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眼前最大的难题，恐怕是柏竣剀吧！

「哥，我要跟谌大哥出——」

「去哪？」锐利的眼神扫来。「公事还是私事？」

难得星期假日，不用加班也不用被抓去出公差，柏水妍只想跟喜欢的人出去约会，但出门报备时却被挡了下来。

「是公事。」在哥哥的利眼扫射下，她面不改色地说谎。

要是以前她会紧张兮兮的露出破绽，但现在可不，为了爱情，为了见心上人，她什么谎都说得出口。

「穿这么漂亮谈公事？」柏竣剀打量精心打扮的妹妹。「你在益利金控这半年来，要你假日出门简直要你的命，怎么这几个星期却老是看到你跑出去，没在家里休息？」

「要不是有工作要做，我也想要待在家里啊。」她说着半真半假的谎言。「下个月不夜城就开幕了，谌大哥如临大敌，益利金控的股东们等着验收成果，一些配套方案要推出，忙得不可开交，广告、宣传什么的，他都亲力亲为。」谌定彦教她，要编造一个完美无缺的谎言，必须掺杂一些真实成份在内，才能说服自己也说服别人。

没错，谌定彦今天确实是要加班，不过是在他自己的公寓里，一边约会一边工作，偶尔悠闲一下。

「今天要跟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碰面，总不能穿得太难看。」柏水妍为自己的精心打扮找借口。

柏竣剀饮眉，看着宝贝妹妹一语不发。

「哥？干么这样看着我？」

「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你这么会说话？」他觉得妹妹有些不同。「你反应好像变快了。」

柏水妍的心漏跳一拍，顿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有、有吗？我都不觉得……」

「在谌手底下做事，反应不快点怎么行？」傅姵姵适时出声帮小姑一把。「这也是我坚持要水妍到谌身边的原因，往后水妍回到自家公司，绝对能应付你丢给她的难题。」

「是吗？」对妻子的话抱着存疑的态度。「你对谌定彦的评价比我高，怎么，你是觉得他比我会带人？」不认输的柏竣剀要妻子给一个交代。

「你跟谌都是很好的领导者，只是差别在于，你会护短。」傅姵姵笑答，让丈夫无从反驳。「水妍，快点出门吧，别迟到了。」催促着她快快出门，别耽误了时间。

「那我出门了。」无声的朝嫂嫂投以一记感谢的眼神，她飞快的离开家门，赴情郎去也。

看着她脚步毫不迟疑飞快离家的模样，傅姵姵不动声色的浅浅一笑，转过身，为丈夫再添一杯黑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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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促的门铃声响起，在客厅里整理资料的谌定彦放下手边的资料，前去开门。

门一打开，就看见他心爱的小女人，打扮得漂亮可爱，看了就令人心旷神恰。

他不禁微笑，双手插在裤袋里，帅气地朝她道：「你来了。」

「我来了。」她舍不得眨眼，将英挺贵气的他看进眼底。

不若在公司以及公众诚的笔挺西服，穿着休闲服的他别有一番味道，而一直以来往后梳得油亮的黑发自然的垂在额前，让他英俊的脸庞多了一股年轻的味道。

再来是他看着自己的眼神，这么纯粹，这么的独一无二……

柏水妍无法压抑接近他的欲望，踏进玄关后，她不顾一切的扑进他怀里，拥抱他、亲吻他。

「你好急。」谌定彦无法抑制的笑出声来，但很快的笑声歇止，因为她的热情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

