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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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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抗御的原因,域名改为dsyq.org/感谢收藏^_^

经常回忆过去的人,若不是因为恨,就是为了爱。

——摘自《同意的请举手》杂志

***凤鸣轩独家制作******

十年前……

一群十七、八岁的男孩与女孩聚在位于小镇西边与另一个城镇交界的「星星湖畔」露营地,预备度过他们高中时期的最后一个夏天。

这是夏日镇历年来的传统;为期三天两夜的夏令营,一次完整野外求生的难忘经历。参加过了这个可称之为「成年仪式」的夏令营,他们就即将毕业,迈入下一个人生阶段。

大多数的孩子会在这三天之中脱胎换骨,成为具有独立意志的人,找到自己未来的方向。

这三天的活动都在星星湖边进行,老师们并不参与,只留宿在露营地附近管理处的小木屋里,远远观望活动的进行,并在绝对必要时才提供协助。

通常,男孩们都扎营在星星湖的东边,女孩们则扎营在另一边。这也是传统。

这三天里,他们必须自己准备食物,自己安排活动,自己决定要如何度过三天与世隔绝的生活。这意味着,不可以携带行动电话。

三天反璞归真的生活,根据传统,将成为他们共有的秘密,不可以外泄,也不可以说给下一届的学弟妹们知道。

这是很私密的体验。

男孩这边负责带头的是镇长的长公子戴西。

女孩那头负责领队的则是排球队女王夏维珍。

当天清晨天未亮时,这群高三生便被送上巴士,载到这个位于小镇西边向来封闭、不对外开放的露营地。

当老师们跟着巴士离开后,珍珍下了个结论:「那些大人想让我们自生自灭,但他们是不可能如愿的。」典型的阴谋论者。

戴西则拍拍手道:「好了,弟兄们,狂欢的时刻到了。」这是三天两夜不用早起、不用读书、不用听人唠叨的自由时间。他认为这是成年前的单身派对。「让那群聒噪的娘子军远离我们,自由自在的生活吧。」

向来轻视男人的珍珍忍不棕嘴:「这群笨蛋如果有办法在这里生存一天以上而不无聊死,天可能会塌下来。」

珍珍与戴西双眼对视,空气中立即释放出强烈的火花。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同样是这群高中学生成员之一的小月好心提醒。

「哼!」两人对哼一声以表示对彼此的不屑后,掉头拎着放在地上的行李,带领各自的队员往湖边两侧散开,找寻适合扎营的地点……

只是,好像有人完全不在状况中。

「你要多照顾自己。」一个温柔的声音交代。

「嗯,你也是。烤肉的时候,还没熟的不要吃,会拉肚子。」另一个充满关切的语调回答。

浑然不觉两人己成为全场焦点。

「晚上湖边很冷,被子要盖好喔。」

「记得在帐棚外面撒一圈石灰,毒蛇才不会钻进去……」

「咳、咳咳。」终于有人忍不住善意地发出提醒。

「梓言……」为什么男生与女生的露营地一定得分隔两地啊?共同合作学习野地生活,一起在森林里游戏玩耍,不是很快乐的事吗?

「娃娃。」她有办法好好照顾自己吧?希望这三天能顺顺利利。

「咳咳咳!」两方的领队终于忍不住了,对视一眼后,难得有默契地朝对方一点头,走向各自的队员——

「娃娃,该走了。跟朋友说再见吧。」珍珍宣布。

「梓言,我们该去搭帐棚了,别让某些小心眼的人瞧不起我们。」戴西二话不说,拖着人就跑。

被珍珍强行拖走的娃娃不断依依不舍地回过头,眨了眨眼。「三天后见。」

梓言也回以一笑。「三天后见。」

在一堆人的作呕声中,小月平静地下了个结束语:「于是,罗蜜欧与茱丽叶被迫分离了,终于,但不是永远。」

而珍珍与戴西则搞不懂,为什么在男孩与女孩相互仇视的这个阶段,会有人跨越这道界线成为彼此最好的朋友?

这真是……太不能容许了!就像狼与羊天生是敌人与食物的关系一样,不应该违背生物自然的法则而成为朋友,否则就是背叛自己的族群。

就算那个疯狂戴西长得人模人样。

就算那个野蛮珍珍有一副好身材。

他(她),还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讨厌的家伙。

还是各自带开吧。

星星湖畔,为期三天的野外生活营即将展开。

***凤鸣轩独家制作******

女孩这头,队长夏维珍受过女童军训练,在她的指挥下,女孩们很快地便把她们的帐棚搭建得又坚固又好看。

而男孩这边,队长戴西身为一个饭来张口、茶来伸手的公子哥儿,别说要他搭帐棚了,就连钉子该钉在哪里他都不晓得。

其他男生也好不到哪里去。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参照说明书上的指示,勉强搭建了几个看起来摇摇欲坠、一下雨可能就会垮掉的小帐棚。

等他们花了一上午时间,终于搭建好过夜的地方之后,对面湖畔那头已经飘来阵阵的烤肉香味。

每个为了搭建帐棚而筋疲力尽的男孩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戴西立刻下命令道:「好了,大夥儿,我们也来生火烤肉吧。等那群女生吃完后,就要看我们吃了——咦!梓言,你哪来那条烤香肠?」居然还有一盘香喷喷冒着烟的甜不辣?!

