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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几名狱卒拖着一个遍体鳞伤的男子进入室内,把人往地上一扔,挎刀肃立一旁。
上官庭轩用鞋尖勾起地上那人的下颌,强迫一张满是血污的脸朝向他,哼笑:“武添正,你也有今天!”
爹?!武天骄骇然圆睁着眼,心已跳到了嗓子眼,正想不顾一切地掠身下去救人,喜来宝眼疾手快地阻拦了她的冒失行为,一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嘴。
上官庭轩情绪激动,一把揪住地上那血人儿的头发,硬是将他拖起,强迫他睁开双眼正视他。
“武添正,我等这一天等得太久,多等一天,我对你的恨就加深一分,当年你在我身上剥夺的一切,今夜便让你加倍奉还!”
“轩儿……我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
武侯爷已被私刑折磨得痛苦不堪,仍无法相信自己的亲人会谋害他。
“轩儿?”上官庭轩猝然仰头大笑,脸部肌肉狰狞地扭曲起来,“你的轩儿早就随猎鹰山庄百余人共赴黄泉路了!上官家的人都该死!十六年前,你保不住上官素月的命;十六年后,猎鹰山庄也毁在我手中。所有你想保护的人,我都会一一去铲除,包括你的女儿!你不是最疼这个女儿吗?待会儿,我就会命人把她的头颅送到你面前!”
武侯爷惊惧之余,仍竭力稳住心神,问:“你不是轩儿,那么你究竟是谁?”
“我没有名字,因为从我一出生,娘亲就死了,她是被你活活吊死在这间屋子里的!我现在的名字,叫修罗!”
武侯爷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面容扭曲的少年,看着他眼中毒烈的恨意,心中顿时恍然,“原来你是这个贱女人的野种!”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落在武侯爷脸上,自称“修罗”的少年眼中一片杀气。
挨了耳光的武侯爷却阴阴地笑了,“想不到啊,本侯当年一念之仁,却让这人间多了一个修罗!贱女人与野男人私通生下的野种,果然也犯贱!”
啪——
又一记耳光重重扇在仇人脸上,修罗怒极反笑,“真正犯贱的人是你n爷?哼!当年的你是怎样攀上高枝的,你不会忘了吧?圣神皇帝尚未篡权夺位之时,你们武氏宗族不过是寄人篱下、供人使唤的犬奴!当年李家皇室的九王爷赏识你的才干,用心栽培你,招你入赘王爷府。谁知九王爷一死,你这个倒插门的女婿就馋相毕露,不仅霸占了王爷府的财产,还把结发之妻锁在飞雪院中,在外头另寻新欢……”
“一派胡言!”武侯爷浑身剧颤,嘶哑地低吼,“当年我是被逼入赘王爷府的,与飞雪郡主并无丝毫感情可言,我只将她当作义妹,真正爱的只有素月一人!”
“逼?谁逼你了?依我看,你是心甘情愿做了这个倒插门的女婿,由一个无名小卒跃入龙池、名利双收!你是以一个无辜女子的终身幸福为代价,诈取了权贵财富!”修罗一把将仇人甩在地上,左脚用力踩踏上去,“九王爷一死,你这个入赘李家的上门女婿居然还敢另娶正室,你与上官素月成亲当日,病弱的飞雪郡主不堪耻辱,服毒自尽!你这个薄情寡义、利欲熏心之人,可曾为这个可怜女子的死流过一滴泪?或许,当年的你心中还有一丝愧疚,因此,你才会把我的娘亲纳入府中……”
“哪个人年少气盛时不曾做过错事?但,最令本侯后悔的就是不该把那个贱女人纳入府中!”武侯爷强忍着被人踩断肋骨时钻心的剧痛,喘息着说道,“吟风与飞雪容貌相似,当年我又不忍见她流落风尘,便赎了她的身,纳她为妾,谁知这贱女人居心叵测,居然勾搭上了府中一个下人,半夜三更的,还抱着琴在飞雪院装神弄鬼,令素月受惊动了胎气,以至于血崩而亡!不仅如此,这贱女人生了个野种之后,又在本侯每日的饮食之中下毒,欲毒死本侯,再把那个野种当作本侯的继承人,名正言顺地继承侯府家财!幸亏老天有眼,让我无意中揭穿了阴谋,将这蛇蝎心肠的恶毒女子悬于梁上,本就是她应得的下场!”
