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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才刚泛出亮光,紧闭的城门刚由守城士兵轻缓地推开来,一匹快马随即自远处急驰而来,扬起不少的风沙。仔细一看,那匹快马后头尚有几匹轻骑。
皇甫卫英俊的脸上布满青髭,衣着也有些凌乱,他的黑眸里写着焦急,手上马鞭更抽得凶狠,他已经一天一夜都没有休息了,但想到还被关在柴房的妻子,心底就像被揪扯似地发疼。
他驰过城门不落马,一路直奔回皇甫家的商行,看见商行大门,一个翻身利落下马,脚步未停,直奔进厅门。
厅堂上,几名穿着红色劲衫的官差站在里头,尔天夏正与皇甫老爷、夫人低声交谈着。
「天夏!」皇甫卫急急地踏入厅门。
皇甫老爷一看到儿子,就板起脸,愤愤地瞪着他。「你不用说了!我是一定要将那个贱女人交出去的!」
皇甫卫没理父亲,只是看向一样在厅里的鲁强问道:「少夫人呢?」
「少夫人……」鲁强语意一顿,偷觑了眼老爷跟夫人的脸色,才在少爷强硬的眼神下开口道:「还关在柴房里。」他垂下目光不敢看少爷。
「快去将少夫人放出来!」皇甫卫忍着胸中的怒火,双手紧紧握成拳。
「慢着!谁准你这么做的?」皇甫老爷怒喝。
这时,跟着皇甫卫进城的余下几人也陆续进厅里来了,看到其中一个人,皇甫老爷愣了一下。「齐管家?」怎么在济南别庄的齐管家会出现在这里?
皇甫卫没有耐心了,「静弟、闻弟,你们跟爹娘说清楚。鲁强,带我去柴房!」他急急地拉着鲁强就往后院走。
「站住!你——」皇甫老爷在他身后,怎么唤也唤不回他的脚步,只能莫名其妙地怒视着皇甫静跟皇甫闻两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甫卫跟鲁强两人急忙来到后院,一转过弯,他就看到文现正守在一个单独的小房前头。
文现看少爷接近,心一跳,连忙上前一步。「少爷……」
皇甫卫心急如焚,直接越过他就要推门入内,文现吓了一跳,伸手挡在他前面。「少爷!老爷吩咐过不让您进去!」他要多给少夫人一点时间,现在还太早、太早了……
「走开!」皇甫卫挥开他,急得想直接踹门而入。
替代皇甫珍被关在柴房中的绿儿,早听到外面的声响,虽然已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但真正面对时,她还是很害怕。
「砰!」地一声,房门果真硬生生被踹开来,皇甫卫一眼就看到坐在地上的娇小身影,那袭衣衫,还是前天他们一起出门看戏时的那套蓝色碎花长袍。
「珍儿!」他心痛地冲上前抱住她,怎知怀中的人儿却惊呼一声——不对!
在双手碰触到对方身体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不对劲了,这声音……也不是珍儿的!他用力抓住对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转过来——
「绿儿?!」他愕然地瞪视着她,不懂为什么是她在这里。
蓦地,一个不妙的想法窜过脑海,激得他从地上跳起来!
「少夫人呢?」他又气又怒地问道。
绿儿缩着肩膀,身子颤抖不已。
文现在外头看见了,一个箭步夺门而入,跪在皇甫卫面前。「少爷!请您息怒!」
皇甫卫脸上的青筋都蹦出来了,「少夫人到底在哪里?」不会……不会那样的,不会是他所想的那样……
绿儿虽害怕少爷凶狠的模样,但一想到心碎的少夫人,她银牙一咬,勇敢地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文现,抖着手,从怀中掏出那个银戒,缓缓地拿到少爷面前。
「少爷……您真的太过分了……绿儿虽然是奴婢,但看得出来少夫人很爱您,您却伤透了少夫人的心……一切都是绿儿的主意,是绿儿央求文现放少夫人走的,绿儿不能眼睁睁看您误会少夫人……」
她说什么,皇甫卫已经听不进去了,他的双眼只能瞪着那个小小的银戒,一颗心如坠落寒潭般冰冷……
这个戒指,你绝对不可以拔下来喔!
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是那么认真,如今她人已经离开,戒指……也取下了?这代表什么?