男孩们纷纷转头看向官梓言手中的食物,口水差点没滴下来。从早上忙到现在,他们都还没吃饭呢。

「啊,这个……」实在不好解释这是某人刚才偷渡过来的。

戴西眼尖地看到一个长辫子徐帽蹦蹦跳跳地跑向对岸的敌营,立刻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伸出手。

梓言为难地把娃娃替他烤的香肠和甜不辣贡献给戴西大王。

「这是敌军的食物,可能有毒,身为队长的我一定得保护队员的安全,所以这些东西就交给我来处理吧。」说着,立即视死如归地咬了一口香喷喷的香肠。「如果三分钟后我还活着的话……」

梓言挥挥手。「算了,你先吃吧,我不饿。」说着,打开自己小组的小冰桶,准备生火烤肉。

其他人立刻群起跟进,找砖块堆成临时烤炉,准备生火喽。

三十分钟后,女孩们都吃饱在湖边玩了,男孩这头,却连火都还生不起来。

这时他们才知道,为什么历年来都是女孩在对岸,男孩在这头扎营。

男生这边的地太潮湿,真的很难生火。

好半晌,当他们终于生起火时,每个人也差不多快饿晕了,只除了戴西——他跑去拉肚子了。

「呜,我就知道这食物有毒。」

梓言不无同情地道:「我有叫她烤熟一点的。」继续煽风点火。

此时某人突然在行李里找到了可以拯救世界的食物,开心地大喊:「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刹那间,所有饿昏了的男孩都抛下生不起来的火,冲向救急救命用的营养口粮,你一片、我一片地分享起这绝地求生的宝贵粮食。

入夜后,他们终于燃起一簇小小的营火,每个人都累得、饿得呼呼睡着了。

在梦里,他们欣羡地看着女孩们快乐地围着巨大温暖的营火跳舞唱歌,然后发现自己也穿上了裙子,踮起脚尖跳舞。

这真的是小镇的传统吗?

让女性学会独立,使男性失去骄傲?

梦中,他们忍不住产生质疑。

当夜里带着湖水水气的风吹进他们不牢靠的帐棚里时,他们几乎都想跪地求饶了。所幸一觉醒来后,每个人都比较能适应营地的生活了。

第二天,做什么事都熟练了些,男生们也终于吃到热腾腾的食物了。虽然并不美味,但至少是熟的。饿了一天后,能吃到熟食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挑剔不得。所以这天夜里,所有的男孩才有力气聚集到领队的大帐棚里面,进行一项早就计画好的大事——

「都带来了吗?」吞下胃肠药,终于止住腹泻的戴西问。

每个人都点点头,一脸的兴奋与期待。

戴西环视了下四周,似在寻找什么,并突然皱起眉。「官梓言呢?」

「在这里。」梓言坐在身材庞大的一男身后,被挡住了身形。

「你带了吗?」

他摇头。「带什么?」没有人通知他要特别带什么东西啊。

戴西先是不满地看着他,而后,才决定道:「好吧,那么这一次,就当作是欢迎新人加入我们黑特团的见面礼,大家同不同意?」

大家部同意了。

梓言想拒绝,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启齿。「好吧,我也同意。」

戴西满意地道:「那好,先跟着我们一起宣誓。」

只见所有人都举起右手,跟着戴西念出一段誓词,梓言也只能照做。

「我发誓,这是我们的秘密,有朝一日,即使我们不幸的都结婚了,这个秘密连最亲近的人也不能说……」

念完一段长长的誓言后,戴西率先拿出事先藏在背包里的a漫。他邪恶地露齿一笑。「好了,男士们,让我们一起进入属于男人的新天堂乐园吧。」

所有男孩都欢呼出声,同时热切贡献出自己的收藏品,进行一场盛大的a漫、a卡、a志的「a级品」交流大会……

梓言愣了一下,没想到是这种东西。

戴西若有所思地看着梓言说:「看过以后,就不能再回头喽。」

推开一本封面上画着清纯面孔、魔鬼身材的漫画,清纯的梓言竟红了脸。

「我想我还是不要看好了。」这些漫画平时在班上也有人偷偷在传阅,但都是在私底下进行的,从没这么明目张胆过。

一男抱着一叠阁楼杂志扑了过来。「快、快,梓言,这杂志很精采的,不看可惜。」

梓言正想说不,但其他男孩已经虎视耽耽地围聚了过来。「嘿嘿,不可以不看喔,这是成年礼,不看会长不大啦!」

戴西摸摸下巴道:「喂,弟兄们,把最精采的那一套拿出来吧,我想这位新同伴很需要好好的被教育一下。今天就来发挥一点我们的同袍爱吧……」

一场男孩成年前夕的盛会于焉展开。

同一时间,湖畔这头的营地,一个女孩放下手中的扑克牌,纳闷地看着对岸的男生营地。「对面突然变得好安静。」

「或许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珍珍犀利地说。有那个「呆西」当领队,那群男生很快会被腐化是可以想见的事。

「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娃娃有点担心地问,同时转头看向对面湖岸。

然而入夜后,雾气太重,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点火光。

梓言也在那里,他不会被带坏吧?

