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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了。”徐初蕾立在原地,没有称谓、没有见到长辈时该有的礼貌,只是吐出这三个字。
“我以为你只是不要我和你母亲了,原来连基本的教养,你也全部都扔掉了。”徐父语气平缓,却很明显地在指责她不懂规矩。
“是您要求我别再称您父亲的。”徐初蕾如实道来,心中因此事而纠结的部分仍隐隐作痛。
徐父点头,若有所思,一下、一下,连点了三下,“很好,原来你如此乖巧听话。”
“爸爸,没必要这样正话反说。”徐初蕾原本还想说,“你不觉得累,我也已经厌倦了。”可是多年的礼教让她始终无法将这样的话说出口。她轻轻叹息,基本的教养,她根本不可能扔得掉。
“坐吧。”徐父轻仰下巴,态度仍是高高在上的。
徐初蕾没有坐,还是立在刚才站立的地方。其实,她的双腿早就麻木,从小就是她人生道路规划者和指引者的父亲,如今要与他对抗,即使她做了再充分的思想准备,仍然无法控制自己肢体的紧张。
徐父见她未动,便自己站起身来。他拉开椅子,慢慢朝眼前这个倔强的女孩子走去。
“我一直以为,你是你母亲的翻版。漂亮的容貌、温顺的性情、少言的性格,”徐父忽然“呵”地干笑了一声,“原来你性子里的倔强、叛逆多于温顺柔和。初蕾,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再是我那个可爱的女儿了?你有着公主般无忧无碌的生活,要那些贫寒女孩才会有的倔强、叛逆干什么?”
徐初蕾望向已走到眼前的父亲,眼神是那么明亮,“因为我是你的女儿!倔强和叛逆的血都是你给我的。”
“我知道你不仅从我这里继承了倔强和叛逆,而且还很能干。没有回来向我求助,还能好好地生存下来,可你不是男孩子,不需要这么有个性,这么能干。你以为一个女人,凭自己一双手,就真的能换来幸福吗?初蕾,你太天真了!一份OA的工作,并不意味着新生活的开始,那会是无穷无尽的琐事,无休止的重复劳动,它会磨去你所有的灵气、它会让你忘记什么叫做创造力、它会让你在剑桥所学的一切等同于垃圾,让你永永远远忘记什么是美好人生。而你付出这么多,得到的只是温饱。这就是你要的生活?这就是你不顾一切所要争取的自由?”徐父望着徐初蕾,眼光平和而说出的话却句句锋利。
徐初蕾没想到父亲连她有了份尚未报到的工作这件事都知道了。父亲说得没错,OA是最底层,最不需要智慧的工作。而找这样一份工作,都花了她不知多少心血,简直可以说是“运气”才能这么顺利地得到一份工作。她也曾在夜深人静时,对着自己剑桥的学历而略感心有不甘。可是,她从来没有那么深刻地去想过,以后的日子都被无穷无尽的琐事缠绕,无休止地做着接电话、复印、打字这类的重复劳动,这样的日子难道真是她想要的?
