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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呀呀哦——”孩子一般的开心大叫在美景尽览的星河宫花园凉亭中清清亮亮地传出,引得附近的侍女随从们个个不约而同地会心而笑。
看来奈森侯爵阁下又输棋给可爱的安小姐了呢,但不知这一次的赌注又是什么呢?
“再来一盘,再来一盘!”原本整齐的短发快被主人揪成乱杂杂的鸡窝头了,犹不自知的男子依然全心神陷在黑子白子的世界里不可自拔,“我会输?!我是文森星系帝国军部围棋下得最好的人哎!我怎么会输?!安,再来,再来!”
“才不要呢。”赢了棋子的可爱金发少女笑盈盈地伸伸腰,对着一旁观看的星河宫的正牌主人家眨眨眼,“侯爵阁下这样的……围棋爱好者,竟然是文森星系帝国的第一棋手?”嘻,有点让人看不起哦。
“安!你曲解了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
“阁下的意思是说,我堂堂的文森星系帝国的军部竟然没有一个会下围棋的人士!”罗兰德·圣安德·文森皇子殿下叹口气,面对着安无奈地笑一笑,“让你看笑话了呢,安。”
“哪里,哪里。”安用手合住粉红色泽的唇瓣,很有礼貌地忍住笑,“侯爵阁下能在军务庞杂的百忙之中,还有着这样高雅的爱好,才真让人敬佩呢。”只是棋风有点不好,输了棋总是不想承认。
“是呀,至少这一点我比我们尊敬的罗兰德殿下好了很多呢。”奈森侯爵也朝着安眨眨眼,得意地哼哼笑道,“我们尊敬的罗兰德皇子殿下除了枯燥的军事研究及探险,可是再没有一点其他的爱了好呢。”哪里像他,至少还会下下高雅的围棋,同美丽的仕女小姐们有着许多可以聊的话题呢。
闻言,安呵呵笑得更开。
“奈森侯爵阁下,你今日特意来星河宫,是为了拆我的台吗?”望着安的笑意盈盈,罗兰德的心没来由地一轻,“安会嘲笑笑我们呢。”
“哈,才不会!”奈森侯爵却哈哈大笑起来,豪爽地将自己作为赌注输掉的一串银色的飞艇钥匙递给赢棋的安,“安,你太没胆子了,只要求一星期的飞艇驾驶!如果我是你,我就索性拿一艘最新出产的宇宙飞船的所有权作为赌注!”这样才刺激嘛。
“奈森!”罗兰德有些受不了地摇摇头,“输了的人应该鞠躬下台了。”再这样下去,文森星系帝国的面子便真的会被某人丢光的。
“好,好,走人,走人!”站起身,奈森侯爵耸耸肩,朝着安无奈地摊摊双手,“人家主人家不欢迎我这个不请自来的讨厌客人了呢。安,有没有兴趣去我的府邸做客一番呢?”
