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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韩国是个不大的国家,但小到什么程度呢?
小到没有多少地方能安葬逝去的同胞,所以在这里,骨灰堂更加常见,这个地方相当于中国的祠堂,只不过里面安放的都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一叠叠镶着金边的玻璃架上,放着逝者的灵位和照片。
今天是周末,过来祭拜的人不少,可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同一个人。
那个带着口罩的年轻女孩一直坐在角落里,不像是来祭拜的样子,因为她只顾盯着每一波拿着鲜花涌进的人群,脸上的表情始终不变。
也许是这家祠堂主人的女儿吧,他们想。
但就算这样,如此肆无忌惮地坐在地上,对逝者也未免太不尊重了。
他们起初都觉得有所不妥,但对已故亲人的思念叫他们没时间再细想,全部沉浸在哀痛中。
天色渐渐变深,当最后一对夫妻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发现那个女孩竟还坐在那里,只是像是累了,蜷缩在墙角一动不动。
女人手提包拉到一半,担心地拽拽丈夫的衣角。
“那孩子……不会晕过去了吧。”
大冬天的,还坐在冰凉的地上,女孩子家别冻出毛病来。
男人看着女孩依稀露出的侧脸,黝黑粗糙的脸上竟流露出罕见的温柔。
“要是我们家瀚儿能活着,也该有这么大了吧……”
女人听后心里一酸,觉得更不能让这女孩一个人继续留在这,她走上前,轻轻拍她的肩膀。
女孩不舒服地动动,脸上的口罩松许多,再一抬头,整个口罩掉了下来,露出肿起的脸颊和一大块纱布。
女人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不好意思吓到您了……”
天,她竟然睡着了……
浅浅还没太搞清楚状况,稀里糊涂地站起来鞠躬,连忙把口罩重新扣在脸上。
“是我们吓到您了才对,我太太胆子小……”
男人过来扶住妻子,浅浅好奇地看着眼前这对中年夫妇,虽然穿着很普通,但看这对夫妻俩身上的气质,一定都是知识分子。
“我刚才不小心睡着了,要不是你们我非冻感冒了不可……”
她和李承焕保证一定会在晚上8点之前回到医院,要是今天她食言估计短时间内李承焕是不会再让她出来了。
浅浅感激地对面前的女人鞠躬,可她只是下意识地回应,眼睛仍直勾勾地盯着浅浅。
“喂,你怎么了……”
男人尴尬地对浅浅笑笑,低声询问妻子。
“孩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面?”
浅浅一愣,更仔细地看着眼前的阿姨,在记忆中搜索着,可最后无果。
“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可能吧,见到像你这么大的孩子我都觉得亲……”
女人说着,视线缓缓落在身旁的一格玻璃架上,浅浅也跟着看去。
是一个小男孩,十岁左右的样子,照片上的他穿着儿童版的博士服,笑容天真烂漫。
“这是我们的儿子,叫金瀚,长得和他爸爸一模一样。”
女人脸上充满骄傲,眼眶中已然蓄满了泪水,但她仍在笑着。
“怎么会……”
浅浅只觉得不忍,孩子这么小就早早离开了这个世界。
“先天性心脏病……我们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可孩子太小没有匹配的心脏,医生说需要再等几年,只是这孩子命薄,早早就走了……走了十年了。”
男人揽住妻子的肩头,沉默地低下头。
心脏好似扭作一团,淡淡的悲伤蔓延着,浅浅眨眼,忍住眼泪。
“最后那段日子里,他爸在外面四处借钱,我只会在病床前抹眼泪,还没有孩子坚强。瀚儿怕我们难受,一直在笑着,最后没有力气笑了,他就和我说‘妈妈你别哭了,我不疼’……”
“瀚儿走后,我和他爸约定再也不哭了,至少在瀚儿面前,我一定要笑。”
玻璃窗上反射着女人的笑脸,眼里依旧有泪,却坚持着不流出来,她握紧丈夫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好在你们两个人,生活也不孤单……”
“……我们领养了孩子,也是个女孩,比你稍大一些,现在在法院工作。”
男人绅士地拿出纸巾递给浅浅,浅浅的手悬在半空中。
“……你们领养了孩子?在失去瀚儿之后?”
她知道这不是她一个外人该问的问题,但情况转换得太快叫她无法理解,怎么能对瀚儿如此残忍?那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啊!
女人错愕了下,可看到女孩眼角还未擦去的泪水,心中了然。
“我们领养孩子的确是因为失去了瀚儿,但那并不代表她是瀚儿的替代品,瀚儿对于我们,是谁都无法代替的。”
女人离开丈夫的怀抱,轻轻牵起浅浅的手。
“逝去的人无法再回来,活着的人就应该让生活继续下去,而不是把希望寄托在逝者身上,对于死去的人,看到你快乐的活着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慰籍。”
顾凛,你听到了吗,你认同吗?
