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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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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岁的侑萱站在屋子外面,从窗外冷眼望向屋里的热闹气氛。

今天是平安夜,一棵圣诞树立在客厅里面,装饰灯泡闪烁着虚伪,亮晶晶的饰品围满圣诞树周身,屋里到处挂着圣诞袜,大大小小的礼物堆满客厅一角,侑亭最喜欢圣诞节了,因此每年,她的爸妈都为她布置虚情假意的欢乐气氛。

侑萱从不加入热闹行列,他们过圣诞节,而她过孤独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是一个人的日子。

厉平从学校回来,不意外地,失去母亲的他,年年和父亲到放假过节,五个人围着餐桌说说聊聊,偶尔爆出一阵热烈大笑。

他们是一家子,侑萱很早就明白,她曾经私底下听见爸爸和林静雰讨论,希望长大后,侑亭能嫁给厉平。

他们会结婚吗?侑萱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不关她的事。

厉平正在说话,侑亭笑得花枝乱颤,脸颊红透。屋里圣诞音乐窜出,侑萱撇了撇嘴角,低低说了句矫情。

她常觉得自己是卖火柴的女孩,属于她的温暖来自一支小叙柴,幸好她个性够冷,再严寒的冬天都不能逼她屈服。

天气很冷,气象报告说,寒流来袭,合欢山正在下雪。

侑萱只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却丝毫不觉得冷,相反地,汗水湿透她的背脊,舞蹈教室就在附近,她是用跑的回来的。

她背着包包,里面有她的舞鞋舞衣,和一张老师刚发的邀请函。

舞蹈社年度表演将在元旦举行,老师要学生邀请家长来参观,爸爸会去吗?应该不会,反正不管怎样,到时总会有临时的突发状况让他去不成,这点,她太有经验。

第一次,她邀请爸爸时,爸爸答应了,可是临出发,侑亭发烧,爸爸和林静雰送她去医院。那天,所有参与表演的小朋友都从家人手上接到花束,只有她没有,同学在背后嘲笑她。

她知道同学不喜欢自己,因为她的企图心太大、野心太强,让人有威胁感,所以……就算她是老师口中最有天分、跳得最好的学生又如何,她连半个支持自己的家人都没有。

那个晚上,她对天发誓,未来,要成为舞团里,收到最多花的舞者。

第二次邀请,爸爸迟到,他到表演厅时,她已经表演完毕。

爸爸很抱歉,说临时有事,回家以后,她才晓得那件“临时约的紧急事件”竟然是侑亭吵着要去买洋娃娃,那个晚上,试过三次就够了,所以……

她把包包拿到身前,拉开拉链,取出邀请函,准备撕掉。

一个比她更快的动作出现,劈手夺走她的卡片。

“这是什么?”

温柔得让人融化的嗓音出现,她知道那是谁,她没回答,脸上满满地是桀骜不驯。

厉平是个得天独厚的男生,任谁听到这样的声音,都不回会对他有其他意见,但侑萱除外。“是舞团的邀请函?可以给我吗?我去看你跳舞。”

她冷冷抬眉,双眼带着恨,他常说她的眼睛很孤臣逆子,可是,从鱼缸套在头上那天之后,他就对孤臣逆子产生浓厚兴趣,并且兴趣持续六年不改变。

侑萱恐吓过他三次,如果再惹她,就要让他好看。

第一次是鱼缸事件,第二次,她把他的书包丢进臭水沟,第三次,她用刀子划破他脚踏车座垫。

做完三次之后,她不在对他的挑衅做出任何回应。

“不必。”她伸手,要拿走邀请函。

“我想去。”厉平飞快把时间地点记起来,再把卡片还给侑萱。

她很不客气地将卡片抽走,揉成一团,丢进圣诞红花丛间,转身,头也不回往屋里去。

静雰见她回来,笑脸迎人。

“侑萱回来了呀,阿姨还以为你今天要练舞练到好晚,特地把你的晚餐留起来了,你回来正好,一起过来吃饭。”

她从来不认为她是阿姨,对她而言,她只是“那个女人”或“林静雰”,偏过脸,她假装没听见她的话,转而朝周信彬点头。

“周叔好。”她乖巧道。

“好,上次给你的维他命吃完了吗?”

他很喜欢侑萱,不只因为她长得很美,更因为她眉宇之间的固执倔傲,像极了年轻时的好友、侑萱的母亲,程馨仪。

“还剩下一些。”

“好,我让厉平哥哥再给你送两瓶过来,要记得吃哦,跳舞很耗体力的。”

“是。”

“要不要一起吃饭?”

