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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要去?”
他……是说真的?
“当然。”他怎么能让她独自一人回去?说不定她回去之后就再也不回头找他,到时候该怎么办?
“怎么?不想要绣图了?”瞧她一脸不敢置信,向晚打趣问。
绣图……她刚刚压根没想到绣图这件事,满心担忧的只有他并不需要她,想赶走她。
“所以你不是在赶我?”她心头仍是有些阴影在。
一生都失常着高高在上,娇贵傲然的艳府水四当家,水绮罗的自尊心自然是普通人无法比拟的,向来只有她发号施令别人依言照做的份,如今遇上一个无法预测会有怎样反应的向晚,不知该怎么做的不踏实感让她有些焦躁。
每一次心跳都带着犹豫猜忌,深怕他会说出拒绝她的话。
怎么办?她发现自己好像真的离不开他。
“赶你?”向晚抓抓头,“跟着你有酒喝,有床睡,又不用怕追兵,这么多好处干嘛赶你?”
其实他早看出她挂心在乎的是什么,所以故意逗她,找了一些不痛不痒,不是她想要的借口来带过。
他知道这丫头肯定会对这样的回答不满意。
“就只是这样?”越来越沉不住气的水绮罗果真如他所料,不满的追问。
“不然呢?”微偏着头,向晚装傻。
不然?
他这两个字可真是问进她心坎里了。
是啊,她本来就是以提供他安全无虑的环境来换取绣图的,他这样的回答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可……她心中的失望却真切得无法抹灭。
“就……”
“嗯哼?”向晚轻哼,挑眉等着她的回答。
等等!
聪明的水绮罗突然发现继续说下去,就好像是在逼自己询问他喜欢不喜欢他一样,也间接承认对他的在乎。
奸诈的老狐狸。
“不,没什么。”她耸耸肩,不再问任何问题。
“嗯?”这丫头怎么突然啥也不问了?
“我差不多该睡了。”抱起另一床棉被,水绮罗走向外间的椅子。
“什么?”他瞪大了眼。
“那么,夜安。”她躺到椅子上,合上了眼。
她……怎么突然?向晚被她难以捉摸的反应给制住,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她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窝缩在椅子上。
小巧壤夺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朦胧而不真实。
向晚起身下了床塌,迈着不稳的步伐来到她身边。
“不睡?”没睁开眼,她问。
“睡不着。”他垂首觑着她。
“床都让给你了,再睡不着我也没法子。”她仍是闭着眼,却忍不住在心里偷笑。
这男人想逼她承认自己喜欢他,可他大概忘了,她也不是省油的灯。
也许是她唇畔边隐的笑痕被他给捕捉到,向晚无奈的摇摇头。
要对付她还真是不简单呀。
蓦地,向晚抱起了她。
“干嘛?”原本还在拨着如意算盘的水绮罗没料到他会有这么一着,吃了一惊,连忙睁开眼。
“没有你我睡不着。”他眨眨眼,一派无辜的望着她。
“你……”水绮罗怎知道他会天外飞来一笔这么说,只能哑口无言,呆愣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如何?”他问
她已经委屈自己睡椅子多久了?今夜看着她缩在椅子上的小小身影,他怎么也无法像平常一样安稳入睡。
“你睡不着别将错推到我身上。”水绮罗拒绝承担他莫须有的罪名。
“你陪我睡。”他任性的要求。
“为什么?”
狡黠的丫头,向晚暗笑在心中。
“因为没有一个温暖的枕头,我会睡不着;没有一个半夜会替我盖被子的女人,我会睡不着;没有一个半夜叨念我的女人,我会睡不着;没有你在身边我会夜不成眠。”既然她想听,他也不怕说给她听。
反倒是水绮罗面红耳赤,害臊不已。
“可以睡了吗?”虽然她脸红的模样令他心动,但他可不是个强壮有力的男人,能再抱她站多久也说不准。
水绮罗不可察的点了下头。
向晚宛如接到特赦,将她抱上床去。
同行这么久以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同床而眠。
向晚很自然的将手环上她的腰,由后头抱住她。
“唉,你过来一点。”水绮罗背对着他露出甜美的笑魇,被他抱着,这次她没有前几次的不自在,反而主动要求他靠近。
“嗯?”向晚靠了过去。
水绮罗转过身面对他,悄悄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一句他一直很想听的话。
那夜,两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入睡。
为了向晚的春宫图,也为了让她考虑要不要回家看一看,最后他们决定来到距离长安京不远的小镇寻找暂时的落脚处。
“唔……”检查身上带的盘缠,水绮罗最后挑了一间看起来陈旧破败的客栈。
“确实要住这里?”向晚摇着凉扇,一手负在腰后,悠哉的问。
他不相信这个吃住都找一定水准客栈饭庄的丫头有办法接受这样的客栈,光是从外观上看就觉得这幢屋子快倒了,里面能不能住人连他都很怀疑。
“嗯……”眉心皱得紧紧的,水绮罗也很犹豫。
但是荷包里所剩不多的盘缠只够应付这样的客栈,更别说今夜她连酒都没得喝。
“有种一走进去,屋子会立刻倒塌掉的感觉。”即使不会倒,踏了进去都怕会踩出一个大洞。
水绮罗斜睨着他,眼神充满着不悦。
“看来你还是回家里一趟好了。”向晚收起扇子,改站到客栈的屋檐下乘凉,盛夏炎势的阳光实在令他难熬。
“怎么不说你那幅麒麟留下来,我们就能拿来换取银两?”唉,她这一生也有需要担心银两不够用的时候。
“逝者已矣。”她怎么到现在还在惦记着那张画?
