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早，总经理办公室里始终弥漫着低气压，只要一涉及暴风圈外围，无人幸免。

所以，未过九点，总经理办公室外的采访小组早就各自逃难，只有一只不知死活的小兔子误闯地雷区。

「大小姐，原来你已经在公司了。」尚昱尊快步定进里头，微松口气。「手机没电了吗？我打了好几通电话给你，你怎么都没接？你知不知道你昨晚没回来，一点消息都没有，快要把我吓死了？拜托你，下一次……啊！」

电话迎面飞来，他大眼定住，就在电话快要砸到脸的瞬间闪过，电话撞上门板发出巨响，落到地面，粉身碎骨。

冷汗悄然自鬓角滑落，尚昱尊一睑苍白。

「大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该死，他应该先查看情势的，外头犹若空城，他为何还傻傻地入内？

「你什么时候变成我的老妈子了？」坐在办公椅上的蓝羽辰，艳容冷若冰霜，吐出的气息可以瞬间冰冻血液。

「不，我只是关心你。」她一夜未归啊，这事情可大可小，他会担心是天经地义的。

「收起你多余的关心，把你的本份干好。」咻咻咻，数本文件丢出。

他动作飞快地东跳西抢，把每一本文件快速地收进怀里。

「还杵在那里干么？滚一边去。」

他疑惑地瞅她一眼，在与她的眼对上的瞬间，赶忙别开视线，快步闪到一旁的助理办公桌，假装忙碌地打着档案。

又吃炸药了，而且这一回的份量非同小可。

到底是谁得罪了她？

这一阵子，大小姐一个星期里头，几乎有三、四晚会外出，但是不管多晚，一定会回家，不过，她昨晚彻夜未归。

其实，依她的年纪，就算数夜末归也下打紧，可是，她的身份是不容许她身边无伴而夜不归营的。

这件事，他还没往上呈报，如今看大小姐的状况，他也没勇气呈报了。

该死，大小姐这个状况要是不赶紧解除的话，恐怕低气压会持续个三五天，依他看，乾脆请欧阳朔过来一趟好了。

不过，也得要他有机会打电话。

尚昱尊偷偷侧眼觑她一眼，见她眯起大眼，他随即又乖乖地面对电脑。

蓝羽辰瞪着他的背影数秒，确定他不再把心思搁到自己身上，才缓缓地躺进办公椅背。

她很不爽，非常不爽，长这么大，还没这么不爽过。

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在那个混蛋男人的公寓楼下站了一夜，他房里的灯，在凌晨三点二十八分时熄了，瞬间，她心底的那股热也跟着熄了，脑袋一片空白，等到她回神时，天已经亮了。

真不敢相信，她竟然在寒风中站了一夜。

哼哼，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那个混蛋男人只给她一通简讯，而后再无交代。

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卑微，感觉到自己被玩弄，而对象还是一个风评极好的男主播。

哼，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两人会没发生关系？

别傻了，没人会放弃嘴边的那一块肉吧。

还是要说，那个女人是他的妹妹？

呿，他的身家，她会不清楚吗？他上头有父有母，外加兄长一个，如此而已，哪里来的妹妹？除非是——乾、妹、妹。

管他是什么，反正都不关她的事，她下管了。

恨恨地瞪着桌面，心里那股闷火怎么也驱不散。

吹了一晚凉风，非但没浇熄怒火，反倒是愈烧愈烈了。

「去他的！」

怒吼声伴随着一阵冷风自尚昱尊的背后掠过，砸在门板上，和电话的下场一样，粉身碎骨。

他没勇气回头，敲着键盘的动作愈来愈心虚，愈来愈害怕，

呜，他可不可以先离开？

正哀怨付着，门板在刹那间打开，他侧眼探去，仿佛瞧见救世主般地狂喜，一个箭步冲向前，给了欧阳朔一个大大的拥抱，随即夺门而出。

欧阳朔不解地回头望去，眼角余光瞥见门板底下的一地碎物，随即意会。

他勾起满脸迷死人下偿命的笑意，踩着一派优雅的脚步，双手往她的桌面一抵，懒声道：「你生气了？」

「什么事？」蓝羽辰抬眼笑得很冷。

「昨晚的事。」

「我不记得。」她转开眼，无视他灿若骄阳的笑意。

欧阳朔见状，倒也不恼，绕过办公桌，倚在她的身旁。「对不起嘛，我昨晚真的临时有事，走不开身。」

「是啊，真忙啊。」她哼笑着。

真是睁眼说瞎话，她明明就瞧见一个女人走进他的住处！

「你那时候是不是已经在半路了？」他软声问着，刻意俯近她，笑容火力全开，打算融化她脸上的冰霜。

「是啊。」错，她人就在他家门外。

但她已经不想多说什么了，反正他打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对她说实话，她就算和他摊牌直问，也没有半点意义，是不？