“住口!”修罗飞起一脚将他踹到墙角,冷笑道,“当年,你可曾料想到自己会有怎样一种下场?我娘下的毒虽然没有毒死你,却也将你毒成一个阉人!十多年来,你都不曾续弦,也没有法子令自己膝下再添一子,只有一个女儿的你,最终也只有为女招婿,同样去招了一个倒插门的女婿,同样使出手段逼婚!原本,这个侯府女婿的位置是属于‘上官庭轩’的,应该由我来亲手毁掉你女儿的幸福,让她痛不欲生,让你自食苦果!不过,现在看来,你招的这个上门女婿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和当年的你一样,都是抱着不纯的目的与人成亲的,你的女儿注定终身都不再幸福!”
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
藏身于房梁之上的二人相互对望一眼,眼中有几分骇然,但牵在一起的手却没有松开。
就在此时,室内的情形突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委顿于墙角的武侯爷目中精芒一闪,猝然拍掌触动角落一处机关,而后奋力一跃,扑向修罗,厉声道:“你休想伤我女儿!”
见仇人仍作困兽之斗,修罗大吃一惊,仓促间发出一个信号,留在房中的几名狱卒挥舞铁链,上前助阵。
“爹!”
危急时刻,房梁上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猛扑下来,挡住狱卒布下的锁链阵势。
武天骄几次想冲到爹爹身边,却总被挥来的铁链挡了回去。喜来宝伤势未愈,身形闪动略显僵滞,困在阵中也是险象环生。
武侯爷听到女儿的呼唤,眯眯闪了神,腿部又被刺了一剑,强提的一分内力也逐渐流失,但,看到女婿竟陪同骄儿站在同一阵线上,竭尽全力欲搭救他,心中便有了一丝宽慰。当修罗把剑架到他脖子上,又往门外发信号时,他拼了全力大喊:“二子,快带着骄儿离开!快——”
眼看四周又有援兵赶到,形势万分危急!不容迟疑,喜来宝迅速拽住娘子的手,奋力往外冲。
猝然,地面一阵抖动,被武侯爷触动的机关已发挥作用,府中的地面大片大片往地下甬道崩陷下去,隔在甬道内的一道道铜墙逐渐露出地表,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被相公硬拉着往外逃的武天骄已看不到爹爹的身影,只见吟风院的正房墙体坍塌,正一点一点往地下沉。
“爹——”她使劲挣脱相公的手,不顾一切地返回吟风院,奔出去不远,却听相公唤了她一声,声音有些奇怪,仓促间回头一看,却看到相公胸前一片猩红之色,兀自在那里勉强支撑。
“书呆——”她一跺足,飞身扑了回来,挡在相公前方,挥出一片火辣辣的鞭影,护着相公奋力往外闯。
挡路的狱卒不是被这刁辣的鞭子抽得哇哇大叫,就是被阵阵河东狮吼给震得眼冒金星,连手中的铁链也把持不住,由着那泼辣小娘子一路冲杀出去!
冲出重重包围,喜一宝携带娘子飞速掠出武侯府,刚歇下一口气,却听轰隆隆的巨响不绝于耳,宛如天崩地裂,侯府内所有建筑物竟在瞬间沉入崩裂的地表内,漫天烟尘飞扬,眼前已是一片废墟!
“爹——”
凄然悲呼声划破夜空,武天骄在相公怀中使劲挣扎,一只手颤颤地伸向那片废墟。
喜来宝暗自咬牙,一抬手,正想点了她的昏睡穴,怀中的人儿突然之间不再挣扎,只是瞪大了眼盯着前方。他抬头一看,前方一片尘雾中渐渐走出两道相互搀扶着的人影,那是……
“师父?!”
“爹爹?!”
本已跌入谷底的心又雀跃地跳动了起来,二人惊喜交加,双双奔上前去。
武天骄扑入父亲怀中,又哭又笑。
喜来宝抓着师父的手,半晌说不出话,眼中已浮了一层激动的水壳。
“贤婿啊,”武侯爷搂着女儿,坐到地上喘了口气,劫后余生,他心中五味杂陈,“本侯如今已是两手空空,权贵财富已成过眼云烟,往后还得隐姓埋名、天南地北四处为家,已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了,你还愿意当我的女婿吗?”
“岳父大人,您已经把这世上最无价的宝贝给了我,小婿此生知足也!”
喜来宝眼睛里有一种很温情的东西,那样深深地、深深地望着娘子。此时无声胜有声!
武天骄也抬头望着相公,娇靥晕红,她幽幽低下头去抚弄衣角,唇边却悄然旋开一朵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