总觉得他最近有时候会有点怪怪的,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像是对她隐瞒着什么事情似的。她一直很担心,正想找机会问清楚……希望不会出什么事才好。

「谁知道。」珍珍耸肩,一副漠不关心。

见娃娃一脸不放心,小月安慰她说;「还能有什么事,八成聚在一起说黄色笑话。」

「男生脑袋里也只有那些废渣了。」双胞胎之莎莎说。

「那群男生都是色胚。」双胞胎之莉莉立刻附议。

「才不是。」娃娃立即为好友辩驳。「梓言才不会那样。」

珍珍挑起眉,好奇了。「你是说,他从来都没有亲过你?」

娃娃难得地红了脸,在火光的照映下特别明显。「当然有。」他亲过她的脸颊和额头。

「我是说,真的亲吻,嘴对嘴的。」珍珍一步步逼近娃娃,进行起私人问题的拷问,让其他围着营火而坐的女孩们也好奇地看着她,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起细节来。

一股抗拒从体内油然而生。娃娃很想叫她们统统都闭嘴,但最终只是防卫地道:「他为什么要亲我的嘴,我们又不是——」

「不是什么?」珍珍状似无辜地眨眨眼睛。

「不是……」一时间,娃娃竟然答不出来,她求救地看向小月。「小月,你告诉她们……」

但小月只是眨眨眼,答不出来。

娃娃又看向美美。「美美,你说……」

美美说了。「算了吧,珍珍,你就别问了,那不是我们可以了解的事。」男孩与女孩之间无性的友情,在这世间上简直不可能存在。

珍珍这才作罢,但仍然心存好奇,她支着下巴说:「我只是想知道,难道他都不会有性冲动吗?」

在那个民风还算纯朴的年代,每个女生闻言后,脸都烧红了起来。

「我、我才不会!」娃娃激动地宣称。

珍珍有点好笑地看着她。「我是说他,官梓言啦!又不是没上过健康教育,男生到了发育期的时候,难免会产生一些控制不了的现象,比如说晨间勃起或是梦遗之类的,听说这时候的男孩子都会手淫……」

教科书上都能写了,那还有什么好不能谈的?珍珍是如此相信着的。如果男生可以谈论这些话题,女生当然也可以很大方地在台面上讨论延续人类生命的大事。

娃娃脸都快烧起来了,她瞪大眼睛。「夏维珍,你这个色女,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啊!」

「你不是跟他无话不谈吗?也许他可以告诉我们一些男生的小秘密啊。我相信大家一定都很想知道,男生到底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产生性冲动。」这一点课本上就没教了。「除非他是个同性恋,不然怎么可能跟你在一起那么久了,都没有一点症状?你是个货真价实的女生吧,娃娃?」说着,还伸出魔爪,想要确认娃娃的女性身分。

双手赶紧环抱住胸,娃娃又闪又躲才逃过被袭胸的劫难。「住手啦!」不想回答太过隐私的问题,她避重就轻的说:「我们只是朋友而已。」很要好的朋友,不行吗?

「难道你从来不好奇?」珍珍觉得逗这个娃娃般的同学实在很有趣,有点舍不得就此罢手。

娃娃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难道你要我拉下他的裤子亲自检查,以满足我私人的好奇心?」

逮到了呴。「也就是说,你其实也很好奇吧。怎样?官梓言到底是异性恋还是同性恋?」

娃娃嘴巴一张一合,看着不知不觉中,以她为中心围绕着她坐成一圈的女性同伴们,她叹了口气,知道想要转移话题是不可能了,现场这些家伙根本已经色欲薰心了。眼下要突破重围,已经没有机会了。

「这样吧。」娃娃安抚众人道:「以后如果我发现他有性冲动方面的问题,我再告诉你们,怎么样?」

珍珍敏锐地挑出她的语病。「所以你是承认,他对你真的没有性趣?」难怪他们可以成为无性的好朋友。

「如果你以后站在立法院质询行政院长,我也不会太惊讶,珍珍。」她的问话实在太犀利了。

「从政目前还不在我人生的规画中。」珍珍笑道:「说吧,别以为你可以躲得掉,我们今天就要听见答案。你跟官梓言到底算是哪一种关系?」

娃娃被问得有些无措。「我知道要解释我们的关系很困难。」甚至一年比一年难,自从她发现他们开始长大以后……

「可是那不代表,我喜欢牵他的手或他牵着我的手,不能只是出于需要对方的温度。」她握紧双拳。「我们不是你们眼中的罗蜜欧与茱丽叶,不是那种关系,我们真的只是很要好的朋友——不能没有对方的很要好的朋友而已。」

女孩们听得几乎入迷了。

但珍珍仍然保持清醒地说:「其实我们也不是完全不能了解,虽然我们没有一个像官梓言那样的男性朋友。可是娃娃,你有没有想过?今天官梓言如果是个同性恋者,你们的这种单纯友情或许可以一直维持下去,可若他是个异性恋者,那么有一天,他总会喜欢上某个女孩,到时你也能接受吗?」

喜欢上某个不是她的女孩?当然不能接受!娃娃瞪大的眼睛中出现一丝惊恐。「不要问我这种问题,我又不是没说过我爱他。」这样的表示还不够吗?

