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她对谌定彦的成见是不是太深了，只看见也只在意他表现出来的玩世不恭，以王于忽略了他轻浮表象下的体贴？

「……水妍？水妍？」事情交代了半天也不见她回应，傅姵姵从成堆的工作中抬起头来，没想到看见一向专心的柏水妍竟然发起呆来，伸手去摇她，她才从沉思中清醒。

「嫂，什么事？」她连忙收回心神，假装很专心的工作。

傅姵姵看着心思全写在脸上的小姑，她不免担心，小心翼翼地问：「水妍，你还好吧？还在想那件不愉快的事？」

她被黄家少爷侵犯未遂之事，谌定彦是信守承诺没告诉哥哥，但却体贴的告知了疼她如亲妹的嫂嫂。

「我不是在想那件事。」知道嫂嫂是关心，不是刻意提起。「嫂，在公司别说了，我不想让哥知道。」

要是被哥哥知道，会掀起多大的风波？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关系让哥哥得罪生意上的客户，所以她什么都不说，反正a1an已经得到教训了。

「那你在想什么？」傅姵姵追问。

「我在想……」柏水妍才要回答，谌定彦就像阵风似的转进办公室。

从那天之后已经过了快一个月，这一个月来他不像以前那样常常到柏元建设，美其名是来和柏竣剀讨论「不夜城」的开发计画，其实每次都来逗她玩。

一个月没见面，想不到再见到他时，她竟然脸红了。

「hi，小公主，今天依旧可爱漂亮又有气质，柏园庭院那棵大树，应该还健在吧？」谌定彦双手支在柏水妍的桌上，戏谑地朝她眨眨眼。

「你……」又开她玩笑！-定要拿爬树事件出来逗她，可恶的痞子。

「哎呀，生气啦？哈，这个给你，出差时顺便买回来的。」

一个盒装巧克力呈抛物线落在柏水妍掌心，定眼一看，是她喜欢的手工巧克力，还是她最喜欢的杏仁榛果口味。

她讶异的看着手心的巧克力盒，再抬头看他。

出差顺路买回来？她记得这家手工巧克力专卖店在巴黎一个不起眼的小巷里，是巧克力爱好者才知道的梦幻名店，而且不见得每次去都能买到招牌杏仁榛果巧克力……他应该是特地去买的，但是他怎么会知道她喜欢这家巧克力呢？

谌定彦却转过头去，跟傅姵姵打招呼，不直接对上她的眼神。

「姵姵，柏呢？我有事想与他讨论一下。」

「你眼里还有我啊？」傅姵姵忍不住酸他。「我才想你今天这么早来要做什么呢，股东会议明明下午才开始……你要跟柏讨论什么？跟不夜城有关？」

「嗯。」他点了点头，瞥了眼一旁偷听的柏水妍，拐弯挑话说。「眼见不夜城竣工在即，开始有人想分一杯羹，我对现在才想加入的投资客有意见。」

凭什么他们辛苦多年的成果，要让别人捡现成的？

傅姵姵柔媚的唇漾出一抹浅笑。「你这考量是于公还是于私？」最近表态加入的投资客，不就是黄家嘛！

谌定彦笑着反问：「你说呢？」

说实话，不论于公于私，她也不同意黄家这时杀进来，就算会得罪黄家，她也要说服丈夫拒绝。

「柏在他办公室里，我正要送份文件给他，一起来吗？」凭他们多年的交情和默契，很多话不用说太明白。

「嗯。」他颔首，转头交代随行的秘书一些要事，在随着傅姵姵离去前转过头来，小声对柏水妍道：「最近陪你哥参加聚会，还有碰到那姓黄的小鬼吗？」

谌定彦突如其来的一问，令她一楞。「没有……」

说也奇怪，之后遇到alan和他那一圈子的人，没人敢再接近她，看见她都低头摸摸鼻子闪得老远，这是怎么一回事？

「没有就好。」他满意的点头，然后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她一整个傻眼。「就……就这样？」

痞子谌走了，嫂嫂也出去了，整个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个人，又不知道要做什么，她只能把杂志和刚才谌定彦给她的巧克力拿出来，边看杂志边吃巧克力。