“初蕾,你妈妈为你天天以泪洗面,你真的能忍心?”徐父的语气微微缓和。
“妈妈?她没事吧?”徐初蕾知道,这整件事,最无辜的便是母亲。她是那么痛爱自己,又是如此深爱父亲。对母亲来说,世上最残忍的事,便是她和父亲之间爆发战争。可现在……战争已经爆发。
“关心她,就和我一起回上海吧。”徐父说得如此真挚,这么慈爱的嗓音,根本就是在诱惑徐初蕾放弃她现在所争取的一切。
她该回去吗?不,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她猛然一怔,对了,问题的关键,那个导致她离家的导火线。
“不,我不可能和金沛结婚的。”徐初蕾退了一步,自父亲给她的美好梦境中醒来。
徐父脸色微沉,“你和金沛的事,可以慢慢再商量。”
“这样的话,事情永远不会被解决。”徐初蕾拒绝自己的意志再受父亲的干扰。
“只要你乖乖同我回上海,切断与那个唱歌的一切联系。什么都可以商量!”徐父给出他的底线。这已经是他最后的让步。
SAM!原来父亲真正的目的并不是逼她回去完婚,而是要她离开SAM。
“不管你与他到了何种程度,只要你与我回上海,我便不会追究!”徐父将话挑得很明了。
离开SAM?徐初蕾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同SAM,真正确定恋爱关系的时间,不超过12个小时吧。如果……突然,一股强烈得被撕扯般的伤痛自脚底直钻徐初蕾心脏深处。只是想到会与他分开,她竟然就会如此痛苦?原来不知不觉间,已情深至此了。
“初蕾,我在等你的回答。”徐父双手背于身后,审视般地望着徐初蕾。
“不可能。”徐初蕾给出了自己都震惊的答案。
“你疯了?为了这么一个男人竟然要放弃自己的美好未来?”徐父不可置信地吼道,所有的理智都被愤怒淹没。
原本,他并没有打算这么急着召回女儿。照他的性格,必定要在她栽了大跟头,鼻青脸肿之时,才会把她领回。就如商场买卖一般,对方完全处于劣势,根本丧失了谈判的筹码,才是自己能完全获胜的最佳时机。
可是上午由私人侦探送到他眼前的照片却让他坐不住了。自己的女儿竟然同一个鼻子、嘴唇……到处是洞,而且手上有文身的外国男人在公共诚不避嫌地抱作一团。这简直是荒唐至极!他立刻派人去查了照片中男人的底细,这一查,把他这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半百人都吓呆了。七岁时妓女母亲因精神失常被送入疯人院,九岁时父亲因吸毒过量致死。从小的流浪生涯,游走于社会道德底线的边缘,更可怕的是,十七岁时竟然成为了犯罪集团的一员。虽然二十岁时在没有留下案底的情况下成功脱离了那个集团,但是谁能保证他不会再走回老路。再看他干过的工作,哪个是入流的?洗车工、酒吧侍应生、咖啡店服务员……徐父看得双眼发花。他再也坐不住了,必须在女儿没有完全丧失理智前,将她拉回到清醒的世界来。
徐初蕾听完父亲对SAM的调查,脸色苍白,几乎站立不稳。她是震惊,而不是因为害怕,突然之间她完全明白了,为什么他的歌声中会承载那么多种的感情,暴戾与伤感、狂热与冷静、愤世与强烈渴望爱的感觉,原来这些在SAM身上并不是矛盾,而是烙印。一个又接一个,让他从幼时的无从选择到长大后的不再选择,一路艰难走来,他渐渐习惯了将那些痛苦的烙印深深埋葬,他埋了爱、埋了伤心、埋了痛苦,他以为这样,他就可以快乐,可以麻木。其实,埋葬仅仅是掩盖,这些细腻的情感,最终还是会探头。只有音乐,才是他真正清醒面对的。心疼他!心疼到几乎抑制不住泪水。原来,他鼻上的、唇上的、耳上的洞孔根本无法与他千疮百孔的心相提并论。
“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不堪的人吧?!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徐父注意到初蕾顿时失去血色的脸,以及眼角微微泛起的泪光。
“已经来不及了。”徐初蕾紧紧咬着下唇,泪,还是落了下来。虽然很傻气,可是,她决定了。要用自己的爱,治愈他所有的伤痛。因为她是他的初蕾。
“初蕾,这次不会像上次那么容易。你迈出去后,便不再有任何亲友了。”徐父努力制止声音的颤抖。他不敢相信,那个男人的斑斑劣迹,竟然坚定了女儿原本已经动摇的意志。
“有个人从来没有亲友,被所有人鄙视,那么卑贱地活着,却仍活得很好。”徐初蕾如今想到他,心中涌起的甜蜜中便会不自觉地含着强烈的怜惜,“我们在一起,一定会活得更好。”
“你C!我们从此断绝父女关系!上海不再有你的立足之地!你就同那个人一起卑贱地活着吧。”徐父咆哮着,完全失控。
“爸爸,这里是纽约,不是上海,你不可能一手遮天!我们会活得很快乐、很满足,但绝不卑贱!”徐初蕾给父亲一个坚定而美得几乎炫目的笑容。
徐初蕾离开西尔顿后,惟一的,仅有的念头,便是SAM!她恨不能插上翅膀,立刻飞到他身边,然后告诉他,她懂他了,她知道他经历了这么多,能体会到他所承受的一切了。
出租车刚停在了SAM的楼下,徐初蕾便快速地开门冲入楼内。再这样下去,她很快就可以脱去“淑女”这个优雅的光环了。
几乎是一口气跑到三楼的。徐初蕾立在SAM家门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手指已经飞快地按响了门铃。
很快,门开了。让徐初蕾意外的是,开门的,是个脸上有着雀斑,红头发黄眼睛的漂亮女人。她身上只穿着比基尼。
“你找谁?”那个女人扬了扬眉问。
徐初蕾皱眉,难道自己走错楼层了?她开始拼命回忆上午离开时门口的摆设。
“亲爱的,有个不会英语的亚洲女人,是不是你认识的?”那女人冲着门内浴室的方向喊。
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自里探出,一双绿眸触到徐初蕾,立刻闪出喜悦的光芒。
徐初蕾怄到几乎吐血。腰间只围了一条浴巾,头发仍在滴着水的SAM正朝她走来。
他怎么可以这样!竟然这么快就找了别的女人?