“不要,我很累。”

“那你先上去洗澡休息一下。”

“好,周叔再见。”在这个家里,她只和周叔对话,这是很奇怪的情况,但同一种情况维持够久之后,大家就会把它当成理所当然。

转身往楼梯走去,她连多看父亲一眼都不愿意。

毅达见她拒绝他们,拒绝得那样彻底,除了深深叹息,别无他法。他想,他已经失去那个搂着自己、嘴里嚷着“好爱好爱爸爸,好想好想爸爸”的女儿。

洗过澡,侑萱从包包里面拿出中午没吃完的面包。

坐在床角,弓起双腿,她静静看着窗外,嘴里的面包失去滋味。

要念国中了,她可以利用这个当借口,停掉舞团的课,只是……多出来的时间要做什么?她不愿待在家里和讨厌的人眼对眼,却又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她的人际关系乏善可陈。

另一方面,她若不跳舞,最伤心的人恐怕是江老师,这些年,对她好的长者除了周叔、卢叔叔之外就是江老师了,不知不觉间,她把江老师当成母亲,为了满足母亲期待而跳。

“侑萱。”门打开,厉平不请自入。

她走到窗边,坐在窗台上,湿漉漉的长发披泄在肩膀,有点冷,但她连个性都冷得让人难消受,这点冷,算什么?

“怎么不吃大餐,却在这里啃面包?怪胎。”他从没介意过她的冷淡,走到窗台,把带来的食物放下。

她视而不见。

“就算肚子不饿也要吃饭,你马上要进入青春期,需要大量营养。”他叉了块牛肉,递到她嘴边。

侑萱别开头,拒绝他的温暖善意。

“乖,吃一点才会长大,不然你会被侑亭追过去,到时候轮到你要叫侑亭姐姐就难看了。”他笑道。

乖?她从来就没乖过,她和这个家不对盘,和匡子里的所有人都格格不入,只除了……周叔。

周叔是个很温柔的男人,和他的儿子一样,有着温柔笑脸和温柔嗓音,第一次接触,是她生病,他守在床边照顾她。

那时,她十岁,是大年初二的夜晚,爸爸带着林静雰和侑亭回娘家团聚,她拗着脾气、不肯上车,管家放年假了,爸爸为避开尴尬,将她托给周叔。

周叔义不容辞收留她,那个晚上她发高烧,烧得迷迷糊糊,但知道有一个柔软的掌心一直在她额间测温度,天亮、烧退,醒来的时候,她发现周叔待在她床边。

除了妈妈,没有人这样对她。是冬天,却有道暖流渗进她心间,她开口问:“周叔,你和我妈妈熟吗?”

“熟,我和你爸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周叔,我妈不可爱、不美丽、不讨人喜欢吗?”

“谁说的,你妈既可爱又美丽,而且非常讨人喜欢,当时,我们学校有多少男同学在追她啊,还有人在你外公外婆家门外站岗呢。”

所以,错在不够聪明,要是妈聪明一点,只试三次,就不会被爸爸欺负得这么辛苦。“周叔也追过妈妈吗?”

“追哦,谁不追?可惜她看不上周叔。”

“要是妈妈喜欢周叔就好了,我喜欢周叔当我的爸爸。”

周信彬心疼地抚了抚她的发,叹气,“侑萱,你爸很关心你的。”

她摇头,不接话。

“侑亭的身体不好,他必须花更多的时间来照顾侑亭,不是故意忽略你。”

故意或不小心有差吗?重点是,她对爸爸就像妈对爸爸一样,不重要。她有自知之明。

“你爸对你妈相当内疚,他很想对你好,可是你拒人千里的态度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你可以给他一点机会吗?”

她给过了,是他放弃的。何况,她并不需要爸的愧疚,就像妈妈从来不想得到爸爸的罪恶感一样。

“你是个好女孩,周叔全看在眼里,我知道你有很多不平和怒气,但生气并没有办法帮到你,你慢慢长大了,周叔希望你能够试着融入这个家庭,试着接纳爸爸和静雰阿姨给你的爱,并且学着付出关心,只有付出爱的人,才有权利得到爱。”

只有付出爱的人,才有权利得到爱?这句话,她在嘴里重复念过三次,再度摇头,她不相信。妈妈付出爱了,得到的不是爱而是失望和死亡。

从那之后,周叔渐渐成为她心目中的父亲,周叔很忙,却常记得打电话叮嘱她吃东西,周叔工作多到熬夜熬出中年秃头,但他没忘记在每次出国时,为她带回礼物,因此,她对所有人摆脸色,独独不给周叔难堪。

“在想什么?”