吃着香甜的巧克力就想到谌定彦，以及他刚才表露的关心，仔细去想，他真的没有对自己做出什么瑜矩的事，只是喜欢在口头上逗逗她而已。

不愿去想那晚可怕的回忆，但又不由自主的会把谌定彦和alan两个人拿来做比较。

「我误会他了……」仔细一想，他们初见面的那个晚上，他并不是故意要把手放在她胸部下围，他是为了不让她摔下树跌断颈子，伸手一抱就这么巧。

这是个误会，但任凭她如何给他脸色看，他只是笑笑不当一回事，也从来不解释。

「嫂嫂说的对，我不应该只看人的表象，而不去思考表象下的真面目，alan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可是嫂嫂说谌定彦是个好男人……」这三个字，她怎样也不能认同。

尤其只要一想到他要嘴皮子把她逗得哇哇大叫的模样，她还是恨得牙痒痒的。

「依好男人的标准来看，谌定彦是负分！负分！」她发泄似的吃着巧克力，在办公室里一个人自言自语。

本想回办公室拿份文件，没想到却听见小姑的自言自语，傅姵姵顿时一怔，停下脚步，若有所思的看着紧阖的门板，挑了挑眉后，若无其事地推门而入。

「嫂！你回来了！」一见嫂嫂回来，她立刻收起桌面上的杂志，急急地道：「有没有事要我做？我好无聊。」

「也没什么要帮忙的，定彦和伟宏在你哥办公室里，我正要为他们送咖啡过去，你帮我把下午股东会议要用的资料拿到会议室好吗？」

「嫂，泡咖啡这种小事我去就可以了，你去忙开会的事吧。」柏水妍连忙抢工作做，「我怕要是拿错资料，会害你被大哥骂。」她吐了吐舌，每次做错事情都是嫂嫂被骂，哥哥从不责备她。「我这就去，别跟我抢工作哦！」她一阵风似地离开。

「欵……」傅姵姵阻止也来不及，「柏不喜欢你做这种事……」

是的，柏竣剀不喜欢她做这种要向别人屈膝的事，所以当他看见她端着咖啡进入办公室时，脸立刻垮下来。

「季大哥，你的咖啡。」

「谢谢。」季伟宏是个温和阳光型的男人，他对柏水妍的态度就像对待一个小妹妹。

然后，是谌定彦。

「谌、谌大哥，你的咖啡。」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一看到他，她就会紧张，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小妍妹妹亲手泡的咖啡。」谌定彦登时眼睛一亮，「我一定会捧橙完，谢谢你喽！嗯——一闻就知道是好咖啡。」

也太夸张了吧！

「只是三合一即溶咖啡……」她被亏得小脸涨红。

「你这是在我面前对我妹妹调情吗？」柏竣剀火大地道。

「噗——」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谌定彦被呛得猛笑。「柏，你真是有严重的恋妹情结。」摇头，这个男人真好逗。

「又来了。」季伟宏翻了翻白眼，「谌，你能不能别逮到机会就故意激怒他？」

「故意的？！」柏水妍把头撇过去，看着那个笑得夸张的男人，不禁想，怎么他们兄妹老是被这个男人逗着玩？

「你不觉得柏发火的样子很有趣吗？」谌定彦很欠揍的回答。

听到这，她按捺不住问话，「那你老爱逗我也是因为好玩喽？！」

谌定彦凉凉地把问题丢还给她，「你猜啊。」玩世不恭的态度看不出有几分真心诚意。

一开始是逗着她玩没错，看她气红的小脸觉得可爱有趣。他们年纪差距太大了，她小自己九岁，所以他一直把水妍当成好玩的小妹妹，也有一点把她当成宠物的意味，从不觉得两人会有什么感情的牵扯，纯粹就只是喜欢看她被自己气得哇啦啦大叫的模样。

