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假日，百货公司里逛街人潮熙来攘往，好不热闹。

贝子旭和杜敏琦带着贝奕廷来童装部门挑选衣服。

「哇！弟弟，你长得好可爱喔！」一个专柜小姐在他们三人停下脚步时，便大声的对贝奕廷赞美道。

然后，另外一个专柜小姐也走过来说：「对呀！小帅哥一个……哇！你跟爸爸长得好像耶！」专柜小姐看到贝子旭的俊脸后，马上又补了这么一句。

「谢谢你们的夸奖，大姊姊。」贝奕廷表现出小绅士般的懂事模样。

「呵呵呵！小弟弟，你的嘴巴还真甜呀！」两个专柜小姐听到贝奕廷的话后，都笑得合不拢嘴。

一旁的杜敏琦则在心里不满的碎碎念着，「臭小鬼，要你叫我大姊姊你偏不叫，这两个专柜小姐任谁都看得出来年纪绝对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却叫她们大姊姊，好，给我记住！」

这小鬼当初叫她阿姨，根本就是故意的，她现在真的很想用力捏捏贝奕廷胖胖的脸颊。

「咦？姊夫、奕廷，你们也来这里逛呀！」

叶茗芳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贝子旭回过头，看见叶茗芳正对自己笑得灿烂。

「这么巧，你也来买东西吗？」贝子旭问。

「对呀！想说来帮小奕廷买衣服。」叶茗芳摸摸外甥的头。

其实，是昨天贝子旭和杜敏琦在厨房里洗碗时，她从贝奕廷的嘴里听到他们今天要过来百货公司帮他买衣服，所以她可是一大早就到贝家附近等着，一路跟着他们过来的。

本来昨天她是想去厨房，直接跟她姊夫说她也要一起来，但走到厨房门口前，听到她姊夫和杜敏琦的对话后，她就马上决定离开。

现在她还不想跟贝子旭谈，她不想听，什么也不想听。

「你好。」杜敏琦先向叶茗芳打了声招呼。

只是叶茗芳的态度依旧冷淡。

「我们也是带奕廷来买衣服的。」贝子旭牵起杜敏琦的手对她说着。

他的动作让叶茗芳心里又是一痛，但她还是故作镇定，硬是压下熊熊妒火，然后装作没看见他的动作，拉着贝奕廷开始陪他挑选着衣服。

杜敏琦轻轻用手掌快速握了贝子旭的手两下，她摇摇头，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太在意叶茗芳对她的态度。

他温柔的看着她，紧皱的眉头顿时又舒展开来，两人的眉目之间，净是情意无限。

不过，接下来他们一起买衣服的时候，叶茗芳总是不客气的挑剔杜敏琦所选上的衣服，她的态度高傲而直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的确是在找杜敏琦的碴。

本来轻松休闲的气氛因叶茗芳的出现变得很僵，这一切，贝子旭全都看在眼里，但他隐忍着。

趁杜敏琦带着贝奕廷去买饮料时，他拉住原本也想跟上去的叶茗芳说：「我有话要跟你说。」

他的神色相当的严肃。

「我可不可以不要听。」叶茗芳故意别过头不看他。

「不行。」他的声音不容抗拒。

「我不听。」她捂住耳朵，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知道贝子旭要跟她说什么，但她何尝想把自己变得那么讨人厌的样子，只是她不采取行动的话，她就要输了。

她不要，也不想。

「茗芳……」看见她这样，他不由得把声音放软不少。

他知道她的苦，也明了她对自己的心意，可是他真的无法对她的感情有所回应。对她，他只能说抱歉与感激。

很抱歉他无法接受她深厚的情意，感激她这些年来对他们父子的付出。这辈子，他永远将她这份情谊谨记在心。

但感谢不代表爱情，她得明白。

「姊夫，今天不要，好吗？」苦涩的说出这句话后，叶茗芳甩开他的手，在眼泪掉下来之前，飞快的奔离他的视线。

早已清楚的答案，她却拒绝接受。贝子旭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除了叹息，还是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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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星期日。