侑萱回过神,发现厉平不知什么时候找到干毛巾,在擦拭她湿淋淋的头发,她想躲开她的大掌心,却让厉平接下来的话阻止。

“如果我是你,我会快点把盘子里的东西解决掉。因为爸说,如果你不吃的话,三十分钟后,他会亲自上来喂你。”他抽掉毛巾,触触她的头发,很好,有八成干了。

她看厉平一眼,闷闷地把牛肉塞进嘴里。

“奇怪,我老爸有什么魅力,能够让你乖乖听话?”厉平失笑,这个难搞的小女生,唯老爸能降服。

侑萱没回答,厉平十九岁了,长得很高,在她眼里,他已经是个大人,可是,她就是没办法像侑亭那样,把他当哥哥看待。

“来,圣诞礼物。”他把纸袋交给她,她不收,他补了一句,“我爸给的。”

她看他一眼,扁了扁嘴唇,收下,心不甘、情不愿说“帮我谢谢周叔。”

他又笑了,笑得非常温柔。很好,只是个醒话,就让她收下他的礼物,可见得对她,不能直着来。

“除‘谢谢周叔’之外,你没别的话对我说?”

对他有什么话好说?他是方侑亭未来的丈夫,而她,绝不和方侑亭有关的人物建立友情,这是原则、是立场、是泾渭分明。

“好吧,你不讲,我来说。这次的表演我会去看,要不要送花给你?”

“不必!”她用一双很孤臣逆子的目光看着他。

“你喜欢什么花?玫瑰、百合、向日葵、天堂鸟……”

“玛格丽特。”

话刚出口,侑萱很后悔,她不想和他说话,更不想他来看发表会,但玛格丽特四个字不知不觉从嘴里飙了出去,在理智来不及阻止之前。他很有激人说话的本事。

“没问题,我会给你很大、很大一束。”他笑盈盈回答。

就这样,元旦那天,厉平不但来了,还带一群死党朋友过来,都是男的,对于观赏舞蹈表演,这群大男生实在不起兴趣,但他们手里都拿着一束花,这束花的另一个名字叫做“朋友间的道义”,幸好,舞团里有许多美丽优雅的十七、八岁少女,稍稍安抚他们的心灵。

然舞蹈表演之后,他们有了改观,甚至有几个大哥哥搭着侑萱的肩膀说:“妹妹,你未来前途无限光明。”、“妹妹,你是舞蹈界最优的新星。”、“我敢发誓,二十年后,你一定会成为台湾之光。”

她没听进去他们谄媚的话,但她的鼻子闻到花香,而肩膀上,一只只的大掌心,为她,把温暖贴上。

那天晚上,她跳的舞曲是舒伯特的幸福,然后,她在下舞台之后,撞见幸福。

侑萱十六岁了,她念名校,功课在前段班,并且没有荒废舞蹈,每年她都能拿下几个冠军奖牌,照理说,这样的女儿肯定能得到父亲的全心关注,可惜,并没有。

她是方家的独行侠,独来独往,不与任何人打交道。

侑亭的心脏随着年龄增长,发病的次数增多,让她变成陶瓷娃娃,一碰就碎,相较之下,侑萱就太独立自主了。

侑萱会因此伤心?不会,她老早麻痹了。

妈妈教过她,凡事试三次就可以放弃,所以在她敞开三次胸怀接纳父亲,而父亲选择缺席之后,她不再对父爱抱持任何希望。

十六岁的侑萱早熟而敏感,她明白妈妈弄错了,爸爸并不是喜欢会跳舞的女生,而是喜欢特定的女人,不幸地,那个人不是母亲。

侑萱仍然不喜欢跳舞,但已经投入了太多的心力。不是没想过放弃,只是她倔强着、坚持着,守住对母亲的承诺,也守住江老师对自己的期待。

她想,她会一辈子跳舞,知道再也跳不动为止,即使她已然明白,舞蹈没办法来回父亲的心。

意外的是,侑萱的舞艺没引来父爱的关注,却赢得舞蹈界前辈的赞美,报纸媒体赞誉她为芭蕾舞界明日之星、舞台上的精灵。

她占不了父亲心目中重要的位置,只能占住父亲为林静雰装潢的舞蹈室。

林静雰为了女儿的病,很久没练舞,骨头僵硬、舞姿生涩、她在舞蹈上的成就已远远超前于林静雰。

可是,有什么用?她常看着满柜子的奖杯苦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为这些没意义的东西拼命,很无聊对不?就为了霸占一间人家不要的舞蹈室。