可一个月前黄家聚会发生的插曲，那个接近她还胆敢侵犯她的小鬼，让他发觉自己对她的在意不只是妹妹而已。

生平头一回有杀人的欲望，头一回不自禁的卸下玩世不恭的假面具，露出他噬血暴力的阴暗面。

「水妍，你嫂嫂呢？」柏竣剀打断两个人的「深情」凝视——在他眼中看来是如此，「怎么让你来送咖啡？」

「嫂嫂忙嘛，我做点小事有什么关系？你别又怪嫂嫂了。」柏水妍赶紧帮嫂嫂说话。

此时傅姵姵轻敲门，走进来通知股东们陆续到了，要他们三人到会议室里。

有好友在场，又有妹妹帮忙说话，柏竣剀没有立刻发作，只是给妻子一个严厉的眼神，然后先行离开办公室。

「啧，还是老样子。」谌定彦皱眉啐了口，满脸的不赞同，可转过头来面对柏水妍时又是另一副表情。「还好小妍妹妹你不像你哥一样无趣。」说就算了，还故意捏她脸颊。

「很痛耶！走开啦你！」她生气的槌打他，一点也不跟他客气。

「哈哈哈——」他一边闪躲一边大笑，逮到机会再捏两把，幼稚的跟个孝没两样。

走过傅姵姵身边时，他几乎不敢对上她那了然的眼神。

而傅姵姵看着这两个人的打打闹闹，看似面无表情，但心底已有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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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妍，你睡了吗？」

时间是凌晨一点，躺在床上尚未阖眼的柏水妍听见嫂嫂的声音，连忙起身套上丢在床尾的睡袍后才去开门。

「嫂，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

傅姵姵身上还穿着晚宴服，脸上妆未卸，今晚她又去参加宴会了，这么晚了才回到家里，脸上有着浓浓的疲惫。

「嗯，想跟你说说话。」她温柔一笑，走进小姑房里，在沙发上坐下。

柏水妍体贴的帮她倒了杯温水，补充一下缺乏的水份。

喝了大半杯水，傅姵姵才开口，「水妍，进公司大半年了，你觉得怎样？有学到东西吗？」

这一问，她却回答不出来，而且满心的苦闷。「我……」

「如果有一个机会让你学东西，你愿不愿意在谌身边做事？」傅姵姵语出惊人地表示。

「在、在谌定彦身边做事？！为什么？嫂，是我做得不好吗？我会认真、我会努力……」柏水妍乱了，她知道自己很笨，明明夸口说要像嫂嫂一样当个女强人，可进公司半年，她却什么都不会，还拖累嫂嫂的工作效率，好几次害嫂嫂被哥哥骂，嫂嫂会想把她踢出公司，这是正常的。

「水妍……」傅姵姵握住她的手，叹道：「你很清楚，待在自家公司，你永远都学不到东西。」

柏怕妹妹吃苦，怕妹妹受委屈，连让她帮客户送茶水都不愿，一开始交代水妍工作，又怕给妹妹的压力太大，往往做不到一半就要求自己帮忙协助，还为妹妹找失败的借口，这样怎么学到东西？

连最基本的接待都不会，更别说要当柏的左右手了。

「你哥不让你吃苦，犯错更不会责备你，这样你学不到东西的，我想了想，你在谌身边才能学到东西，从错误中记取教训，才会进步神速。在金控集团里，你会看见最现实的商场生态，这对你来说有益无害，待在柏身边，你不会成长的。」

「但是，但是……」柏水妍绞着睡袍袖子，一脸的无措，「我……」

「你想当柏的左右手，一个不输我的女强人，对吧？」看出她的犹豫不决，傅姵姵下猛药引诱她上勾。「水妍，你记千记得谌的秘书，那个能力一流却总是不苟言笑的许小姐？」

「我记得。」提起谌定彦的得力助手，柏水妍就不得不佩服。

「你猜她几岁？在谌身边少年了？」

「三十？」她从许秘书的打扮猜测。

「不，她跟我一样大，都是二十四岁。」

柏水妍瞪大眼睛，一脸的不敢相信。「真的假的？！」

「而且，她在谌身边的时间不到四年，也就是说她只念到二专毕业，就在谌身边从助理秘书做起，她现在是益利金控秘书课课长，同时也是谌定彦的代理人，一方面是她有天份学得快，另一方面是她肯努力。所以如果你想学，就到谌的身边去。」