今天贝子旭和杜敏琦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好好享受甜蜜的两人世界。

他今早就已经带儿子去他父母家，离走前，儿子还开心的向他挥手，要他们两人好好约会。

约会！

想到这里，贝子旭一笑。他儿子已经懂得什么叫约会了耶！而且奕廷还真的挺尽责的要做「邱比特」，而不是「电灯泡」。

「笑什么？」他身旁的杜敏琦好奇的问，美丽的脸上也带着自在的笑容。

「想到我儿子。」

「才刚跟儿子分开，就在想他了呀！」她调侃道。

「我是想到他说的话。」

「喔——」她表示理解的拉长了音。

贝奕廷的嘴里常会出现惊人之语。

「时间过得真快，刚出生时，他才这么小小的一个。」他用双手比了个长度，「软软的、轻轻的，抱在手里得小心翼翼，生怕我男人的粗鲁一不小心就会伤了他。然后就这么看着他会坐、会站，开始学走路，从嘴巴咿呀咿的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到学会叫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等一堆话。一转眼，他就五岁了，还像个小大人似的。」

贝子旭回想儿子成长的种种，眼里散发着明亮的光芒。

「嘿！贝老爹，你现在感叹他长得很快还太早吧！往后的日子还长得很呢９有一堆回忆等着你们去创造。」

「我知道。」他点点头。

这时，他们随意的找了个位子坐下，他们现在正在电影院里，离他们要看的电影场次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说说看，第一次听到儿子叫你爸爸的时候，你是什么反应？」

贝子旭听了她的问题后，先是神秘兮兮的看着周遭，像是怕有人听到他的话似的，然后才在她的耳边说道：「不瞒你说，我高兴得像疯子般又叫又跳，而且还哭了呢！」

贝奕廷也哭了，不过是被他快乐得狂叫狂跳的样子给吓哭的。

「你哭了！」她惊讶的叫道。

「嘘！小声一点。」他紧张的用手指比在嘴前示意道。

她点头，然后头也往他靠近一点。

「你真的哭了喔？」

「骗你做啥。」那天他儿子还被兴奋过度的他亲得满脸口水咧！

她倒是能想像贝子旭那副高兴的模样。

「他是怎么叫的？总不可能一开始就叫得很清楚吧！」

「就巴、巴、巴这样的叫着，中间还不时会夹杂噗的一声呢！真的好可爱喔Ｇ呵呵……」

「呵呵呵……」她也跟着他开心的笑着，不过心里则在想，贝奕廷该不会是在叫把扑把扑，被他听成在叫爸爸了吧！

不过，那一定是他这个新手爸爸一辈子难忘的快乐时刻。她看着他现在笑得很满足的灿烂笑容。

「你知道吗？我可是天天都对着他比着我自己爸爸、爸爸的叫，有时候我还真搞不清到底是谁在叫谁爸爸呢！」

「哈哈哈……」她大笑了起来。一想到贝子旭对着小小贝奕廷一直爸爸、爸爸的叫，她就觉得好有趣。

「那他怎么会叫妈妈的？」

「我拿着太太的照片指给奕廷看，对着他说，那是他妈妈。没多久，他一看到我拿她的照片放到他眼前时，他也会嘛、嘛、嘛的直叫了，虽然不清楚，但我想他是在叫妈妈没错。」

听到这里，杜敏琦挽起他的手，将头轻轻的靠在他稳定的肩膀上。

「偷偷告诉你，当他会叫妈妈的那一天，我也哭了……」他轻声说道。

这时，她原先挽住他手的手，循着他有力的手臂滑顺的溜下，覆上他的手背，紧紧的包覆起来，那里头，包含着她的感动。

「我想，她如果听到的话，一定也会跟我一样高兴得又叫又跳的。」他脸上的笑容没有消失，但心里的遗憾，还是难免。

「嗯！」她轻声赞同道。

「这几年来，我当个单亲爸爸，说轻松也不轻松，但看着儿子一天一天的长大，心里的成就感，是签下任何数目字再大的合约，也无法比拟的。」

「嗯！」

「不过，我也很清楚，这些年来，要是没有其他的人帮我，我还会辛苦更多倍，就像茗芳……她真的帮了我很多。」讲到这里，他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我明白，我看得出来，她对你们父子的感情很深。」这也是她无法对叶茗芳的态度生气的原因之一。

叶茗芳是一个深陷在爱里，却无法得到回报的女人，她此刻的心境，杜敏琦觉得自己是可以体谅的。

「肚脐……」

「嗯？」

「不可以放弃我喔！」

「什么？」她离开他的肩膀，张着漂亮的大眼睛不解的看着他。

「不可以想要把我放掉，不可以轻易的就决定放弃我喔！」看着叶茗芳一步步故意的挑衅她、激怒她、排挤她，可她却不动怒也不发火，总是采取守势，忍耐着叶茗芳的无理取闹，他不禁想到，她会不会来个宽宏大量的退出，好成全叶茗芳的感情？

