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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失业了!
杜雨恩抱着枕头、卷着棉被赖床,嘴角还有笑意,一点都没有阴暗、沮丧的模样。
她原本是一家小餐厅的柜台人员,前一阵子店主决定关了这家店,到外地去发展,所以给了她一笔丰厚的资遣费,还心怀愧疚的向她道歉,连员工餐都做得特别丰盛。
失去了这个工作虽然有点遗憾──工作内容单纯,薪水也很不错,而且供餐好吃、老板好看,养眼又养身──不过她也不算受到太大的打击,反正工作再找就有了,偶尔过一下睡到自然醒的悠闲生活也很惬意。
“杜雨恩!你是要睡到几点?都快中午了!”
就在她又想要昏迷过去的时候,一道洪亮的叫喊声由远而近的朝她靠近,杜雨恩皱起眉,飞快的撑起身,挺直的坐在床上。
“你是要两餐当作一餐吃吗……咦?”杜妈妈一边碎碎念,一边推开房门,原以为还赖在床上的女儿此时却神清气爽似的坐着,让她吓了一跳,“我以为你还在睡呢!”
“我起来了。”
“起来了怎么不下楼吃早餐?”
“我在禅坐。”杜雨恩一本正经的回道,阳光从背后的窗户照射进来,还真有种佛光普照的感觉。
杜妈妈呆愕的瞪着女儿,脸上的表情净是“这家伙是谁”的疑问,“禅坐?!”
“对,而且我待会儿还要念经两小时,求菩萨保佑我们全家平安健康、生意兴隆。”她闭上眼睛,一脸肃穆的培养睡意,“所以等下不要吵我,让我安静的修行。”
没想到杜妈妈马上识破女儿的诡计!“赖床就赖床,还牵拖菩萨!你是不怕被雷劈死喔?”说完用力打了杜雨恩的大腿一下,痛得她哀叫出声,“快点下楼,你爸有事跟你说。”
真不愧是怀胎十月、血肉连心的母女,这么了解她……杜雨恩龇牙咧嘴的离开温暖的床铺,梳洗整理过后才悠哉的下楼。
“爸,你找我?”坐到餐桌前,杜雨恩一边吃早餐,一边跟正在柜台前看报纸的父亲闲聊。
她家里开的是中药行,父母都在店里工作,之前考上中医执照的姊姊在大型中医诊所执业,妹妹还在念书,而她则是姊妹中的异类,虽然从小耳濡目染,但却对那些复杂的中药材一窍不通,所以毕业之后就直接往外求职,到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当个普普通通的行政职员,免得经营得好好的家业被她给搞得一塌糊涂!
对于她的选择,双亲也都抱着随她高兴的态度,反正只要女儿健康快乐的成长,然后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就是他们最大的安慰。
毕竟强迫她来店里帮忙也没什么好处,她可是连当归和人参都分不清楚啊……
原本以为杜雨恩会平平顺顺的在公司里工作,也许在职场遇到一个好男人,两人组织一个小家庭,继续过着平淡的生活时,可她却辞职了!
大家总是免不了的问她为什么要辞职,是待遇不好,上司无良,还是同事机车?结果她只是笑笑,说是自己无法适应,所以想换工作。
虽然对她的理由半信半疑,但杜家人都没再继续追问。
杜雨恩的个性虽然随和好相处,人也开朗爱笑,但是她不想说的事情,就算把她吊起来毒打,她还是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口的。
所以,既然她这么说,那就当作是这样吧!
后来她找了一个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工作,连工作地点都和之前公司的方向相反,让人忍不住猜想她是不是真的那么讨厌上一个工作,但杜雨恩依然是笑嘻嘻的,什么也没说。
杜爸爸看向正在啃三明治的二女儿,小心翼翼的开口唤道:“雨恩啊……”
“嗯?”
“之前的工作开心吗?”
“开心啊!”
“那就好。”跨出成功的第一步了,“那~~有没有男朋友呀?”
这才是重点吧?杜雨恩瞄了爸爸一眼,“没有。”
“我女儿这么漂亮,都可以上电视了,竟然没有男朋友!天底下的男人是瞎了吗?!”杜爸爸将报纸往桌上一拍,满脸的义愤填膺。“放心!爸爸帮你介绍,保证好!”
“放什么心?”将塑胶袋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杜雨恩啼笑皆非的问道:“你要介绍谁给我?”
见她没有反对,杜爸爸继续兴高采烈的说道:“就那个隔壁街水果店老陈的外甥啊!我前几天跟他泡茶聊天,他说他外甥在科学园区当工程师,又乖巧、又聪明,只是个性比较正经,不会讲好听话,工作又忙,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女朋友;我是想说那你们年轻人认识一下、交个朋友也不错啊……怎样?雨恩,要不要跟人家见个面?”
“唉……”杜雨恩望着父亲,一脸哀凄,“爸爸,没想到你这么急着把我嫁出去,我还想留在家里多孝顺你们几年啊……”
杜爸爸一听,一颗爱女的慈心马上沸腾起来,又感动、又着急,“雨恩~~你不要误会,爸爸只是希望你们姊妹有个好归宿,不然想到你们要出嫁,我也是很舍不得啊!”
“那就不要去了。”
“呃……”看着女儿笑咪咪的脸,杜爸爸稍微察觉到不对劲,“不过去看看也不错,反正住得这么近,你要是真的嫁过去,爸爸也不会寂寞。”
“如果是相亲的话,那我不要去。”她也才二十六岁,就要像面包店打烊前的打折特卖一样贴上促销标签吗?未免太早了吧!就算她不像花蝴蝶一般男友不断,也不要以为她这么没行情啊!