绿眸始终温柔地锁住她,“Lily,你先走吧。有事我会联系你。”
那红发女人似乎已经习惯,很知趣地走入房内,不一会儿已经穿戴整齐走了出来。
“记得给我电话。”她双手勾下SAM的颈,将吻贴上他冷淡的唇。然后当徐初蕾透明般地离开。
原来自己根本在自作多情!徐初蕾既觉得委屈又觉得实在可笑。她心心念念要给他爱,治他所有的心伤。而这个人哪里有半点不快乐的样子,他根本就潇遥快活得很。
“初蕾,”他一把拉住转身欲走的她,声音有些急切,“你去哪里?”
“我不舒服,先回家了!”徐初蕾没有看他,冷冷道。
“不许!你才到,怎么可以走?!”他加大手上的力,将她扯入门内,顺手关上门。
他用手轻托起她倔强的下巴,绿眸中有微燃的光芒,“你害我今天在街上被那些歌迷缠了整整两小时!”
他下午简直狼狈到家了。那些歌迷几乎没把他扯成几千几万段,以便把那些碎片带回家表起来做纪念。
“你活该被碎尸万段。”徐初蕾小声咕哝着,却因为想象到他的狼狈模样而忍不住笑出声来。
“让我拿你怎么办好?”他哑声道,迷恋地吻上她的唇。徐初蕾闭上眼,眼前却突然出现刚才那些红发女人吻他的一幕。她才不要他吻过别人的唇来碰她,徐初蕾用力推开他,转过头,拒绝看他。
“初蕾,又怎么了?”他耐心地问着,语气几乎是溺爱地哄着。
怎么了?他竟然和其他女人还牵扯不清。他有没有一点基本的贞操观呀!
