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对于被伯母嫌恶的尹妍心来说，输给乔霆风当丫鬟似乎不见得是件坏事，反正她暂时也没有地方可去，一直住客栈的话，花费又太过昂贵，不如就认命地去服侍乔霆风吧。

「尹姑娘，这儿就是寒舍了，请进吧！」

乔霆风带着尹妍心进了家门，还没来得及喝口茶，接获下人通报的乔家老爷、夫人很快地来到了前厅。

一看见美丽的尹妍心，他们的眼睛立刻为之一亮，不禁有些失礼地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起她来。

尹妍心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尴尬地笑着，从这对夫妇的打扮仪态，不难猜出他们就是乔霆风的爹娘。

「老爷、夫人好。」她乖巧客气地打招呼。

「好、好，好个标致的小姑娘！真有礼貌，不错不错！」乔母连连称赞，简直满意极了。

「这位姑娘，请问你的芳名是……？」乔父问道。

「我叫尹妍心。」

「妍心？嗯，真是个好名字，很适合你。」乔父点头称赞。

「谢谢老爷。」

「妍心有点面生啊！不知道你是哪户人家的闺女？」乔母好奇地问。

「呃……我是从江南来的。」

「江南？那怎么会上京城来呢？该不会是……」乔母瞥了儿子一眼，语带暧味地说：「该不会是，咱们家霆风将你诱拐来的吧？」

「啊？这……」尹妍心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只好求助地瞥了乔霆风一眼。

乔霆风很快接话道：「爹、娘，你们想太多了，妍心只是我半路赢来的丫鬟而已。」

「什么？赢来的？」

「对啊！不过就是一场赌博，我替家里赢回了一个俏丫鬟，就只是这样而已，你们别想太多。」

听了乔霆风的话，尹妍心的胸口仿佛被狠狠敲了一记闷棍，一阵强烈的失落感萦绕在心底。

虽然他说的确是事实，但是「只是我半路赢来的丫鬟而已」这句话听起来感觉实在不好，彷佛对他而言，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眼看爹娘还想要再追问一些有的没的细节，乔霆风故意装作不知道，开口将总管唤了过来——

「胡总管。」

「是，」在一旁等候差遣的总管立刻迎了上来。「少爷有何吩咐？」

「帮妍心姑娘整理一间厢房，今后她就要在家中住下。」

「厢房？」胡总管愣了一下。「好的，我这就去办。」

「妍心，你就跟总管去吧！他会安顿你的。」

「遵命，少爷。」尹妍心有点自暴自弃地应了声，她的心被刚才乔霆风满不在乎的态度给刺伤了。

好吧！既然他说她不过只是个丫鬟，那她就只当个卑微的丫鬟吧！她咬了咬唇，近乎赌气地这么想．

在她离开后，乔霆风不给爹娘追问的机会，抢先说道：「哎，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些帐册要看，我先去忙了。」

扔下这几句话之后，他便赶紧转身离开了。

看着儿子「落跑」的身影，乔氏夫妇对望一眼，几十年来的夫妻默契让他们即使不开口，也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两人的脸上不禁浮现满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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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总管带着尹妍心，来到了一间厢房，宽敞的空间和雅致的布置，让尹妍心有些错愕。

她不过只是一名小小的丫鬟，竟然能住在这么豪华的厢房里？难道京城富商家中的下人都有这么好的待遇吗？

「妍心姑娘，以后你就在这儿住下吧！」胡总管多看了她一眼，对于这个少爷宣称是丫鬟却又让她住进厢房的姑娘感到好奇。

他感觉得出来，这位姑娘对少爷来说是特别的，他甚至直觉少爷不会真的只当她是一名丫鬟。总之，他客客气气地对待她，绝不会有错的。

「好的，多谢总管。」

「不用客气，妍心姑娘如果有什么问题或是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跟我说，知道吗？」

总管这番亲切和善的话，让尹妍心不禁微微一愣，心里那种不太寻常的感觉蓦地加深了几分。

真是怪了——身为一名丫鬟，总管应该要指派工作给她才对，怎么却反而要她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他？这简直像是将她当成家中客人似的。

尹妍心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只开口问道：「总管，可以麻烦你告诉我灶房在什么地方吗？」

