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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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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睿从很久以前便发现自己对女人有某种特殊的吸引力。或许该感谢他那对抛弃他不管的父母,给他生了一副俊帅的好皮相,再加上他一直以运动维持的好身材,只要他愿意略施魅力,女人无不手到擒来。不管是小家碧玉或大家闺秀,性格羞涩或高傲,只要能迷了她们的眼,他便有把握,迷她们的心。

胡丽盈也不例外。

从她专注地凝望自己的眼神,他知道,她已为他心动。

「…不,我实在不懂毕加索,在我看来,他画的只是一些毫无意义的抽象符号。」

为了投其所好,他与她谈艺术、谈绘画,谈她最感兴趣的领域,她果然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其实很多人都说看不懂,但不懂也没关系,看的时候有感觉就好。」她笑睇他。

「你看他的画,有什么感觉呢?」

「我?我很俗,只想到孝子涂鸦。」

「意思是很有童趣?」

「我曾经想过,这我自己也能画。或许你不相信,以前我念小学时课堂上画水彩,我们美术老师也称赞我是未来的毕加索。」

「真的?」

「真的。」他幽默地扯唇。「专画一些人家看不懂的鬼画符。」

「呵。」她掩嘴轻笑,笑得很优雅,很有千金小姐的风范。

两人聊得很开心,她似乎半醉了,脸蛋染着漂亮的蔷薇色,当会场燃起朵朵烟花时,更映得她人比花娇。

任何男人看到这一幕,恐怕都会心旌动摇吧?可他表面温暖地微笑着,胸口却仍是冷硬,如冬季一望无际的雪原,毫无融化迹象。

他啜着酒,目光不着痕迹地梭巡四方,蓦地,他看见江雨燕跌坐在地,似是扭伤了脚,身边却没有一个人伸手扶她。

怎么回事?她怎会那么不小心?心的雪原震开一道隐约的裂缝,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她的方向跨一步,但脑海闪过的灵光警告他不能如此冲动。如果他现在出手帮她,就不得不与她相认,那么胡丽盈便会知道他就是「泰睿」的总经理了。她说过,现在还不是公布他总经理身分的时候。

「你怎么了?荆先生。」胡丽盈察觉他的异样。

他紧紧扣住酒杯。

「荆先生?」她又唤。

他置若罔闻,看着江雨燕独自在角落受难,她好似扭得不轻,手一直揉捏着踝关节。

该死!为什么没人帮她?

他眉宇一拧,顾不得脑海一声声敲响的警钟,往江雨燕走过去,只差两步的时候,另一个人抢先对她伸出手。

「我可以帮你吗?」那男人的外表看来很阳刚,说话的口气却很斯文,很有礼貌。

他定定地望着她在陌生男子的搀扶下,困难地起身,那人为了助她稳住重心,右手将她的手绕在自己肩上,左手轻轻地搂她细腰。他眯起眼,莫名地感到刺目。

「江小姐,你还好吧?」胡丽盈跟过来,看见这一幕,关怀地问。江雨燕惊慌地转过头,这才注意到两人的存在,微微闪烁的目光与他相接。她与他,都没开口,但他从她的眼神里,看见她要他快点离开。

荆睿神色一沈。为何他必须离开?好方便她跟一个陌生男子在公众诚上演亲密镜头吗?

他不肯走,只好换她退场了。

江雨燕无奈地抬眸,望向解救自己的骑士。「先生,我的脚扭伤了,麻烦你带我到那边沙发坐下好吗?」

「当然!」对方一口答应。

她原以为这样就可以摆脱尴尬的窘境了,不料荆睿竟然跟上来,胡丽盈也一起。

「我送你去医院。」他低声开口。

她倒抽口气,懊恼地瞪他。他这不等于公开承认他们认识了?

「原来你认识江小姐?」果然,胡丽盈好奇地追问。

「她是我的秘书。」一不做二不休,荆睿主动招了。

「什么?」胡丽盈大惊失色。「这么说你就是……泰睿的总经理?」

「是。」GameOver!

