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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三月下扬州。
扬州城内,勾栏瓦舍、酒楼戏馆,鳞次栉比。街上香车骏马,人潮川流不息,一派繁华之景。
扬子渡口格外热闹,一艘艘大小船只停靠在岸边,与岸搭连的踏板上人来人往,江面上驳运繁忙。
岸上则搭着一个茶棚,供人喝喝茶,歇脚纳凉。
一名店小二正笑容可掬地送走一位客官,忽听一阵悦耳的银铃夹杂着清脆的马蹄声传来,一匹胭脂骏马远远地疾驰而至。
马背上一袭火红的披风猎猎飞扬,披风下炽焰般火红的衣裳包裹着一具玲珑娇小的身躯。
青丝勒马,马儿凌空踢起前蹄,原地打了个转,稳稳地停在茶棚前。
这一人一马,宛如一簇火红的烟花猝然绽放在店小二的眼前,他的目光已被马上的人儿吸引住了。
那人儿委实很美,美得炫目、美得张扬!她的眉心有一粒血滴状的朱砂痣,细细的眉梢眯眯上挑,妩媚的大眼睛,嫣红的脸颊;她的长发绾作了双髻,左右各垂下一条乌亮的辫子,发上系着火红的罗绢丝带,身上穿着火红的偏襟小袄、火红的长裤、火红的小蛮靴。一身火辣辣的色彩,宛如一束怒放的石榴花,娇艳可爱而又大胆泼辣!
这个看似十五六岁的女孩在凉棚外拴好了马,左手持着一根竹幡、右手掌心托着一颗夜明珠步入茶棚。
茶棚里头闹哄哄的,一个个泥腿汉子正坐在长板凳上歇脚,并大声谈论着什么,她一脚迈入门槛,里头突然静了下来,一道道目光齐刷刷“钉”在她身上。小姑娘眯眯翘着下巴,妩媚的眸子里两道火辣辣的目光挑衅似的瞪着众人,直瞪得人们心里发慌,匆忙转移视线,看向她手中持着的那根竹幡。
竹竿挑起的白色粗布上用墨汁写了碗口大的一行字:寻人!年龄、相貌、性别不详,喜好偷窃,惯以木质佛手为作案标记,名号贼王。如有人能告之此人行踪,赏纹银百两!
百两纹银?!这般豪爽的赏银不禁让人连连咋舌。
她把竹幡往柜台前一插,径自走到中间一张空桌边坐下,一拍桌子大声喊:“小二,上茶!”
“哎,来喽!”
店小二拎着大茶壶飞快上前,笑容可掬地给客官上茶。
小姑娘解下绕在手腕的那根马鞭,“啪”地拍在桌面,这才缓缓坐下,眸子一转,不经意地瞥到角落那一桌,目光顿时凝住了。
角落里坐着一个书生。
这书生像个玉做的人儿,一双眼睛晶莹透亮,竟比女子的眼睛更多情、更迷人,两片唇瓣富有光泽,仿佛正散发着蜜一般的酥润香甜。他的十指根根似玉,纤细优雅,身上则穿着一袭月牙色的襦衫,乌黑的发上束着月牙色的绸巾,温文尔雅。
文弱书生身上似有一种奇异的魅力,她瞧了一眼,竟瞧得呆住了。
书生放下茶盏,望着她眯眯一笑。
武天骄呼吸一窒,心口“怦咚怦咚”急跳一阵,双颊绯红,幽幽低下头去。感觉书生的目光仍灼灼凝在她身上时,她又猛地抬头,挑着眉梢凶巴巴地瞪了书生一眼,“书呆子!瞧着本姑娘做什么?”
书生却已不再瞧她,目光转向不远处的码头,神态悠闲地品茶赏景。
武天骄也扭头望着码头那边,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突然连连呛咳着皱苦了一张脸,忙不迭在嘴边扇凉风儿,“烫!咳咳……烫死了!”
角落里响起一阵笑声,她抬眼一看,却见书生那双明亮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口角含笑。
她连耳根子都烫红了,红着脸喝道:“笑什么?不许笑!”
书生果真不笑了,敛容盯着手中茶盏,自言自语:“好大一只红辣椒!”啜一口茶,也学她方才的模样,在嘴边扇凉风儿,啧啧一叹,“辣!辣死了!”
啪!武天骄拍着桌子霍然起身,瞪着眼,咬着牙,长鞭已握在手中!
书生望着她,又笑了。
虽然觉得这书生的笑容很刺眼,笑起来更可恶,可不知怎的,她的目光就是无法从这张笑脸上移开,鞭子举起又放下,一不小心,鞭梢竟碰落了搁在桌面那颗夜明珠。
珠子落在地上,骨碌碌地往前滚,一直滚到角落里,碰了一下书生的鞋尖。
书生捡起夜明珠,放在手里把玩了一下,走上前来,把珠子放到她手心里,笑眯眯地说:“喏!物归原主,姑娘收好喽,小心别再弄丢。”
他的手指眯眯贴了一下她的手心,暖暖的,她的耳根子又热了起来,却故意板着个脸哼了一声。
书生笑容不减,又道:“姑娘一个人出门在外,理当事事小心N况,姑娘人长得又这么美……”
听这书生居然在称赞自己,她的嘴角不禁扬起一点笑弧,脸色也大为缓和。
书生柔声道:“姑娘不但人长得美,鞭法更是高明得很!其实姑娘不必随时随地亮出鞭子,你只需往高处这么一站,旁人定会以为姑娘是一位了不起的女侠,定会退让三分的!”