“不是相亲啦!认识而已,交个朋友。”杜爸爸赶紧澄清,“之后的发展看你们年轻人自己的缘分啦……”当然能修成正果是最好。
她默默的喝着牛奶,父亲的心思她不是不懂,可她丝毫没有交男朋友的意愿;但是双亲偶尔的试探,以及他们期待的模样,杜雨恩实在很难说出拒绝的话。
“那……就只是先交朋友而已喔!”要是让她发现双方家长开始讨论起聘金或喜饼的话题,她就马上逃走!
“放心!”听见女儿的退让,杜爸爸马上笑逐颜开,“那我先跟老陈约个时间,大家一起吃个饭。”
杜雨恩看着父亲兴高采烈的背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开心就好……
她被骗了!
什么交朋友,这完完全全就是相亲的阵仗啊!
出门前她就被叮咛着要打扮得像个淑女──原本总是扎成马尾的长发被强迫放下来,梳得又直又亮;习惯穿的T恤和牛仔裤则被没收,换成一袭飘逸秀气的洋装;球鞋更是一早就消失无踪,鞋柜里只剩下一双吃喜酒专用的高跟鞋,无辜的和蹲在鞋柜前的她大眼瞪小眼。
认识普通朋友哪里需要这么隆重?摆明了是要她认识男朋友吧!
杜雨恩还来不及说出反悔的话,杜爸爸就兴匆匆的拉着女儿出门,准备前往约定好的地点赴会。
“爸,我还是觉得不要……”她苦着一张脸,在踏进咖啡厅前做最后的挣扎。
“人都来了,聊聊天也好。”杜爸爸朝店里东张西望着,“老陈说明天是初一,他店里现在比较忙,得晚一点才抽得出空;不过他外甥会先来,要我们先跟他聊聊。嗯……白衬衫、西装裤、戴眼镜,还带本书……”
听了父亲的描述,杜雨恩往店内随意张望了一眼,然后将目光定在坐在角落位子,一个正低头看书的男客身上,“是那个人吗?”
那男人独自坐在隐蔽的座位,如同父亲所描述的一般穿着白衬衫、西装裤,再普通不过的装扮;相较之下,她穿得还真是有够隆重的!
“哪个?”杜爸爸探头一望,那散发着儒雅气质的身影让他心头一乐,“应该是吧!这店里也没有其他符合的人了。”
生意很差……除了那个年轻人之外,就只剩下两个在下棋的老头,看起来年纪都比他还大了!
“你去跟他聊聊,爸爸不打扰你们。”杜爸爸绽出别有所指的笑容,“我坐别的位子,要是他对你乱来的话马上大声叫,我立刻来救你!”
杜雨恩翻了个白眼,“你坐远一点。”
“为什么?”他想密集追踪最新进度!
她故作娇羞道:“爸,你都不懂女生的心情,有些话……我没办法让你听到啦!”
例如:对那男的说自己目前没有交男朋友,或是想结婚的心情之类的。
女儿长大了啊……杜爸爸略显落寞的在门口附近坐了下来,“好吧!我坐这边,你们年轻人自己聊。”
杜雨恩做了个无奈的深呼吸,然后鼓起勇气朝那个男人的方向走过去。
“请问是邹先生吗?”快说你不是!那她就可以回家了,爸爸是不会等迟到的人的。
正在看书的周青玉抬起头,虽然表情无波,但看得出他眼中闪着一丝疑惑。
“呃……我是。”虽然这位小姐的发音不是很标准,但他早就习惯人们对卷舌音的忽略,反正知道是在叫他就好了。
不过,她是谁?
唉……杜雨恩在心里因为事与愿违而叹了一口气,脸上则是扯出笑容,“我可以坐下吗?”
“请坐。”周青玉的神情依然未变,看不出什么高兴或困扰,只是淡淡的请她坐下,好像已经很习惯这种打扰。
他的诊所就在附近,开业一年多来,这一带的居民他几乎都见过,大家遇到他时偶尔也会跑来请教一些保津疾病方面的问题,所以像这种突然打扰的情况并不少见。
但是这位小姐,他倒是没见过。
也许是新搬来的,听邻居的介绍而找到他的吧!
“我是杜雨恩,你好。”向服务生点了饮料后,杜雨恩微笑着自我介绍。
“你好。”
打完招呼之后,一片安静……
杜雨恩看着对面那个男人,心中忍不住暗忖──他还真如水果店陈伯伯所说的一般,个性正经,不太会讲话,可惜了他长得一张斯文俊秀的脸,要是再开朗一些的话,自愿当他女朋友的人肯定会挤破他家大门,哪还需要亲戚介绍?
但他虽然口才欠佳,那双眼睛倒是炯炯有神,虽然藏在镜片下,却掩不住那灼亮逼人的宝光灿烂,让她差点看到走神。
“最近……工作如何?”既然他坚持不主动开口,看不得气氛冷淡的杜雨恩只好自己想办法,找个最普通的问题来问。
“跟以前差不多。”
“那很好啊!我以为景气不好,对你们的影响会很大。”不过她对科技业也是一知半解就是了。
“不会。”生病的人还是得看医生,而且诊所的挂号费比大医院便宜,再说最近正值季节交替,感冒的人比前阵子多了不少。
他还真是沉默寡言,就不能轮流发言一下吗?比如问问她有什么兴趣之类的啊!
“你平常的兴趣是什么?”唉!独脚戏真难唱。
“看书。”
面对一个没有打算要继续发展的对象,杜雨恩很快的就忘了要保持淑女形象这件事,她双手交叉着搁在桌上,微微倾身向前,好奇的看着他桌上那本厚厚的书,“真了不起……我看不懂。”
那大概是德文之类的专业书籍,而且一张插图也没有,整页密密麻麻的都是字。
他只是嗯了一声,然后再度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