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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一点,陶泽森还没睡。
他整理最近的食记资料到刚刚,准备好要写一篇新稿,这周五要交给报社当周末专刊。
他走到冰箱前面,打开冰箱,最上面那层满是层层叠叠的盒子,排放整齐,井然有序,他想了几秒钟,才抽出左边中间的细长型黑色盒子,再关上冰箱。
先拿出一个纯白色的小碟子,再打开刚刚那个黑色盒子,里面放有六颗巧克力,色泽美丽,闪闪发亮着,陶泽森又想了几秒,才取出最左边方形的巧克力,以及右边第二颗圆形的巧克力,将它们放入小碟子中。
他转身将剩下的巧克力放回冰箱,归回原位。
陶泽森最喜欢吃巧克力了,他钟爱那滑顺的甜味,芬芳的苦味,喜欢巧克力包覆口舌那畅润感,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仿佛到访其他国度,像一唱丽冒险。
工作时,陶泽森喜欢来两颗巧克力,而且他习惯深夜工作,在阳台上摆了几张透明玻璃圆桌以及藤铁座椅,他会将笔电搬到这边,配上巧克力,跟夜的宁静共舞。
今天一切如常,他先将笔电放到阳台圆桌上,再回厨房拿那两颗巧克力,然后满足地坐在椅子上,打开电脑,开始回顾昨天晚上到访的日本料理店。
他快速的敲打电脑键盘,昨夜的记忆全数回归脑海……那家师傅是纯正日本人,手艺不错,鲔鱼握寿司很新鲜,鱼肉滑顺鲜嫩……比目鱼薄造显现师傅的刀工,山药海胆很鲜甜,不止是鲜甜,有一种……盐酥鸡的味道。
盐酥鸡?!
陶泽森瞪着自己打出来的字,很警觉的抬头,果然,鼻间再度充斥令人发指的油炸味,他转头,看见隔壁阳台上,站着盐酥鸡……不,是名模乐品妮,她倚在阳台靠栏,侧着脸往他的方向扬眸。
他视线往下,掠过她简单轻便的衣着,最后将视线定格在她手中那包红白塑胶袋上,塑胶袋里,白色透着油雾的纸包,散发盐酥鸡的浓郁味道。
陶泽森不悦地眯起眼睛。
“嗨。”乐品妮笑着,朝他扬扬手。
本来边看电视边吃盐酥鸡的她,听见隔壁阳台上有动静,不禁起了好奇心,偷看到他正在沉静的在月光下打电脑,她忽然觉得电视很无趣,不自觉的也上了阳台,吹着晚风,附庸风雅起来。
陶泽森没说话,只是一径瞪着她,视线调往她手上的那包盐酥鸡,眼神里充满不苟同。
“还没睡啊?很晚了。”她笑意吟吟,偏着头看他。
他盯着她的笑容,发现自己很难不被这张笑脸吸引,他抿抿唇,浓郁的盐酥鸡味仍然满郁他鼻间,但她的笑容却像芳香剂,有瞬间让他失神,遗忘最讨厌的小吃味。
于是他板着一张脸,试图找出眼前这女人令人讨厌的地方,或许这样可以让他不要那么反常地对这个盐酥鸡名模——他心里是这样想的,有太多的好感。
如同她现在纷乱的发,一点名模样也没有,素净的脸蛋,镶着黑白分明的眼睛,还有一身浅蓝色的运动服,露出一双白嫩脚丫子踩着夹脚拖鞋……她就像街上俯拾即是的普通女人,顶多只是清秀了点,眼神有力了点,笑容多了些……她这样子不是电视或海报上冷艳明媚的名模,所以他不该对她有任何多余的关注。
陶泽森转回头,决定不理她。
但当他再一次把店家地址打成盐酥鸡路后,终于受不了的开了口。“你一定要在这儿吃盐酥鸡吗?”
“这是我家阳台啊!不能在这里吃吗?”她讶异道。
“盐酥鸡很不健康。”
“唔……”她沉吟一会儿,表情好像陷入困扰。“是没错啦,但是很好吃啊,我戒不掉它。”
陶泽森深吸一口气。“其实你有在你家阳台吃你爱吃的盐酥鸡的自由,但是我得告诉你,我个人喜欢在这个时间在我家阳台写作,而你家阳台偏偏就在我家阳台隔壁,然后你戒不掉的食物偏偏又是我最讨厌的食物,更糟糕的是,它还会不断发出打断我工作思绪的味道,所以,亲爱的新邻居,我们可不可以协调一下,你不要在阳台吃盐酥鸡?”