旋转、跳跃,同一个动作,她对着镜子做过二十几次,都做不出她满意的角度,再一次、再一次、再一次……数不清做过多少次,她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仍然坚持。

这个时候,家里除了侑萱和管家,没其他人了,所有人都在医院,侑亭明天早上要进开刀房。

十点,墙上的咕咕钟跳出一只小鸟,拍翅鸣叫。侑萱消耗掉最后一份体力,瘫软在地上,仰躺,看着天花板,像濒死的海鱼,鼓着腮,不停喘气。

侑亭太紧张,周信彬给了她一点镇定剂,厉平等侑亭入睡后才从医院离开。

明天就要开刀,手术成功率不低,原则上没有大问题,但侑亭生性胆小,再加上方爸、方妈平日小心翼翼、保护过度,让侑亭受不得半点事,自从知道要动手术那天起,侑亭的情绪就起伏不定。

如果要开刀的是侑萱……她大概眉头连皱都不会皱吧。

想起侑萱,忍不住地,他又想笑。

她很傲、很冷、很孤僻,不懂人情世故,不会与人和平相处,原则上来说,她是个不讨喜的女生,但很奇怪,他就是喜欢她。

他喜欢她淡淡的表情,喜欢看她在舞蹈室里拼命,她肚子里好像有股永远发泄不完的怒气,鼓胀的腮帮子仿佛全世界都对不起她,但他就是喜欢这样的她。

人与人之间真的很难说清楚对比对?他跟侑亭认识的时间、相处的时间都比侑萱久,但他就是喜欢待在侑萱身边。

尤其那束玛格丽特结束他们之间的长期冷战之后,两人慢慢建立友情。

来到方家、站在舞蹈室外,厉平看着侑萱不要命似地练舞,心底微怏,是舍不得,舍不得她对这个世界气得那么凶。

见她瘫软在地板上,他打开门走进去,静静坐在她身旁。

“你来做什么?”她无力地睁开眼睛,瞄他一眼之后,又闭上眼睛。

“陪你。”

“方侑亭不要你陪吗?”

“连名带姓喊自己的妹妹,会不会太无情?”

他知道她不喜欢侑亭,知道她不满父亲爱上静雰阿姨,但爱情这码子事,复杂得让爱因斯坦也无法解题。

无情?侑萱轻嗤一声。“你来和我吵架?”

“不是,我给你带这个来。”说个,他从纸袋里掏出好几份从夜市买来的垃圾食物,摊在地上。

她横他一眼,不知道舞者有身材限制吗?

“不想吃?不行,你太瘦了,看……”他抓起她的手,手指头划着她手背上的青筋说:“这是巫婆专用手,要是不说,人家会误以为生病的是你不是侑亭。”

谁说生病的不是她?谁说她不是巫婆?她在心底诅咒过方侑亭千百次,她有病,心理疾病,从懂事开始就生的病,她只是不说、不表达,不让别人看出她病情沉重。

“吃一点吧,味道真的很棒,保证你一口接一口,越吃越顺口。”厉平挑起一块生炒花枝到她嘴边,见她仰躺着不张嘴,他笑得很贼。

“笑什么?”他笑冰山美人不得不回应。

“你有没有看电视,如果病人不开口喝药的话,那个主角就会把药含在嘴里喂对方喝,你是不是很想试试嘴对嘴喂食法?”他把话说的很黄,过分吧,二十三岁的“老先生”居然在对未成年少女要暧昧,不怕触犯儿童福利法。

她瞪他、他笑望她,但压在她嘴边的汤匙从没有放弃过,两分钟后,她打开嘴巴,生炒花枝顺利滑进她唇舌里。

拦腰,他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膝上,把她当成三岁孝喂食,这个喂一口、那个喂一口,她吃不完的,他通通吞下肚子。

第一次,她发现他食量惊人,他没变成胖子还真是祖先保佑。

“不要这样看我,你不知道用脑过度的人,热量消耗得多?”厉平笑得很温柔,温柔道可以将人融化。

“所以用体力的人热量消耗的少?”他没讽刺她,她先讽刺自己不用脑。

“你真是个难以讨好的女生。”说着,不由分说,他揉乱了她的头发。

侑萱挥开他的手,两秒钟,他的手再度攻顶,再度在上面制造鸟窝,她又挥开,一样,不多不少的两秒,他的手又飘了上来。

一次、两次、三次……试过三次之后,她不再做徒劳无功的反抗。

他就是这样子,用坚定的温柔一点一点攻占她的骄傲,在她尚未发觉前,他已牢牢霸占她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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