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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这里是莫筱亚小姐的病房吗?”
一声清润的嗓音扬起,吵得不可开交的母子俩同时头一转,怒色末消地看向门口的和服老妇,脾气一样缠的两人一起轻哼一声。
他们不想有人来打扰,也拒绝不相干的人探病,又不是什么大官,大明星,需要亮亮相,让人得分心招呼。
而康永泽的想法更霸道,他压根不欢迎任何人来走动,即使是生养他的妈他都想赶出病房,何况是不相识的人,他只想要跟老婆独处。
虽然她忘了他。
“樱子奶奶!”听到熟悉的慈祥声音,莫筱亚喜出望外的低唤。
发丝梳得平顺的樱子奶奶不失优雅地行了个日本礼仪,气质典雅的一颔首,笑着走过神色不佳的康家母子,面容慈祥。
她身后是去搬救兵、报讯的铁木兰。
“没伤着吧?孩子,我听说有人闯入店里对你不规矩。”她语调轻如棉絮,却隐含着大户人家不怒而威的气势。
“我没事了,只有一点点不舒服而已,你别太担心。”一遇着对自己关心备至的长者,她紧绷的心才稍微一松。
说实在的,她宁愿在病房内照顾她的是住在“泷之屋”的人,彼此有一定程度的熟悉,至少自在些,她也不会觉得怪怪的,压力很大。
而吼来吼去,自称是她丈夫和婆婆的那两人,她真的感到生疏,也不习惯他们以她的家人自居,一副插手管到底的强横模样。
她不喜欢争吵,高分贝的音量让她心情烦躁,“泷之屋”的平和宁静令人忘却很多烦恼,在祥和环境陶冶下,她越来越无法忍受那种无意义的对骂。
她的嘴上没说,但见过大风大浪的樱子奶奶一瞧她脸上无奈又无助的表情,当下了然在心。
“看你气色不是很好,受到惊吓了吧,你别怕,奶奶来陪你了。”这孩子呀,还真吓得不轻。
望着她慈蔼的眼神,莫筱亚红了眼眶,“樱子奶奶,我想回家。”
她所谓的回家是指“泷之屋”,短短的时日她已经把充满笑声的“泷之屋”当是自己的家,一个受了委屈可以回去的避风港。
“好、好,等我问过医生你的情况,我再带你回家。”医院病菌多,不适合调养。
樱子奶奶像是没瞧见病房内还有其他人似的,兀自和床上的人儿聊着,不时要铁木兰倒杯温开水给孕妇喝,或是要她调整病床的高度。
“嗯。”莫筱亚露出甜美笑容,削瘦的瓜子脸洋溢安心的柔和光彩。
她很高兴见到熟人,不小心笑得太开心,那抹无伪的甜笑落在康永泽眼底太刺眼,他瞳孔一缩,阴恻恻地冷了眸光。
“不劳费心,我的老婆我自己会照顾,等医生许可后,我会带她回‘我们’的家。”他特意强调两人的夫妻关系,要他人虽多管闲事,自扫门前雪。
一听他要带她回“他们”的家,莫筱亚明显瑟缩了下,不太乐意。
“咦!怎么有个人在我后头,刚才没注意到,真是失礼了,请问你是哪位?”樱子奶奶礼数周到的询问,好似她不曾刻意忽略从一开始就在一旁,杵得直挺挺的男人。
看在妻子的份上,他忍着气不发作,“我是她老公,我叫康永泽。”
“喔,康先生是吧!我们家娃儿虽然有忘东忘西的小毛病,但结了婚这种大事应该不会忘,她没跟我提过她有老公,你是不是搞错了。”嗯,脾气挺大的,说话有点冲。
樱子奶奶有意无意的几句话,踩中康永泽的痛脚,他当耻火大的爆发,“她失忆了我没有,我不会连自己的老婆的长相都不认得,她左边胸部有颗红痣,最敏感的部位是耳朵,每回我一咬她耳朵,她连脚趾都会蜷起来……”
“咳、咳!我明白了,你不用描述得太详细……”唉,她也一把年纪了,禁不起太刺激的言语。“不过我得问问娃儿认不认得你,总不能只听你片面之词。”
莫筱亚一颗黑色头颅摇得快断了,看得很火的康永泽很想扭断她的小脖子,帮没心肝的她早死早超生。
“她失忆了,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她曾出过车祸。”他之前“拷问”过了,不准她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樱子奶奶呵呵低笑。“我晓得,我捡到她时她额头还包着纱布呢,迷迷糊糊的连自己为什么会走到那里也不太清楚,身上只剩下一块钱。”
她顿了顿,眼神如秋夜的琉璃灯闪了下。
“那时我心想,谁家的孩子这么可怜,身上连打通手机的铜板也没有,她的家人也真无情,让她一个人走在路上,幸好那场车祸只是让她失忆,没有造成更大的遗憾。”