这寡言的男人突然说出这一大串话,乐品妮呆了呆,看着他严肃眼色,她知道他是认真的。
她忽然大爆笑,倚着栏杆的纤细身体倾前,头发从侧边遮住她的脸,但陶泽森清楚听见她过分的笑声,忍不住眉头一皱。
“老天……太好笑了!跟你聊天真开心。”叫她不要在阳台吃盐酥鸡?好像生活公约喔,好有趣。
“这是什么答案?”他不懂,所以到底是同不同意?
“什么什么答案?”她眨眨眼睛,看见他眯着眼,皱着眉,抿着唇,看起来心情很不好,但她从他眼睛里读到真正的疑惑,于是知道他只是面容冷酷,其实内心太正经,也太单纯。
“就是你还要在阳台吃盐酥鸡吗?”
她耸耸肩,笑道:“可以不吃啊!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当然可以配合你。”
陶泽森听了,舒展了脸色,很满意她的好商量,他再看了她手中的盐酥鸡一眼。“今天这里让给你。”
他站起来,忙着收拾桌上的笔电,瞥见那两颗他还没有动口的巧克力,眼眸中闪过一丝可惜,才缓缓端起小盘子,然后——
“那是PierreMarcolini的巧克力吗?”
下一秒,陶泽森讶异的转过脸来,手上犹然端着小盘子,脸色满是不敢置信。
“你知道?!”
“当然知道!我才刚从比利时回来,这牌子的巧克力太棒了!我其实没有很喜欢吃甜的,但是这个牌子例外!我也带了一盒回来,你等等我。”
话说完,她蹦蹦跳跳跑着离开阳台,始终站着的陶泽森看见她随意将盐酥鸡放下,边吮着指头,似乎还很留恋盐酥鸡的味道。
但这些跟她外表相差太多的随性,仍然比不上内心因为听见她也懂得PierreMarcolini来得震惊。
PierreMarcolini是陶泽森心目中最顶尖的巧克力品牌,但这牌子台湾没有店面,最近有代理的地方在日本,为了巧克力,他不只长跑日本补货,也定期请居住东京的朋友帮忙寄货回来。
但也因为在台湾没有店面,显得知名度不足,大都要对巧克力很有研究的人才会知晓,没想到啊,真的没想到,这个乐品妮竟然知道,还说——这牌子的巧克力太棒了!
即使是像陶泽森这样不易讨好的人,也会因为有人跟自己看法一样,而对这个跟自己看法一样的人有了好感。
现在,陶泽森很难阻挡心里对乐品妮那股纷纷涌出的好感,他觉得找到了一个小同伴,一个也懂得PierreMarcolini的同伴。
乐品妮在他沉思发呆时,又蹦蹦蹦地跳了回来,他看见她走路的方式,有点跳跑似的,看起来心情很好,又带点幼稚,像个孝子。
她怀中捧着一个黑色的长方形盒子,笑眯眯地,边打开盒子边说:“没想到可以在这边看到PierreMarcolini,当初是造型师拿给我尝尝的,真的太好吃了,尤其是这个,紫罗兰口味,吃之前就能闻到淡淡花香,而且跟巧克力的淡淡苦醇味好合!”