「对不起，我晚上会好好地补偿你。」欧阳朔欺近，想要在她脸上偷点香吻，岂料她竞闪过，怒目瞪着他。「羽辰？」

「不要再碰我。」冰冷的话语自她紧咬住的牙关进出。

他微愕，不懂她的火气怎会大到这种地步。

「没有经过我的允许，请你别随意地靠近我。」黑白分明的大眼噙着毫不掩饰的怒气和决裂，

他敛眼瞅她，双手环胸，付了下，道：「你不怕我不干了？」

「无所谓。」蓝羽辰想也没想地回答。

闻言，他瞪大眼，心中警铃大作，肯定是有事发生了，否则她的反应不该是这么地无所谓。

「羽辰，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什么事？」她冷哼着。「问你自己吧。」」

她才不想主动揭他疮疤，他要是诚意够的话，就应该主动跟她解释昨晚到底是什么状况。

如今他不想说，她也不想问，就这样僵着也无所谓。

「我？」欧阳朔微挑起眉。「难不成是你昨晚看见了什么？」

这是唯一的可能了。

近来，是他和她相处得最好的一段日子，绝对不可能有人能够在她面前中伤他，而她也绝对不会听信对方的谗言，唯一能够令她变化如此之大的，恐怕就只有昨晚的事了。

「你说呢？」哦，有意思要跟她提了吗？

看她的反应，他了然于心。

很好，他的运气真的是背到不行，居然真的教她给撞见了，只是她既然看见了，为什么不直接进去他的住处？

而她，如此盛怒，是误会他了？

她……吃醋了？这个念头一上心头，他不禁喜出望外地笑了。

「你笑什么？」蓝羽辰恼道。

没瞧见她都快要气爆了，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你吃醋了。」欧阳朔向前，打算要搂抱她，却被她逃开。

「你有病！」吃醋？那是什么滋味，她大小姐还没尝过呢。

「我是病了，我一直严重缺乏蓝羽辰，当然有病。」闪过一回，他不以为意，继续向前努力。

「你走开啦，谁准许你靠过来的？」她绕了一圈，一路往门口的方向退。

「我允许我自己的。」他笑得皮皮的，噙着魔魅的气息将她团团包围。

「我警告你，再靠过来，我就真的不客气了。」蓝羽辰拉出弓箭，等着他一靠近，便要在瞬间撂倒他。

是她对他太好，才会让他爬到头上造次。

这一回，她是真的铁了心，不管他再说什么，她都不会睬他的，除非他给她一个满意的解释，否则……否则？她在想什么啊？管他要怎么解释，反正往后她是不可能再屈服于他的威胁之下的，不是吗？