「灶房？妍心姑娘饿了吗？」

「不，我已经吃饱了，只是我现在既然是少爷的丫鬟，就该久一个丫鬟的本分，所以我想帮少爷送壶茶过去。」

「这样啊！那你稍等一下。」

总管走到门外，低声对一旁的丫鬟吩咐了几句，那名丫鬟立刻转身离开，过没多久又走了回来，手中多了壶热茶。

「喏，这是你要的热茶，我想少爷现在应该在书房里，你就帮少爷送过去吧！」总管微笑地说。

在乔家工作也有二十年了，总管可以说是看着少爷长大的，对于少爷的脾气和反应可以说是再清楚不过，因此他猜测少爷肯定为了躲避老爷和夫人的过度关切，找了个借口躲到书房去清静清静了。

「多谢总管。」

问清楚书房的位置之后，尹妍心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壶茶来到了书房外，伸手轻敲了敲门——

「少爷，我帮你送茶来了。」

听见她的声音，乔霆风没有开口要她进去，反而是自己前来开门，甚至还主动接过了那壶茶，随手搁到了一旁的茶几上。

「妍心，我不是说过了吗？你其实不需要服侍我的。」

尹妍心摇了摇头，实在不懂他的心思。「可是，我现在是你的丫鬟了，当丫鬟的不就是该要服侍主子吗？」

「我并没有真把你当丫鬟。」乔霆风语气认真地说。

「可是……」尹妍心瞅着他，语气中忽然带了几分不自觉的低落与哀怨。「刚才你不是当着老爷和夫人的面，说我只是你赢来的丫譬吗？」

乔霆风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笑道：「那并不是我的本意，只不过在刚才的情况下，我只能那么说。」

「为什么？」尹妍心不解地问。

「你自己也看到啦！我爹娘刚才兴冲冲地盯着你猛瞧，仿佛认为我替他们带回了一个媳妇。如果我刚才不那么说的话，他们肯定要继续追问你的祖宗八代，我怕那会吓坏了你，对你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听见乔霆风的解释，尹妍心这才懂了他的用意，原本失落郁闷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他如此体贴的感动。

「不过……我输给了你，现在就是你的丫鬟呀！」

乔霆风摇了摇头，说道：「别那么在意这件事，我只是心想你可能临时出了什么状况，又一个人在京城无依无靠的，所以才想邀你到我家中作客一阵子，至于【丫鬟】这个赌注，只是我随口提起而已，你就当没那回事好了！」他尽可能说得委婉，就怕被误以为他是同情她才这么做的。

「可是……这怎么行呢？对你家中的人而言，我就是一名丫鬟，要是我整天什么事都不做，也不好好地服侍你，这样岂不是会惹人非议，害得你家中的下人不好管理吗？」

「不会的，我相信他们会久自己的本分，你只管放心吧！」

「这样啊……」尹妍心虽然心里仍觉得有些不妥，但是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也只能顺着他。「那好吧……」

「对了，你刚到京城，是不是很累？如果不会的话，要不要出去逛逛？我想你第一次到京城来，一定很想四处走走看看吧！」

「我是想，但……」尹妍心迟疑了一下。「你不会太忙吗？」

乔霆风摇头笑道：「无妨，你大老远从江南来，我当然要尽尽地主之谊，更何况，成天这么努力的工作，偶尔也要放松一下才行啊！」

「说得也是。」尹妍心笑道。

「那我们走吧！」

乔霆风和尹妍心正要出门去，在经过回廊的时候，看见乔氏夫妇正在庭园里，而这对夫妇虽然也瞥见了他们，却假装没看见，甚至还故意提高嗓门，用他们听得见的音量大声谈话！

「老爷啊，你看霆风带回来的那位妍心姑娘怎么样？」乔母高声问道。

「很好啊！」乔父回答的音量可也不遑多让。「挺标致的，看起来气质也不错！」

「就是呀！我一开始还以为是霆风的意中人呢！想不到竟然只是他赢回来的丫鬟，真是可惜！」

乔父朗声笑道：「亏你是当娘的，怎么就看不穿儿子的心思呢？」

「这话怎么说？」

「你儿子根本没把人家当丫鬟，不然怎么会要总管帮她准备一间厢房呢？要知道，咱们对下人虽然已经很不错了，可也不会让任何一个丫鬟或是家仆单独住在厢房里呀！」

「说得也是！这样看来，霆风肯定很喜欢妍心姑娘，所以故意用赌注当借口，强迫将人家留在身边，想要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

「没错！儿子还真是高招啊！我瞧他们郎才女貌，看起来登对极了，说不定很快就会有进展啦！」

听着他们这对夫妇刻意加大了音量的对话，尹妍心的心跳无法控制地加速，粉嫩的俏脸更是羞得发烫。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乔霆风真的是因为中意她，所以才想将她留在他的身边吗？

