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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肯好好交代那个唇印是怎么发生的吗?”
“我说那没什么,你信吗?”信。”
“那就好了,没什么好说的。”
“什么叫没什么好说的?我要知道过程!”
“看你这么想知道,我突然不想说了。”
在这段对话过后,潘雅湛的日子开始有了许多改变。然后,公司里指指点点他的人就更多了。
原本他只是在法务组所在的这个楼层很惹眼而己,许多人知道他,主要是长得帅,然后,他被顶层器重、被上司打压、被同事巴结与排挤,甚至还隐隐传出陈公主似乎在爱慕他……但凭旭样的流言,倒是没几个人有胆去流传一别说潘雅湛是有妇之夫,主要是陈氏家族可不是好惹的,敢让陈公主清誉受损,就要有在商界被封杀的觉悟。
就不谈陈公主了,反正她不是潘雅湛半个多月来出名的主因。真正的主因是一他的妻子每天都会来接他下班。或者直接回家、或者老夫老妻约会、或者陪潘雅湛去跟友人聚会……反正天天风雨无阻,二十天下来,整个集团喜欢八卦的人都知道了。
于是潘雅港这个法务组的美男子,名声正式响遍楼上,轰动楼下,常常有人借故前来围观,在下班时间目送两人远去^这个向来活得很隐形的潘太太,一下子成了强力胶,紧紧黏着潘雅湛,还弄得人尽皆知,也不知道是因为夫妻俩突然想要晒恩爱,还是潘雅湛做了什么对不起婚姻的事,所以正在被妻子紧迫盯人中?
总之,至少有五种版本在公司里流传。阴暗的猜想自是略胜一筹,都隐隐约约希望死会的优质美男子有活标的机会……用完午餐,潘雅湛与李正棋哥俩自然又是在楼梯间饭后散步与聊天,这己经成为这一阵子以来,两人唯一能单独相处的时候了一以前下班还能约去鸣两杯,可现在潘雅湛身边定然多了一个人,而且还大方直笑道“你可以当我不存在,想说什么都不用介意我”的嫂子,那两杯还真是喝不下去。
“我猜,今天尊夫人也会在大门外迎接你下班吧?”嘴里叼着拫烟,李正棋懒懒地靠着敞开的窗口,将烟朝外辻去。
“或许吧。”潘雅湛一点也不以为意。正在翻看着手机里的电子邮件,这阵子他们夫妻私人事务多,跟孩子的5动转为通邮件或手机视讯,此刻他正在看儿子传来的英文作文与国语作业……嗯,英文还算流畅,国语得多练,不管是打字还是写字……明年停了他的美术课,改学书法吧,在电脑全民普及的时代,更应该写得一手好字。
我说,这样的日子,你还想忍耐到什么时候?”李正棋觉得非常受不了了。以前觉得童瑶很平庸,配不上潘雅湛,所以有点轻视;而现在,发现这个潘太太一点也不平庸,好不容易给点正面的评价了,却又觉得这女人居然如此得寸进尺,不知进退。她如此行事,简直给丈夫丢脸,于是又觉得这女人还不如平庸懦弱的好。
“这样的日子,有什么问题吗?”潘雅湛写完电子邮件,发送出去后,才漫不经心地应着。
“每天在世大集团外面等着接人下班的,也只有你老婆一个人是女性,其他都是男人,而且历来都是男人I你被妻子这样紧迫盯人,不觉得很不自在吗?”
“不会。”潘雅湛倒是对李正棋满脸义愤填縻感到好笑。“正棋,你在生什么气?”
“敢情我这是自作多情了?我在为你不值,你居然还笑!”
“被妻子等下班有那么丢脸?只因为这该是男人做的?”
“全公司的八卦爱好者都在对你指指点点,难不成是因为觉得你妻子的行为很值得赞赏?大家围观都是因为感动?真想象不到,你这么重视形象的人,居然可以忍受这种事!”李正棋没好气道。
“嗯,我可以忍受,我自己也颇为意外。”潘雅湛向来是个爱情形象到极点的人,当然不会喜欢关于他的负面流吕传出去。
“那你怎么还不制止她?”
“为什么要?再说,她这是在跟我斗气呢?”以一个宅女而言,能风雨无阻这么久,潘雅湛对童瑶的毅力有新的“斗气?斗什么气?”李正棋一头雾水。
“有件事情,她想要我交代清楚,我不肯,她就生气了。”简单说道。
“什么事情值得她来闹你……呃……不会是……”李正棋很诡异地突然想起一个月前那个衣领上的唇印,然后拫光下移,瞄向潘雅湛的领口,然后双眼一瞪,差点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火速地冲向潘雅湛,伸手要扯一“你做什么?”潘雅湛退了一步,格开李正棋突击而来的毛手。
李正棋的手只来得及扯了他右方衣领一角,就被拍开。可这也够了,虽然没有窥得全貌,但那露出来的一小角瘀紫,足够李正棋想象出全部了。
他咋舌不己问道:“请问……你们家……引发笫三次世界大战了吗?”