小月这时突然插嘴进来道:「可你也说过你爱我。娃娃,你该不会想男女通吃吧?」

娃娃额边青筋跳动。「杜小月,你是来闹的是不是?!」

「要看你怎么回答我的问题而定吧。」小月毫不畏惧地说。

「我突然也记得你说过你爱我耶,娃娃。难道你是骗我的吗?」美美就真的是来闹的。她一手捣住胸口,一副深受伤害的样子。

「我是爱你们没错。」娃娃终于被逼得说出。「可是我对你们没有性、冲、动!满意了吧!」

啊,没有性冲动。在场所有女生一致点头,终于满意了。

娃娃言下之意昭然若揭,现在就看他们怎么面对彼此了,毕竟早己不是孩子了啊,就算要继续假装成不会长大的彼得潘,年纪也已经超龄了。

珍珍不认为异性之间,会有真正的纯友谊。

娃娃的童年之梦,早该醒了。

而此刻,毫无预警地被迫面对梦醒边缘的娃娃,心里正偷偷地哭泣。

为什么要逼迫她到这种地步?难道只是单纯地想永远和另一个人在一起,不去讨论其中的种种不切实际,是这么的无法被允许吗?

娃娃恍神了片刻,好一段时间,脑袋呈现空白状态,无法思考。

直到听见珍珍喝令姐妹们道:「都带来了吗?」

娃娃这才警醒过来,看到莉莉露出微笑说:

「当然带了。」莉莉从背包里翻出一瓶又一瓶的酒。

莎莎也笑得很诡异。「瞧,我带了这个。」一叠花花公主的男模人体写真杂志。

其他女孩们纷纷发出尖叫,也贡献出自己私藏的秘密宝物,诸如:展示用的特殊造型保险套、维多利亚的秘密、能诱发情欲的香水……等等。

这是一个即将迈入成年的狂欢之夜,男孩有男孩们的秘密,女孩当然也有自己的回忆可以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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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夜更深了。

「嗝。」娃娃红着眼睛打了一个酒嗝,看着醉得东倒西歪的大女生们,喃喃问道:「有谁可以陪我去尿尿?」

静悄悄,没有人回应。

她推了推小月的肩膀。「小月……」小月睡得像猪一样。

「美美,起来一下嘛。」美美也叫不起来,还打呼。

她讨厌珍珍,珍珍今天一直欺负她,所以她没叫醒珍珍。

算了,她自己去。

她们在营地后面,远离湖水、但距离不算太远的地方,搭建了好几个小帐棚,用来解决女生们私密的事务,诸如洗澡、上厕所之类的。

白天在那边活动没有问题,可是现在天好黑,营火又没先前那么亮……

呜,她没有很怕黑啦,应该说,她早就不怕黑了,所以当然有胆子自己去上厕所……呜,早知道酒就别喝那么多……

带着手电筒,她醉眼惺忪地往小帐棚的方向走去。

「如果我是小说里的女主角就好了,听说她们都不用上厕所。」边嘀咕边留意附近草丛有没有蛇的踪影。

终于找到帐棚;不一会儿,解决了生理需要后,手电筒却突然没电了。

「唉。」她澳恼地摇了摇手电筒,但灯不亮就是不亮。

营地的晚上雾气非常地重,一股寒意袭来,娃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酒也醒了泰半。

虽是夏天,但雾重的深夜仍有几分冷意,特别是酒刚醒、体温降低的现在。

好冷!她双臂环抱住自己。而且天色真的好黑。

别慌,只要看着火光,就找得到路,所以别慌。她提醒自己。

这才鼓起勇气,离开小帐棚,在黑暗中摸索着自己营地的方向。

雾蒙蒙中,营地营火的光线也变得忽明忽暗。

她回想着来时的方向,有些跌跌撞撞地朝着火光走。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走了好久,却一直走不回营地。她只好一直找寻黑暗中那幽微的光,那唯一能指引方向的光。

又走了一段不算太远的路,终于循着火光来到一个营地。

可仔细一瞧,却发现自己竟然走到男生的营地来了。自己的营地应该在对岸,难怪她走了那么久。

从湖这头望去,夜雾竟然浓得连对岸的营火都看不见了,四周黑漆漆的,只剩下男生营地中央还在燃烧的一小堆即将烧尽的营火。

怎么办?手电筒没电,她没办法走回去。

不知道男生们都睡了没有?不知道梓言睡了没有?

