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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她眨了眨眼,怔怔地望着他长了胡髭的俊颜,觉得他身上有一股男人的体味,香香的,但除此之外,似乎尚未反应过来,他说了句早,她也下意识的应了一声,“早。”
怎知话音才刚落,她便倏地瞪大了眼,完全醒了!她惊慌地推开他坐起来,脸色瞬间染上红霞。
此刻的她看来极为诱人,他感觉到胯下一紧,但对她突然产生的欲望,他一点也不高兴,甚至,对自己生气起来,“你就从不担心我会冒犯你,还是你不当我是个男人?”
他的态度跋扈,还带着一股令人感到莫名非常的怒火,她不解,“我信任你,如此而已。”
信任?!多么虚幻而遥远的东西,至少,他在女人身上是看不到的,但……她似乎是个特例。
“是不是该上路了?”面对他那双灼灼的黑眸,她竟不禁脸红心跳起来。
过了一夜,又开始下起雪来,外头风雪呼啸,但山洞里的热度突然增高,他看着她起身整理衣服,他却只能缓一缓,待某个地方的亢奋冷静下来。
天寒地冻,两人上山的速度非常缓慢,一连两天,因为风雪过大,他们被迫困在洞里,耽搁不少进度。
只是,那一日的亲密相拥不复见了,或许担心自己兽性大发,季维澧不再跟她睡同一边。
扪心自问,康沐芸还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呢。
终于,困了两日,月光出现了,虽然仍被半朵乌云遮掩住,但总算是好天气。
季维澧选择举着火把前行,他们耽搁太久了,会误了回程的时间。
她佩服他,即使在黑夜里,在这看起来都一模一样的地方,他竟然能一直朝正确的方向前进。
他也一样佩服她,她没有阻止,只是静静跟上。
事实上,这一路,她从不喊苦,非常自立,但他却开始感到不舍,相当诡异。
天亮了,山势越来越高,空气越来越稀薄,雪地更是崎岖不平,有几段路,无法骑马,还得牵马而行,甚至手脚并用,才能攀越陡峭山坡,而踩在雪地里的脚印也越来越深了。
这一天,意外的好天气,在高耸的雪山林里,一切都是白色的,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成了一片闪亮的银白,树干上有冰雪、冰柱,但更令康沐芸眼睛一亮的,是在不远的陡峭山坡上,隐约可见的几点黄,是款冬吗?
季维澧的目光早已盯视在该处,黑眸中有着难得的笑意,“你在这里。”目测再走过去,雪深及膝,他还得分神注意她会不会被雪埋了,被让她跟比较安全。
她点点头,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其实她也很想跟去,亲眼瞧瞧何谓雪中出花,但她知道自己的身材太娇小,光看他每次要把脚从雪地里拔出来,都挺费力的,她帮不上忙不打紧,也不能帮倒忙。
只是,就站着,顾着两匹马儿,什么也不能做,更觉得寒风刺骨,每吐出一口气儿,都有氤氲的白烟,好冷哦!
蓦地,静寂的山上出现了奇怪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穿来轰隆隆的声音,她不由得抬起头,四处看了看,寻找声音来处,但脚下的雪地怎么好像会震动?
甫接近款冬的季维澧也听到了,才抬头张望,脸色倏地一变。
同一时间,她也看到了,急急朝他大叫,“快走!”
雪崩了!不知从何处落下的雪堆,携带着轰隆隆的巨大声音,越来越近,季维澧想走,但雪深及膝,无法迅速离开。
瞬间,白雪迎头罩下,其中还混着一些被连根拔起的树木,他被卷进雪堆里,感觉到某个东西插入他的脚,他痛呼一声,挣扎着要挣脱,但雪崩的力量太大,他一路跟着雪堆往斜坡下滚。
风从他耳边不停地咆哮,他甚至尝到雪的味道,世界旋转,天地交错,没多久,他便失去了知觉。
“夫君,季维澧!”
太阳消失了,云层变厚了,脸色惨白的康沐芸边焦急地往山坡下滑,边大叫季维澧的名字,终于,她看到摔落在一棵树干下的他。
她的眼泪顿时溢出眼眶,她跪在他身边,直到此刻,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吓到全身发抖,冷汗涔涔,一颗心狂跳不已。
冷静!康沐芸!她边安抚自己,便抖着手去碰他的鼻子,好在,还在呼吸,感谢老天爷,他还活着,但他肯定受伤了,因为雪地上有着刺目的红色血迹。
“季维澧,夫君!”她急急叫唤,一边试着将他被埋在雪堆里的双脚给拉出来,只是,这一看,她的脸色更白了,他的脚可能被树枝割伤了,伤口看起来好大,还汩汩留着鲜血。
她连忙撕下一块裙摆,替他绑紧了受伤处,再吐气将双手哈热,碰触他冰凉的双颊,一连试了好几次,季维澧终于张开了眼。
“你还好吗?”她心急地问。
他挣扎着要坐起身来,但立即感觉到脚下一阵剧痛,他猛地倒抽口凉气,看向他的脚。
“你的脚受伤了,但两匹马儿也不见了,挂在他们身上的药袋,食物及求救弹都没了。”她越说越沮丧。
“你有没事?”他暗哑着声音问。
她的眼泪差点又迸出来,但她忍住了,此刻不是哭的时候,“没事,不过——”群山绵延,她急急地四处张望,终于在不远处的山坡上,隐约可见一座道观,“你留在这里,我去求救。”
“你去?不行,太危险了,我还可以走。”他再度挣扎着要起身,但左脚上被割破的伤口显然不浅也不小,竟痛得他冷汗直冒,龇牙咧嘴,再加上右脚原就跛了,他完全无法使力,根本没办法站起来。
“你不可以,但我行,我马上回来,你不要乱动,免得血流不停。”
他怔怔地看着她往上爬,该死!他低头看着自己受伤的脚,试着动一动,确定没有伤到骨头,只是皮肉伤。
快!她一定得尽快去求救,他的脚血不停流啊!
