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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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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定坚跟总管何京自从晚上应酬回来后,两个人便一直在书房里讨论近日夜总会生意一落千丈的原因。

「依卢先生的意思,是不是要让何靖暂时过去帮忙?」何京小心翼翼的问。

「何靖虽然是你的侄子,但你也不需要什么事都替他想。」

何京的脸上掠过一丝难堪:「卢先生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外面传说他打算自立门户。」卢定坚从鼻子里喷了一口气出来。

何京急道:「这可能是误会。」

卢定坚冷哼了一声,「这孩子你能教就教,不要包庇。」

「我知道。」何京应道。

接着卢定坚又问起杨适的事。

「我查过了,他在北京原是个大学生,本来就快毕业了,却为了一个女同学得罪一个军长,所以三年前逃到上海来。他在学校时是个灵魂人物,当初如果没出事,现在应该有一番作为。」何京报告自己所查到的结果。

卢定坚点起烟斗,「看得出来他是个人才,如果可以,我倒希望他来帮我。」

何京又问:「卢先生,您是不是打算投资山口先生的医院?」

卢定坚扬了扬眉,「这些年来,尽是开赌场、夜总会,想想也真没意思,人家老把我当成只会打打杀杀的大老粗,开医院正好可以提升一下自己的形象。」

「那倒也是。」何京亦深表同感。

正说着,在客厅等了大半天的卢璧人终于沉不住气的过来敲门了。

「进来。」

卢璧人立即推门走了进去,「爹地、何叔,打扰你们五分钟行吗?」

「到底什么事这么急?」卢定坚问。

「那天救了我的那个杨适,他有一个朋友叫冻楠……也是我的朋友,我想让爹地帮他安排一个工作。」

「是杨适……还是他朋友想过来爹地的公司做事?」卢定坚想确定杨适是不是也有意思要来投靠他。

「因为我把学校一个老师的名额给占了,杨适的拜把兄弟就失去了这个机会,所以我想补偿他嘛!」

卢璧人尚不知父亲是不是会接受她的请求,于是也向何京游说:「何叔,我听说你那边最近缺人手,我那个朋友挺不错的。」

卢定坚笑说:「你最近好像交了不少朋友?」

「爹地,你帮不帮我嘛?」她大发娇嗔。

卢定坚无奈地点头答应道:「找个时间叫你那位朋友去何叔的办公室谈谈吧!」

「谢谢爹地!」卢璧人欢天喜地的关上门出去。

「要不要也查查小姐那位朋友的底?」何京问。

「那倒不用,连个学校的小教员都应征不上,你想他会有什么能耐?」卢定坚面无表情的说。

冻楠听了璧人说要他今天去见卢定坚公司的主管,兴奋得整夜都睡不着觉,一早起来就仔细的从头到脚梳理了一番,新理的头发上了发油,西装衬衫也都烫得十分笔挺。

杨适从房里出来准备到学校上课,冻楠立刻抓着他问:「杨适,你看我这衣服配这条墨绿色的领带好看吗?」

「不错啊!」杨适发现他口袋还塞了条白手巾,如此盛装像是要赶赴一场盛大的宴会似的。

「不晓得会不会见到卢定坚,我心里真是紧张。」冻楠在屋子里走过来又走过去,紧张之情显而易见。

「就算见到了卢定坚有什么好紧张的,你是去应征工作,又不是去求他把女儿嫁给你。」

「毕竟人家在上海也是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人物嘛!」说着他又猜测起自己的职务来了。

「我该到学校去了,祝你今天应征顺利。」杨适拿起了呢帽便赶着到学校去了。

在学校前的一小段路,杨适远远的就见到璧人从停在路边的黑色大轿车上下来。

「早!」卢璧人一见到杨适,立刻掏出一份包装精巧的小礼盒。「我选了一份礼物送你。」

杨适讶异地问:「没事送我礼物干嘛?」

卢璧人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了,她立即解释:「因为你在戏院里救了我,我一直都没有好好的谢你。」她把那天跟筱玉一起去选的钢笔交到他手里。

「我选了好久,你看看喜不喜欢。」

「你都说选了好久,那不管是什么东西,我也只好说喜欢啰!」杨适笑着拆了包装纸。红色丝绒盒子里装着一支宝蓝色的进口钢笔。

这枝笔他曾经在百货公司看过,价格昂贵,几乎是他一个月的薪水,因此杨适连忙说:「这太贵重了!」

「贵重你才会好好收藏嘛!」她意有所指的说。

杨适道了谢,心里突然想起冻楠老说卢璧人对他有好感,其实他在隐约之间也有这样的感觉,但理智总要他抗拒,毕竟她是上海首富的千金,而他只是个离乡背井、甚至是遗失了过去的无名小卒。

「上次那部片子还看不到三分之一,另一家戏院正在上映,我想再去看一次,你去不去?」卢璧人昂起头来等他回答,她已经这么大方的邀约了,他不会拒绝吧?

