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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元让亦步亦趋的跟着山无陵,如承诺那般寸步不离。
老实说,长到这么大,她是第一次到教场,虽然跟想象的不太一样就是了。
“这里没人?”在主帅和军师常用的看台上站定,她忍不住问了。
“应该有。”山无陵的回答很微妙。
果然没过多久,两队精简的人马在下方聚集,由一名女将军带领。
“李将军,你的人马都到哪里去了?”山无陵往前站了一步,居高临下的问。
“你之前借提不少人去耕地和矿场。”李将军淡定的说。
翁元让忍不住多看了李将军几眼。她头一次看见能在他面前如此镇定的人,还是个女人。
“那也不足以解释只剩下这些人。”山无陵讽刺的说。
李将军没答腔,似乎是认为没必要。
翁元让静静的看着,即使心里着急,却遵守承诺,只字不提。
看来真的如她所听到的传言一样,翁氏的军队丝毫不听命于山无陵,不过这很正常,因为他本来就与翁氏无关,即使两家联姻,现在翁氏做主的还是爷爷。
那爷爷呢?他为何不出面管管?只要爷爷说一声,军队就会听话吧!
山无陵似乎明白她在想什么,回了她一记别性急的眼神,继而对下头的李将军说道:“张将军呢?”
“矿场。”李将军回答。
山无陵若有似无的挑了挑眉头,“我没有要他到矿场。”
“张将军不是归我管。”李将军开口,“如果山爷没事了,我要开始训练部下。”
山无陵和李将军的视线在半空中交会,充满较劲的意味片刻后,他撇了撇唇。
“当然,你随意。”
横竖留她下来也没用。
“等会儿我要去矿场,让老曹先带你回家。”山无陵看向翁元让。
“我不能去?”
“是,当然,那里比教彻要危险千万倍。再说,还有很多叛逆不羁的兵将。”
“我一句话都不会说,你可以当我不存在。”翁元让认为自己在教场的表现极为良好,应该有商量的余地。
她想去看看,那个张将军究竟有多“叛逆”。
“我不是在和你谈条件,是你必须离开,懂吗?”山无陵迷人的嗓音透露出不容置疑的权威。
她抿了抿唇。
“别忘了你答应过的事。”他指的是做个温顺听话的妻子这点。
深吸一口气,她终于不再坚持,握了握丈夫的大手,不自觉的吐出关心的话语,“小心点。”然后和老曹一同离开。
山无陵站在原地,迷惑的注视她的背影。
已经洗好澡的翁元让穿着睡袍,坐在浴桶旁边捞着热水。
今天山无陵比昨天还要更晚回房,于是她显得有些无聊,洗完了澡也没让人收拾,反而坐在那里发愣,顺便花七分心思思考如何暗中帮助他。
毕竟那是翁氏的军队,而且她无法忍受李将军用那种无礼的方式对待山无陵,更别提其它兵将可能会有的态度和脸色了。
“不如回家一趟……”她低吟,没发现房里已经有第二个人。
“回去做什么?”山无陵的嗓音出奇冷淡,但是长手已经从背后揽抱住她。
“你回来了!”兀自沉浸在思绪中的翁元让吓了一跳。
“回去做什么?”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装傻。
“让儿,难道你认为没有我的同意出得了山家的大门?”山无陵直瞅着她,定定的又问了一次,“回去做什么?”
翁元让意识到他会追问到自己回答为止,于是避重就轻的说:“想去陪陪爷爷。”
他到现在还是非常讨厌翁氏,是他们谈话中唯一会带有偏执评论的话题,而且他好像也不喜欢她回去。
“我可以派人去把他请过来,但是你不能回去。”他温声的说出决定。
她怀疑爷爷愿意来的机会有多大。
“为何不能?”