但，刚才闪过的念头，似乎意味着什么……

「羽辰！」

砰的一声，门板被人推开，撞得蓝羽辰狼狈地往前扑去，千钧一发之际，欧阳朔眼明手快地将她搂进怀里，双双跌坐在地。

吴克勤一入内，瞧见这阵仗，微愕了下，犹豫着到底要进还是要退。

窝在欧阳朔怀里的蓝羽辰，鼻息之间全是她闻惯的古龙水香气，不禁微恼地推开他，回头就吼，「你搞什么鬼？进门都不用敲门的吗？你知不知道有人就站在门后头？」

王八蛋，害得她忘了刚才想到了什么。

「我……抱歉，总经理，实在是有件大新闻，所以……」吴克勤回避着她如尖刀的视线，将手中的杂志交出。

「什么东西？」蓝羽辰站起身，没好气地接过一看，大眼突瞠。

欧阳朔不解地走到她身后，跟着看她手中的杂志封面，脸色也迅速异变，想要出手抢，却被她轻易闪过。

「没瞧见我在看吗？」蓝羽辰怒眼瞪去，再次紧盯着封面。

封面上头有一男一女，男子正对着镜头，而女子则是背对着，背景有点暗，看起来下怎么清楚，但是男子的脸却非常清晰，谁都看得出来男主角就是她身旁的这个男人。

而背对着的女子，乍看之下像她，但是仔细一看，高度不对，衣服也不对。

刚才初见时，她还以为是她和他的事上杂志了，但如今细细分辨，倒觉得这个背影像极了昨晚进他住处的女人。

这不是昨晚被拍的，因为地点不对，而且昨晚打从那个女子进门后，他们两个不曾外出过。

换句话说，这是之前被拍的，他等于是同时和两个女人交往，也就是俗称的劈腿？！

想到最后，她的面目狰狞，手中的杂志已经快要被她给拧破了。

「总经理？」吴克勤轻问着。

她回头，把杂志往欧阳朔脸上一砸。「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混蛋，他嘴中的情啊爱的，到匠是怎么说出口的？

欧阳朔拿起杂志瞧了一眼，不予置评地丢到一旁。

「不过是有心人士在炒作新闻罢了。」

「废话，谁都看得出来，不是吗？」她高分贝地吼着。「问题是，男主角是你啊，你不觉得你应该好好地跟我解释吗？」

「以哪一个角度解释？」他佣懒笑着。

是她的角度，还是公司的角度？

「你还敢跟我要嘴皮子？」不管是哪个角度，他都欠她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件事上得了封面，就代表着想追这条新闻的大有人在，与其让给友台或其他平面媒体，倒不如全数贡献给先锋。」

「没什么好贡献的。」他苦笑，蓝羽辰没发觉他的异状。

「难不成你打算把独家让给友台？」她眯起丽眸。

「根本就没有内容的线，没有人想追的，这只是误会一场。」他懒懒地点起烟，没打算正面回答问题。

「那可不见得，我倒是瞧见公司外头已经有人在堵你了。」吴克勤好心地指着窗外。

「真无聊。」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走到窗边瞥了一眼，果真发现狗仔几只，令他有些嫌恶地调开眼。

「现在已经不是无不无聊，还是误不误会的问题了。」蓝羽辰走回办公桌。「你，把整件事，包括那个女人的所有事，从头到尾告诉我，再由我决定这到底是不是一条好的线。」

欧阳朔挑起眉，回身，双手抵在桌面，以只有她听得见的音量道：「是你个人想知道的？」

「是站在公司利益上。」她冷情回答。

「那就无可奉告。」他也毫不客气地回了句。

「你！」

「那是我的私事，况且，我并没有结婚，和女子出游，这种事应该不需要对公司或者是对大众交代吧。」他敛去笑意，难得强硬道。

「但是站在公司的角度，你有必要且有义务提供你的个人资讯，不是吗？」她祭出手段。「你要知道，身为先锋当家主播的你，一旦传出绯闻会对公司造成多大的伤害，你认为你赔偿得起吗？还有，一旦新闻压不下来，你可知道你的下翅是怎样？」

欧阳朔微眯起眸。「那可不一定。」顺手将烟捻熄。

「那如果会呢？」

「我会辞职负责。」

砰的一声，蓝羽辰的拳头落在桌面，发出巨响，就连站在门边的吴克勤都吓了一大跳。

「你在威胁我？」都这个当头了，他还打算这么对付她？

他看不出来她是要帮他吗？这种事可大可小，先让她清楚事情经过，才知道能怎么帮他。

他不说，等于是在自找死路。

「并不是。」欧阳朔不笑的眸看似冷峻而无情。「这只是我负责任的做法，也是公司规定，不是吗？」

「你只要把事情的经过说一遍，让高层的心里有点底就可以了，谁要你闷不吭声的？」事情明明就可以很简单地处理带过，他为什么非得在这当头和她拗？难不成他跟那个女人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那是我的私事，没有必要对外公布。」

「谁要你公布了？站在高层的角度，我只是要确保公司的利益罢了。」她恼火瞪去。「除非，你跟这个女人之间真的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若真是如此，你更是有报备的必要，否则等到狗仔将事情挖出，严重影响公司声誉时，谁都保不住你。」