见胡丽盈当场蹙起秀眉,神情不愉,江雨燕暗暗哀叹―怎么荆睿今晚这么沈不住气呢?

「几位都认识吗?」另一个不相干的男子完全在状况外,笑笑地自我介绍。

「敝姓邓,邓元弘。」

「邓先生你好,我是江雨燕。」

「江边细雨里的小燕子?好诗意的名字。」邓元弘赞叹,含笑的眼眸直盯着江雨燕,显然正细细欣赏她的容貌。

荆睿讨厌那样的眼神,漠然轻哼。「雨燕,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我休息一下就没事了。」江雨燕拒绝。「晚了,你送胡小姐回家吧!」

他送胡丽盈回去?那她呢?

「我搭出租车回去。」她浅浅一笑。

他皱眉,来不及说什么,胡丽盈已清脆地扬嗓。「江小姐脚受伤了,还是让你老板开车送你回家比较好,我自己回去就行了。」语落,她复杂地横睨荆睿一眼,翩然旋身。

「还不快追?」见那个平素机灵的男人竟还愣在原地,江雨燕不禁叹气,「你现在不送她回去,今晚的印象分数肯定不及格,那一切岂不都白费了?」

他凛然不语。

「还站在这儿干么?快去啊!」她焦急地催促。「你希望计划失败吗?」

计划。

荆睿深沈地咀嚼这两个字。对他而言,计划是很重要的,多年来,他执行一个又一个计划,按部就班地攀往事业高峰,重返上流社会。

自从父母双亡后,他的人生便是一盘精心布置的棋局,每走一步都有深意,每一枚派得上用场的棋子,都不能放过。

他不能也不该让任何人影响他的脚步……

他心一冷,毅然迈开步伐,头也不回地离去。

「……我是摄影师,本来一直在美国工作,最近才有空回来台湾看看。」开车之余,邓元弘不忘自报身世来历。「我爸妈都是老师,爸爸是大学教授,妈妈在国中教书。他们啊,有学生就忘了儿子,我小时候可惨了,只有照相机陪我玩。」江雨燕悄悄打量他的侧面,他笑的时候,整张嘴都咧开了,像破云而出的阳光,毫不吝惜地洒落大地。

感觉是个很爽朗很坦率的男人。

「十岁那年,我受不了老爸老妈的冷落,有一天终于决定闹革命。」

「革命?」

「我要他们买莱卡的单眼镜头给我,不然就去告他们虐待儿童。」他转过头,冲她淘气地一笑,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

她忍不住也扬唇。「你听起来像是个很难搞的孝。」

「是吗?」他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我老爸倒是说我聪明,很懂得利用社会福利制度。」

她噗嗤一笑。怎么有这么宝的父子?

「后来他们买给你了吗?」

「当然买啦,是我那年的圣诞礼物。」

「十岁就能玩莱卡的单眼相机,怪不得你能成为摄影师了。」

「这是兴趣。」他又瞥她一眼。「你呢?喜欢照相吗?」

「喜欢。」她点头。「我高中时也在摄影社混过,只是技术不好。」

「那,要不要试试看?」

「试什么?」

「我听说有个地方,拍101大楼的夜景很不错,要不要跟我去拍?」他热情地提议。「我教你。」

「现在?」她迟疑。

「选日不如撞日,就是现在。」他顿了顿。「还是你困了?想回去睡觉?」

「也不是。」她怅然,反正回家后,八成也是想着那个她最在乎的男人难以成眠,不如学着放纵,夜不归营!

