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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是一愣,而后笑出来,这就是他最喜欢她的地方……坦率、直白、敢于面对挫折,而且勇于认错。
其实他喜欢她的地方很多,比如她只对他热情如火,这是她忠贞专一的表现。他却很欣赏。
比如她的善良,即使他担心她的善良某日会走向跟师父一样的下场,但不可否认,比起和心机深沉、毒如蛇蝎的女子相处,他更爱她这种推己及人的性情。
比如……
反正他说不尽自己对她的喜欢,因此,他才会借着“病体痊愈”为由,逐渐恢复自己本来的样貌,然后再找机会向她说清楚自己的身世来历,并且祈求她能原谅他当初到霓裳坊的目的。
至于她说的好看……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之前他因服药而弄得病骨支离、面色苍白时,她还不是一样想扑就扑,也没见她客气过。
其实这事华少阳弄错了。以前他病倒得时候,她喜欢的是他的才华,还带着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一见钟情,总之,她第一眼看见他便觉得他很特别,不喜欢别人接近他,不管对方是男、是女都一样,她有种奇怪的独占心。
不过,那时的她还不明白这种情绪是什么意思,直到爹爹点明了她,她才理解,原来这就叫做——爱。
然后,随着日复一日的相处,她越来越喜欢他,才会有了情不自禁扑倒他的冲动。
而今,这份感情逐渐加深迷恋了,因为他不只人好、聪明,加上病体渐愈,简直英俊得不得了。
她常常看着他,不知不觉便失了魂,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好看又厉害的男人?而她却能独占他,她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运、也最幸福的女人。
他不觉得自己的容貌有多么出色,不跟多数人一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她啊!要嘛就是爱昏了头,要嘛就是故意哄她。
“谢谢你的赞美,虽然我并不怎么认同你的话,但好听话我还是喜欢的,不过……”见她又有凑过来偷香的意思,他立刻扳正她的肩膀,让她端端正正地坐好,“现在可以请你维持这个姿势,大概两刻钟就好,等我将这些账册全部复检一遍,之后你想干什么,我一定奉陪,好吗?”
“你说得哦!”她兴奋得眼睛明亮了。
他啼笑皆非,不知道该开心自己魅力惊人,还是哀叹她这么喜欢他的身体,那他的心呢?是否一样吸引她?
但仔细想想,便又觉得这种烦恼很傻,他之前病的那么惨,她也没嫌弃过他,可见她绝不是那种贪恋肉体之欢而无真心诚意之人。
“对,我说的,而且信誉绝不打半分折扣。”
“好!”她挺起背脊,坐得更正了。
华少阳送了一口气,以为自己终于能够安心处理账簿,谁知管家突然来报,莫名失踪多日的柱头儿回来了。
“这个大笨蛋,总算知道回家了!”白灵君跳起来就要往外冲。
她要去好好骂骂柱头儿,出去也不晓得说一声,他不知道别人会担心吗?
但华少阳却一把拉住她,“灵儿,见到柱头儿的时候,记得千万别骂他。”
“他做错了事,为什么不能骂?”
“你忘了吗?我说过,他喜欢你,你却跟我在一起,他肯定会受打击,出去散个心,也是人之常情,你何忍苛责他?”说是这样说,但华少阳心里真正想的,却是那夜他感受到柱头儿的杀意。这男人的心性已经转变了,这时候再刺激他,谁知道会惹出什么祸事?还是小心为妙。
不过这种肮脏事,他又不好与她讲,怎么说呢?告诉她,他有一身好武功,隔着三、五里便能察觉周遭动静?她会信吗?
而且她和柱头儿认识、相处了十几年,虽名为主仆,但感情上却似友似兄,她很信任他,贸然告诉她柱头儿已生异心,恐怕她会以为他在挑拨离间,因此还是以规劝为主。
至于柱头儿……他会私下盯紧他,不让他干出任何伤害白灵君之事。
“这样啊!”她深呼吸几口气,压下满腹怒火,方道:“我知道了,我会尽量心平气和跟他谈的。”她转身走了出去,脚步很沉稳,背脊挺得笔直,看似已经恢复冷静。
华少阳凝望着她的背影,不知为何,有一股不安之感。
他忍不住追出去,再叮咛一次,“记住,千万不要生气啊!”
“知道啦,你快点进房去,今儿个风有些凉,你才刚好,别有冻病了。”她摆摆手,走了,连头也没有回。
“我又不是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娘儿们,哪那么容易病?”他嘀咕着,还是回了房,继续算账去。
可不知怎么地,他心神总不宁,原来看一眼就能得出结果的数目,现在一入眼帘,直接进入脑海,将他的思绪搞得乱七八糟。
到底是怎么了?他从未如此不安过。
最后,他不得不放下账簿,在房里踱步烦恼。
也不晓得踱了多久,他终于受不了,还是出了门,寻白灵君去也。
白灵君正把柱头儿拖进他房里。
她怕自己终究控制不了脾气,还是会发火,毕竟关心则乱,但要打他、骂他,也得找个没人的地方,私下进行才行,否则大庭广众的,不是削他面子吗?