“你以为我是为了谁这么计较这点小钱的?”听见他的话,水绮罗牙尖嘴利地反问。
“难道是我?”虽然站在屋檐下和她说话,向晚还是没一会儿已经满头大汗。
“不正是你说要上妓院的吗?”她横眉竖止的喝道。
若不是他要画什么春宫图,她哪里需要另外准备银两?
霎时,经过的路人无不停下步伐,看向大清早就当街喊着要上妓院的水绮罗。
注意到四周惊讶的眼光,她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
“天杀的!”暗斥了声,水绮罗瞪向往来的路人,斥道:“看什么?没事干了吗?”
即使不是自己的家仆,她数落起人来仍是很有主子的气势。
见状,向晚忍俊不禁,爆出了大笑。
“你笑什么!”水绮罗走到她面前露出娇笑问着,同时一拳击上他的腹部,
“噢!”向晚的笑声登时变成了哀号。
老天·这小妮子还是这么呛!
“哎呀,你怎么了?闹肚子疼吗?我看还是快点进去吧!”她那张笑脸顿时化成关心小手适时的搭上他的肩,撑起他的重量。
“老奸巨滑……”向晚疼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好说好说。”水绮罗眉一挑,才不在意他几句带嘲讽的话。
向晚故意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纤细的身躯上,嘴上更不忘故意说:“那就劳烦四当家了。”
“你不也挺可恶的。”她皮笑肉不笑,又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给了他一记拐子。
“哼!”同一个部位连遭受两次攻击,向晚实在很难笑得出来,“下手这真重……”
“对付你够轻了。”还算便宜他了。
别说悔意了,她一点要道歉的意思也没有,向晚勾起一抹邪笑,“前几日不知道是谁说喜欢……”
“闭嘴!给我闭嘴!”知道他要提哪件事,水绮罗俏脸立刻涨红,拔高嗓音企图盖过他说话的声音。
“想起来了吗?”他的神情示威意思浓厚。
“是啊,想起你多么不安好心。”媚眸一横,她又想乘机赏他拐子。
这次向晚可没有傻傻的用肚子去接,修长的手掌轻易接住她的拐子,并且方向一转,连带她整个个都被反转了过来,眼看就要因为失去重心而跌倒——
“呀哎,这么不小心。”向晚接住了她,并顺势将她打横抱起,丝毫不复见方才的病态。“向来以优雅高贵着称的水四当家也会在平地跌倒,真是领土完整我开了眼界。”
“你!”水绮罗瞠目结舌,讶然地盯着他。
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已经好几次在他手上吃过闷亏,却从来也看不出,更问不出个所以然的水绮罗只能干瞪眼,说不出半句话来。
依这男人口风之紧,若他不想说,她是绝对不会问出个结果的。
水绮罗盈满困惑的大眼对上他。
向晚则回以泰然自若的神情。
这时,一名老婆婆鸵着背慢慢走出来。
“欢、欢欢欢迎……”她的气息比向晚更不稳,话音拖得老长,看起来随时会昏倒的模样。
两人互看了一眼。
水绮罗拍拍他,“快放我下来。”
向晚耸耸肩,也不坚持,立刻放下她。
老婆婆先是努力睁大眼皮下垂的眼,好看清楚他们,才慢吞吞道:“两位、两位是……”
“兄妹。”
“夫妻。”
两人同时回答出不一样的答案。
谁跟你是夫妻了?水绮罗用眼神传达出不悦。
向晚则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到底是……”老婆婆再度开口。
“夫妻。”
“兄妹。”
又是同时说出不一样的答案,只是这次他们与先前说的相反。
你能不能配合一点呀。这下水绮罗实在忍无可忍,用力地踩了一下他的脚。
向晚闷哼了声,只能忍住。