偷瞧了那几个搭得歪歪斜斜的小帐棚一眼。

不确定梓言睡在哪一个帐棚里,看来只好一个一个找了。

她尽量不发出声响地掀开帐棚一角。不是这个。

再往下一个搜寻。也不在这里。继续寻找。

直到终于找到一个睡了三个男生的帐棚,找到梓言,她探头进去,轻声叫他:「梓言……」

谢天谢地,他立刻就醒了,而且显然很讶异在这么晚的夜里看见她。

揉了揉眼睛,「娃娃……」她怎么会在这里?

「我迷路了。」她小小声地用气音说。

无须多加解释,梓言已经了解。点点头,示意她稍等一下。

她乖乖地到帐棚外等。

没多久,他穿上外套爬出帐棚,见她连外套都没穿,又连忙把外套脱下来递给她。

「穿上。」他无声地说。自己只穿了件薄薄的长袖棉衫,随后从帐棚里抓出一把手电筒,带了两颗备用电池后,他回头说:「我送你回去。」

娃娃立刻把手塞进他大大的手里,霎时觉得自己已经来到最安全的地方。刚刚还惊慌不已的心,总算安定下来。

她冰冷的手温立刻刺激了他一下,紧接着靠近过来的身体也令他敏锐地知觉到她身上的气味。

「你身上怎么有酒味?」女生营地那边先前到底在举办什么狂欢活动?

之前在这头听见女生那边笑闹的声音时,男孩们都在猜她们到底在做什么,很是好奇。然而不管他们怎么猜,就是猜不到正确的答案。

「呃,这个啊。」嗅了嗅自己身上并不算太重的葡萄酒味,她嘿嘿笑道:「不可说、不可说啦。」这是女生之间的小秘密哩。

他缩紧下巴,将她的手捉到旁边。「算了,我们走吧。」

她点点头,跟上他。

营地的火光在不久后熄灭。

他越走越快,最后她跟不上地喊出声:「慢一点,梓言,我看不到路!」

梓言立刻停顿下来,用手电筒的光照亮黑暗。

他一停下,娃娃随即用力扑进他怀里。「别走那么快,我知道你有点怕黑。」

梓言不怕黑。他以前就利用黑夜离家出走过,黑夜的降临往往会令他产生某种蠢蠢欲动的冲动,让他做出一些原本不可能做的事。

怕黑的是她。一直都是。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她仍然有些颤抖的肩,叹了口气。

「对呴,我会走慢一点。」

「再慢一点。」这两天没有办法自由地见他,令她很不习惯。尤其先前在营地时,珍珍她们又说了那些讨厌的话,害她忍不住跟着胡思乱想起来,担心他们之间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继续下去,而她不想要那样……呜……

「娃娃?」她在哭吗?他吓了一跳。

「我不要啦……」

「不要什么?」一担心起她,就想起先前被强迫看那些书时,体内升起的莫名燥热。那种热,他曾经非常地熟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她靠近他,他就会感觉到那种从两人之间缓缓升起的热度。

他曾以为那是因为两具身体靠近时的自然反应。然而今天,那些书教了他一课,那种热,可能起因于某种原始黑暗的冲动……

所以他才吓得不敢靠近她,他觉得自己好邪恶,竟然想……

但此时此刻,她抖得好厉害。

一如以往,她需要他的安慰,他不能拒绝她。这才是最重要的。

「娃娃,你说话呀。」

「我不要改变。」她颤抖着,许久才找回声音。

「不要改变什么?」一时间,他没有弄懂。

「我不要……」她突然停顿住,只是一迳摇头,「算了、算了,就这样静静地抱着我一下吧。」还是别说得好,一说出口,一切可能真的就会改变了,而她不确定自己想要他们之间有任何的改变,尤其那些改变可能意味着将失去某些无比重要的东西……

梓言只好静静地回拥着她。但同时,也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如此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身上的变化。

虽然她身上有酒的味道,他仍然觉得她闻起来好香。

也许以前他也觉得她很香,只是那从来不曾造成他的困扰,直到今日……

突然觉得手掌下的柔软身躯变得好烫手、好热——

他被自己的感觉吓了一跳,忍不住突兀地推开她,没想到一个不小心,手里的手电筒跟着甩了出去,不幸地「咚」一声,掉进湖里。

四周立刻陷入一片雾蒙蒙的黑暗中。

「梓言?」他为什么要把手电筒丢掉?

「糟了。」他喃喃道。现在该怎么办?

「还好我还有一支手电筒,只是没电了,你刚有带备用电池出来吧?」

他赶紧奉上两颗电池。

装上电池后,手中再度有了光线。娃娃松了口气。「还是让我来拿吧。」

「请便。记得顺着湖岸走就可以了。」就算再没方向感,也该知道怎么顺时针行走吧?