接住她奔过来的娇小身子，勾脚踢上门，很快的拿回主导权，将她困在墙与他之间热吻。

她没有想到自己会陷得这么快，决定要跟他在一起之前她挣扎了好久，两人一直维持若有似无的情愫，平时在公司里也谨守着上司与下属的分野。

曾经她讨厌他讨厌得不想让他靠近，看见他就想发脾气，但是现在却觉得怎么拥抱都不够，不想跟他分开，想分分秒秒都在一起。

「好了。」谌定彦竭力克制，逼自己停止，免得继续下去会擦枪走火，一发不可收拾。

柏水妍双手紧圈住他的颈项，娇喘着平复自己过于紊乱的心跳。

每次总是这样，紧要关头他都会踩煞车，明明好几次他都有机会占有她，但他却下这么做，下趁她意乱情迷之际占她便宜，虽说，她一点也不介意。

她感觉自己被珍视、被尊重，不是随便玩玩而已。

「这么早就脱身？我以为今天你不会这么早来。」他搂着她的肩膀走向客厅。

谌定彦的单身公寓位于市中心一座摩登大楼内，约四十坪大的单位，装潢是米色以及灰色系，摩登却不失生活感的独立空间。

从来不曾让人踏进私人领域的谌定彦，为了她破例，要不是怕给她钥匙会让她哥哥起疑，他对她是毫不设防的。

「嫂嫂帮我说话，我才能这么早出来。」柏水妍坐在长毛地毯上，为他整理一桌子的重要文件。

「难得的假日怎么不休息？平时你工作也够累了。」他坐在她身旁，怜惜的轻抚她黑亮的秀发。「我工作很无聊的，没时间陪你。」

「我不无聊就好了，你好罗唆。」睨了他一眼，继续帮忙。

一点都不懂女孩子的心意，谁说他懂情趣的？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无聊。

「你这么常往我这里跑，柏没起疑真是奇迹。」他摇头失笑。没想到他能够逃过好友的眼皮底下，染指他的宝贝妹妹。

他们瞒着众人偷偷交往好一阵子了，连亲近他们的许素心也没发现，到现在还老是暗亏他们两人暧暧昧昧的，还不赶快定下来，

「不知道他知情后，会不会把我剥下一层皮……」

「没关系，我会保护你。」柏水妍拍拍他肩膀，开他玩笑。

「有你保护恐怕还不够。」他夸张的大声叹息。「没有一个当哥哥的会把妹妹交给声名狼藉的我，我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那些是你刻意制造出来的假象，我相信现在在我眼前的你是最真实的你，这样就够了。」她感性地道。

放下成见看待他，接触他的生活领域，才发现他的玩世不恭只是保护色，花心浪荡是他故意放出的烟幕弹，为的是松懈敌人的戒心，另一方面是让人逮不到他的弱点，这么一来，做事才可以无须留情面。

真实的他感性、有风度、幽默，而且极其宠爱她。所以她柏水妍，是谌定彦唯一的弱点。

「谌，为什么总有人要把你扯下来？」上周参与益利金控半年一次的股东大会时，那场景她到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难道姵姵没告诉你，我不是嫡出？」说着这话的谌定彦，表情没有一点的不自在。「谌家大门大户，我爷爷娶了四房妻妾，一共生了八个子女，我父亲排行第二，也许是遗传吧，我父亲娶了两个妻子，而我母亲，是我父亲外面的女人。」

没料到他会开诚布公的说出自己的身世，柏水妍一时难以消化、

她的父亲生前对她疼爱有加，更对死去的母亲难以忘情，一生未再娶，对她来说，一生一个良人，是再正常也不过的事。

「我上头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从小我就在竞争环境下长大，我父亲总爱拿我和大哥比较，大哥样样不如我，以至于父亲决定将他那一份财产留给我，把我当成接班人。父亲决定时，那年我十六岁，大妈不容许我坐大，说服不了父亲便找上我，要我放弃，我不同意，她放话要我付出代价，而我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说起往事，他的脸蒙上了一层阴影。

柏水妍不敢说话，连呼吸也不敢太用力，毕竟这么阴沉的谌定彦是她从来没见过的。

「我母亲是个非常软弱的女人，像朵柔弱的菟丝花，没有了我父亲，她就什么也不是，对当时的我来说，母亲是我唯一的弱点。」

「你母亲？她……」

「她死了。」谌定彦平静的说着。「是我争权夺利之下的牺牲品，我心里明白是谁动的手，却苦无证据。从那一天起，我就知道自己不能有弱点，那代价我付不起。」

柏水妍没想到权力和金钱会令人心腐化到这种程度，那是她从来不曾接触过的黑暗面。

「我妈死了，可我不能垮，他们让我付出无法挽回的代价，那么就要承受我的报复，那些参与其中的人，我一个也不放过，我踩着他们的头往上爬，既然要争，我就要争当老大，所以我打败呼声最高的谌家嫡长孙，得到爷爷的支持赏识，爬到今天的位置。」他轻描淡写地说着他这些年来所做之事。

这些豪门之家的斗争，是她想也想不到的黑暗、血腥和污秽。

「我今天坐上大位，操控集团生死，但斗争却没有结束，斗争将会蔓延到下一代。从我决定争夺大位开始，我就打定主意不让自己有弱点，不让自己有把柄在别人手上，可你却出现了……」他苦恼的皱起了眉。