眼神无意间触到他身上的文身。以前他穿着衣服时,只看到过手臂上的。后来惟一一次他没穿衣服时,是她人生的第一次……她光顾着紧张,又加上醉酒,根本没有注意。这次,徐初蕾才得以看清楚。这个男人不怕痛吗?竟然在肩膀、胸前,纹了这么多的图案、文字。她忍不酌奇,轻轻伸手去抚摸他胸前纹着的那个天使。
他抓住她近乎挑逗的手指,呼吸略显急促,眼中的绿色渐渐深浓。
“纹这个,不会痛吗?”她抬眼问他,察觉到他眼中那熟悉的信号。
“痛。”他简单地回答。
“那……为什么还要纹?”她问得这么轻,仿佛稍一大声,就会惊醒沉睡中的精灵一般。
“为了证明自己还有感觉。”他说着,唇边扬出一抹苦涩的笑。
初蕾的心为之一颤,为了证明自己还有感觉?难道他曾经麻木到了失去所有感觉的地步?初蕾能够体会麻木的滋味,曾经,自己也活得很傀儡、很空洞。可是,痛苦到要靠针刺来证明自己仍是活着的、仍有知觉,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她没有办法去想象,太过强烈的东西,仅仅是想,都会让人为之颤抖。
“这……这又是什么?”初蕾指着他右臂上三道整齐而深刻的伤痕问,叹息他身上竟然藏有这么多伤痛的曾经。那些,都是她来不及参与和抚平的,这应该是被利器伤害后留下的。想到父亲曾描述他一度游走于道德边缘,心中做着最糟糕的猜测。
“这个?”SAM愣了愣,轻轻抚了抚那三道伤痕,看向初蕾的眼中有一丝闪躲。
“SAM,我不介意。”初蕾温柔地执起他欲收回的双手,她真的已经做好准备,她可以坦然面对任何一个答案。一起凶案?一次抢劫?或者……
“那是为了摆脱一个黑社会集团,自己砍的。”他眼神始终紧盯着她,不错过任何的表情变化。
她长长地吁了口气,佩服起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她知道他在年少无知时误入过不良的社团。他过去空洞的人生没有亲情、没有友情,一点点假意的付出必定也会引来他的舍身相报。初蕾能够体会他当时的无奈与绝望。
“你……不介意?”他读懂她眼中的释然,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坦然地接受。
“SAM,那些只是过去。不是吗?无论好坏,它们都已经成为既定事实,又何必为了无法改变的曾经而影响到现在,甚至未来呢?”她主动地吻他,用行动证明自己的想法。
SAM绿眸瞬间闪亮起来,他从来不曾想过,有个人会透过他桀骜不驯的外表,接纳他恶劣的过往并且还是满怀爱意地全盘接受。
“不是你疯了,就是我疯了。”SAM轻声地叹气,脸上却分明是异常欣喜的。
“那……”她还想问,却被他用吻封住了剩下的问题。SAM真不知道再这样由她问下去,会不会到天亮都没有结束。他在被她感动得晕头转向后,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回答她的任何问题,目前只想这样切切实实地吻着她,才会觉得如此踏实。原本以为,对她所有的强烈感觉都会因为占有了她而转淡。可是没有,跟以往不同,他想念这个女人。跟她有了亲密关系后,他不是急于摆脱,反而更加强烈地想拥有她。只要同她在一起,他就会觉得无比放松和踏实,他怀念极了这种感觉,竟然让他想起了记忆深处那个已经模糊了的家的感觉。
而刚才抱着Lily时,他所有的放松与踏实都不见了。除了空洞的欲望,其他什么都没有。一切结束后,他在浴室里,竟然有着说不出的厌恶感。他想自己一定是疯了,竟然对女人产生了厌恶感。如今,他的音乐已经陷入了黑暗,他对女人的热情也渐渐转冷,他快一无所有了。就在这个时候,徐初蕾却出现在门口。这有点像上帝的暗示,一定是!一见到她,他便觉得重心又找回来了。他明白了自己并不厌恶女人,至少,眼前这个女人仍然让他非常的想要。
“SAM。”徐初蕾忽然如发现了新大陆般地惊呼。他的背后,在心脏的位置,与那个天使相对的地方,竟然纹着一朵刚刚绽放的,白色的楔。这么纯洁、这么美好,简直像是天堂落下的。
SAM意识到她所指,凝视着她的绿眸含着笑意。这个女人总算发现了他身上惟一一处能引发他心底快乐的图案。
“是……我?”徐初蕾指着自己,仍然不敢相信。这么漂亮的楔,竟然是自己?