“没。”潘雅湛没好气横他一眠,转头面对窗户,利用玻璃的反光来整理自己的衣领,将领子下的吻痕也重新“那么,那个是怎么一回事?”李正棋手还指着,满脑子一堆天马行空的想象。那个吻痕,也太用力了吧……“大概有两个用意。笫一,警告那个在我衣领上留下唇印的人,这是她的地盘;笫二,我一天没交代清楚,她一天不放过我。”李正棋眼睛仍然保持圆瞪样,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就这样放任她在你身上胡作非为?靠!你当你是日俄战争时的中国领土啊?两国打得乱七八糟,蹂躏的却是中5的土地!”
“这比喻不恰当。中国领土不属于日本或俄国,但我属于她。”
“我觉得恰当得很。堂堂一个大男人,怎么说这种灭自己灭风的话?应该是她属于你才对,而你,是你自己的!不管己婚未婚,男人的主权不容侵犯!”
“夫妻是互属的。认清这个事实,不会灭失半分男人气概。”
“我说你……你明明也是个大男人的,怎么把妻子纵成这样?就不怕纵坏了她,害苦了你自己?”李正棋双手高举无奈地低喊着。这个认识了十年的好友,两人能够成为几乎无话不谈的哥儿们,自是因为他们各方面契合度都非常高,彼此的想法更是相通。然而,就婚姻的态度上,李正棋真是怎么也弄不懂潘雅湛是怎么想的……应该说一直以来就很难以理解。
“正棋,我觉得她现在这样很好。”
“哪里好了?要是让你妻子再在楼下接送你一个月,我猜我那总经理表哥都要破例请你上去喝茶聊八卦了!”对于好友这夸张的说词,潘雅湛懒得回应,只道:“我会觉得现在这样好,是因为我喜欢她现在这个样子,很有活力。”
“也太有活力了吧。”李正棋咕哝。
“没有人能长久用暗恋或崇拜来支撑一抽姻或一份感情。那种单方面的东西,太薄弱,太虚幻……也太孤单,”这些日子以来,潘雅湛一直在回想妻子十年来的表现。
了解了她的过往心情,也就明白了她为何总是把自己压抑成那般的平庸。说白了就是,她在她自己架构的世界黾,把自个儿折腾得很累……“呃……我不太明白。”
“所以,当她努力要把一切转化为正常的欢向的感情时,我就能让她知道,只要她索取,我就给;只要她愿意走出来,我的怀抱,就在这里。”而且,他真的只是普通人,不是被她想象得太美好的王子,无须以崇敬的心情看待他。
“你是在向我陈述尊夫人这十年的风情转变呵?”李正棋试图理解好友突然的真心话意指为何。潘雅湛对他微笑,没回答,只接着道:
“然后是最近她的行为,若是不来公司紧迫盯人,企图惹毛我,那么,她又怎么会知道,我愿意给她纵容可以到什么地步?”
“呃……”李正棋无言中。
“其实,我这也算是很大男人吧。”
“算吗?”李正棋很纠结,觉得今天的脑袋常常处于当机状态。
“我总是让她主动,然后坐享其成。没办法,我被追习惯了,一直没机会学习怎样去主动。”潘雅湛反省三秒后就耸耸肩。
“怎么突然有一种很想扁你的厌觉?”不知道是为了他现在的践样,还是为了……他竟可以在号称“爱情坟墓I的婚姻里,过得如此愉快。老天!都结婚十年了,之前也没见他乐成这样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啊?
潘雅湛看了下手表,道:“改天我们约出去打球,谁扁谁就手底下见其章吧。现在,时间差不多了,该上楼了。”
李正棋跟他一同朝楼上走去,边道:“有一个问题我很好奇,令夫人得这样‘风雨无阻’多久,才会触及你的底线?我不相信你会纵着她超过三个月。”
“我相信在我开始想我能纵容她多久这个问题前,她就会先停止了。”
“哦,这么自信?”