听着听着,她连眼波也变得柔和许多,终于忍不住问道:“真的吗?”
“真的!只不过……”书生故意顿了顿语声。
武天骄果然忍不住追问:“不过什么?”
书生在她的耳边轻轻道了句:“只不过姑娘再持起鞭子往高处这么一站,只怕这天底下没一个男子敢娶你为妻!”一言才毕,他已大笑着往外走。
武天骄站在原地,气得指尖都抖了起来,猛地抓起桌上的茶盏掷了过去。
茶盏扔了个空,“咯”的一声摔在地上,碎了。
书生的背影已消失在人群里。
她不解气地猛踢一下桌脚,“砰”的一声,桌子晃了晃,她却咬着嘴唇缓缓蹲下,一手揉着脚尖,眼眶泛红。
这时,又有一些客官步入凉棚,她下意识地抬眼看了看随手搁在桌子一角的夜明珠,这一看,她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是哪个不长眼的小贼偷换了本姑娘的夜明珠?”
武天骄眼中喷火地逐个扫视在场的人,众人一脸茫然地看着她,无辜的表情不像装出来的。
瞪着桌上一粒普通的白色珠子,她憋着一股子闷气怔怔地站着发愣。
蓦然,一阵马嘶声响起,她闻声一惊,“胭脂?”人已匆匆奔出凉棚,奔至拴马的木桩前一看,只见四个彪形大汉正七手八脚地用几捆麻绳将她的胭脂马横绑在两根粗壮的原木上。
她又惊又怒,大声喝问:“你们在做什么?快把我的马解下来!”
四个壮汉一看形势不妙,齐力扛起绑着马儿的两根原木,健步如飞,往码头那边急速奔逃。
“站住!”
武天骄不断推开挡路的人群、板车,眼睛一直盯着奔逃中的四名壮汉,猝然,她两眼一亮,冲着前方一个颇为眼熟的背影,放声疾呼:“书呆子!书呆子!快帮我拦下那四个偷马的贼!”
凉棚里邂逅的那个书生此刻恰巧在码头上,他四处张望着似乎在找什么人。听到不远处的疾呼,他愣了一愣,一回头就看到四个壮汉正扛着绑在原木上的胭脂马,从他身后猛冲上来。
书生万分吃惊地看了看那匹不断哀嘶的马儿,又瞅一瞅四个气势汹汹的壮汉,不等他们撞上来,他已自觉地往旁侧退让三步。
四人一马与他擦身而过,顺着一块踏板“噔噔噔”跳上一艘货船。船老大起了锚将船驶离渡口。
追至岸边的武天骄眼睁睁地看着那艘货船载着胭脂马渐去渐远,书生却在此时不痛不痒地问了一句:“那是你的马?”他方才离开凉棚时就看到那四名壮汉正试图偷骑胭脂马,但马儿性子烈,除了主人竟不让旁人骑,现在可好,四人索性将它绑了去。
武天骄转过头来,一言不发地瞪着他。
被那两道想要宰人似的凶光一瞪,书生脊梁骨发虚,一只脚已悄悄往后挪了一步。
武天骄却在此时发火了,“你个书呆!叫你拦住他们,你为何不拦?”
这可好,姑娘家是把今日所受的窝囊气一股脑儿往他身上发,一面怒吼,一面甩开了手中的长鞭。
书生慌忙摆手,“慢来慢来!”
“你还有什么话说?”武天骄瞪着书生。
书生很诚恳地劝道:“小生知道吃辣椒很容易上火,一旦上火就很容易暴躁,一旦暴躁就很容易变老变丑,就像姑娘现在的这张脸,喝!真的真的已变得非常非常的丑!”
“你、你……”一根鞭子抖呀抖地指着他,武天骄气得头发都一根根竖了起来,“你说什么风凉话?本姑娘的马都被人盗了去,你还笑嘻嘻的不知悔改,我看你是真个皮痒讨打来的!”
书生仍是笑嘻嘻地答:“是是是!姑娘丢了马,理当小生来忏悔。小生只是担心,下回姑娘再丢了情郎,是不是也要小生来姑娘的泪枕边忏悔个三天三夜?”
武天骄气得够呛,火辣辣的一鞭子赏过去,书生却站在原地不闪不避。
鞭子即将抽到他身上时,她却惊呼一声,使劲往回一收鞭子,鞭梢擦着他的衣衫旋了回去。她跺着脚,又气又恼,“你是呆子啊?人家要打你,你都不晓得躲?”
书生一本正经地答:“古人有云——打情骂俏,人之情趣!小生要是躲开了,岂不辜负了姑娘的一片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