SAM点头,“我将你永远纹在我心里了,同天使一般的。”他说着,指了指胸口的天使,“你是我心头最美的楔。”他轻轻呢喃。
“那你呢?”初蕾眼中盛满了感动,为自己是他心头最美的楔。
“我?我是鹰。”SAM眼神深邃,内中隐藏着深处的孤独。
“鹰?那不是离我很远?”初蕾宁愿他是自己身边的一块顽石。
“不怕,我会永远在高处守护你。”他吻住他的楔,只希望这一刻能永恒。
“CHERRY,我要芝士蛋堡。”
“呃,松饼加咖啡。”
“烟熏鸡肉三明治。”
“我只要蔬菜沙拉和黑面包。”
徐初蕾紧张地记录着,近一个月的OA生活,让她已渐渐融入这个角色。原来许多事情尝试后才知道真正的意义。或许OA的工作是很琐碎而枯燥,可是周围的同事是那么团结友好,她又是这么全身心地投入。每天都有着良好的心情,任何事情做起来都显得那么美好且充满意义。
她边归类同事们的午餐内容,边考虑着下班后带些什么吃的去SAM家。她和SAM并没有同居,他们仍然各自拥有着自己的生活空间。虽然那天她没有提出抗议,但是这并不表示她能够容忍他在除自己以外还有其他女人的事实。徐初蕾很害怕再在SAM的家中见到不该见到的,她有几次几乎脱口而出,要求SAM断了与其他女人的一切关系。可是,她都咬牙忍下了。这是他已经习惯的生活方式,为了她主动放弃其他女人,这怎么可能?一切又回到了初见面时的状态。唉,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可是,真的很不甘心!
“小姐,请问你要什么?”快餐店的服务生诧异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正望着墙上餐单发愣的亚裔小美女。
徐初蕾这才回过神来。天呐!什么时候她已经梦游般从办公室来到快餐店了?!自己梦游的时候应该有顺便带上同事们点东西的单子吧。徐初蕾祈祷着将手伸入裙子口袋中。万幸,带在身上了。
在确定自己没有白跑一次的情况下,优雅而迷人的徐初蕾小姐露出了她招牌性的微笑,“谢谢,我要这些。”
服务生飞快地打着价格,“78美元零6角。谢谢。”
徐初蕾的微笑就这样尴尬地凝在了脸上。钱?她似乎……摸遍所有口袋,她终于相信了,自己没有带一分钱在身上。身后的客人已经开始不耐烦,吵吵嚷嚷。
“给,不用找了。”一张百元大钞让初蕾几乎感动得落下泪来。
一缕熟悉的古龙水味断断续续飘向徐初蕾。这古龙水,与自己挑选给金沛的那款一样。她暗暗心惊,同时,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了过来:“初蕾,你还好吧。”
徐初蕾回过头,看到了久未谋面的金沛。他身上穿着笔挺的淡黑色休闲西装,未系领带的衬衣微微敞开。金沛明显消瘦了许多,却仍是神采奕奕的。见惯了他前一阵子穿休闲服的样子,当他又换回正装后,她心中也不由得为他卓尔不凡的气质暗赞不已,她的沛哥哥永远是得体而出众的。金沛望着她,眼神是平静而温和的。
难道他不恨自己了?迎上徐初蕾疑惑的眸子,金沛脸上的笑容很真诚也很帅气,“一起吃顿午饭吧。”他很绅士地接过徐初蕾手上那一堆三明治、汉堡包。
徐初蕾微笑着点头,表示赞同他的提议。与金沛在一起时,她便自然而然地恢复成为了那个接受过良好教育,举止得体的贤淑女子。
“不过,先要将这些食物送回去才成。”徐初蕾望着金沛手中的食物道。她可不希望在自己美餐一顿的同时饿到她那群埋头苦干的同事。
金沛便跟在初蕾身后,丝毫不介意像个外送员般手上拿满了外卖食品。
徐初蕾惬意地将娇小的身躯埋在餐厅的沙发长座中。回忆起刚才公司女同事看到金沛时那副馋涎欲滴的样子,还真是好笑。徐初蕾望着手中咖啡缓缓冒出的白烟,寻思着自己可能真的放走了一块至宝。可她明白自己不是个有眼光的鉴赏家,勉强霸占着自己不懂价值的珍宝,不仅贬低了珍宝的身价对自己而言也是一种痛苦。她心中仍为自己当初明智的决定而想好好敬自己一杯。