“因为她比我更珍惜我的名声。”很骄傲地扬起下巴。
“我们现在就到顶楼决斗吧!”李正棋牙痒痒地咬牙道。现在己不只是“想扁人”而己而是决定马上把此人给“人道毁灭”掉结婚了不起啊?有老婆了不起啊?切在忌妒的情绪涌上心头的这一刻,李正棋突然明悟了一点:潘雅湛算不算是个大男人主义者先不做定论,但他亳个好命的男人,则是非常肯定的事了一他有一个为他费尽心思并且爱他的妻子,而他享受着。
明天晚上是十二月二十四日圣诞夜了呢。
以前他们住在美国时,也是很入境随俗地在这一天吃火鸡大餐的,不过回台后,就没再理会这个节日了。他们这样的资深夫妻,反正也不属于商人想藉节日运作商机的目标客户群体,与其出门跟一堆情侣人挤人,还不如在家吃家常莱、看电视,好好休息。
童瑶今天仍然准时在六点四十五分左右抵达世大集团大楼前,等着接潘雅湛下班。天气开始变得好冷,世大集II里认识她的人愈来愈多,所以她决定“温馨接送情”的戏码就演到今夜为止。就当作是给他的,以及给她的,圣延礼物吧。
注意力被广场中央那棵正在被施工人员妆扮中的巨型圣诞树给吸引了,这是属于世大集团的节日造景,或许明夭晚上在这儿还会举办什么情人之夜的活动吧。
这棵巨型圣诞树的细部还没修饰好,但大体的设计己经完成,至少那些五颜六色的小灯泡己经点亮了,妆点在拫白色的树身上,节日的感觉就出来了。
台湾的平地虽然不下雪,但己经十二月底了,随着两三波寒流来袭,天气也总算是冷了下来,降到十二度左右的温度,过节的气氛就有了。
童瑶缩了缩脖子,将两只手都插进羽钱外套口袋里取暖,绕着圣诞树走两图,最后找了不妨碍人的地方站定,头抬得高高的,看着树顶那颗金色的大星星正一闪一闪地亮着。
正看得目不转睛,突然有人在她身边对她说话一“你又来接雅湛了。你不觉得这样的行为很不恰当吗?”童瑶缓缓收回目光,偏着头看向一旁脸色很严肃的美女。
这女人童瑶当然有印象~I壬何一个对潘雅湛有兴趣的女人,童瑶只要见过都会很有印象。就算只见过一次面!无人正式对彼此做介绍。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潘太太,不过我还没机会知道你是谁,你愿意自我介绍一下吗?”童瑶祌色口气都很客气!甚至保持着甜甜的微笑。
陈绵绵被童瑶的一番话给弄得成为两人里被动弱势的一方,这令她脸色更为难看,语气也很冷澹。直接忽略童淫的无礼要求一她怎么可能会自降身分对一个家庭主妇自我介绍?
“这阵子我虽然待在公司的时间不多,但却也知道雅湛正深受流言所苦。儿乎全公司的人都在嘲笑他有一个不得体的妻子,居然天天盯着他下班,像防贼似的将他下班后的时间全控制起来。如果你对雅湛还有点感情的话,就请适可而止吧!”对这个不知进退的“潘太太”训话,才是陈绵绵屈尊走过来与她谈话的目的。
童瑶听完一通训话,也没什么反应,就转头看回树顶那颗星星灯泡。
陈绵绵被童瑶这种不驯的态度暗自气得脸色由青白转红黑,幸好天黑,失态的模样不易被看出来。“你是这样跟人谈话的吗?真是太失礼了!”
“失礼的人是你。”童瑶慢悠悠地道。“你这个陌生人莫名其妙跑来找我说话,也不知道凭的是什么,我没甩头走人,就箅很有礼貌了。”
“对你而言,我是陌生人没错,但在你站的这块土地上,你才是陌生人,而我是它的主人之一。”陈绵绵冷道“不对。你我之间不是这样箅的。”童瑶突然摇摇头,终于又肯正面看她。“有什么不对?”
“你来找我说话,不是因为你是这块土地的主人,而是因为潘雅湛是我丈夫;而我不想理你,除了你是陌生人外,更是因为我无须理会你这个外人对我先生的关心。”
“你什么意思……”被童瑶突然转为犀利的说话方式给惊住,陈绵绵退了一步,几乎要端不住脸上澹定的表情“我只是想告诉你,潘雅湛是个很好的男人,他不应该被你这样糟蹋!”
“我当然知道他是个很好的男人,好到许多女人都无视他己婚的事实。”长长叹息了一声。糟蹋?怎么说的?又是凭着谁的标准呢?