他当然不想也不会让这样的情景出现，但他还是希望能对她心里的真正想法更清楚一些，她对叶茗芳的态度，使他捉摸不定。

「给我个放弃你的理由？」她抬眉反问。

「没有。」他飞快的肯定答道。

「这不就对了。」她好笑的睨了他一眼，似乎在笑他过于杞人忧天了。

「给我时间，我一定会尽快和茗芳说清楚的。」他们之间的事真的不能再拖了，讲清楚，才是对大家都好。

「我知道你会的。」她报以信任的眼神。

症结不在她，所以她不想多说、多做什么，说了做了也是徒劳无功。他和叶茗芳之间的问题，她相信他一定会处理好的，所以她才对叶茗芳的敌意表现得如此潇洒及淡然。

因为，她相信她所爱的人。

「欢迎光临XX影城，现在为您开放进场的场次是一点四十分在第八厅上映的……」

他们的电影场次已开始开放进场。

「走吧！」

杜敏琦俐落的站起身，贝子旭也很快的跟着站起。

「先告诉你，等一下如果看到恐怖的情节害怕时，我的胸膛随时可以借你喔！」贝子旭勇敢神气的捶了自己健壮的胸膛两下。

他们等一下要看的可是部灵异的惊悚片。

「是吗？我还要跟你说，如果被吓到的话，你随时也可以躲进我的胸怀里，我不会介意的。」谁会先吓到，可还不知道呢！

什么！他女朋友的眼神好像有点看不起他喔！

虽然他刚刚是有提议别看恐怖片啦！但那不代表他会怕好不好？他是担心独居的杜敏琦看完后，晚上回家自己睡会害怕，他可是体贴女友才不想看的！

不过，既然杜敏琦说不怕的话，他当然也就不怕啰！

「走就走，谁怕谁。」他孩子气的表情又出现了。

杜敏琦看着他逞强的样子笑了起来，然后温柔的牵起他的手，一起往入口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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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贝家父子还是照常下课、下班后，都先往杜敏琦家跑。

叶茗芳这几天一直没再出现，好几次贝子旭打电话给她，电话响了许久，她就是没接，转进语音信箱后，他也留言请她回电话，但还是都没下文。

今天，贝子旭正要抱着已睡着的贝奕廷从杜敏琦家离开时，她家的门铃突然响起。

杜敏琦走上前去开门，一开，便见到叶茗芳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她的脸色憔悴苍白，身上还散发着酒味。

一看到杜敏琦，她的眼神变得又毒又怨。

「都是你……都是你……」叶茗芳刻意压低的声音有着藏不住的愤恨。

杜敏琦看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得将眉头皱起。

又把儿子放下的贝子旭听到声音后，也走了过来。

「怎么了？」他边走边问，在看到门口的叶茗芳后，更是加快走上前的速度看着她。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他的眼里有着真诚的关心。

「姊夫……」一见到贝子旭，叶茗芳积压已久的情绪再也藏不住，向前紧紧抱住贝子旭，然后就在他怀里哭了起来。

贝子旭先是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然后又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这时，他朝站在他身边的杜敏琦看了一眼。

虽然怕她会因为这幅景象而不高兴，但他真的无法就这样把叶茗芳拉开。

叶茗芳现在需要他，他不能拒绝她。

杜敏琦没看他，只是轻轻的将大门关上，接着她走回客厅的沙发前，轻柔的椅着贝奕廷的身体。

「邱比特、邱比特，走，我带你到房间的床上睡，邱比特……」叫了一、两分钟后，贝奕廷因好梦被扰而发脾气，他只睁着半开的迷蒙双眼，迷迷糊糊的任杜敏琦牵着他走上楼去。

看着杜敏琦的反应及她上楼的背影，贝子旭懂了她的想法，她将一楼留给他们，她知道他们现在的确是需要这样的空间。

「茗芳，走，我们到客厅去。」他低声对仍在哭泣的叶茗芳说。

「不，我不要，我才不想进她家的客厅。」她任性的回绝。

「够了，茗芳，她不是你的敌人，她根本没对你做什么事，你这样的仇视她，你就真的高兴了吗？」

「她没对我做什么事！」叶茗芳抬头看着他依旧冷静斯文的脸，「她抢了你呀！」她大声的喊着。

「不，她没抢。茗芳，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男女之间的那份感情……」

「那是你，可我有、我有。姊夫，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爱上你了。」喝了酒的她，壮着酒胆，终于说出了藏在她内心多年的话语。

