要完成一些该完成的承诺。”
她的嘴角浮出一抹古怪的笑,“这是关乎一辈子的婚姻大事,你就只为了对母亲的承诺?”
她的语气几乎使他叹息,天真的女人。他转头看她,“黎朝芸,我是提到婚姻,但可没提到一辈子。”
她漆黑的眼眸茫然地凝视着他,“可是婚姻不是代表一辈子吗?”
他稳定地迎着她的眼神,“你不会还天真地以为结婚就代表天长地久吧?经营一家饭店,难道一对男女登记来度假就一定是正常的男女关系吗?婚姻只是一张纸,但一辈子——没那么简单。”
她知道他说的事实,但是他悲观的想法却令人泄气。她当然知道一辈子没那么简单,不过若是他打从心里就不相信,那就真的很难了。
“你该对未来抱持正面的想法。”
“我很正面,只是我不允许自己将事情想得理所当然。”
她轻叹,他很固执,不是随意可以被说服。
“除了我以外,还有别的人对你的登报有回应吗?”她转移话题。
“有,”他老实地点头,“你是第四个。”
“都不成吗?”
“其中有一个可以考虑,她是个国中老师,跟我同年,敲她也想要改变现在的生活模式,愿意结婚之后放弃教职,在家相夫教子。或许我会请她嫁给我也不一定。”
他的直言令她的心狠狠地被撞了一下。他会娶别人?这点并不令她意外,却还是令她感到失落。
她深深吸了口气,克制自己的情绪,抬头看着天空,一转眼的时间,太阳已经隐落山头,夜色降临。
园里的灯自动亮起,散发出晕黄的光线,她突然觉得四周空气有点冷了。
尹文杰轻易地看出她的落寞,她是个浅显易懂的人。或许从第一眼,他替她打跑那些麻烦的家伙时,她就被所谓的“英雄”给吸引住,对他一见钟情,但可惜的是——他们并不适合。
“你为什么会回信?”
“这里需要一个男人。”她庆幸灯光在她脸上造成阴影,掩去她泰半失落的情绪,“这里的员工加上我有十几个人,不幸的是这里头没有半个强壮的年轻男人可以做些劳力工作,所以找个老公是个可行又省钱的办法,而且尧尧还小,他也需要一个父亲。我还期望有个男人在这里,那些流氓来捣蛋时多少会产生一点吓阻的作用。”
他沉默了一会儿。她的动机跟他的有异曲同工之妙,对于婚姻,她的要求不多,就是一个可以帮助她解决目前困境的男人,不过她实在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看来你的饭店经营状况比想象中还要来得差。”
“是不乐观。”她承认。反正他这么聪明应该早就看出来。
“或许你该考虑将饭店交给更有能力的人管理。”
她脸上的神情转为严肃和防备,“我是绝不会把饭店交给任何人,就算我死也不会。”
他瞟了她一眼,发现只要一提到这间饭店,她的慵懒优雅就会消失,“我只是就事论事。这里的环境清幽,若能有效管理,要恢复往日的荣景并不难,但若凭你现在的能力,只会让情况更糟。”
“你或许很聪明,但你并不是我!”纵使他说的是事实,但却伤害到了她。在失去亲人的那一刻,她选择义无反顾的孤注一掷,她没了后路,只有这样,她才能坚强地带着尧尧继续往前走,她这一路跌跌撞撞也不曾想过要放弃,为的只是想保留一份属于家族传统的回忆。
“你该静下心来好好想清楚自己的处境,事情没你想的简单。”尹文杰说道:“这世上有一种智慧叫‘放手’。”
“这世上有许多我该懂的智慧,例如好好相信自己,至于放手,我不想有这种智慧,不好意思,不打扰你了!”她试图站起身,想远离让她难过的氛围,“我还有事要去忙。”
他迅速地握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动作。
她没料到他突如其来的举动,重心不稳地跌进他怀里,两人的碰触令她身躯一僵。
就算她跌在他身上是刻意的,他也没有放开她的打算,紧扣住她的手,他目光如炬地直视着她,“我没有激怒你的意思,我只是给你一个对你最好的建议。”
“我明白。”她敏感地察觉身躯底下他坚硬的身体,“但我真的还有很多事要做。”
她并不缺异性朋友,但是她对他们的反应不像对尹文杰这样,她没有挣扎着从他的身上离开,坚定的目光与他相锁。
他静静地凝望着她,她的眼睛黑如子夜,双唇微微颤抖,他知道自己的直言伤害了她,但却是对她最好的方式。
今天早上与他交手的那些人不是善男信女,他也明白路易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更何况下半年度在新加坡召开的董事会应该就会决定亚洲区的负责人,他们两人这两年来的努力,为的就是这个位置,路易的手段只会越来越激进,所以就凭她一个女人要面对路易的野心,最终只有吞下败仗,一无所有。
今天有他在,她过了一关,但明天等他离开之后呢?情况依然不会改善。
她眼中闪动的固执令他懊恼。“黎朝芸,你坚持不放手只会吃苦头!”