「没问题。」她开步向前走。然而没走几步,就被一颗挡路的石头绊倒,踉跄了下,手电筒跟着摔飞出去——很不巧地又掉进湖里。

娃娃哀嚎了声,直到梓言将她扶起。「没事吧?」

四周再度暗得伸手不见五指。「这下子真的糟糕了。梓言,你看得到路吗?」好黑呀。

他叹了口气。「我连我自己的手都看不到。」雾太大了。

「那我们最好离湖边远一点。」免得掉进湖里。

「沿着湖边走,应该可以走回你们的营地。到了那里,我再借一支手电筒回来。距离并不远,应该可以办得到。」他对她、也对自己说。

她并没有忽略他刚刚话里有两个「应该」的不确定语词,所以她建议道:「如果我们就待在这里,直到天亮以后,雾散了再回去呢?」

想到要整夜和娃娃待在一起「过夜」,他连忙摇头。「还是回营地去比较好,天这么暗,我怕会下雨。」他们又都没带雨衣出来,着凉就不好了。

「那还是走吧,你带路,怎么样?」实在不好意思承认,她完全搞不清楚现在的方位。

梓言差点失笑。「向来都是我带路的,记得吗?」她可是个路痴,他哪敢让她带路。

「那你……能不能麻烦你顺便牵一下我的手?天好像有点黑,我想你一定很害怕吧。」

「是啊,我很怕。」这次他牵了。他也不敢不牵,在没有任何光线的情况下,他真怕她会走丢或跌进湖里。

将手再次放进他的掌心里,她才安心地舒了口气。

一定是她想太多了,刚刚他会不小心弄掉手电筒,不可能是为了推开她吧?

笑了笑,她说:「走吧,不管你走到哪里,都有我陪着,所以你不用怕。」

他不禁失笑,而后有点不安地提醒:「你要跟紧一点。」

然后他开始照着记忆中的湖岸地形行走,并且尽量远离湖边。

原以为很快就能够安全回到营地,没想到他们竟就这样手牵着手,一路走进了很深很深的森林里。

雾太浓。等到他们发现时,已经走不出去了。

在那个夏天的雾夜里,他们迷失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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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夏日镇上,春花奶奶杂货店前,一场骚动刚刚平息。

「好啦,我说大夥儿,放下你们手上的球棒啊、擀面棍之类的,没事、一切都没事啦。」才刚刚被歹徒挟持获释的春花奶奶站在店门口,悠哉悠哉地看着众人宣布道。

听说镇上发生抢案,闻讯前来帮忙的英勇镇民们还为刚刚所见的景象错愕不已,一时间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刚刚从杂货店里走出来的,是官家那小子没错吧?怎么他会扛着方家小姑娘从店里出来呢?还有还有,最重要的问题是,那个抢匪呢?

不是听说有个好大胆的指匪在光天化日下,威胁要抢走他们镇上最珍贵的东西吗?甚至还大胆到自己打了报案电话,宣称要在某时某刻作案。

真是嚣张到极点了!

原本他们都在猜测镇上最珍贵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有人猜是家里的保险箱。

有人猜是镇长的官印。

有人则猜可能是小镇上流传了百年以上的古董。

然而作案地点若是在春花奶奶杂货店的话,那么……

「俗话说,镇有一老,如有一宝。」春花奶奶点起那种很古老的水烟袋抽了一口后,有些得意地说。「总算,我春花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人识货,了解老人家的价值。」她骄傲地环视着在场的乡亲,等着看有谁敢不同意。

自然没有人敢不同意,只是事情仍有疑点……「春花奶奶,很高兴你平安无事,可、可那个抢匪呢?」某位镇民问。

「什么抢匪?」奶奶眯起眼睛。「我有说这里发生抢劫了吗?」

「可、可是……」沿路上大家都是这样子传的,难道消息有误?

奶奶嘘了一声。「我看你们的脑袋都有问题。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几时听说过我们镇上有过抢劫事件了?」顶多也就出过几个外地混进来的毛贼而己。

「我看那倒未必,春花奶奶。」珍珍率领一票娘子军赶到现场。

在众人的注目下,她挺着五个月大的肚子,摇摇摆摆地走到春花奶奶面前。

「我在后面看得很清楚喔,春花奶奶。」珍珍脑袋清晰地道:「刚刚确实有人把我们镇上的珍宝给抢走了。」

「哦,是吗?小姑娘,你指的是……」

「我指的是我们的小镇之花。记得吗?前年还是大前年选出来的……」

「耶,那么多年前的事,谁记得。」奶奶装傻中。「各位酗子,你们有人听说过什么小镇之花吗?」

现场男人纷纷摇头,没有一个知道。

在旁观望了很久的小月终于出声道:「春花奶奶,我想珍珍指的应该是那一次由全镇妇女一起票选出来的吉祥物吧。」这件事原本是只有镇上的女性才知道的,这是秘密活动,男性止步。

「那一次我不记得我有投票哇。」春花奶奶记忆力实在很不好地说。

另一个妇运会的成员露露跳出来力挺会长珍珍。「可是我们都记得那一次只有奶奶把票投给了您自己。」选票上两位候选人,一位毫不知情自己在选票上,一位则是极力地毛遂自荐,想要一圆年轻时候的选美梦。

春花奶奶扁扁嘴道:「毛遂自荐有什么不好?镇有一老,如有一宝哇。」再说总要有人带头推荐自己吧,这可是个鼓励人们自我推荐的新时代哩。

发现讨论有些离题了,珍珍挥挥手试着吸引众人的注意力道:

「这不是重点,奶奶。重点是,就算你再怎么想过过第一女主角的干瘾,也不能协助歹徒抢走我们的宝物吧?」

发现自己良善的意图竟然被一名年纪小她快四十岁的小女娃结识破,春花奶奶索性耍赖道:「抢?人家哪是用抢的!」

真是!就不能体会一下老人家也想过过拚演技的干瘾吗!