“紫罗兰口味?那你应该也会喜欢柠檬茶口味。”他垂眸看着她手中的巧克力。
他们两家的阳台距离很近,此刻陶泽然靠在阳台右侧,乐品妮站在阳台左侧,她笑着呢,与她手中的巧克力,在陶泽森眼里看来很可口。
这么近的距离,让他有瞬间迷惑。
他低沉的嗓音随着夜风传来,乐品妮也低头看着手中的巧克力盒,一脸疑惑道:“柠檬茶?这盒不知道有没有……”
他只看了一眼,就指道:“这颗。”
顺着他好心指点的手指,乐品妮找到那颗柠檬茶,她有些失望的发现那颗柠檬茶口味的巧克力,长得非常普通,小巧的褐色正方形,上头印着金色的小字,看起来很简单。
“那你尝尝这颗,我推荐的紫罗兰。”
有人要请吃巧克力,陶泽森怎么可能拒绝,即便他早已尝过紫罗兰口味的,却仍然二话不说探过手来拿了那颗巧克力,看了一眼后,就丢入口中。
一股清芬的花香,从口腔中化开来,随之而来的是巧克力的苦味,温和的缠绕在舌尖,他扬起眉毛,脸部表情舒展开来。
乐品妮有些愕然,因为看见他难得的温和表情。
今天才第二次见到这位陶先生,但他总是摆着一脸漠然,而此刻这位外表冷漠的陶先生却因为吃了一颗巧克力,舒展了眉头,一脸的温然。
忽然间,她有点心跳加快,凝视着他粗犷的脸,那双深邃的眼睛藏着惊人的温柔,即使她知道他这表情是因为口中的巧克力,但乐品妮却忍不住心暖起来,有某种陌生的情绪烫在眼睛里,她深吸口气,觉得光是看他就有点呼吸困难。
“你不吃?”他扬眉,望着一脸呆滞的乐品妮。
她连忙取走那颗柠檬茶口味的巧克力,丢入口中,明明还心烦意乱着,心口乱糟糟地躁动着,却因为入口的柠檬味,而暂时忘却那抹心动……此刻口中那令人感觉清新的柠檬茶味道,搭配偏苦的巧克力味,令她讶异地睁大眼睛。
“好好吃。”
她笑眯着眼睛,在这个月夜里,他有一点昏头,觉得喉咙有些紧涩,这个新搬来的名人,引发他内心好多不像自己的情绪。
他别开眼睛,扯开话题。“我有看过你演戏。”
她忽然脸一红,想起自己的烂演技,尴尬问:“觉得怎么样?”
要问出这句话,是需要勇气的,她心知肚明自己的演技如何,但又忍不住想知道他的看法,可是心里却是懊恼有带点羞怯。
他丝毫没有顾虑她想法的意思,坦然道:“你不适合当演员。”
陶泽森的直接,有一点点伤害到乐品妮了,她呆了呆,嘴硬道:“可是导演都说没问题,我也喜欢这个剧本,这出戏大家都很努力……”她愣愣地瞎扯一些跟自己演技毫无关系的话,却在一抬头对上他压根儿不信的眼眸后,垮下肩来。“……我的粉丝都说我演的很好。”
其实她很害怕演戏,但洪哥偏爱替她接,她知道只是时事所趋,也知道演戏的片酬多,带来的广告效益也多,所以为了报答洪哥,她愿意勉强自己去演。
然而这当下听见他用斩钉截铁的语调,笃定说她不适合当演员,乐品妮忽然有种违和感。她心里明明知道演的烂,但因为没有人跟她说,所以可以一直骗自己,得过且过的去演。
她眨眨眼睛,看起来可怜兮兮地,漂亮大眼睛里无法掩饰地染上受伤的情绪,陶泽森看见了,他抿唇不语,口里仿佛又泛出刚刚巧克力的紫罗兰香,那股甜腻的芬芳,让他的心瞬间变柔软了,他努力皱着眉头凛着表情,控制自己不去安慰她。
她看起来好无辜,他是不是太严厉了些?
那天从电视里看见她的烂演技又再度回到脑海里,这下陶泽森得忍住笑意了,她想到她那天在电视上语调生硬地说着台词,就想要哈哈大笑。
乐品妮端着巧克力盒子,凑近阳台边缘,从铁栏杆往下看,社区中心的水池映入她的眼睛。
夜深了,很宁静,但这空气因为她的心情有了分量,变得有点重,让她每一口呼吸都感觉难受。
“陶先生,谢谢你的意见。”她忽然扬眸,对上他的眼睛,眼色认真耿直,令陶泽森措手不及。“我很羡慕你,能做自己喜欢的工作,晚安。”
说完,转身就走。
她语调里的伤心太过清楚,陶泽森还是有点愧疚的,自己个性一向很真,说不了谎话,没想到只是说她不适合当演员就伤到她。
“你没事吧?”他好心的问了一句,在她正巧推开阳台么就要进屋时,乐品妮因此停了一下脚步,转过脸来看他,扯出浅笑。
陶泽森看着那朵勉强的笑容,知道她在逞强,他蹙眉,眉头稍微偏了偏,停顿几秒后,吐出安慰的话——
“我觉得,你可以考虑演喜剧。”
乐品妮愣住了,以为他开玩笑挖苦她,没想到看见他在阳台小小灯光下,那双深邃的眼睛盛满认真,他说话的口吻很严肃,难道,他是当真在建议她?