终于,她气喘如牛的来到尼姑庵,但进进出出的频频喊人,却发现道观已经废弃,只有满室的蜘蛛网。
怎么办,要是再走下山,他的伤口可能会引起发烧,一旦入夜,情况只会更糟,心急如焚的她在这道观找了又找,终于找到一辆手推车,又抓了一大捆绳子后,她很快的推着车而下,气喘吁吁地回到季维澧的身边。
季维澧忍着脚痛,在她的搀扶下,坐上推车,并躺卧下来,但这个地点离山下还是太远了,路面积雪,他不认为她办得到,“不可能的!”
她也知道有点勉强,但这是唯一可行之计,她挤出笑容,“可以的,它有轮子,而我做过很多粗活,力大无穷,还有,我的方向感也不算太差,你可以放心。”她一边碎碎念,一边将身上的狐毛斗篷脱下来盖在他身上。
“你给我穿上,你会冷死的。”
“我使力气会流汗,何必浪费?”
闻言,一股抵挡不了的暖意猛地撞进他的胸膛,他竟感动到喉咙一阵酸涩,“你是傻瓜。”
“是,你错娶了个傻瓜,不过现在我随便你骂,随便你念,只要你保持清醒。”
她现在什么都不怕,只怕他失去意识,她便想边将那捆绳子拿起,将他牢牢地绑在车上,“以防万一,免得你摔下推车。”
他明白地点头,但她的下一个动作,却令他大为恼火,“你疯了吗?”
她摇头,“我把绳子绑在我的身上,因为我绝不会让你一个人摔下去的。你摔,我就摔。”她没忘记要他再相信女人一次。
“如果车子往下滑,你若跌倒,你会被辗过去的。”她到底有没有脑子?
“顶多只会陷入雪堆里,不会受伤的。”她试着不让他担心,但显然安抚不了。
“康沐芸!”他眯起黑眸,尽管身子不适,眸中的怒火仍然吓人。
“你可以继续生气,那你就不会觉得冷了,这一点我很有经验,叫天然保暖法。”她笑了。
这个笨蛋!她难得的自我解嘲,听来份外辛酸,他深吸口气,脚的痛楚再次袭上,“你丢下我,去求救,还有机会活下去。”
“可是少了你这座靠山,我正室的位置也坐不稳了。”
“你可以去当四姨太。”他开始感觉到呼吸困难了,而且,吸进的冷空气太过冰寒,一入肺就疼,他相信她跟他的感觉是一样的。
“我考虑。”天啊,这空气真的冻死人不偿命。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句的应着,彼此都知道这是为了让季维澧保持清醒,但脚伤流血不止,再加上天空又开始飘起雪花,季维澧的意识逐渐涣散,尽管康沐芸便拖着车边大叫,但他的回应越来越小声,没多久便没有声音了。
她急忙将拖车停在不远处的平坡上,回身查看。
还好,他只是昏睡过去了,接着她看向自己已冻僵的手,长时间用力抓住把柄,红肿又生水泡,这会儿水泡也破了,流血了,痛得她眼泪、鼻涕都迸了出来。
她在雪地上跋涉,一步比一步更辛苦,刺骨寒风毫不客气的猛刮她已被冻红的双颊,她气喘吁吁,双腿疼痛,双臂更是冻到发僵,但尽管如此,她额上仍留着汗,是双掌的痛引发的汗水。
突然,前方一个斜坡,推车跟着她的步伐整个往前冲,先是撞到了她的屁股,痛到她趴到在雪地后,一回头,车身很惊险的越过她的身子,她才稍喘口气,正要起身时,车速加快,绑在她身上的绳子陡地一紧,她整个人被拖行而下,她直觉反应揪紧绳子,这另一端系着的可是季维澧啊!
痛!她的手!她痛呼出声,这一拖行,她的手更是血肉模糊了,刺目的鲜血沿着绳子滴落在雪地上,更是怵目惊心。
拖车仍继续往下,她知道她要撑住,隐隐约约地,她好像听到潺潺的流水声,这代表他们离山腰又近了一些,因为在高山上,所有东西几乎都结冰了,不可能会听得到这种声音。
但这坡很陡,她无法抵抗强大的下滑力,只能任由车子往下滑,她两手紧紧揪着绳子,就怕自己跟季维澧会分开。
好冷,好痛……寒风继续在她耳边呼啸,她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不久,推车迎面撞上一棵大树,砰地一声,力道之大,让原木推车顿时裂成碎片,季维澧也因此摔落雪地,惊醒过来。
他扯掉身上已松散的绳子,看着还流着血的右脚,他咬着牙,忍着痛楚,在一边雪白的世界中找寻康沐芸。
蓦地,他看到了她,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他一瘸一拐地要走到她身边,但雪地不够扎实,他的脚又受伤,每跨一步,脚就陷在雪地里,一步走得比一步还艰难。
因为脚伤疼痛加上焦急紧张,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远远地,他似乎看到像个破娃娃疲软在雪地上的康沐芸,她手边的雪似乎呈现红色,她受了伤。
“是这边,刚刚听到一声很大的撞击声,是在这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