「所以你才要我加紧脚步，努力到你的世界。」柏水妍现在懂他的用意。

他没有办法时时刻刻保护她，至少，她得让人忌惮，动她不得。除了柏家千金这层身份外，她会的手段也不能少。

「如果是嫂，你就不会这么担心了。」她想起嫂嫂曾说过，如果她未曾爱上哥哥，那么谌定彦会是她的对象。

心里……有那么一点怪怪的。

「我跟姵姵在类似的环境下成长。」他想起从小看着长大的姵姵，眉头就打了十个结。「虽然我跟姵姵认识这么多年，但我不得不老实说，我仍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只能肯定——我们同样都是为达目的，不惜踩着别人往上爬的人。」

而条件好到少有人能匹配的傅姵姵，竟带着丰厚的嫁妆下嫁给柏竣剀，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末及的。

「你少把嫂嫂说得这么恐怖，嫂嫂才不是这种人。」对嫂嫂有一种近似祟拜的心情，柏水妍不容许任何人说她坏话。「嫂嫂这么温柔，才不像你心机重呢。」

见她孩子气的为傅姵姵说话，他不禁发笑。「这么喜欢姵姵啊？要是让你在我和姵姵之间选一个，你会选谁？」

「那还用说，当然是选嫂嫂啊。」想也没想的立刻回答，还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谌定彦原本只是要开玩笑，但听了她的回答却皱起了眉头。「水妍，你对姵姵的依赖太超过了。」

「有什么关系？嫂嫂不介意啊。」

「可我总觉得你太依赖姵姵不是一件好事。」不知道为什么？他有股不好的预感。

「你吃醋啦？」柏水妍斜眼睨他，而后笑了开来，从他身后抱住他。「你很介意嫂嫂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威胁不了你的，笨蛋。」说完还伸手狠捏他两颊。

「嘶——痛痛痛，会痛！」谌定彦夸张的痛呼，反手抓住她，把她拖到自己面前，压在沙发上搔她痒报复。「我这个人向来有仇必报，看招！」

两人幼稚的玩起搔痒游戏，咯咯笑着，像一对长不大的孩子。

打打闹闹着，几乎忘了先前担心的事，可他心头的阴影却未曾消散。

握住她不断挣扎的小手高举至头顶，正色询问她一个梗在他心头的问题，「水妍，你知道我是个这么阴险的人，跟我在一起会有危险，这样的我，你不怕吗？」

柏水妍直视他的双眼回答，「会害怕的人，是你。」小手轻抚他僵硬的脸庞，轻柔地道：「早在你招惹我的时候就该想到的，不是吗？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既然我爱上了，就什么也不怕，我会靠自己的力量，站到你身边来。」

「值得吗？」他问。「你将无法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的过着单纯的日子。」

「女人会为了爱付出一切，就算是当个坏女人也好，爱就是爱了。」她叹了口气。「只要你不辜负我，这些都不算什么。」

满心的激动无法以言语形容，谌定彦情难自禁地吻住她小嘴，保证道：「我绝不负你。」

她满足的闭上眼睛，双手紧抱着她爱上的男人。

有他一句承诺，这样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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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三十天。

筹备长达八年的「不夜城」即将开幕，最后一次的股东大会在柏元建设进行。

身为「不夜城」最大的金主，谌定彦自然重视，带着两位秘书参与股东会议。

有段时间未踏进自家公司，柏水妍竟然感到有点陌生。

「水妍。」傅姵姵叫住小姑，一脸笑咪咪的。「你好久没到公司了，有半年了吧？」

「嫂。」趁着四下无人，她亲密的勾着嫂嫂手臂，感情极好的低低聊天。「是啊，我好紧张哦！谌要我开会的时候注意听，当他的发言人向哥哥质询耶！」光是想到那场面就让她紧张到胃痛。

傅姵姵又惊又喜。「谌会放手让你做这么重要的事，就表示你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我觉得他只是想看好戏，我现在好怕哥回家后打我屁股……」她紧张得语无伦次。

闻言，傅姵姵忍俊不住地笑了。「这是向你哥证明你长大的机会，好好表现，让他哑口无言的说不出话来。」

「好啊！这是你说的哦。」柏水妍受到鼓励，想想这样好像也挺好玩的，喜孜孜地点头称是。

结果，在会议上柏竣剀被自己亲妹妹的质询质问到说不出话来，向来在会议上不聊私事的他，忍不住问那位窃笑到快要内伤的好友。

「谌定彦，你怎么把我妹教成这样？」

此话一出，让在场的股东们纷纷大笑。

「柏董，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柏水妍一脸正经地，完全不像在开玩笑，还称自己哥哥「柏董」。