“那也是我的选择!”她的眸中闪烁着怒火。
空气之中的宁静消失,充满火药味,就算喜欢他,她也没有试图隐瞒自己的情绪,她一向直截了当。
“你太天真。”
“没错,我是天真,可我只是想要守住我的家!”她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没了温度。
处理饭店杂务的劳累和一连串财务吃紧所带来的心理压力,一再地压在她的肩上,但她总是以笑容面对,她不能去想,不然只有崩溃。
她别过脸,再度试图站起身,再继续谈下去,她可不敢保证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然而他却紧捉着她不放。
“放开我!”
“如果我不放呢?”
嘴一抿,她敏感的察觉自己的情绪已经到了临界点,在他面前歇斯底里对彼此都没有好处。
她倨傲的模样使他的心一阵激荡。“朝芸,我只是就是论事。”
“就事论事?”黑暗降临在他们周围,就像她的心无预警的蒙上了尘,“六个月前我无忧无虑,但是一夕之间我家人全死了,只留下一个极需照顾的孩子。我哥哥过世前拜托我要替他把孩子养大,将这间饭店好好经营下去,所以我不会把它交给别人!我知道自己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但这是我的家,有我的回忆,我只能坚持下去。”
忍着心头的激动,她颤抖着继续说道:“我承认在将回函投进邮箱,甚至看到你之前,我没有想到自己的处境……不,正确点来说,是我根本不允许自己去想我正面临的麻烦。我为让你白跑一趟的事想你道歉,不过我不需要你来告诉我,什么才是我该做的,请你别对一个已经失去一切,只能选择孤注一掷的人说些不切实际的泄气话,因为你只是出张嘴,但伤得是我的心。”
他的眸子半眯,“你不欠我任何道歉,而是……”
“别说了,不管是什么都无所谓,”她打断了他的话,高傲的扬起下巴,“反正我们已经有了共识,我不适合你,同样的,对我而言,你也不适合,所以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我可以娶你,”他的手稍微用力的拉住挣扎着要离开的她,“但你得跟我离开这里。”
黎朝芸觉得情况实在可笑,她语气轻柔却带着一丝嘲讽,“我绝对相信你体内有疯狂的基因。不管是谁都不能要我离开我的饭店,虽然我寄信给你,但不代表我非你不嫁!”
他专注的看着她倔强上扬的脸。这个女人完全不适合他,她摆明了要她放弃这里就像要她的命似的,他该放手,然而他的心却有另一个念头萌生。
心里的念头跟眼前这一团乱令他不由得诅咒了一声,下一刻便注意到她的双眼因为他脱口而出的话语而惊讶的大睁。
他欺身向她,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自己的身下。
她的心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而疯狂的跳动着,下一刻更因他低下头用力吻住她而震惊。
她应该挣扎,但是她的手却只能紧握着搁在他的胸前,兴奋在她的体内旋绕,就好像溺水一样,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猛然的拉她下沉,使她发出嘤咛声。
从没有任何女人带给他这种复杂的情绪,黎朝芸是独一无二的,然而他却无法拥有这个女人。他全身仿佛在燃烧,但是心头的理智却告诉自己要冷静,他花了很大的意志力才停下动作。
可以感觉他松开了手,她望着他,强烈明显的欲望在他的眸中燃烧,她推开他,这次他没有再捉住她不放。
她的心隐隐作痛,明白纵使彼此吸引也无法改变任何事,她或许天真,不过还不至于不切实际。
如果他们认识在六个月之前,事情或许会有所不同……但事实却已摆在眼前。
她慢慢的站起身,微微退了一步,用着温柔的眼神望着他。
“我很喜欢你的吻,但是我们都知道彼此不适合。希望你一切顺利,能够找到一个适合你的女人,让你相信这世上真的有一辈子。”
他的黑眸研究着她脸上淡淡的笑意,注意到其中压抑的情感。
她强迫自己转身离开,直到背对他,她才敢让失落的情绪浮现在脸上,她的嘴里依瞎有他的气味。
他是一个很特别的男人,可惜他们没有将来,她很清楚这一点,现在她真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