“我不知道她出了车祸。”康永泽咬着牙,一脸自责和气恼。
“咦,你不是她丈夫吗?为什么妻子出了事你却一无所知?”她故作纳闷。
“我……我喝醉了……”他艰涩的吐出这句话,心里痛恨误交损友。
那时候妻子的外婆生病了,所以她回家探望住院的老人家,告诉他会顺便吃完村里的大拜拜才回来。
而公司刚好接到一个大案子,他走不开,没办法陪妻子南下,和几个死档死追活赶,在业主要求的时限内植出令人满意的广告。
那一夜一过稿,身为执行长的好友卓文晋决定犒赏有功员工,所以一行人到知名饭店大吃大喝一顿。
席间,大伙像是说好的拚命灌他酒,他推却不了,只好喝了,反正老婆不在家,隔天中午才会搭车返回台北,他多喝一点也无妨。
谁知这一喝误了事,他头痛欲裂的醒来已是正午十一、二点,他扶着快裂开的头下床梳洗,想赶到车站接老婆,结果一出房门脚下就被只袋子绊倒。
他定神一瞧,竟是老婆的行李,在他醉死的同时她早就回过家,只是又离开,且她这一走去向不明就是一个多月。
为此,拉他喝酒的朋友全挨了他拳头,他发誓老婆没找回来前绝不喝酒。
“唉,你这丈夫真失职,居然醉得连老婆的死活也顾不得,真要有个万一,你只能到她坟前上香了。”难怪她哭得那么伤心,选择遗忘。
樱子奶奶心里想着,可能不只喝醉这么简单,酒清一上头,人也懵懂了,自己做了什么恐怕也不清楚,让一个女人即使失忆也伤痛泪流,他犯下的糊涂事肯定伤人。
“……”康永泽胸口紧得说不出话来,一想到妻子有可能遭遇的危险,他就又害怕又气自己,为此他在内心咒骂自己不下几百回。
都是他的错,没把老婆顾好,才会害她出事,若是他少喝点酒,注意到她回来的脚步声,也许她就不会再出门,被车子撞个正着。
只是,人都回来了,干么还外出?家里没缺盐缺米缺酱油,她到底在急什么,行李一丢就往外跑。
康永泽压根想不到妻子离家的原因是,他一觉醒来怀中多出的那团小肉球,好友的恶整本是针对他个人,可却误打误撞让莫筱亚撞见了,误会他趁她不在家时乱搞,带外面的女人回家偷腥。
“喂!男人在外面喝酒应酬是常有的事,她自己不看路出了事,怎么可以对到我儿子头上?能嫁入我们康家是她的福份,搞什么失忆制造人家的麻烦。”事情是这女人自找的,不值得同情。
这是她硬攀高枝的报应。康母盛气凌人的说话,鄙夷媳妇的出身。
“妈,你少说两句。”都什么时候了,还来搅和。
“我这是为了替你出一口气耶!瞧瞧你老婆多厉害,搬了座靠山给你难看,我是你妈,当然不能让人把你当软柿子欺负。”她说得振振有词,维护自家儿子而攻击他人。
“这是我们夫妻俩的事,你不要插手。”她只会越管越糟,让事情无法收拾。
“当妈的不能管儿子的事,天理何在?反正她也不认得你是谁,把婚离一离落个清心,以你的条件,还怕没女人投怀送抱吗?”她没提要他再娶,是因为她好不容易才抢回来儿子,怎么可能又把他推给别人。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赶你出去!”康永泽火大得想揍人,要不是她是他母亲,比石头还硬的拳头铁定落下。
康母很生气地朝他一吼,“你是要她还是要我,我们两个你只能挑一个。”
她和媳妇吃味,儿子心中最重要的人只能是她。
“你……”
“樱子奶奶,他们好吵,我的头好痛……”为什么不能理性交谈,非要比谁的嗓门大?
莫筱亚听得心很烦,神色疲惫,不胜其扰的发出抗议声。
“嗯,你乖,先闭上眼休息一下,我拜托他们安静点。”樱子奶奶语气和缓轻哄着。
“可是他们……”她想闭目休息,但是两道火热的目光始终盯着她。
“是有点棘手。”樱子奶奶唇角微鹜,笑得诡议。“康先生、康夫人,你们都想看孩子平安出世吧?”
废话,自己的孩子(孙子)谁希望他出事,当然要健健康康的生下来。
母子两互视一眼,不作声。
“孕妇的情绪容易波动,你们吵闹不休会影响到她的休养,如果真为她好,请两位先离开,我们会有人照顾她。”太容易获得,人不知珍惜,往往得经历一番风雨,方知得来不易须珍惜。
“我不走,她是我老婆。”谁也别想拉离他半步。
樱子奶奶状似愉快的轻笑。“那么我们问问娃儿,看她希望谁留下。”
两眼一眯的喷火龙瞪着妻子,要她慎重选择,别做出错误的判断。
可惜纤柔的小女人连看他一眼也没有,直接抓住温润手心,长长睫毛轻颤。
“樱子奶奶,你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