忽然,乐品妮笑了出来,笑到弯腰,整个人大爆笑,太妙了,这个陶先生太妙啦!怎么会提出这种建议?
“陶先生……”她还是哈哈个不停。“你太幽默啦!你才应该演喜剧咧!”
因为她说的话,陶泽森眯紧眼,将唇抿成一直线,决定不要再在这里瞎耗,他拿起桌面笔电,进了落地窗门,离开了阳台。
乐品妮回过神来时,他早就不在阳台了。
她忽然有股怅然若失,感觉夜风像小偷,抚过脸颊时,也偷走了一些沉着,让她面对陶先生时,心跳声忽大忽小,有时候呆呆贪看他紧抿唇的神色,有时候又很自在的因为他的话而不管形象的哈哈大笑。
但,形象?
也许表面上名模的身份让她得在乎,但私底下,她从没在在意形象的,而为什么此时此刻她竟然会想起形象这个词汇?因为在陶先生面前吗?
一想到总是一脸漠然的陶泽森,她就觉得脸一阵热。
好奇怪,她知道自己被这个男人吸引,他冷硬漠然,跟她差太多了……但她想去探究他严肃面容后的模样,不知怎地,就是想知道。
她低下脸,微笑,觉的脸热烘烘的,因为想到隔壁的陶先生;她推开落地窗走回屋内,在客厅桌面放下巧克力盒,再把油腻的盐酥鸡袋子丢到垃圾桶,然后打开电脑连上网路,在搜寻栏打上“陶泽森”三个字,不到两秒钟,关于陶泽森的搜寻网页全跳出来,她一一点阅,借由这些资料,认识了这个让她在意的邻居。
陶泽森,今年三十二岁,知名美食评论家,目前在某周刊固定专栏刊出饮食心得,出过三本书,内容都是讨论美食的……出身餐饮世家,父亲是川菜餐厅的行政主厨,哥哥承袭父亲天分,目前自己开了家馆子,生意不错。
乐品妮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移动滑鼠,睁着大眼睛将这些资料记下,旁边,是她养的兔子,米色毛皮,乌黑眼睛,在旁边跳来跳去,这会儿跳到主人腿上,下一秒又跑到桌子上去。
“哞哞,别乱动。”乐品妮出声警告,但哞哞哪听得懂啊?它很好动呢,还是跑来跑去。
她走过去抓起哞哞,在怀里逗着它,看它无辜表情一脸茫然,自己被逗得哈哈笑。一个人总寂寞,养了哞哞后感觉好多了,但现在,好像还是有点寂寞,像是少了什么……
乐品妮松手放开哞哞,任它在她地盘里乱跑,她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夜空悬着的月亮,又细又弯,颜色黯淡,她眯起眼睛,叹口气。
有人觉得一个人总自由,她不会,她觉得一个人住,房子好空旷,她总不能自己对自己说话,所以房子里总是安静,除了电视声,就是她对哞哞说话的声音。
她不喜欢静,她喜欢热闹。
小时候父母没离婚时,一起去游乐园玩,哪里人山人海的,她一手牵着爸爸,一手被妈妈牵着,从她的视野望过去,觉得游乐园缤纷美丽,而手里牵握挚爱人的大掌,则让她的心暖洋洋的。
因为是独生女,所以玩伴也少,父母忙于工作时,她一个人度过童年生活,从小总期待假日节庆,她喜欢被人围绕着,闹哄哄的感觉。
但事与愿违,母亲跟父亲离婚,从此离家后,她再也没见过母亲,而在父亲去世后,只剩她一个人,从此一个人住着,讨厌的安静随时陪伴着她……乐品妮知道自己是这样一个怕寂寞的人,所以有段日子,洪哥拼命给她安排工作,她从不抗拒的理由也是因为怕寂寞。
到了片场,到了后台,总有化妆师、服装师等工作人员在,听他们闲聊瞎扯,就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
她深吸口气,黑暗忧郁的情绪再次笼罩她阳光普照的心情,闭上眼,不看那抹惨淡的月了,她开电视,让室内吵闹起来。
渐渐地,冷静下来,不想过去的寂寞,不想心底的缺口……
一双漠然深邃的眼眸,忽地,跳入她脑海。
她莫名躁动起来,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灵魂,又因为再次想到陶先生而混乱起来。
乐品妮轻声叹息,对上哞哞乌黑的眼睛。“哞哞,怎么办?我好像很在意陶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