“我似乎很难集中你全部的注意力。”金沛看着她脸上淡淡的笑同望向窗外的眼,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知道她内心到底在想什么,要什么。虽然心中恨极了这种根本无法把握住她的感觉,可是当经过快餐店时,看到她那么自由快乐的样子,他心中还是起了波动。金沛自从发现这瓶古龙水的那天起,便决心要放她自由,即使心中有太多不舍,他还是希望她能得到幸福。如今,看到她因为摆脱了自己而活得快乐,他又怎能不释怀。
“我刚刚想到同事对你青睐有嘉,觉得沛哥哥真是非常有魅力。”徐初蕾放下手中咖啡杯,发自内心地感叹着。
“多谢夸奖。其实……”金沛顿了顿,自信地笑了起来,“我一直是非常有魅力的。”
“嗯。所以我相信沛哥哥一定会找到一个比我更合适的爱人。”徐初蕾缓缓地一口气将心底的想法说出。垂下眼来,不敢看金沛的表情。
一片沉默。徐初蕾抬起眼来,金沛躲开了她探询的视线。
“婚约的事,我已经向伯父提出解除了。”他幽幽道,习惯性地摩挲着左手食指的空处。订婚戒指早已被取下。
“沛哥哥,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徐初蕾决定要知道金沛突然不再恨自己,改变态度的原因。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放手?”金沛早料到她会有这个疑问。
初蕾点头。
“我原先准备玉石俱焚的,”金沛黑眸中闪过一簇强烈的光芒,很快那种强烈便被一种温柔给取代了,“如果不是发现了你放在我桌上的那瓶古龙水。呵。”他扬起唇角来,不再言语。
自徐初蕾离开金家后,金沛整个人都崩溃了。他当时曾指天发誓,绝对绝对不会放过徐初蕾。徐初蕾为了一个那么低贱的人竟然将自己十几年的深情视若无物,这让自己情何以堪。可就在他解散SUN的那天晚上,他回到自己的房内,头一次感觉如此空虚而孤独。他坐在床上,无所事事地发着呆。就在那时,他注意到了书桌上的一瓶古龙水。几天来,都忙于愤恨和解散乐队的金沛一直没有发现徐初蕾临走前,放在自己桌上的这份生日礼物。他没有料到,徐初蕾在一心一意要与自己解除婚约的时候,竟然还记得自己的生日。而收据上清晰的购买日期也无误地说明了徐初蕾买这份礼物并不是在婚约解除前临时买来充数的。她其实一直将自己放在心中。金沛对着那张收据,朦胧间,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误解了一些事情。
“那瓶古龙水告诉我,你心中其实还是有我的。只是,我不是以爱人的形式存在着。”金沛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希望能以此浇熄心头那隐隐作痛的伤口。
“沛哥哥。”徐初蕾的声音哽咽着,无法再言语更多。愧疚、自责、感激所有的感情一股脑地涌上心来,让她无法自控。
金沛见徐初蕾眼中含着泪光,心中的不舍便又开始作祟。他知道,自己纵然能狠心放手,但对她的爱早就随着十几年的点滴累积而根深蒂固了。
“听说上海有许多漂亮的女孩子,我可能很快就忘记你了。”金沛打趣着,希望能缓解她心中的自责。
“上海?”徐初蕾诧异他怎么会提到上海。
“是啊,早就答应爸爸会接手金氏的。如今,决定提前收心为爸爸做事了。”金沛耸了耸肩,“身为大企业的惟一继承人,有时真的是件蛮痛苦的事。”
“可是、可是金家的事业重心不是在欧美吗?”徐初蕾不理解金沛为什么会去上海。
“欧美的事业已经呈稳定的上升状态,所以有打回亚洲的想法。在东京、汉城、上海之间,我们还是决定将重心放在上海。”金沛突然朝初蕾调皮地眨了下眼,“不能再说了,商业机密,不可外泄。”
“沛哥哥要离开纽约了……”徐初蕾叹了口气,她又怎会不知,若不是自己的关系,金沛不会这么快就决心回到金氏,并且还如此迅速地离开纽约。
“不要谈我了,那个家伙最近如何?”金沛仍然对SAM心存芥蒂,所以用“那个家伙”来指代他。
“不是很好。至今没有签到适合的唱片公司。”在前未婚夫面前提现在的男友,徐初蕾多少有些尴尬。
金沛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来,“放心吧。他很快就会继续他的歌唱事业了。”
“谢谢你,沛哥哥。”徐初蕾非常感激金沛给自己的安慰。