“我上次陪同我们第一公主去过了,侯爵阁下难道忘记了?”安笑着站起身,晃一晃手中的银色钥匙,“谢谢阁下的好意了,下星期我便会请殿下将飞艇代为奉还阁下的。”
两人下棋,为了刺激便约定好了赌注:安输,则必须陪奈森共进晚餐一次;反之,奈森则要出借自己心爱的交通工具一段时间给安无偿使用。
自她有些突兀地进了这恺撒皇宫中的星河宫的这些天里,星河宫的主人以及她比较熟识了的侯爵奈森阁下,常常出现在她的面前呢,相处得多了,三个人现在几乎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了。
从来不知道,文森星系帝国威风凛凛的军部长官阁下们私下里却是这般的平易近人呢。
“不用急,我还有其他代步的飞艇呢,你尽管用好了。”挥挥手,朝着皇子殿下点点头,奈森很知趣地告辞走人了,将时间留给希望与佳人独处的皇子殿下。
“安?”罗兰德只手托腮,有些好奇地问她,“你真的很喜欢驾驶飞船呢。”
“是呀。”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安望向凉亭外的无边花海,琥珀色双瞳晶亮亮的,“我从小就喜欢自由飞翔在天空中的感觉呢。”
“安的小时候?安的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呢?”罗兰德认真地望着她。
“也许是快乐的吧。”原本灿烂的笑容却微微黯淡了下来,安叹口气,“殿下是一国尊贵的皇子呢,一定想象不到普通人的童年是怎样度过的吧——不,应该是生活在战乱星球、战乱时代的属于孩子的童年是何种样子的吧?”她的童年记忆,其实是很少很少的,仅有的一点点快乐,大概是来自于寂静的深夜里,仰首眺望无垠的星空时的那份梦想驾驶着飞船驰骋于广漠的星空之下的无拘想象吧。
“……为了安全上的因素,不被允许走出密闭的地下室。所有的童年应该美好的时光便完全禁锢在小小的天地,自己的周围,是同样年纪的孩童,却也是孩童最难以忍受的无边黑暗与沉默。年长的人都奔扑为了权利而流血不止的战场了,被严密地保护在地下的我们,只可以仰望天花板上的昏暗的吊灯,看着小小的有着微微荧光的萤火虫飞来飞去,然后幻想着‘我正躺在无垠美丽的星空之下呢’,更不由自主地开始想象‘如果可以拥有一艘哪怕是被时代所淘汰了的远古飞船,可以逃离这令人窒息的一切该是多么的好!’”
无边无际的黑暗,无边无际的寂静,无边无际的恐慌。
如果可以拥有一艘飞船,该是多么幸运的美丽!
那是一份几乎完全没有可能实现的梦想啊。
“当被黑暗、寂寞、恐慌逼迫到极点的某一天,再也无法忍受地从地下室偷偷溜出去,像终于冲出了牢笼的小鸟一样地、什么也不顾地、疯狂地奔向真正的星空之下时,就想着‘哪怕是死,我也要死在真正的星星的眼睛的下面!’”
那一刻,便真的什么也不复存在了。那见到了真正的星空的一瞬间,她的所有的心神便真的死掉了。
剩下的,只有一双眼,一双痴痴地凝望着无数星斗一眨也不敢眨的眼。
原来,真正的星空,是这样子的呢。
那份宇宙间最美丽的壮丽景象从此便再也无法从脑海里除去。
“可以驾驶着飞船徜徉飞翔在最爱的星空下呢。”
这,便是她的小时候,便是她最快乐的童年记忆了呢。
单纯到极点的梦想,单纯到极点的快乐。
却,是她一辈子或许最最难忘的快乐往昔,快乐的童年。
……
“后来终于有了可以驾驶的飞船,就立刻在心中发誓:‘这一辈子除了飞船便什么也不需要了’。”
广漠的宇宙,无垠的时空,可以任她自由翱翔、任意驰骋;流莹飞舞的恒星,珍珠散布的行星,便是环布在她的上下左右,随她无拘无束、天马行空!
这世间,还有什么,比驰骋飞翔于最爱最爱的星空下更让人留恋的呢?
对于她来说,便真的没有了呢。
……
“似乎这便是我的童年呢。”
由长长的回忆中笑着跑出来,安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瞳有一些莫名的光芒在闪动,令几乎随着安的娓娓叙述沉浸着的罗兰德不由愣住了。
眼睛,琥珀色泽的眼瞳……如果可以是星星的颜色,如果可以是有星星在闪烁的一方……夜色下属于……晶莹剔透……美丽的琉璃……
飞翔着的安,飞翔着的渴望自由的少女,该是拥有着一双更加神秘、更加美丽的瞳孔才是啊。
该是……怎样色泽的眼瞳……才应该是……属于安所应该拥有的眼瞳呢?
望着那一双晶亮灵动的琥珀双瞳,罗兰德心中悸跳了一下。
“殿下?尊敬的罗兰德殿下?”
被他澄蓝的双眸紧紧地盯住了眼睛,安心中也是猛地跳了一下。
该不会……她说错或有了某些失误的地方吧?
“啊,抱歉,听安说得太入神了呢。”轻轻地笑一笑,罗兰德垂下眼,伸手替安倒茶,“原来,安并不是……克拉克王朝的土着居民呢。”幼年时的生活,该是心中既苦又酸的回忆吧。
一个小小的孩子,密闭的空间,单纯的向往,不顾一切地努力抗争……
安……怎样的安,才可以是安?