柏水妍心动了，她不要求在最短的时间内成为女强人，但至少能独当一面……就算是在谌定彦身边做事也无妨。

「但是益利金控人事管制很严，是不可能走后门的，谌大哥也不是那种可以关说的人，还有哥……哥才不会同意我去谌大哥身边做事。」如果能够学到东西，她愿意吃苦。

「这个你放心。」傅姵姵看出她内心动摇，为了推她一把连忙保证，「只要你想去，谌和你哥那边，不是问题。」

「真的？」她的心已经飘远了。

「当然，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那好，我要去。」柏水妍语气坚定，「我不要一辈子在哥哥的羽翼下，我不要当个无所事事的千金小姐。」

傅姵姵闻言不禁露出笑容，保证道：「包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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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任何人找他关说，只要不靠正当管道进入益利金控做事，照他的脾气是会一口拒绝的，更何况把人摆到他身边学习他的经商手腕，这更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来说项的那个人是姵姵，一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妹妹，而要送到他身边来的人是水妍，一个他很喜欢，喜欢得不得了的女孩。

「好，没问题。」

在想借口推拒之时，他的嘴巴已经下受控制的答应了，后悔也来不及。

「那水妍就拜托你了，谌，我相信你带人的能力，后天我会让水妍直接去你公司找你，别忘了交代许秘书好奸照顾水妍哦，好了，既然你这里没问题，我要去说服柏了，再见。」傅姵姵飞快的把话说完，不给他任何挽回的余地。

看着被挂断的话筒，谌定彦忍不住抱头。「我做了什么？我答应了姵姵什么？」

「看来是一件蠢事。」许秘书素心小姐冷着脸将成叠的文件摆在他桌上，然后双手环胸，睨着向来公私分明的老板。「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好像帮我找了个没经验的助理秘书，是吧？」

抬头看那一脸不悦的得力助手，谌定彦立刻朝她露出颠倒众生的迷人笑靥。「别这样，素心——」

「把你那恶心的笑给我收起来，本小姐不吃这一套。」她冷哼一声。「我还以为你是个公私分明的老板，事实证明，你跟其他大老板没什么两样，喜欢把情人安插个秘书职位摆在身边。」她毫不在意自己的以下犯上，挖苦老板。

「这个不一样，水妍是来学东西的。」谌定彦为自己的心上人说话。

「柏水妍？」这个名字好熟悉啊，不就是有过数面之缘的柏家千金吗？「谌大执行长，你确定要这么做？」他怎么把魔掌伸到自家人身边来了？「你这人不是向来不吃窝边草的吗？」

谌定彦玩世不恭、风流花心常是报章媒体争相报导的焦点，他向来不怕狗仔跟拍，还会与女伴亲密入镜让记者回去好交差，而通常他下手的女人，都玩得起也放得下。

也就是说，这个男人只玩爱情游戏，从来没想过要定下来，所以就算谌定彦多金、帅气又懂情趣，但待在他身边看见他这些丑态，令许素心一点也不动心，还会施展毒舌绝技猛烈攻击老板。

「向良家妇女下手，这不是你的一贯作风。」

「水妍不一样，她很可爱。」而且很好玩。想到往后可以常常在公司里见到她，他就不禁嘴角上扬，心情一整个愉悦。

「你是认真的？」许素心狐疑地看着笑得像个傻瓜的老板。

没有回答得力助手这个私人问题，他反而交代，「水妍就麻烦你照顾了，别给她特别待遇，当成一般新人教就可以了。」

现在亡羊补牢会不会太晚了点？公私不分之后再说这些，是想表示他的公私分明吗？太晚了吧！

「在我手底下做事不比在你手下工作轻松，你不会心疼？不会来妨碍我吧？」她要把话先跟他说清楚。

少有一个员工敢这样跟老板说话，但是许素心不一样，她是谌定彦一手教出来的，两人除了上司和下属的关系之外，还有另一层革命情感，而且在一些案子中，她还是他的「武器以及「筹码」。

不过，这都是秘密。

「我承认我对柏水妍有好感，但破例让她进公司已经是我的最大限度。」谌定彦认真地道，一反刚才的痞子样，「就算是我喜欢的人，我也不许她影响公司作业，一视同仁，没有情份。」

工作狂上司还是个工作狂，许素心安心了。

「当成一般新人教？一视同仁？这可是你说的。」她扬扬眉，掀唇笑道：「绝不负兄台托付，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柏水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