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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暖“啊”了一声,不满地皱起眉头,“那家伙怎么那么无聊那么小气啊,我不过就踢他一脚,要不要那么记仇啊。”
“你踢了他一脚?”沈骆瑶一头冷汗,“我劝你干脆退学算了,最好离这个城市远远的。”
有没有那么夸张啊?申暖眨了眨眼睛,“你上次不是说,什么事都不用担心,有你在吗?难道你也怕那个家伙?”
沈骆瑶的脸色一滞,半晌,才为难地低下头,“对不起,我也怕他。”
申暖心里一紧,有些内疚,其实开始自己也不是完全不怕那个人的,为什么还要去讽刺别人呢,她摸了摸鼻子,“你别难过啊,大不了我保护你。”
沈骆瑶抬起头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清亮透底,“你是说真的?”
“是啊。”申暖信誓旦旦地点头。
“你为什么那么容易相信人?”
咦,她很容易相信人吗?申暖还以为自己一直挺没心没肺的,“可是你不是坏人吧。”她这样说。
沈骆瑶微微皱了皱眉,然后笑了,“申暖是个好孩子。”
申暖不好意思地笑道:“你知不知道学校的后门在哪里?”
“走后门?你不跟他对着干么?”
“我又不是傻的,干吗拿脑袋碰石头。”
申暖真是傻的,她没想到,卫朝阳早在后门等着她了。她居然忘了现在学校里有一半人巴不得看她出糗,一个人一张嘴巴去通风报信也足以用口水淹了去路。
站在巷子里的申暖头一次觉得自己很窝囊,为什么自己就突然这么畏缩逃避起来了?难道真的只是到了新环境不适应?还是说从很早以前她就是这么软弱?之所以大家都捧着顺着不过是爱护或是纵容她?她真的是自己所想象中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大吗?还是从来就懦弱着非得依赖着别人才能往前走?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申暖走到卫朝阳面前,仰视着他问:“你要怎么样才肯让我好好上课?”
朝阳愣了一下。
“揍我一顿或是把我扔到河里都可以,当然我不保证我不会还手……”
“说得那么委屈,好像我在欺负你似的。”卫朝阳似笑非笑地靠墙望着她,“你好像有点误会,真正想把你赶出学校的人并不是我,我还不至于无聊到要虐待一个小丫头的地步。”
申暖皱起眉头,“真的?那你挡在这里干什么?”
“哼,我们好像还有账还没算,你不会那么快就忘了吧。”
“小气……”
“你说什么?!”朝阳火冒三丈。
“我说你这个人是不是太奇怪了点,到底是真想找茬还是太无聊了闹着玩玩,每次都一副想要杀了我似的样子,到最后却都没有动手,你到底想干什么?”
朝阳怔了一下,随即一笑,“你不笨嘛……”
当然不笨,早自习的铃声划破了天空,申暖向前一跃,踩着朝阳的肩膀跳上了门扉。
“喂!你不想活了!”朝阳忿忿地转过身。
申暖回过头冲他笑笑,“其实,你这家伙也没他们说的那么坏嘛……”
怔忡间,她已经跳进了学校。朝阳低下头,压下嘴边的笑容,拍拍被踏过的肩膀。这辈子,想来还没人敢这么对待他过,这丫头,运动神经不错啊……
太阳正好,当时年少。
雏鸟攀上了天空,羽翼未满,却相互支持着。
是不是该放烟火庆祝一下,我们申暖总算能够顺利上完一天的课了。那天早上踩点去教室的时候,全班无一人不是惊讶地看着她,好像她能在卫朝阳的震怒下全身而退是一大奇迹。后来终于有人耐不住跑过来问她,申暖就说,她把那家伙打跑了,当然有没有人相信那是另一回事。
其实,无论是沈骆瑶还是唐书口里的朝阳,或是大家传言中的卫朝阳从来都是申暖所看到的那个人,虽然很凶,还有点神经质,独来独往,慵懒得像是八辈子没睡过觉似的。可不管朝阳在人们眼中有多古怪,申暖从没有看他真正地伤害过谁,当然那次暗算除外。他们两个,一个是被人恐惧,一个是被人排斥,隐约之间,申暖居然对卫朝阳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的同类自觉。
接下来的几天卫朝阳都没有来学校,同学们传闻他去跟人打群架被送到医院了,言语间,甚至有点大快人心的味道,好像那种人应该就这么堕落似的。
周末,唐书到国外公干了,说是回来以后要给她个惊喜。申暖闲着无聊,跑去仰北的小教堂。
看着沙发上的那个天外生物,一时间申暖不知是进是退,谁来告诉她,为什么这个家伙会在这里?
修罗脸上打着几块补丁,放在胸前的手臂缠着绷带,似乎是睡得不舒服,卫朝阳一直皱着眉头,还是第一次看这家伙破破烂烂的样子,申暖居然觉得很有趣,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
卫朝阳猛地睁开眼睛。
申暖吓了一跳,“干、干吗?”
