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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他的口气很不好。
“就是不知道要做什么。”她的口气才无奈呢。
他抿紧了唇,看着那些明明在做事,实则竖直耳朵听的仆佣们及管事,“你们都离开。”
“是。”
所有人离开放下手边的工作,快步离开,不过,众人离开前,仍偷偷多瞄了少主一眼,对一个新婚的男人来说,他的表情实在不好,虽然,这是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偌大的院子里,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凝重,静悄悄的。
季维澧沉沉吸了口长气,压抑住怒火,“不知道做什么?!我看你的手,就知道你过得很辛苦,现在好命了,为什么还一定要找事情做?!”
“像个废人有什么好?”她一脸受不了的看着他,“少主……”
“夫君。”他冷冷的纠正他的称谓。
“是,夫君,请你找点事给我做,我天生劳碌命,要我敲着二郎腿儿叫这个叫那个来伺候,我会生锈的。”她不是不惜福,而是也想帮她做点什么。
见她一脸认真,他的心陡地一震,“你真不怕我,是吗?”他突然有点佩服她的勇气。
“相信我,比你凶恶好几倍的人,我看多了,何况你是长得这么好看……呃……”说出来了!她的粉脸倏地涨红,她是犯了花痴吗,笨蛋!
就完了脸色一禀,扪心自问,有多少姑娘一看到她的神色就吓到浑身发抖,而她竟还能大咧咧的称赞他的外表?!
四目胶着,她困惑低头,他才意识到自己盯着她太久,他蓦地转身,走到刚刚被她一撞,掉落在地的账本旁,将其拾起后,转身看着又一次盯着瘸脚的康沐芸,他立即扳起了脸,“你就不能自己找事做,别来烦我吗?”
“可以是可以,但要是一下子露馅了,可不能怪我。”她其实也是很好商量的。
他浓眉一皱,难以置信的瞪着突然笑开的康沐芸吗,“你这女人在威胁我?”
“什么叫这女人?!口气不必这样吧,再说,被女人退婚又有什么了不起……”
“闭嘴!”季维澧脸色陡地铁青,他最恨别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因为通常不是同情,就是在嘲讽他的可悲。
“我可以闭嘴,但请夫君先找事给我做,我什么都能做,除了“闲闲无事”。”
他怒不可遏的瞪着她,她也直视着他,两人对峙许久,你不也要我以这样的身份留下来?!“她点点头,勇敢的反问。
所以,赖他是应该的,他不得不承认她比她的外表看来还要更胆大妄为。“好,那么,给你一件事,在做完之前,别来烦我。”
“可以。”她笑,就说她很好商量嘛!
他的视线定在她身上久久,似在思索什么,接着突然转身,“你在这里等着。”
他直直的朝前方的门堂走进去,穿过中庭,进到一门厅,空气中充斥的全是淡淡的药材香,这里是要出仓储之处,楼上两层、地下一层,而这个楼面有一大片的黑木书柜,柜上排满古今中外各种药材书卷,他面无表情的走上前,一眼看中的就是那一排有关款冬的书籍。
再过半个月,又是款冬开花的日子,这一次上山,一样凶险难料,她既然已是季家人,至少得知道身为季家人所肩负的责任!
毫不犹豫地,他抽出其中一本最厚的书就往外走。
院落里,管事正好领了一对父子前来,没想到不见少主,只有少夫人蹲在地上,无聊的把玩着让她跌了好几回的硬核仁。
康沐芸一见到三人,连忙直起腰杆,站起身,朝他们一笑。
管事恭敬的行礼,再向这对父子道:“这是我家少夫人。”
这对父子一听,急急行礼,“夫人好。”
“你们也好。”
她也急急回礼,管事见状,先是一愣,接着忍不住想笑。
“你们要找少主吗?他等会儿就回来了——还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念头一转,她笑盈盈的看着这对朴拙腼腆的父子,两人的衣服上都有补丁,跟她先前的衣服一样,特别有亲切感。
父子俩怎么也没想到美若天仙的少夫人会对他们笑得如此灿烂,儿子害羞的低下头,倒是年过三十的父亲在惊愕之后,又有些惶恐,“我们是特地来谢谢少主,我儿子的病已经好了。”
看她一头雾水,管事贴心的低声为她解惑。
原来有些穷苦人家没钱看病买药,少主就言明,只要有困难的人到城里药堂签下欠据,日后再还即可。
只是欠据这个动作也只是让那些穷人家能有尊严看病借药而已,少主早已交代不准催债,也不准提及未清之债,甚至一年过去,便主动烧毁欠据,免得他们积欠太多,不敢再上门。
真是个大好人,难怪季维澧会说上天欠他一个公道,不过,他活过来了呀,这也算是好心有好报嘛!