「珍珍小姑娘,老奶奶劝你一句,与其管太多别人家的事,还不如多管管你自家的事哩。人家官家小子和娃娃丫头的事,他们自己会处理啦。我说,各位乡亲,你们也都有看到吧?刚刚我们方警官是自愿的,还是被强迫带走的啊?别看她手脚被绑住,眼睛被蒙住,要是她想要的话,可是随时都可以弄开那些东西的。要我这记忆力差的老人家提醒你们吗?人家早在二十年前就认识啦。在我来看,哼哼,早该让这两个人好好去处理自己的事喽。珍珍小姑娘,就像你跟戴家小子的事一样,将心比心,你也不希望别人干涉吧?嗯?」

奶奶一边说,一边向凉在一旁的三个警官挤眉弄眼,让老何和小陈小林既想笑又不想太张狂。

珍珍被说得哑口无言,她转看向派出所所长老何。「何sir,你总不会也睁眼说瞎话吧?」

老何搔搔头,咧嘴笑道:「戴夫人,就我所能透露的,刚刚其实是一场演习啦。你知道的,防患末然嘛,小镇平常发生这种事件的机会并不多,我总得让手下有机会磨练磨练。」

真是睁眼说瞎话!被称作「戴夫人」的珍珍怒瞪了老何一眼。

「可是……可是娃娃是我们大家的朋友。」彷佛这句友情宣言可以为自己争取多一点立场。

早在一旁卖起外带杯装冷饮的美美这才叹了口气道:「算了啦,珍珍,是朋友就该信任她的判断才对,我相信娃娃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会伤害她,一定会,就像以前一样。」珍珍这辈子没看过人的心可以碎成那样凄惨。

这句话一说出口,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十年前,那个爱笑的女孩泪流满面、强忍伤心的模样,心里都不禁一颤。

是啊,确实是有可能。那男孩以前就曾经害那女孩哭泣过,难保这次回来,同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而小镇一向承受不了那么多的悲伤。

只有春花奶奶仍然保持着微笑。「所以我才说,镇有一老,如有一宝啊——你说是不是啊,官家老山羊?」她突然朝着站在人群边缘一名拄着拐杖、蓄着山羊胡的白发老人喊道。

被点名的官老爷从人群中站出来,拐杖点点地,声音不大,却严肃地道:

「三八春花,这回你脑袋总算清楚一点了,快点把我家那头黑羊赶出你家里。我老了,没办法等那么久。」

「说得好像我霸占住你宝贝孙子似的,也不检讨一下自己那张说话难听的嘴,难怪官家小子不想回家住。我偏偏就要占着他不放。」开玩笑,门票钱收得多过瘾啊。

「你想得美。」官老爷忍不住当街和她对杠起来。「他会回来,就表示他不会再走了。总有一天他会想通的。」

春花奶奶一点儿也不生气地笑道:「所以我才说这些少年仔都想太多了,他既然有心回来,就不可能再去伤小姑娘的心了。就算会,也不是故意的啦。」

现场两老就在大街上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天来。

虽然听起来字字句句都锋利如刀剑,但这边出招,那边接招,竟没有一个人见血。

珍珍泄气地靠着一面屋墙,喃喃道:「难道我真的管太多了吗?我只是有点担心而已啊。」

小月来到她身边,递给她一杯美美请客的冰镇绿茶,站在一旁凉凉观战。

「谁不担心呢,只是那毕竟不是我们能干预的事啊。她从来没断过对他的思念,你也是知道的。」从以前就是如此,娃娃心里最放不下的一直都是同一个人。

美美不知何时也靠过来贴墙休息。「记得吗?各位女士们,那一年的夏令营,好不容易才逼她当着众人的面承认的……」

「爱……」莎莎叹息一声。

珍珍摇头。「不,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她说:她对我们没有性冲动。」

但是她对他却有。(依据当时她的话下之意推敲的结果。)

「记不记得,夏令营第三天早上我们在森林深处找到他们?」小月问姐妹们。

「当时我们以为她半夜起来尿尿,不小心掉进湖里;叫起了那群男生分头去找,才发现他也不在营地?」美美的思绪也回到当年。

「那时我们还在猜他们终于决定要私奔了。」珍珍承认道。

「后来大家一起在森林里找了半天……」莉莉说。

「没想到会看见——」每个人都陷入回忆里,已经不知道是谁在接续当年的故事了。「他们拥着彼此,睡得好像从来没分开过的两只雏鸟。然而,我们从来也不清楚,那一夜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凤鸣轩独家制作******

十年前,方心语和官梓言双双迷失在浓雾弥漫的森林里。

那一夜,深邃得像是没有答案的谜题一般……

林中各种奇异的声响让他们胆颤心惊,内心暗自发誓一定要保护对方。

他们手牵着手,不断地找寻可能的出口,焦急的程度就如同十年来的感情亟需找寻一个新的方向。

是友情还是爱情?