「好,我跟你去。」

当江雨燕在专业摄影师的指导下,认真地想拍出深夜里最美丽的101时,荆睿却推开她家的门,走进幽暗的屋里。

她不在。只凭第一眼的感觉,他便知道她还没回到家。这屋里,没有属于她的气息,太安静,太寂寞。她跟那个男人上哪儿去了?他取出手机,拨她的号码,铃声单调地持续呼号,却得不到响应。

他焦躁地丢开手机,倾长的身子倒向沙发,后脑勺搁在扶手上,斜眼仰望窗外勾破天幕的新月。

他的眼皮肿着,嘴角痛着,心,凉着。

要等她吗?他漫然想。

很久以前,当他知道自己永远也等不回父母的那个夜晚,他便发誓从此以后再也不为任何人守候了,他痛恨那样的滋味。

可今夜,他却出神地等着她,任由时间像一座沉重的石磨,磨他的理智,磨他的耐性,更磨他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远方的天色隐隐翻出鱼肚白,玄关处也终于传来一阵叮铃的钥匙声响,然后,是一串轻巧的足音。

「睿?」见到他,她显然大吃一惊。「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去哪儿了?」他漠然问,强压住胸臆翻腾的怒焰。「为什么不接手机?」

「手机?」江雨燕翻出皮包里的手机,才发现自己漏接他的电话。「我大概是没听到铃声吧,有人带我去拍l01。」

「是那个邓元弘吗?」

「嗯,原来他是个专业摄影师,一直在纽约工作,最近才有空回台湾来看看。」

「是吗?」他轻哼。「才认识没几个小时,你已经跟人家那么熟了,还跟去拍照?」

「他知道我也喜欢拍照,就说要教我,我看他人挺和善的,反正无聊,就想跟去瞧瞧也无妨。」她解释得有些尴尬。

他听出来了,冷笑地闭上眸。「你不必跟我解释那么多,我没打算管你跟哪个男人约会,只要你小心别让人拐了就好。」

「我知道。」江雨燕怅然低语,走向他。「你呢?你怎么会来!」认出他整张脸鼻青脸肿,她惊慌地凛息。「怎么回事?你跟谁打架?怎么会受伤?」

「我送胡丽盈回家的时候,遇到郭耀昌了。」

「你表哥?」她在沙发旁跪下,焦虑地凝望他。

「他喝醉了,在胡家门口等着对女朋友发酒疯,见送她回家的人是我,整个人抓狂。」

「所以就打你泄愤?」江雨燕、心疼地咬唇。

他点头。「我没还手。」

「为什么?」她不敢相信。以前他表哥摇人打他,他以寡击众都不肯认输,怎么这回一对一,反倒不还手?

「因为胡丽盈就在我身边,我要让她看清楚,她交往的是一个怎样没格调又无赖的男人。」

他话说得云淡风轻,她却知道,当时强逼自己顺从挨揍的他,心里一定很难受,或许意识还会恍惚地回到过去,那令他悲痛怀恨的过去…

「你不用同情我。」他好似看透她的不忍。「我这几拳也不是白挨的,胡丽盈不但气得要命,后来还把自己爷爷都请出来当和事佬。」

「你是说胡总裁?」她惊愕。

「那老头说他很欣赏我的风度。」荆睿嘲讽地牵唇。「他还警告自己的孙女,以后不准再跟郭家的败家子来往。」

大获全胜。

这回与他表哥的交锋,他赢得彻底,不但成功扭转佳人对他的印象,连胡总裁都对他另眼相看。「所以,我才来找你。」擒住她的眸,闪着阴郁的火光。「我想跟你分享这一切。」可惜她不在。

她懂得他的言外之意,也知道他正气着她,虽然他表面上没说什么,但对她深夜与另一个男人出游,感到异常不悦。

「你的眼睛都肿了,我帮你拿冰块来敷。」她柔声提议,试着软化僵凝的氛围。

「不用了。」他拒绝。

「怎么能不用?你得消肿啊!不然眼睛会看不见。」

她意欲起身,他却倏地展臂扣住她手腕,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里。

「我的脸看起来很狼狈吗?」轻柔的问话,将一股危险的气息,吹进她心房……

她什么都看不见,飘在濒死的境界。

她知道,这辈子只有他能带领她来到这可怕的生死悬崖,而她还心甘情愿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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