她的眼里满是期待,嘴上还带着孩子般天真的笑靥,恐怕没有一个男人能拒绝这样带着稚气的无邪女子,偏偏她等了许久,杨适却不给答案。

「不知道阿楠今天的面试顺不顺利?」他刻意转移话题,其实心里也对拒绝卢璧人的邀约有些不忍;他向来不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只是,他觉得卢璧人选的人应该是和她门当户对的男人。

卢璧人因为碰了一个钉子,所以心情变得格外低沉。她真搞不清楚杨适这个人心里在想什么,他看起来好像并不讨厌她,可是对她老是不冷不热的。

进了校园后,她就更不可能有机会跟杨适多说几句话了,一群穿着蓝布衫的女学生一见到他立刻老师长老师短的围着他。她本来是走在他旁边的,不知怎么的,突然变成一个人远远走在前面了。他也许会觉得她是在赌气所以脚步越来越快,其实她心里真的很失望。

卢璧人习惯早上进了办公室先看早报,不一会儿杨适也进来了,他扬扬手里的馒头问道:「吃过早点没有?」

「学生给你准备的?」她不用猜也知道,因为女学生对年轻英俊的男老师总有一份崇拜与绮想。

「分你一半吧!」杨适将馒头分了一半给她。

就这样,卢璧人一下子又快乐了起来,刚才碰了钉子的挫败感立刻抛诸脑后,她不死心的又问了一次,「我们再去别家戏院把那部片子看一遍好不好?」

这次杨适可不忍心再拒绝她了。「好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呢?」

「下课啊!」卢璧人显得极开心。

「今天下课?」杨适没想到她原来是个急性子。「那回去岂不是太晚了?」

「难道你还怕走夜路碰到鬼啊!」她噗哧一声的笑了出来。

这时一位林老师凑过来问:「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杨适趁机邀他,「晚上一起去看电影吧!」

林老师居然连片名也不问就说:「好啊!反正晚上闲着也是闲着,待会儿问问邱老师、高老师跟徐老师有没有空,大家一起去比较热闹。」

卢璧人闷闷地看着他兴高采烈的模样,不由得在心里暗暗骂他,又不是去参加Party,找那么多人干嘛?

杨适的钥匙才刚插进钥匙孔里,门立刻被拉开来。

「这么晚才回来?」冻楠一脸兴奋的笑容。

「跟同事去看电影,你呢?瞧你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杨适取笑着他。

「是春风得意!」冻楠兴致勃勃的说:「我明天就开始上班了,卢先生安排我在他的夜总会里面做事。」

杨适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我们这种人在夜总会里能做些什么?」

「我们这种人在那里才显得出气宇非凡呢!」冻楠自吹自擂的说:「咱们比起那些从小出来混的人多了一个脑袋,要说比身手,我们不也练过几年?」

「可是我们没有人家那股狠劲。」杨适原本以为卢定坚应该会让冻楠在他身边运筹帷幄,没想到却只是让他去看个场子。

「你以为我是去当保镖的啊?何叔跟我说得很清楚,他们是让我去把夜总会的生意好好的重整一下。」

「重整?」杨适倒不太明白这是什么状况。

「他们最近的生意有下滑的趋势,所以需要我这种有智慧的人替他们再创佳绩。」冻楠得意的说。

「这样听起来是可以有点作为,先预祝你成功啦!」杨适打算洗个澡上床睡觉了。

「不过夜总会这么大,我怕我一个人做不好。」

冻楠从确定了这份工作可以有好的发展后,就打算拉杨适一起过来,他们是经历九死一生才来到上海的,窝在一个学校里教书怎么能有机会闯出一片天呢?