尹妍心脸红心跳地瞥了乔霆风一眼，只见他无奈地笑道：「你现在知道过去这几年来，我每天所遇到的情况了吧？」

尹妍心一愣，想象着他爹娘成天明示暗示他快点成亲的情景，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那如花般娇美的笑靥，令乔霆风为之心动，他在心里暗暗想着！这一回让他爹娘称心如意，也未尝不可。

「走吧！咱们出去逛逛。」他笑着说，就怕他们再继续待下去，他爹娘不知道又要说出什么惊人之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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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虑到尹妍心旅途奔波，可能不适合再去游山玩水，因此乔霆风并没有带她乱逛，而是带她到一家雅致的茶馆中。

上了二楼后，他们坐在最靠窗栏的位置，转头就可以看见底下人来人往的街景，相当热闹。

「这里可是京城最富盛名的茶楼。」

「真的吗？」

「当然，这里有着全京城最上等的茶，听说连一些皇亲国戚都十分赞赏，时常来这儿赏光呢！」

「呃……这么好的茶，肯定很贵吧？」尹妍心尴尬地问，实在不想让他又白白破费。

「放心，不过是壶茶，喝不垮我的。」乔霆风转头吩咐店小二：「给我来一壶最上等的好茶，再来几盘茶点。」

「好的，马上就来！」

过了一会儿，店小二小心翼翼地端着茶过来。「客倌，请用茶。」

送上茶之后，店小二没有离开去招呼其它的客人，反而退到角落去杵着，像是随时等侯客人差遗似的。

奇怪，今儿个茶楼的生意并不算冷清，店小二怎么不赶快去招呼其它的客人呢？浮上心头的一丝疑惑，让乔霆风不动声色地多看了他几眼。

不知道是不是他太多心了，刚才和尹妍心并肩走在街上时，他隐约感觉似乎有人在跟踪他们，现在这店小二又有点奇怪，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蹊跷吗？

尹妍心没有察觉什么异样，她闻了闻热茶所散发出的香气，赞道：「这茶真的很清香，难怪连皇亲国戚都赞不绝口。」

乔霆风笑了笑，注意力依旧摆在一旁的店小二身上，而那家伙见尹妍心喝下了茶，嘴角竟有一瞬间勾起诡谲的笑容，若不是他始终悄悄注意着这家伙，他肯定也不会发现的。

这店小二怪异可疑的反应，让他的心里猛地敲响警钟。

该死！看来他们真的被人给盯上，还一路跟踪到了这里！眼前这名店小二必也是个冒牌货，他真是太大意了才会这么迟才发现！

「少爷，这茶真是好喝，你……啊！」尹妍心的话才说到一半，乔霆风忽然拉住她的手，害她杯中的茶洒了一桌。「怎……怎么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乔霆风一把拥入怀中，而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让她惊愕得脑中一片空白。

就在她还搞不清楚状况之际，乔霆风的低语已在耳畔响起：「妍心，待会儿我就带你跳下楼去，别怕，我会保护你。」

「嗄？」跳楼？！

乔霆风没有多做回答，他看准了时机，将桌上那壶茶用力扔向店小二，而那家伙竟利落地闪过，茶壶掉落在地面，立刻碎裂一地。

「到底怎么回事？」尹妍心白了脸。

「我现在没空解释这些，小心抓牢了。」乔霆风抱着尹妍心，从茶馆的二楼翻身出去。

尹妍心吓得脸色发白，连尖叫都发不出来，直到他们已安稳落地，她觉得她的心还是吊在半空中。

那名店小二从二楼探出头来，朝街上做了个手势，四、五名原本躲藏的人群中的壮汉，立刻朝乔霆风包围过来。

乔霆风皱紧了眉头，拉着尹妍心转身就跑。

尹妍心很努力地加快脚步，她虽然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看乔霆风的脸色，想必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她不希望自己拖累了他，所以尽可能地想要配合他的脚步。

但过了一会儿，尹妍心发现自己的胸口变得好难受，原本她还想忍耐的，可愈来愈强烈的不适感却已令她几乎快喘不过气来了。

「少……少爷……我……不舒服……」

听见她虚弱的声音，乔霆风缓下脚步，关心地问：「你现在怎么样？」

「我……」尹妍心强忍着愈来愈强烈的恶心。「头晕……眼前模糊……」

「该死！」乔霆风低咒了声，他就知道那壶茶绝对有问题。

经过这么一耽搁，那几个追逐他们的家伙已围了过来。

乔霆风挺身面对他们，问道：「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

「你不需要知道。」

「不说我也猜得出来，肯定就是石建荧吧！近来想置我于死地的，大概数他第一个。」

上次石建荧就曾经放话打死他也无妨，以这种憎恨的程度，会一路跟来京城伺机下手，也不足为奇了。

「哼！算你有自知之明。」石建荧从众人身后走了出来，满怀恨意地说：「没错，我就想要你的命！我本来是想毒死你的，想不到先死的会是你的女人，也行啦！反正很快就会轮到你了！」