“少夫人,呃,小的名为张三,没读过书,目前在升来客栈当小二,”他困窘一笑,“虽然是个粗人,但我想说,少主是个很善良的人,请少夫人一定要好好待他,如果可以,陪他进城,他会知道城里的人不在乎他腿瘸,一样尊重他、感谢他。”或许因为她的笑容太温暖,张三憋了许多的话就一古脑儿的全说出来了。
不远处,季维澧走了过来,就只听到“感谢他”的三个字,脚步陡地一停,看着温柔笑看着张三父子的康沐芸。
“谢谢你们,我会转告少主的。”
“那我们告辞了。”
季维澧看着张三父子开心离去后,就见到她马上抬头问管事,“少主脚受伤后就不出门了吗?”
“有,但是只往山里跑,其他时间就都待在药庄里,想想,老天爷对少主太不公平了,好人没好报,唉……”管事也忍不住叹息。
闻言,季维澧抿紧了唇,心陡地一紧,视线更是紧瞅着她的神情不放,她会认同,还是像某个女人一样嫌弃他?
“我不觉得夫君没好报啊,除了一条腿不好外,身体健康,家人爱他,关心他,吃住无忧,还有特别前来感谢他的人,累积善德,很好了。”
瞧她一脸莫名其妙,是认为他不知足吗?!他黑眸蓦地一眯,双听到管事替他抱不平,“可是少主的脚瘸了,这是很大的打击。”
“脚瘸是事实,不需要一再惦记,痛苦的事,根本就不需要咬着不放,有些事把它忘光光,就是一种幸福。”
她就是抱持着这样的想法,才能快乐的生活到现在吗?季维澧蹙眉。
“怎样的事忘光光会是一种幸福?”管事摸摸头,实在搞不懂。
“都忘光光了,还怎么跟管事说呢?”
她笑得好开心,季维澧静静凝睇她灿烂的笑容,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提醒了他一件重要的事,他拥有的的确不比他人少,只是伤痛太甚,让他忘了自己拥有更多。
他抿唇,看着手上的书,突然良心发现,是否该拿简单一点的书,不然,好像是在故意刁难不识字的她,似乎太恶劣了些,就在他想回身时——
“咦?少主,你回来了。”管事眼尖,看到他。
康沐芸随即走近,一边简略提及刚刚张三父子来过的事,但一双眼眸紧盯着他手上那本厚厚的砖块书,不会吧,这是他要她做的事,读书?!
管事一看到少主手上的书,有点担忧,“下个月就是款冬的开花期了,少主又要上山了吗?”
康沐芸瞧管事忧心忡忡,又想到季晶晶跟她提过的事,随即脱口而出,“采款冬很危险,你爷爷也因此丧命……”
“少夫人!”管事急忙打断她的话,老太爷的事,可是少主心中最大的痛,提不得的。
果不其然,季维澧脸色突变,凶狠的将手上那本重死人的书丢到她手上,“看来有人长舌,告诉了你不少事。”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不知该怎么回答。
“把这本书弄懂后,再去嚼舌根,也才准来找我。”冷飕飕的丢下话,他面无更让示意管事与他到门厅做帐,独独留下她一人。
她低头看着这本厚到令她头皮发麻的书,天啊,她根本不识字,他是故意要找她麻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