明明近在眼前的可爱的、有着恒星光泽的金发少女,却在一刹那被心底突然涌出的薄薄淡淡的一层雾气笼住了面庞,琥珀色泽的双瞳、如恒星光芒般耀眼的金色短发,再也无法看得清楚,剩下的,只有那一张粉红色泽的唇瓣,在轻轻地一张一合,清雅悦耳、介于男女之间的中性音质轻快地穿透薄雾,直直地传入他的视听神经——
这一辈子,除了飞船,便什么也不需要了呢……
那一份莫名的熟悉,那一份莫名的心动,在这一刻,在这竟然被雾气模糊了少女面庞的一刻,竟是那么清晰地展现在他的面前!
有些什么东西,似乎便在不远处等着他亲手去触摸,亲手去揭开幕布。
“安。”他低低地喊被雾气笼住了面容的少女,“我们是朋友,是不是?”
“呃?”似乎被他这莫名的一句呆掉了,被雾气笼住了面容的少女愣了愣,而后才笑着说道,“殿下这样子说,是安的无上荣幸呢。”
遥远的相距一万多光年的属于不同世界的两个人,由于某些不可抗拒的原因而偶然相遇在一处充满危机与陷阱的区域,而后又因为一个无法明言的理由而不得不相识在一处……明明是素不相识的两个人呢,却又在一个无法用言语表示清楚的时间、地点、原因……相识了,充满探测、监测、审视,明明是暗中互相角斗的双方,明明是趁机探询底细的敌我,却似乎只经过了短短的一瞬间而已,却又似乎已经是……朋友……可以这样的吗?
昨天,还是一个人仰面躺在地毯上痴痴凝望着漫天的星斗,心底则在迅速地盘算着“明天见了他之后我应该说些什么以示‘阁下善解人意地将我接进宫玩网络游戏的谢意’”,今天,等真的与主人家相见了,却是什么话也不用说出来,只是一个相互的微微一笑罢了,于是相处的竟然是万分的融洽,便如同已相识了一年十年百年的老朋友一般地谈天说地,竟然在一个不经意间很自然而然地话起了自己从来不肯向外人道的童年?!
原本是素未平生的两个人呢,原本是相互猜疑、角力的两个男女呢,怎么可以不合情理地以“朋友了”来定论!
是不是计划好了的哪里、哪一个环节出现了哪些眼睛看不到的问题?
会不会到头来,游戏结束了,落幕了,才可以发现真的不过是一趁笑的闹剧呢?
一切,本不该是这样子的呢。
圆圆的大眼,隐在阵阵温柔吹拂过来的清风里,琥珀色泽的双瞳,在不知不觉间,更改了颜色,弥漫之间的,是神秘而又异常美丽了的墨黑色泽的琉璃光彩,却又在一个转瞬间,美丽的琉璃再度沉沉地睡了去,晶亮灵动的双瞳,依旧是闪耀着琥珀的光泽。
朋友,不存在的吧。
“安……的故事,还可以说给我听吗?”
“……如果殿下不嫌枯燥乏味的话。”思绪回到现实,小心翼翼地选择措辞,心中则是一阵又一阵的悸动。
他……难道看出了什么,还是自己实在没有语言天分,以至于没有把握好分寸?
可恶,为什么真真假假的东西,她总没有他的悟性呢?
于是,带着疑问,带着满怀的不解与疑惑,便这样地继续过下去。
——我的朋友安·波顿。
总是含着明明与一张严厉的脸型极度不相称的淡淡笑容,总是原本应该笔直地垂在身侧的手却轻柔地拥搂着娇小可爱的金发少女,总是用着习惯了的、绝对不允许被忽视了的郑重语调,却向着所见到的每一个人说着同一句的话:我的朋友安·波顿。
我的朋友……安……我的朋友。
是太会做戏,以至于她无法分辨出话里的真与假;还是原本便真的是发自内心的,所以她忍不住地相信了?
心,因此而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