回房这一路,白灵君一直深深吐息,谨记华少阳的叮咛,绝对不能生气、一定不可以发火、千千万万保持冷静……
可是,进到房间,只剩她和柱头儿两个人,她见他春风满面,一副开心得不得了的模样,满腔火气便失控了,再也压抑不住。
“你这个大笨蛋——”她吼得屋顶都差点掀飞出去了,但紧接着,眼泪便掉了下来。
“小姐……”本来无端被骂,柱头儿是有些不开心,可一见她哭,他就心软了,毕竟是自己爱了十余年的女人,怎么可能说放就放?“你怎么哭了?到底谁欺负了你,我帮你报仇去?”
“这府里除了你,还有谁会笨到惹我如此发火?”她实在太生气了,再也忍不住地在他臂上狠狠拧了一把,直掐的他鸡猫子鬼叫不停。
“好痛、好痛……小姐,你放手啊!干什么掐我呢?小姐……”柱头儿感觉手臂快断了。
白灵君又掐了他好一会儿,怒气终于稍平,恨恨地指着他的鼻头骂,“你出去前,就不能说一声,或留张字条告诉别人你有事外出吗?啥都没讲,就这么消失的无影无踪,你是想让大家担心死是不是?”
原来小姐是担心他啊!他突然觉得手臂的伤不痛了,相反地,是一种甜蜜。
“对不起,小姐,这回是意外,以后我再也不会了。”
“还以后?我告诉你,你再敢不告而别,就永远不要回来了!”
“没有以后,保证没有了。”小姐反应这么大,可见心里还是有他的,他开心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违背她呢?
他不停地道歉,就差下跪磕头了,好辛苦终于哄得她消了怒火,却听她道:“柱头儿,你年纪也不小了,做事要动动脑筋,别老是只靠一双拳头,你这样早晚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银子。”
“我明白的,以后我一定会更努力,绝不教小姐失望。”也祈祷她能真正看清他、认同他,珍惜他们这十余年的青梅竹马之情。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她看着这个大块头,买回来时,连她的腰际都不到,到现在,他已经快高出她两个头了,时间真的过的好快,转眼间,大家都变得不同了,不过他的纯朴还是跟以前一样,半点没变。
华少阳说他喜欢她,有可能吗?她很难相信,不过……华少阳的话总有他的道理,她还是决定听从,和柱头儿把事情讲清楚。
“柱头儿,你进白府也十几年了吧?”
柱头儿点头,“多亏小姐救了我,否则我怕是早已死了。”
“别说什么救不救的,天底下那么多人,我们却能相遇,就是一种缘分,你觉得呢?”
他脸红心跳,只觉得好幸福,等待了这么久,小姐终于意识到他们的缘分了,接下来小姐是不是要跟他表白?
不,这种事由姑娘家说总是不好,他是男子汉,应该由他开口才对。
“柱头儿,”但白灵君还是快一步抢到了话头,“既然我们如此有缘,不如我请爹爹收你为义子,我们就做兄妹如何?”
柱头儿满心的欢喜仿佛被人从头浇了一盆冷水,差点冻结了。
“兄妹?为什么我们要做兄妹?”他想做的是她的情人、她的相公啊!
“你比我年长,不做我哥哥,莫非想当我弟弟?”她是不在乎,反正只是一个名号,他开心就好。
柱头儿张嘴、闭嘴,好半响,才艰难地吐出一段话。
“你所谓的缘分,就是这个?”他想哭又想笑,原来自己真是个傻子,以为她会懂得他的心,结果……她根本没有心。
自己真蠢,居然把这个冷血无情的女人当宝贝一样护了十几年,想必她也在心里笑他傻吧?
“你觉得怎么样?”她问,“你若同意,我这就去禀明爹爹,让你进祠堂,拜了祖先,将来录入族谱,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他喘息着,好久好久,才从齿缝迸出一句,“听任小姐安排。”
“那我去告诉爹了,他老人家一定会很高兴,他早就想着有个儿子了。这回你失踪,他表面上没说什么,私底下却出去找了你好几天,你不在,他连棋都不下了。现在可好,你回来了,也去看看他,让他开心一下。”她边说,边像只欢快的百灵鸟般飞出他的房间。
他目送白灵君的背影离去,心很冷,身体很凉,只有骨子里的仇恨像火焰般炽烈。
兄妹……呵呵呵,她根本就是耍他玩!两人在一起十多年了,她如此聪明的一个姑娘,怎会完全看不出他的感情?
但她还是说出了最残忍的话。
她亲手把他的心捏成了碎片,这份怨,他至死不忘。
“没关系,你不在乎我的感情,自有在乎的人,她比你漂亮、尊贵、温柔上一百倍。而你……白灵君,你敢把我的心放在地上踩,很好,很好……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报仇的,总有一天,我要你后悔终生……”
他笑着,眼泪却流个不停,如他完全破碎、正在滴血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