「你想说什么?」杨适也听出他话中有话。

「干脆你把学校的工作辞掉算了,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咱们兄弟俩一起拼一拼吧!」冻楠终于说出心里的话。

「你先好好的做一阵子,如果时机到了,我自然会离开学校。」

杨适心里自有盘算。

冻楠抓抓脑袋,「你在说什么啊!现在的时机还不够好吗?我们以前想见卢定坚一面都是天方夜谭的事,现在有机会在他底下做事,你不赶紧把握这个机会,还等什么呢?」

「你别劝我了,我想等一个比较好的时机。」

冻楠一个劲儿的劝他,「有什么时机会比现在还好?」

杨适笑说:「我看你还是好好表现吧!万一让卢定坚发现你办事不力,你就算认识两个卢璧人也没用。」

冻楠蓦地恍然明白,「难不成你是因为璧人的关系?」

杨适没说话,也不回答是或不是。

「你跟璧人也同事一段时间了,你对她的感觉究竟怎么样?」冻楠既好奇又关心地问。

杨适苦笑:「我说过,我跟她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跟你也是两个世界的人啊!我们还不是同住一个屋檐下。」冻楠真是想不通,如果是别的男人被卢定坚的女儿看上,说什么也会紧抓着这个大好机会不放,而杨适到底有什么好顾忌的?该不会是根本对璧人就没感觉吧?

卢定坚今天心血来潮到赌场走了一圈,看过这个月的帐目后,他支开何京,然后当着众人的面,狠狠的对何京的远房侄子何靖发了一顿脾气。

「让你待在夜总会,你尽欺负里面的姑娘;让你看赌场,你就亏空公款。」卢定坚气急败坏的把帐本扔在他的脸上。气愤地说:「十五万!把你一家老小卖了你都补不齐这个数。」

何靖目光闪烁的说:「卢先生,事情是因为有个客人说我们出老千,所以我才……」

卢定坚大声骂道:「你跟了何叔五年,一点长进都没有,做错事尽是推卸责任,你到底是个人还是条猪?」

其实不仅卢定坚忍了这不长进的家伙许久,何靖对这个精明干练的老板也早就恨之入骨了。

卢定坚总是当着他的手下骂他是猪或是狗,有时还是猪狗不如。

这死老头走了以后,他拿什么脸来面对这帮兄弟?他说的话还有谁肯服?

而且,他曾经发过誓,如果卢定坚再当着一群人的面前骂他,他一定要让这个刻薄的老头尝尝受人凌辱的滋味。

「我已经不指望你能成什么气候,欠场子里的钱,看在何叔的面子上,我给你半年的时间,你想办法还了。从今天起,你要是再出一次纰漏,我就把你扔到马路上喂狗!」卢定坚甩着袖子走出自己的场子时,心里直替何京感到惋惜。「何京是倒了什么楣,居然让你这种蠢货缠住。」

何靖的眼睛里冒着火,够了、够了!他真是受够了,这个狗眼看人低的死老头,他非让他跪在地上舔他的脚不可。

卢定坚被绑架了!

这个消息上了报纸的头条新闻。

有人猜测是何靖干的,因为几天前他才被卢定坚骂得狗血淋头,如今人又不见了,巡捕房的人找遍了所有他常去的地方都没发现他的踪迹。

绑匪也打了电话进卢公馆。

卢璧人当然是在警察的监视之下接听了电话,「喂?你是何靖吗?你有什么条件只管开出来,千万不要伤害我爹地。」

「我要三十万。」绑匪并没有表明身分,只是这么说。

「好,我给钱,你让我爹地跟我说话……」卢璧人难过得猛掉眼泪,然后她隐约听到卢定坚喊叫的声音。

「他还没死,只是一天没吃东西而已,快去筹钱吧!」对方说完便挂了电话。

何京急得四处筹现金,警察则出动大批人马上山下海的想营救被何靖挟持的卢定坚。

然而,在傍晚时分,一间妓院的老鸨却带着一名姑娘前来报案。说是有一个叫何靖的男人忽然暴毙在她们姑娘的床上。

何京垂头丧气的从巡捕房认尸回来。

卢璧人着急的问:「是何靖吗?」

「是。」何京一个脸揪成一团。「他昨天一整天都待在那个姑娘的房里,所以不是他绑架卢先生的。」这下可麻烦了,人若不是何靖绑架的,那会是谁呢?

「不管怎么样,只要我爹地安全回来就行了。」卢璧人的脑袋一片混乱,从出事到现在,她连一点东西都没吃、一口水也没喝,一颗心高高的悬着;为什么出动了巡捕房这么多警察都找不到她爹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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