唉,偶尔开开玩笑也不行。
“咳、咳。”老婆婆咳了几声,不像是要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纯粹只是因为身体差的关系。
“老婆婆,我和他是兄妹,这样你清楚了吗?”水绮罗忙着解释。
老婆婆又咳了几声,维持同样缓慢的速度,这次终于把话说完,“不……老妇只是想问两位是要用膳还是要住店而已……”
向晚又祭出朗笑,水绮罗则挂着要笑不笑的僵硬笑脸。
去!老婆婆说话那么慢,她怎么会知道是要问什么。
入夜,大红灯笼高高挂。
凭栏娇笑的莺莺燕燕不断朝往来的男子招手。
向晚和水绮罗站在妓院外,看着这一幕,可谁也没有先踏出半步。
“你确定你进得去?”向晚率先开口问。
饶是她换上男装,卸去粉妆,看起来仍像是个唇红齿白的玉面少年,说白一点就是不像男人。
“你先进去。”打扮成一身少年装扮,水绮罗看起来缺了一份男人味,添了一些娇媚,但讲话霸气的程度可不输给任何一个男人。
在他们家,唯一能发言的男性只有父亲,至于最小的弟弟水铜镜则是被她们几个姐妹从小欺压到大。
“不,付钱的可是四当家,当然得四当家先请罗。”向晚摇着凉扇,泰然自若的模样多少掩盖住病容。
今夜,为了能顺利进去妓院而不被怀疑,水绮罗硬是逼他换上一套崭新的衣裳,免得别人看见他们一个粗布破衣,一个看上去就不像男人而起疑。
身高只到他下颔的水绮罗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拉了下来,在他耳边低语,“给、我、滚、进、去。”
要不是他,她需要女扮男装和他一起来吗?
“你又想要用拐子来逼我?”他用相同的音量问。
“拐子?只怕有人能毫不费力的接下,拐子又有何用?”如果拐子可以制得了他,她可高兴的咧
“谁接下来着?”揉着腹部,向晚埋怨着早上她的那些小动作,“唉,一拳加一记拐子,好疼哪!”
“少来,”她可是有克制力量,以不打伤他为原则,给他一点苦头吃而已。
“这件衣裳也很难穿。”他继续抱怨。
“这衣裳比你那套陈年破衣料子不知道好上多少倍,你还敢嫌!”住的地方她可以尽量不去计较,但是穿在身上的衣料子是她怎么样也不能妥协的,当然也不可能给他穿次等的面料制成的衣裳。
“逼我穿上的是你。”他把过错都推到她身上。
“是你自己说要画春宫图的,我们才来妓院,你以为凭你那一身寒酸相能走得进去吗?”青葱般的指头猛戳着他的胸膛,水绮罗没发现自己的举动就像个女人一样。
倒是驻足围观的人窃窃私语。
毕竟是闯名天下的艳府水家的女儿,她们的美早已是世人所公认,就算换上了粗衣,吃着粗食,还是能散发出天生的气质,饶是身处最糟糕的环境,仍能让人一眼辩识出她们与生俱来的傲气和娇贵。
光是换上男人的衣服,压根不足以掩盖住水绮匀的美,尤其她还是艳府水当家最爱美的一个。
向晚注意到一旁寻芳客的贪婪目光,可以想像这些流连花丛的男人不少有着奇怪的癖好,就算躺在床上的是男人,也能‘性致高昂’只要长得漂亮就好。
“走吧!”他一手环上她不盈一扞的腰肢。
水绮罗这才注意到四周诡异的眼神,“你忘了,我现在是男人耶!”
男人?恐怕认为她是男人的只有她自己!
向晚锐利的眸光,冷淡无情地扫过四周蠢蠢欲动的男人们,一股弥漫着呛人酸味的怒气渐渐在他心底散开来。
说真的,他实在很想一个一个挖出那些对她抱以异样眼光的男人的眼珠子。
“走了。”他不管她还想说什么,揽着她的手稍微施力,轻易的推动她的脚步向前。
“咦?那春宫图怎么办?”她满心惦着的只有他的画。
这丫头难道不知道自己被别人觊觎了吗?
“上妓院的银两你拿去喝酒吧。”低头凝视她片刻,眸心闪过一道异样的眸光,向晚突然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