听见这番话，乔霆风的脸色蓦地变得阴惊！

「我不会让她死的，至于你……」他语气冷厉地道：「你若是只把目标放在我身上也就算了，竟然连妍心也不放过，实在不可饶恕！」

「哼！你能怎么样？」

「上次的教训，难道你全忘得一干二净了吗？早知道如此，当初我就不该手下留情，只打断你几根肋骨。」

听了乔霆风的话，石建荧怒哼了声，说道：「上次是我太轻敌了，这一次……哼！虽然她喝得不多，但若是不快点服下解药，终究只有死路一条！我就不信，你带着她还能怎么施展身手！」

石建荧才刚说完，尹妍心的情况就突然变得更糟，整个人虚弱得快撑不住，若不是有乔霆风搂着她，她肯定早已不支倒地。

「妍心！」乔霆风的脸色一变，心急地低喊。

「哈哈哈！瞧你急的！」石建荧得意地大笑，他深信为了尹妍心而焦急的乔霆风，肯定会自乱阵脚，压根儿没有办法一边护着她，一边安然离开。

乔霆风的黑眸一眯，逬射出震怒的火焰，怀中小女人虚弱的情况，让他的体内猛地窜起一股噬血的冲动。

这石建荧既然知道他上次轻敌了，竟还没从中学到教训，这回他恐怕还是要发现自己再次轻敌了。

「妍心，」他对脸色极度苍白的妍心道：「你别怕，我早说过了会保护你，不论在任何时候，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不会让你出任何的意外，我很快就会带你去看大夫了。」

「哎哟！自己都已经自身难保了，还想要救她？也是啦！你想要逞英雄的话，也只有趁现在了。来人哪！给我上！给我速战速决地除掉他！」

乔霆风冷哼一声，他知道石建荧要求速战速决的原因——要知道，这里是京城，可不比其它的地方，刚才在茶楼的那场意外，肯定已有人报官，说不定官府的人等等就来了，石建荧真想要除掉他的话，也只能速战速决。

很好，目前尹妍心的情况，也不容许他拖延。

「石建荧，你很快就要为了自己的愚蠢而后侮莫及。」

听了他的话，石建荧原本还想讪笑几句，但乔霆风此刻阴沉鸶怒的神色让他猛地一惊。有那么一瞬间，他直觉地联想到一头狂怒的猛虎，而自己在下一瞬间就将被拆吞入腹！

一意识到自己的念头，石建荧就不禁对自己荒谬的想象而觉得好笑，但他的嘴角还来不及扬起，乔霆风身形一晃，竞已来到他的面前，下一瞬间，他就已因为剧烈的疼痛而狼狈倒地。

石建荧惊愕地抬头，就见搂着尹妍心的乔霆风，竟还有本事以电光石火的速度迅速摆平他的手下们，而且出手比上回还要重，其中几名手下甚至连哀号声都没机会发出就已倒地，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昏了？

石建荧吞咽了口唾沫，忽然心生畏惧，他怎么也想不到这男人竟有着深藏不露的武功，看来他想要杀乔霆风，根本是以卵击石！

眼看手下全都被摆平了，石建荧再也逞不了英雄，转身就想落跑，但乔霆风却已挡在他的面前！

「想跑？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

石建荧满脸惊恐，正想要叩头求饶的时候，乔霆风就已毫不留情地出手，让他很快也加入昏死的行列。

「好了，妍心，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

乔霆风正要带着尹妍心离开，一阵杂沓脚步声传来，不一会儿官府的人就已围了过来。

「原来是乔少爷，这……这怎么回事？」为首的官兵愣愣地看着地上横躺的几名壮汉。

「这些人在茶水下毒，意图谋害我们，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不希望再在京城看见这些家伙。」

「好的，乔少爷请放心，维护京城的安宁，自然是咱们官府的责任。」

「嗯。」乔霆风点点头，立刻带着尹妍心离开，他的脸色凝重，就怕慢个一时半刻，怀中的人儿真要发生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