「这些年，我盼、我等，就是希望有一天，你也会用同样的情意回报我。你知道那有多苦吗？我多渴望看到你用看着姊姊的眼神看我，用对着姊姊说话的疼宠语气跟我聊天，多期待看到你那只有姊姊才看得到的那一面，我等了多久……」她闭上眼，两行泪水又滚滚滑落。

「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是她？你才认识她多久而已，而我在你身边多久了，为什么？」

「我也无法告诉你为什么。」他叹了口气。

就是对她心动了。

无法让自己不在意她，没办法不想她，只要看到她，他心里就会升上一种安心的满足感，在她身边，他很快乐，为她付出，他无怨无悔，犹如叶茗芳待他一样。

他知道叶茗芳心里苦，可是他不能让她一直对他抱着永不会出现的希望。

「茗芳，这些年来，我不是不懂你对我的感情，你对我们父子的付出，我真的是非常感激，只是……我对你，一直只有妹妹的情分存在。」

「我不听！」她捂住耳朵大喊着。

贝子旭伸手握住她的两手，他的动作很温柔，像几乎没出力一般，但她就是顺从的把手放下了。

「不要再逃避了，好吗？」他用手指轻轻帮她拭泪，「就算敏琦没出现，我们之间还是不可能的。」

他的话，重重的打击她的心，她像听到「铿」的一声，然后一颗心就全碎了。

「姊夫，你好残忍。」她心痛的说。

「让你再对我们之间抱着不可能的幻想，才是真的对你残忍。茗芳，我之前就暗示你很多次了，可你却总是忽略我要传达给你的讯息。」

「那是因为我总认为，再给你多一点时间，也给我多一点努力的时间，你就会明白，你真正要的人是我。」

「我活到现在，只爱过两个女人，一个是茗洁，一个就是敏琦。茗芳，你很聪明，你懂我的意思的，如果你还是不想接受事实的话，我讲再多也没用。」茗洁就是他已过世的妻子。

「事实……这不是我要的事实。」她目光空洞的看着前方说着。

「事实，就是不管你想不想接受，也都得接受的东西。」他想起妻子过世时的那份心情，一开始，他也不能接受那个事实。

「你会比现在快乐的，只要你接受事实，然后愿意放下它，敞开自己的心胸。茗芳，你一定会过得很快乐的。我觉得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可爱，你是属于阳光的，那才是真正的你，而不是一个为情所困的痛苦女子。」

「姊夫……」她听了他的话，看着他的眼神，明白他对自己的确是没有男女之间的那份感情。

只是，好痛苦呀！说是简单，但她要多久才能接受他口中的事实呢？

她又再度趋前抱住他，想多汲取些属于他的温暖，因为她知道，今晚过后，或许再也没机会像这样抱住他了。

「让我再抱你一会儿好吗？」她要一点关怀的力量，好让自己有力气抚平这份单恋无果的伤。

「当然。」他也轻轻的用手抱住她，「只要你愿意，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还有，你是奕廷的阿姨，这份关系任谁也无法改变。你在我们父子的心目中，各占了一个重要的位子，而且是无人能替代的，我希望你永远记住这一点。」

热泪，又在她的脸上滑落，心，像有个地方空了出来，却马上又被另一份感觉给填满。

或许，此时此刻，她的人生已正在朝着不同的方向走了，无论走往哪个方向，她真的希望阳光能永远照亮她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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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已近深夜，杜敏琦独自坐在沙发上，等着送叶茗芳回家的贝子旭回来。一听到门外传来熟悉的车子声响，她迫不及待的马上走上前去开门。

门一开，她看见高大的贝子旭也正要走进来，她对他一笑。

然后他走进门，很快的将门关上，接着便上前紧拥住她。

「谢谢你。」他的脸蹭着她的发，她的发香让他沉醉。

「谢我什么？」

「谢谢你的体谅、你的体贴。」

他终于明白，为何杜敏琦对叶茗芳的挑衅如此的不以为意，因为依照她那不算好的脾气，他原本以为会出现两个女人剑拔弩张的紧张火爆局面。

但幸好没有。

杜敏琦一直用属于她的方式守护自己的爱情，她没让他为难，没在叶茗芳的面前用胜利者的姿态出现刺激她。

杜敏琦信任他，愿意给他时间去处理和叶茗芳之间的问题。

他想，她不是不在乎，只是她懂得用成熟的态度来面对。

他真的好爱怀中的这个女人呀！

「我有吗？」她连声音听起来都像在笑。

「你有。」

「那你懂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吗？」

「我懂。」他抱她抱得更紧了，「我全都懂。」

很好，那就什么都不用多说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