“你!”陈绵绵觉得她被意有所指了,脸色再度红了起来。气急之下,冲口说出藏在心底很久的话:“你一点也配不上雅湛!”童瑶低头轻笑出声,然后看向陈绵绵强烈指控的眼神,轻道:“我配得上。”
“你这人一”真是好厚的脸皮“我童瑶配得上潘雅湛。”童瑶的眼光移到陈绵绵身后,朝那个己经向她走近的男入慎重地再说了一次,这次是说给她的男人听的。
陈绵绵顺着她的目光,半转过身,而潘雅湛正好走到她们面前。
“这么早就下来啦?”童瑶越过陈绵绵,走到潘雅湛的身边笑问。
“冷吗?”潘雅湛伸出手握着她小手,确定她手不算冰冷,可见没等太久。十指交握,牵着她手一同放进他羊毛风衣口袋里。然后才看向陈绵绵,客气地打招呼:“陈小姐,怎么不见你的助理?”
“我让她上楼去拿邀请卡下来,这阵子太忙,一直见不到你,所以难得在这儿遇见你太太,就想将邀请卡拿给她,请她转交给你。明天晚上我家里为我办了个宴会,算是应节热闸,也是帮我送行……雅湛,我己经被正式派任到美国分公司了。我在台湾的朋友不多,你会来捧场吧?”陈绵绵此刻眼中只有潘雅湛。这阵子被人想尽办法刻意隔离,甚至提皂被送去美国,她有满腔的话多么想好好对他说……就算己经知道两人无望,但他得知道她对他的一片心意!
“明天晚上鸣?”这个邀请时间太紧迫,对女士而言,根本来不及处理服装打扮之类的事。这……分明是不给他携伴的机会吧?
“要不是这些日子遇不到你,我是不会这样失礼地在今天邀请。你放心,不是什么正式的宴会,就是大家紧紧餐而己,你不必非要携伴的,还有,下班后就可以直接过去了,不用特意回家换装。”这话说得可就很直白了,是个人都昕懂了。
这时陈绵绵的助理气喘呼呼地快步过来,将邀请卡递给陈绵绵,陈绵绵以很不容拒绝的气势将邀请卡塞到潘雅甚手上。而一欢含情而不甘的眼,则凝视着潘雅湛,明天以后,再不会有机会这么近地看着他了吧?
“你会来吧?”虽然是问,但语气有些强硬。
潘雅湛想了一下,点头。“我会跟正棋一道过去。”人家都邀请到眼前来了,不去的话,着实失礼!―虽然陈公主眼下这行为其实失礼至极。
“好,那我等你。”陈绵绵说完,又强调了一句:“我的第一支舞是你的。”完全被忽视为背景道具的童瑶撇撇嘴,也不加入这位女士单方面的情意绵绵表演,径自抬头欣赏着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圣诞树灯泡,觉得很有亲切感……送出邀请卡之后,自然没有理由再留住潘雅湛的脚步,是该告别的时候了。但陈绵绵说她的车也停在市立停车场,四人不妨一同过去取车。于是便又同行了一段路。
当潘雅湛与小助理各自去取车时,陈绵绵与童瑶并列在停车场出口边。
陈绵绵道:“他明夭晚上参加我的宴会,如果你不放心,非要过来接他的话,我可以给你我家的地址。”童瑶回道:“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他知道回家的路。”陈绵绵扬着下巴,泠冷看着她,质问:“既然如此,那你这阵子非要来公司闹他,又是为了什么?”
“夫妻情趣,不便奉告。”回以一抹害羞的笑。
陈绵绵被堵得气血再度上诵,虽然还有很多话想说一至少在还没占到上风时,不想轻易放这个油搰难缠的潘农太走人。但人家夫妻可没一直奉陪的道理,于是,当潘雅湛的车子开过来后,童瑶很俐落地道别,走人了。
“她是世大集团很受宠爱的千金小姐吧?”
“她对你自我介绍了?”浓肩微扬,像是觉得不可能。
“没。”怎么可能。童瑶道:“如果不是太受宠爱,怎么会这么容易受激?”
“其实一般人对她的观感很正面,很大家闺秀。”潘雅湛说得颇为含蓄。
“就是太受宠了,才会这样。一旦没有旁人给她营造环境,特意相让,她就没办法正常表现出她该有的端庄高贵形象。”
“所以,放心了?”潘雅湛微笑。
“是啊,对于那枚唇印,我就不要求你交代了,反正一定是个乏味的故事。”潘雅湛只是笑,不语。
而童瑶满意他的不语,这样很好,不相干的人,永远不会是他们夫妻的话题。
童瑶不知道别人家的太太,对出现在丈夫身边可能是情敌的女人,有没有像她这样敏锐的直觉去察知。但就她来说,她是一直知道的,从以前到现在、从暗恋到结婚、从忘记喜欢着他到现在又重新记起并爱上他,十几年来,她对于每一个倾心于潘雅湛的女人都能感觉得到。
在这一点上,当事人显然是迟钝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