「少爷,少夫人让绿儿带话给您。」绿儿哽咽地拭着泪,抬眸看向他。「少夫人说……她已取下戒指,从此……夫妻情尽,恩断义绝!」
皇甫卫面如死灰,就像被人狠狠打一拳,踉跄地退了几步,一股深切的悲伤倏地攫紧了他的心,让他痛得无法喘气。他整个身子晃了晃,看着犹在绿儿掌心发亮的银戒——
「不——」
***
一匹马、一个人,偏僻的山径道路上,皇甫珍一脸苍白、神情空洞地坐在马背上。放眼望去虽然有路,但她却觉得茫茫天地间,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心仍是一阵阵的疼着,泪已经快哭干了,突然间,她觉得好想笑,也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哀戚的笑声在山里回荡着,而后转成一声声泣音,泪水迷蒙的双眼怔怔地看着天际。
「我不是皇甫珍、我不是皇甫珍!我不是她……」她撕心裂肺地用尽全部的心力大吼,可是,一切都没关系了……那个她倾心相恋的男人……已经放弃了她,什么都无所谓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自己全身僵硬,酸痛得像要碎了一样,她勒住马缰,蹒跚地从马背上翻身而下,随意地坐到路边的一颗石头上。她茫然地看着四周,处处都是青草树木,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原本她想要回到自己当初摔伤被救起的地方,但转念一想,她就算去了,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回去原本的时空,所以干脆放任马儿四处乱走。
就在她万念俱灰、神识迷茫的时候,耳边突然听到吵杂的声旨,她下意识地抬眸望去,看到远处半人高的草丛正在晃动着。
「快快快!抬到山神庙去!」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伴随着杂沓的脚步声,听得出来似乎有很多人。
皇甫珍一愣,随着那些人在草丛中走动,她也慢慢看清楚了他们正在做什么——
只见一个高大的男子,正扛布袋似地扛着一个娇美的女子,那女子紧闭着双眼,看似昏迷不醒,男子身边还有不少持刀的大汉,模样都十分剽悍。
她心一跳,惊愕地捂着唇,慌乱地张望四周,小心翼翼从石头上滑下来。她肯定撞见了什么掳人的场面,万一被发现了,铁定没命!
她紧张得汗如雨下,不敢大声的呼吸,就怕被人发现,双眼紧紧看着前方,同时抱紧怀中的小布包,蹲低身子,往另一边走去,不时还从草缝中看着那群人渐行渐远。
她整副心神都专注在远方扛着人的方向,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山道的另一面也有人,他们同时看见了她躲藏的身子。
一个俊雅的男子冷眼看着她的举动,对身旁的人点了个头,两边人马立即无声无息地窜上前。
皇甫珍眼看那些人就要走出她的视线外,心底才正松了一口气,头顶却突然一暗。
她觉得奇怪,抬头一看,发现两双冰冷的眼眸正低垂地看着她!
「啊——」惊叫一声,她连站起来都还没,脖子传来一阵剧痛,人就坠入了黑暗之中。
俊雅男子缓缓靠过来,看了躺在地上的她一眼,「带走!」
「是!」两名男子应喝一声,其中一个反手就将晕倒在地的人甩上肩头,快步地跟上主子的脚步。
***
皇甫珍虚弱地躺倒在杂乱的稻草上,气息轻浅,四肢无力,她觉得自己就快要撑不住了。
看着破庙四周破败的模样,她忍不住自嘲地苦笑了下,最近她一定是流年不利,忘记求诸天神佛保佑她,才会什么怪事都让她给碰上了。
「皇甫珍?皇甫珍?你醒醒。」另一边传来一道担心的女声。
她勉强睁开眼,微偏着头看对方,那是一个十分秀丽的女子,她抿了抿干裂的唇瓣,虚弱到几近无声的追问着,「有人来了吗?」
女子目光一沉,缓缓地摇头,「是我的错,你是被我连累了。」她脸上充满了歉意。
皇甫珍虚弱一笑,「没有……是我笨,当初这个皇甫珍也是在这附近被山贼袭击而倒下的,然后我就出现在她身上了,我以为这里会有什么线索才跑了回来,结果被抓到……是我自己惹的祸,与你无关。」
几天前,她不小心撞见了一件绑架案,那个被绑架的人正是眼前秀丽的女子,章佳.晴旸。她们两人一起被捆在这个破庙里好些天了,而且她也发现晴旸身上有着跟她一样的秘密——那就是晴旸也是一个借尸还魂、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
这是皇甫珍第一次遇见跟自己有相同遭遇的人,只不过不同的是,晴旸已经来了这时代八年了。
先前心灰意冷下,她是真的想回二十一世纪,只是不知该怎么做而已,但自从遇见了晴旸,她也死心了,因为晴旸已经花了八年的时间都没办法回去,更何况只是来此短短不过数月的她?
晴旸叹了口气,「你要保重,撑下去,我相信我未来的夫婿会来救我的。」她始终坚持着这个想法,因为不这么想,她怕连自己也撑不下去。
皇甫珍点点头,不再说话了,双眼渐渐无神,人也更加的疲倦。她觉得好累、好累了……
泪水悄悄地滑出眼眶,心底好酸、好涩,直到面临生死关头,她才知道,自己虽说是斩断了对皇甫卫的情感,但她根本做不到。
她好想他……那个没良心的男人,不知道是否正因她的逃跑而生气?他知不知道……她就已经快要离开这个人世了呢?
见她气若游丝,晴旸心一跳,「皇甫珍!你答应我要活下去的,不管怎样,我们都要用尽最后一分力气,努力的活下来!你与我来到此的契机不同,或许你还有机会能回去,等我们脱难后,我就亲自下厨,煮你喜欢吃的炸鸡腿!」
皇甫珍低低笑着,逐渐失焦的眼眸望向她。她说的话跟绿儿讲的一样,只是活不活得下去,似乎不是她们能够控制的,不是吗?
「还有可乐呢?」在这生命最后一刻,还有个来自家乡的朋友能送她的终,这样也不错了至少她不是真正孤孤单单地离开这个人世。
晴旸伸手揩去泪花,抿唇一笑,「别傻了,这年代哪来的可乐?顶多我煮壶酸梅汤给你喝,解油腻也不错。」
「呵呵……」
「咿呀——」紧锁的破庙门突然由外被人推开来,一个俊雅男子穿着一身素白衣衫,唇边噙着冷笑,站在门外看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