「所以，我不是说了，我会辞职负责吗？」他双手环胸，依旧不打算妥协。

蓝羽辰的纤手握了又松，松了又紧握成拳。「好，你至少把对方的身份告诉我，好让我防患未然，总可以了吧。」

身为总经理的她已经委曲求全到这种地步，他也应该要退一步了吧？

「无可奉告。」他的态度强硬得坚不可摧。

「好！」蓝羽辰怒吼一声。「你自己说的，一旦事情惹大的话，所有后果你自负，别说我没警告你！」

王八蛋，亏她一直想要力保他，而他竟不识好人心，既然如此，她也不管了！

欧阳朔似笑非笑地瞅她一眼，突地手机铃声响起，他自口袋取出一瞧，「总经理，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她瞪着他，对他招招手，他随即向前一步。

「你说杂志上的事是误会一场，那么，我认识你，也等于是误会一场。」她小声道，随即离开。

她一走，吴克勤也跟着她身后离开，欧阳朔索性往候客的沙发一坐，接听依旧吵杂不休的手机。

「你有完没完？」他沉声斥着。

「没完。」话筒那头传来女子软软的笑声。「我想见你。」

「我不想见你。」

「你不怕明天会有更可怕的消息上报？」

「有什么好怕的？你以为拿丑闻就能斗倒我吗？」欧阳朔点了根烟，懒懒地闭上眼。

他不乐见的事都已经跃上封面了，还有什么能够威胁他的？

「世事难料。」

「你这么做，对你而言，究竟有什么好处？」要是后头没人教她，他就不信她能够专业到这种地步。

「没什么好处，但是可以让你的情人离开你。」

「我哪来的情人？」他哼笑着。有，他有个情人，但他的情人却不承认她是他的情人。

「别装了，你信不信我会把你跟蓝羽辰的事公诸于事，好让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欧阳朔是个用情不专的劈腿男？」

「那可真是求之不得呢，麻烦你动作快，替我加把劲，顺便让她承认她是我的情人。」欧阳朔低哑笑着，压根没将她的威胁看在眼里。

「你！」

「昨晚最大的败笔，就是没将你赶出我的住所。」他原以为她突地到访，外头肯定有狗仔，岂料狗仔没出现，倒是让羽辰碰个正着。

原本在她眸底瞧见了些许的酸味，正打算一鼓作气逼她承认的，谁知道又蹦出这条新闻，害得她说翻脸就翻脸，也相对地打乱了他的步调，让他感到些微不爽快，不找个人开刀，这口气肯定发泄下了。

「我可没逼你。」

「可不是？」他哼笑着。「我劝你还是别再玩下去了，说穿了，你不过是别人手中拿来打压我的一颗棋子，等到你没有利用价值之后，你会发现这些绯闻还是一直跟着你，到时候，你在台湾会找下到容身之处。」

「你担心我？」

「……再怎么说，咱们也是有过交情的人，我是该提醒你一下。」他也不乐见她被媒体围剿。

她以为玩弄媒体是件简单的事，其实压根不懂，到底是谁在玩谁。

现在是正好玩，但等到有一天，媒体反扑的时候，除了身败名裂，她可能还会一无所有。

「你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放弃恶整你的机会。」女子态度反转。

欧阳朔哼了声，将烟捻熄。「我问你，你该不会以为你这么做，我就会回到你身边吧？」

「不试试看，谁知道呢？」

「不用试了，我的心里已经有人了，再也容不下另外一个人，还是劝你就此打住吧。」女孩子的品格一旦受到质疑，可是会生不如死的，到最后只能逃到异乡隐姓埋名地过一辈子。

「如果我得不到，别人也别想要得到。」

「你是打算两败俱伤？」他懒懒睇向窗外。「你有没有想过我大哥的感受？」

「我已经留下离婚协议书了。」

「你真的笨得这么做？」他不禁扬高音调。

「那本来就下是我想要过的生活。」

「你会一无所有。」他笃定道。

「那么，你等着期待明天的新闻吧。」话落，她随即挂断。

欧阳朔瞪着手机，眉头微蹙。

新闻？

这个笨女人该不会是想要上电视挖出两人以往的爱情史吧？她以为当她把一切都搞烂之后，他会回到她身边？

到底是谁教她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