“因为那些……”接到她责备的眼神,山无陵扯了扯嘴角,不以为然的改口,“因为你的家人对你不好。”他捂住那张正欲辩驳的小嘴,“别跟我辩,你知道她们不会给你好脸色,而且动不动就对你冷嘲热讽,我不喜欢自己的妻子处于弱势,无论任何方面。”
是啊!他一直都很明显的表现这点。翁元让暗忖。
“那让老曹陪我回去?”她主动提供备案。
嗅闻着她的发香,他呢喃,“我也不喜欢不是由我替你解围。”
翁元让在他的怀中转身,“何故?”
他翻个白眼,然后再度对上她,“因为我会吃味。”
“骗人。”她断言,认为他只是在找理由。
山无陵没有否认,勾起那张甜美的脸蛋,视线在红润的唇瓣上停留片刻,抿了抿唇,随即俯身,在小雀斑上洒下细碎的吻。
“你该学着信任自己的丈夫。”
无论他说的话是不是出自真心的,没被他这么对待过,翁元让登时浑身僵直,血液在白皙的皮肤底下狂乱流窜,双眼不自觉的瞠大,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不是?”他的薄唇向上移动,吻了吻漂亮的眉和呆呆的眼,浑然发噱。
听着那滚动在厚实胸膛里的笑声,香肩一震,她从怔愣中回过神来。
“无……无陵……”
“我在。”他呢喃的音色比平时更低沉了些,薄唇不断的游移。
她忍不住闪躲,却分辨不出是出于对他的害怕,还是那某种陌生的燥热使得她不由自主那么做,只知道胸口好热。
她想自己并不像以前那么怕他,甚至对他有些好感,才会不讨厌他这么做,反而常常期待他的靠近。
“你……别再转移我的注意力。”她好不容易抓住记忆的尾巴,想起原本谈论的事。
“每个丈夫都会希望自己卖力取悦妻子的时候,妻子会赏脸。”山无陵摇摇头,倏地抱起她,往旁边的宽大椅榻上坐下,然后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取……取悦……?”听到这太过煽情的字眼,她诧异的低呼。
“是啊!你刚才说的话已经大大折损了我的虚荣心。”他用指头描绘她的眉毛。
“我……我不认为缺我这个。”很多人都能带给他虚荣心。
“噢,难道你不认为妻子才能填满丈夫永远嫌不够的虚荣心?”琥珀色的眼珠盈满笑意。
翁元让抓住使自己分心的大手,“如果你答应我,虚荣心、自尊心,或者其他什么心,我都可以为你满足。”
“真高兴听到我的妻子如此顾及我的颜面和心情。”山无陵漫不经心的撇嘴,“可惜我拒绝,我不需要你回翁氏讨救兵。”
“我不是讨救兵,而是请教爷爷该如何使唤……不,命令军队的要领。你毕竟是商人,对带兵不够熟悉……”
“没什么不同。你可能没听过,万俟懿有一句话很有趣,叫做商场如战场,基本上我非常同意他的论调。”
翁元让即使再不了解军队的情况,还是有基本观念。“商战混为一谈?这太可笑了,还是让我去问问爷爷该怎么做……”
“然后顺便请他连说带做的教你?”他笑着打断她的话,“没用的。”
“什么意思?”她听见了他的弦外之音。
“如果他管得动,不会任由翁氏的军队在徐郡横行霸道。”山无陵道出事实。
翁元让难以置信的拔高嗓音,“你的意思是,军队作威作福不是被爷爷纵容出来的?是他早就无力可管?”
“很高兴你终于认清事实了。”他无所谓的耸耸肩。
翁柏也只是个垂垂老矣,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人哪!
翁氏的军队早已形成军阀势力,瓜分徐郡,剩下的例如李将军、张将军那样的人,如不是手脚慢了其他人一步揭竿而起,恐怕就是真的忠诚于翁氏吧!虽然他向来不信任非建立在利益上的中心就是了。
“不可能的……爷爷怎么可能管不动军队?”翁元让震惊不已,在她心身为翁氏之主的翁柏地位恐怕比天朝共主鸾皇还要更不可动摇,坚不可摧,要她相信那个无论站或坐,腰杆都打得老直,看起来永远屹立不摇的爷爷,其实跟翁氏本身一样是个空壳子……怎么可能?!