朝阳望着她的方向,似乎并没有清醒,目光没有焦距。
申暖退了一步,想要开溜,谁知卫朝阳突然伸手把她往下一扯,一时间天旋地转,世界整个颠倒过来,等申暖回过神,她已经被卫朝阳压在了沙发上,两个人贴在一起,那姿势怎么说都有点暧昧。
四目相对,申暖无可救药地红了脸,以前跟谢小顺扭在泥巴里打架也没这个不自在过,她就觉得这么跟人亲近很不像话,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像话。
卫朝阳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低下头趴在她的颈边,调整着姿势,呢喃了一句:“舒服……”然后,又闭上眼睛睡着了。
申暖僵硬地睁着眼睛,半晌才意识到,这家伙,不会拿她当抱枕了吧……
“你们在干什么?”这时候,一道声音插进来,申暖偏过头,看到姜仰北站在那里,很奇怪地看着他们,她吓了一跳,一个激灵把卫朝阳踹到了地上。
“哇——”睡梦中惊醒的朝阳痛得跳了起来,“谁踢我?!”他对上申暖的眼睛,“你怎么会在这里?!”
迟钝——申暖一头黑线地站了起来,“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吧。”
姜仰北打量着这两个人,“难道……你们认识?”
三个人相互交换了信息,申暖和朝阳同时抱怨道:“不会吧,这个家伙是你的朋友?”
“原来你们是同学。”仰北也觉得很奇妙。无论是亲人还是朋友,他身边说得上话的人简直是屈指可数,卫朝阳之所以能跟他成为朋友,一部分是他们从小就认识,他知道他所有的经历,另一部分是因为朝阳喜欢照顾他。
卫朝阳是看着仰北长大的,看着那家伙难过,受苦,甚至在疗养院的那一年都是和他一起走过的,他总是没办法看着姜仰北不管。可以不客气地说这段友情一开始根本就是朝阳单方面强求得来的。不过对于友情,如何开始又有何重要呢。可是申暖居然会和仰北打上交道,朝阳确实觉得惊讶不已。
“你的脸怎么了?”仰北看着申暖。
她摸摸下巴上的胶布,“昨天体育课的时候有人想整我,就跟那人打了一架。”
“疼吗?”
“很快会好的。”申暖都已经习惯了。
“仰北你也太偏心了,我被打成这样你都没问一句,倒关心起她来了。”朝阳在一旁嚷嚷。
姜仰北笑了,“谁让你跟你爸爸打架。”
“那是单挑好不好,男子汉之间的斗争,你不会明白的。”
“为什么我不明白,你也想跟我单挑试试吗?”
卫朝阳的脸色一滞,眼里居然闪过一丝畏惧,“还是算了,当我没说。”
申暖奇怪地眨眨眼睛,不知怎么的,竟觉得在仰北面前的这个朝阳和平时看到的有些不一样,“你刚刚……是在跟他撒娇吗?”为什么她觉得面前的卫朝阳看着那么的……幼齿?
仰北听着低头笑笑,而朝阳瞪大眼睛,“你不是在说我吧?”
有杀气——申暖干笑着摆摆手,“没,我在自言自语。”她走到一边,从书包里拿出课本,“仰北,借你的地方看会儿书。”姜仰北愣了一下,第一次从申暖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还是不带姓的,心里像是被什么轻轻挑了一下,感觉很奇妙。
卫朝阳白了她一眼,“真没劲,居然跑这里来装好学生。”
“下个星期有统考,当然要准备一下。”
“切,那种东西还要准备?”朝阳闭上眼睛,“班上那些家伙还在整你啊?”
仰北愣了一下。
“没完没了,都像小学生似的,无聊得很。”
“朝阳以前也被人排挤过。”姜仰北说。
“我跟她的情况不一样吧,你什么时候看见我那么窝囊被欺负过?”
申暖抬起头,认真地说:“我不认为被人欺负是件很羞耻的事,真正应该感到羞耻的是那些借欺负人得到虚荣的人。”
姜仰北垂下眼帘,“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吃亏的还是你自己。毕竟还要在那个环境生存下去,一个人再厉害也不能永远支撑下去。”
申暖看着他,不知道仰北为什么突然伤感起来。
卫朝阳也看了过来,“或者说并不是你自己的原因。有没有想过,大家为什么不欺负别人却非要拿矛头向着你?如果光是因为你是新来的,这个周期未免也长了点,再看不顺眼的人如果看不惯就直接无视好了,为什么一定要咬着你不放?”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仰北问。
朝阳笑了笑,“当然也不排斥这家伙确实很讨人厌。”
申暖皱起脸,“谁说的,我以前一直人见人爱的。”
朝阳讽刺地给了她一个卫生眼,姜仰北看着他们斗气的样子,觉得非常好玩。轻轻一笑,笑过之后,又觉得有点寂寞。他们所说的这些麻烦都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因为不曾在那个环境里成长过。看着朝阳和申暖,姜仰北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