温热的泪水浸入口罩,浅浅一步步走向放在角落里的照片,灯光照在玻璃上,她却只能看到兀自流泪的自己。
“天哪……是那个酗子,孩子,你就是住在我们对面的……”
女人看到顾凛的照片,后半句话消失在捂住的嘴里,女人匆忙拉过丈夫。
“老公你看,是住我们对面的那个年轻人。”
她就说看这个女孩眼熟,原来她就是下暴风雪的那天,一个人在屋子里哭的孩子……
“你们……认识他?”
男人点头,脸上带着惋惜。
“我们搬家的那天正好在楼道里碰到他,他当时抱着很多东西在开门,还请我们去屋子里坐了一会,可惜了,这么好的孩子……”
“还有呢?他还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浅浅抓住男人的手腕,急切地问道。
她迫切地想从别人的嘴里听到有关顾凛的事,哪怕告诉她一些细小的不能再细小的东西……
像是他走进门后坐在沙发的哪个位置,是不是用那个她最喜欢的粉色茶杯泡的茶,他有没有害羞地藏起了随手扔在地上的棉袜子……
浅浅不肯松手。
求求你告诉我,至少让我知道他是真的存在过……
“我……我记得他拿了很多气球,说他成功买下了房子但要给女朋友一个惊喜……”
老实的男人被浅浅这么一问,慌张地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浅浅松开了他。
“孩子……你叔叔嘴笨,你没事吧……”
见浅浅许久都没有动作,女人踌躇着上前,可她却摆摆手。
“我没事……我只是想通了些事,想和他单独说说话。”
男人不安地看向妻子,显然觉得现在把她单独留下不是什么好法子,可没想到女人却摇摇头,挽起他的胳膊,笑着对女孩说: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也不要太晚,有空到阿姨家玩。”
“好。”
她微笑。
“你是不是疯了让她一个人待在那里?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刚出祠堂不久,男人想想还是觉得不妥,甩开妻子就要往回跑,却被一把扯住。
“你相信我,那孩子没那么脆弱。”
“……你怎么知道?”
男人不明白妻子为何信誓旦旦。
“她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放下,如果她还是放不下那个男孩,特别是在听了你的话之后,她不会选择留下来。”
她已经知道了如何去面对,因为她早就学会了坚强。
空荡的骨灰堂,只有浅浅一个人站在角落里。
她让自己待在这里整整一天,看着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去去。
这里的照片没有上千也有上百个,很多被擦拭的干干净净,但更多的,早已落满了灰尘。
可能是他们被遗忘了,可能是擦拭他们的人也不再了。
浅浅伸出手,隔着玻璃轻抚着。
“顾凛……”
她的舌尖划过上牙堂,第一次喊出这个名字,这个曾让她悲痛欲绝的名字。
“顾凛,好久不见。”
照片上,是一张模糊的脸。
是公司为他置办的灵位,四年里他没有过一张单独的照片,这张是从舍长办公室那张练习生合照上单独提出来放大的。
顾凛他总有办法,让她的心疼到不行,哪怕只是一张照片。
“顾凛,李承焕他叫我忘了你。”
今天早上李承焕临走时对她说了两句话,其中一句是“忘了他吧”。
可是顾凛你看。
那个叫瀚儿的孩子离开了十年,他们没有忘记他。
就算再有十年,二十年,他们也不会忘记他。
所以,我凭什么要忘记你。
“顾凛,我不会忘记你,我要你看着我幸福!”
她喊着,眼泪再也忍不住,浸透了口罩,也融进了纱布,伤口丝丝作痛。
她知道,她拿什么都换不回他,那她只能把他放进心里。
那是她能给他的,最安全的位置。
“凛……你曾经带给我很多很多的幸福,这些幸福本来可以支撑我过完余后的日子,可是我太笨了,我把留给我的回忆都变成了痛苦,和快乐抵消了……我很懦弱,我害怕自己也会变成别人的痛苦,我知道失去的感觉,我不想他们也变成那样……所以凛,我要试着学着接受了,虽然我不确定会不会爱上他……但是至少,他对我很好。”
浅浅深吸了一口气,微笑。
顾凛,下辈子,等下辈子,我一定要早早找到你,然后再也不放开你的手。
“我会常来看你的,可是今天,我要和我的爱情说再见了。”
再见,我的顾凛,我最爱的男孩。
我们都有过初恋,当然也包括我。
“山无棱天得和,乃敢与君绝。”
曾经我认为爱情是最坚固的东西。
可我并没有想到,人生的易碎品,也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