这足以摧毁支撑她的狭小世界啊!
“可爱的让儿,所以我才说你对外面的世界一点都不了解。”山无陵无限同情,在颤抖的粉额上落下一吻,“自从我们成亲后,徐郡随即被几个有力的军阀分据……也罢,你有我保护,不懂也无所谓。”注意到她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他不再多说。
“你再说仔细一点,我想知道。”翁元让攀住他的衣领,焦躁的说。
山无陵多看了小妻子一眼。
这是她第一次对翁氏以外的事情有了去了解的冲动,当然绝不是感兴趣那种正面的冲动。
“可能是担心你嫁给我后会正式继承翁氏,或是预测翁氏将来会被我吞下,于是那些跟你的家人同样用眼白在瞧我的将军登高一呼,号召和自己有着相同理念的部属,相中了哪里就据地而王,其他人见了也群起效尤,所以现在在徐郡内走动非常麻烦,到处都会听到打着谁谁谁的名号,收取昂贵的过路费,不从就武力对付。”
“那怎么办呢?徐郡明明是翁氏的领地。”
山无陵听着她说的话,以为她是在怪罪那些军阀势力,孰料她马上又说下去。
“倘若翁氏不能好好的管理,岂不是累得徐郡百姓受苦?没有办法吗?”
他沉默不语,望着她的眼神转为深沉、专注。
其实就算她是抱持着痛恨军阀势力剥削了翁氏的地盘这样自私的想法,他也觉得无所谓。谁都知道无奸不商,他是个商人,自然不会是个宅心仁厚的好人,良心的善意在他身上是很珍贵的,因为过于稀少,所以他不会要求她拥有那些自己缺少的东西。
看来翁氏并没有彻底的把她污染,证据就是她还有着体谅别人的同理心。
“我得到处去收拾翁氏的债款,还要管理那些余下的军队,都自顾不暇,只求他们别来找我麻烦了,怎么可能会有办法?”山无陵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但是……他们并没有来找你麻烦啊!”翁元让敏锐的注意到这点。
照例来说,山家是徐郡最有财力的商贾,军阀势力不可能没来招揽资金。
山无陵噙着自信的笑容,“他们自然不敢来找我。”
“什么意思?”
“早在我们成亲之前,我便已经做了相关的安排,各军阀势力之中都有我的眼线,他们投靠的资金来源也都是我的人,随时会有人向我回报情况。”大部分军阀的动向,他都能预先掌握。“必要的时候,甚至能把他们弄倒,虽然有些麻烦就是了。”
“你要如何用少数人来牵制一个军阀?”翁元让问出想不出来答案的问题。
纵使有眼线,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把军阀变成自己的人,偏偏他又确实说过军阀不敢来找山家麻烦,这其中少了几个重要的关键,她才兜不起来。
“既为商,我自然是求最简单不伤本的途径获取最大利益。”山无陵平淡无奇的说。
很多时候他只对自己的实业忠诚,其余的则是获得成功必须奉献的“忠诚”,大多并非出自真心,他也不会有罪恶感。
“所以你真的有办法?”翁元让追问。
她知道山无陵是商场上的大腕,商场一概而论她还是不太能理解,但是如果他说有办法,她绝对会相信,到目前为止,他不就替她解围过好多次?
“任何事都有解决之道,即使放着不管。”他的话听不出是帮还是不帮。
“放着不管岂不是要拖很久?况且你不是说需要工兵帮忙开垦荒地?要是拖下去的话,徐郡有损失,我相信你也不乐见。”她明白他扬言要解散军队,实际上是不会放过这些可以免费使唤的人马,否则他早就能把李将军和张将军遣散。
他扬了扬眉头,端详略带忧心又强自镇定的人秀荣,喃喃细语,“劝之以理,诱之以利,你倒是学得很快。”
能说什么?他早就知道翁元让不是笨,只是对没兴趣的事提不起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