“有了你这声谢,那我也可以确定自己昨天作了正确的决定。”金沛招手示意侍者为徐初蕾空空的咖啡杯续杯。
“正确的决定?”徐初蕾不解。
“关于那个家伙,在昨天以前,页龉?桓龇馍绷睢!苯鹋媪成?匀皇瞧骄驳摹?br>“封杀令?”徐初蕾对这个突然冒出的“江湖”字眼,颇感有趣。
“是的。以前签约公司的名义要求其他唱片公司不得接纳那个家伙。”金沛饶有兴趣地注意着徐初蕾的神色由好奇转为不可置信。
“原来……没道理啊。就算你出了封杀令,以SAM今日受欢迎的程度,也应该有唱片公司会给他机会的。”徐初蕾不相信地摇着头。
“呵,初蕾。你该知道,如果没有电视与广播这些传媒网的支持,任何唱片公司都无法施展拳脚。而很不巧的是,家父最近对高科技行业很是感兴趣,前一阵子在卫星运行方面做了点投资……”金沛不再多语,而徐初蕾当然也能猜出他省去的话语是什么意思。那些广播电视公司需要卫星的远程服务以扩大自己的知名度,这种种复杂的利益牵扯,自然让小小的唱片公司不敢为了一个小歌星得罪金氏。她一向知道金氏企业的庞大,却没想到连天上的人造卫星都有他们的份……这美国,还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商业社会!
“这就是SAM每天有大批歌迷紧跟却始终签不到公司的真正原因了。”徐初蕾总算明白了这其中的关联。
金沛不置可否地微微颔首,同时扬手招来侍者,“结账吧。”
SAM的绿眸闪着寒光,阴郁地望着店内那对相视而坐的男女。他轻轻吐去口中燃了一半的烟,左右伸了伸维持一个角度太久而有些僵硬的脖子,然后双手插入裤袋中,径直向目标走去。
没有太多的多余动作,他直接冲到那个女的面前,用自己宽厚的肩膀挡住了男人的视线。
“SAM?”徐初蕾望着SAM,搞不清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而且……怒气冲冲。
SAM紧盯着初蕾的冰冷眼神渐渐被一种轻蔑而嘲弄的神色所代替,他轻扯嘴角露出一个痞痞的笑来,“初蕾,真有你的。”
金沛似乎并没有受眼前这个人的影响,他很优雅地付了账,并不忘给侍者加倍的小费。
“KEN,她已经不是你未婚妻了。”SAM没有动,而自牙缝挤出的声音显然是强压着妒火。
金沛觉得眼前的情形有些似曾相识。是了,曾经自己也如SAM般快速地挡在两人之间,然后大声地宣布初蕾是自己的未婚妻。没想到才短短数日,自己与SAM的角色竟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换位。既然他已经是那个勾引别人女友的角色,他自然当尽力演好才是。
“我们婚约尚未正式解除。”金沛缓缓道,很满意地看到SAM僵硬地转过身。他无视SAM眼中的愤怒,因为这种感觉他早就尝过,而且还折磨他许久,如今,总算可以让这小子也来体会体会了。
“KEN,给我离她远点!我才不管该死的什么婚约!她是我的!”SAM双手已经握紧成拳,他几乎想捏碎眼前这个衣冠楚楚、一副悠然样的家伙。
“你凭什么?”KEN微笑着问眼前这个一脸暴戾的家伙,心中不断拿SAM对初蕾的爱与自己对初蕾的感情相比较。他竟然很意外地发现SAM可能并不是如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一文不值。
“凭她爱的是我。”SAM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戾气似乎也消了几分。理智慢慢回到他身上。初蕾如果会背着自己与这个禁欲主义者偷情,当初又何必大费周折地离开他?SAM这才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沛哥哥,真是太抱歉了。”初蕾见SAM开始用脑袋想问题了,才开始发话。不过说真的,金沛还真是可恶,这样逗弄SAM。
SAM闻声转头,一双绿眸仍有寒意,“用英文!”
“NO。”徐初蕾扔给他一个很标准的美语,拿起包,看也不看这个又笨又大男子主义的白痴便推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