二者兼有,或者以上皆非。

感情上的迷途恰如那一夜的迷失。

最后他们都太过疲倦,累了,决定先停下来。

他们靠着一棵大树席地坐了下来。

梓言道:「我看我们今晚大概走不出去了,就在这里休息一下,等天亮雾散了,再找路回去好了。」

林子其实不大,但在重重浓雾的笼罩下,却恍似异度空间般,距离感和方向感都混淆了。

「对不起啦,梓言,都怪我。」

「笨蛋,别说这种话,是我自己不小心才会带着你一起迷路的。」没想到他也会有找不到路的一天。

「唉。」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候绝对争不赢他,她将头枕在他肩上,发现他颈边的肌肤有些冰冷。「咦!梓言,你冷吗?」

他嘴上说:「不冷。」但沁入薄衫下的雾气却冷凉如水。

她已经动手脱下了外套,梓言来不及阻止她,只得叹了口气,将外套披在自己肩上,然后张开手臂拥住她。「过来吧,娃娃,把手伸过来搂住我,靠着我睡一会儿。」

她温驯地照办。体内酒精挥发的关系,让她的体温比平常还低。她非常乐意让自己靠近这深夜中唯一的温暖,也是她最想要的温暖。

冰冷的手伸过他两胁,在他背后十指交扣,脸颊熨着他的心跳,倾听那有力而稳定的跳动,鼻端嗅进他令人安心的熟悉气味。

微微的醉酒,再加上疲累的迷路,使她舒服地叹息了声,蜷在他身前,就快要睡着了。

他收紧放在她背后的手臂,试图阻绝冰冷的侵袭。

一件大外套牢牢地覆住两人,任由热度慢火闷烧。

「梓言,我先睡一下喔,你想睡了就叫醒我……」唔,眼皮撑不住了,先睡一下,待会儿再起来跟他换班。

「睡吧……」我会守护你,一辈子。他在心中偷偷发誓。

没多久,身前就传来她均匀的鼻息。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知道她已经睡着了。他没有叫醒她,只是很珍惜地拥着她,提供她所需要的温暖,让她安心入睡。

直到天色将明未明之际,他才抵挡不住疲倦,搂着她娇小的身躯,阖上沉重的眼皮,与她一起走进梦中。

在梦境里,他敏感地知觉到她的呼息、她身体的柔软、她无意识低喃的娇憨可爱。梦中,松懈了心防的他知道自己想要她。

跨越那条线,他告诉自己,让他们真正永远地在一起。

他大可把手伸进她衣服底下,探索她少女而不再是孩子的曲线。

她不会拒绝的,打从心底深处,他知道。

在某些时候,也想那么做。可那样一来,一切就真的不能回头了。

而他仍然犹豫着是否要接受那份留洋的奖学金……他知道自己想接受,但万一她不能够谅解呢?万一她其实只想跟他当好朋友呢?万一她不愿意改变目前的一切呢?那么她不会原谅他的……

当然,他可以放弃那份得来不易的留学机会,他还是可以留在镇上,与她一同参加升学考试,他还是可以在那之后获得自己想要的独立与自由,只是时间上稍微慢一些而已。那么,为什么还要犹豫?

梦中无数个他都在催促他下定决心,别再迟疑。

可万一他的决定是错误的,该怎么办?

他想要自由,他想要改变,他想要拥有一切,也想要被拥有。

然而他又畏惧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妄想,终究他将因此失去一切。

怕越是想要的东西,就越是得不到。

他被困在自己的茧中,作着痛苦的梦。

在印象里,小镇已然和她之间划上了等号。内心有个声音告诉他,离开这里,就等于离开她的身边。因为她属于这块土地,他却不然。

他一直都像无根的浮萍,是她用感情网住了他。

然而他依然迷失、迷失、迷失……

他在清晨的鸟鸣声中醒了过来,眼皮依然沉重。

起先他还有点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什么地方,直到他慢慢知觉到身上的重量、气味以及她挤压着他的柔软……

他终于想起深夜中的迷失,并在她轻微挪动身躯找寻更舒适的姿势时,错愕地注意到自己清晨时的生理状态——

老天,他居然起反应了!

对象还是他的青梅竹马!

他很清楚这并不只是清晨正常的生理反应那样简单的事。

在发现她醒来的第一瞬间,他迅速把仍然陲眼惺忪的她推离自己一尺以外,以免她发现自己尴尬的处境。

事情真的已经走到再也回不去的地步了是吧?

面临抉择之际,他震惊地了解到,自己是不可能再与她当真正单纯的朋友了。

该怎么才好?一切都要改变了。

他们不再是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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