会议还是得进行，柏竣剀收心以公事为重，就算眼前的人是他的亲妹妹，股东代表就是股东代表，不得马虎。

「不夜城」最后一次股东会议完满结束，定下了开幕酒会的日期后，大伙纷纷离去。

「水妍，哥都不知道你变成了个女强人，气势不输给你嫂。我们兄妹很久没有聊一聊了，趁着这机会，我们聊聊你这阵子在益利金控到底学了些什么。」谌怎么把他那个温柔婉约的妹妹，教成了一个咄咄逼人的女强人？他得好好盘问盘问。

「嗄？可是我还有工作耶……」柏水妍求救的眼神飘向谌定彦。

她不想去……

「去吧。」谌定彦挥挥手，要她赶紧过去，无视于她求救的眼神。

柏水妍就在他刻意的安排之下，跟着哥哥离去。

「季，麻烦你送许秘书回她公司，好吗？」傅姵姵开口请一旁的季伟宏帮忙。

「不必，我自己叫车。」许素心十分上道的转身离去，知道老板和她支开所有人的原因是有话要说。

否则，老板哪可能让水妍离开自己视线？

季伟宏对着两人点了点头，快速的跟着许素心身后离开。

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青梅竹马的两人，傅姵姵脸上始终挂着浅笑，而谌定彦则用痞笑来掩饰他内心的下安。

被发现了吗？

「姵姵，你有话要跟我说，是很私密的事吧？所以才要支开别人，难道——你愿意到我身边来了？」他涎着脸笑，一脸的不正经。

她没回答，只是瞅着他淡淡地微笑，脸上除了笑之外，她脑子里转什么他完全看不出来。

「好了好了，我投降！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没辙的卸下玩世不恭的假面具，他正经地面对她。

「你们瞒得过别人，瞒得了柏，但瞒不了我的。」傅姵姵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喝起热茶。

聪明人说聪明话，他怎会不知她所言何事？他除了苦笑之外还能说什么？

「早知瞒下过你。」谌定彦大方承认。

「偷偷摸摸不是办法，你有打算要公开给水妍一个交代吗？现在的水妍不会是你的弱点。」她很明白他的处境。

「这不正是你将水妍送到我身边的原因之一？」他凉凉地反击。「姵姵，你做了这么多，究竟在算计着什么？」

「给我一个承诺。」傅姵姵直视着他，一点惧怕也没有。「我要你当水妍的依靠，同时，成为柏家的支柱。」

「我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他听不出来她开出的条件对她有任何好处，反而只保障了柏家兄妹而已。

「放心。」

「放心？！」谌定彦仔细咀嚼她说这话的含意。「姵姵，难道你——」

在他问出口之前，她打断他的话。「谌，你知道吗？我一直很羡慕水妍。」

「天之骄女的你，也会羡慕人？」含着钻石出生，三千宠爱集一身，从小要什么有什么的傅姵姵，也会羡慕柏水妍？「这天下有什么是你得不到的？我相信只要你想，没有你得不到的东西。」

她耐人寻味地一笑。「以前我也这么觉得，可我知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像水妍那样纯真，我不只一次这么想过……如果……我从小身边有个像柏竣剀这样的人，疼爱我、呵护我不受侵扰，今天的傅姵姵，会比较坦率可爱吧。」

谌定彦不喜欢她语气中的低潮，那令他有股不好的预感。「姵姵……」

「我把水妍当成自己，一个我憧憬的自己，尽一切所能的保护她，给她最好的一切，还安排她到你的身边……谌，请你好好照顾她，水妍是我……最放心不下的人。」

「那柏呢？」谌定彦抓到她的语病，反问。「你不顾一切下嫁的人，你能放得下？」

这个问题，傅姵姵没有回答。

「柏那边，我会去说服他。」她的回答毫不相关。「到时，你得正大光明的到柏家做客，以水妍恋人的身份。」

「姵姵。」谌定彦拧眉叹息。「你连我也利用了，是吗？」他多少搞懂了她的阴谋。

「是啊。」她轻快地回答，愉快地点头。「我要水妍成为柏的左右手，同时，让你成为柏家永远的盟友。」

「是金主吧？」他咳声叹气。「你知道我不会放任水妍不管。」柏家有难关，他是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如果你没对水妍动心，我的计谋也不会成功。」傅姵姵温柔微笑，一点也看不出来她是个心机深沉的女子。「等我的好消息，找个时间正式吃个饭吧。」

「姵姵，把话说清楚。」他硬是要她把话说清楚讲明白。

但是谌定彦怎样也无法从她嘴里问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让疑问存在心底，像雪球一般越滚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