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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衅,明天,宝宝的爹就要离开了。”碧落出声,语调古怪,似在压抑某种情绪,又带着几分心虚。
心虚什么?黄泉揪着绣花薄被,再瞅着他。他又要遗弃她吗?
红菱悄悄退开,怅然的守在门外。听碧落对黄泉说话的语气,柔暖得充满温情,实在令人不习惯。
她有预感。主子的复仇大计,要终止在黄泉手里。
屋内,气氛凝重。
碧落一手握紧短剑,一手握灼泉的腕间。
沉思片刻,他道:“我得走一趟。”
他会伤她吗?环绕手腕的铁环映人眼帘,黄泉胸口一紧,严肃的凝视着碧落,他眼里有了许多新生的情意,再也掩不住对她的爱恋,她看得快窒息了,怎么会怀疑他呢?
她相信,他不会伤她!
碧落忽然动手,斩断了系住两人手腕的铁链,也斩开了牵绊。
响声落下,即使铁环仍在彼此的手腕上,相系的链子却已断了,再也连不住他和她。
“衅……”
“不要叫我衅!”她赶紧喊,阻止他尚未出口的话语,继而劝道:“我们把事情始末告诉宝宝,让宝宝决定如何做吧?”
“你听我说……”
“你做的已经够了,无论是报仇还是宣泄,停手吧!”
“你能不能让我说句完整的话?”
“不能。人性都是贪婪的,一旦给你说一句话的机会,你就会想说第二句、第三句,直到说服我为止你都不会住嘴。”
“……让我说话和人性有什么关系?”
“总之,你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做,一切交给我。”
碧落面色阴沉,这女人当他是包袱吗?
他正想发脾气,但见到黄泉的神色紧张,心下一动,又不忍怨怪她的霸道了。要不是他若即若离,舍不得她又放不下仇恨,她怎会苦苦纠缠,强硬逼迫?
“碧落,把你自己交给我,不行吗?”黄泉望着他的目光因为睡眠不足,眼皮酸疼。显得红通通又水汪汪的,好像一只乞怜的兔子。
他震了震,疼惜之情油然而生,慢慢抱住她,强硬的心也为她软弱。“衅,没想到你也会撒娇。”
她憋住打呵欠的冲动。好想睡觉,不知要花多少力气才能说服这个死脑筋的男人,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先一拳打晕他,等睡鲍了再议闲事?
碧落仍沉浸在一片柔情愁绪当中,轻抚着怀里的人,一颗心像被她攻陷了似的,忍不住想答应她所有的要求。
“当初……”他缓缓的开口。说起两人分别后的事情。“我跟着宝宝的娘四处逃亡,日子过得很苦,追杀我们的人前仆后继不肯轻饶,只不过是接了客人,被花言巧诏蒙骗,生下一个孩子。凭什么逼她于死地?”
黄泉闻育,睡意全消。碧落在为恩人不平,那心情她能理解。她不晓得一个女人的妒意有多强烈,西翼王妃对宝宝他们母子赶尽杀绝的做法实在太狠毒,但真正该死的人,追根究底,应当是翼王吧?
可是男女情事上,不管出了什么事,受罪的总是女人。黄泉叹,不敢想像若是碧落有朝一口亲近别的女子,那么她的心情又会何?只怕比狠毒的西翼王妃好不了多少吧?
“你真的很在乎宝宝的娘亲。”她有些不是滋味的说着。
“她是我们的恩人。”
“我明白……”当初若非恩人一句话,收留了他们,也许他们早命丧黄泉。
这么多年过去,她仍然感恩,但碧落念念不忘的心思,好像已止是“恩情”那么简单。
黄泉感觉得到,她和恩人相比,碧落更重视后者……她有点感了。
“这些年来,你对西翼王妃的报复,还不够吗?”
他冷哼,“还没动到她,只不过铲除了她家几个人,利息都未清。你要我赔本?”
“哪要怎么样才够?”黄泉振作起精神,不满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是她的错就找她报仇,你扯七扯八的忙到今时今日还没找元凶算帐,你不累吗?”
碧落有千百个理由反驳她的话,然而她最后一句却叫他哑口无言。谁不想安安宁宁的好好过口子,他何曾想到处厮杀,无家可归?
他真的有些累了,累得无力面对黄泉逼视的目光。
“她派人追杀……我们东躲西藏……”碧落眼神迷离,陷在往事中,表情灰暗,毫无生气。“有时候我甚至希望她能死去,不要再拖累我。”
“碧落?”虽然他没点名,黄泉却还是听出他所说的“她”不是西翼王妃,而是宝宝的娘。
“可耻吗?”碧落自嘲的笑,精致的面孔被难以形容的伤痛所覆盖。“她死后。我还庆幸过,终于不用再遭人追杀了。我都觉得自己很可耻!”
她摇头,心疼至极。“当初你也只是个孩子,想活下去都碳难无比,谁又能责怪你?”
“衅,我不能原谅害我变得这般可耻的人。”他平静的说着,拉起床边的新郎喜袍,穿在身上。
黄泉伸手本欲制止,最后却停在半空,挤不出力气去阻止。“你故意要折磨自己吗?”
“不,我只是不想忘记我曾经历过的一切。”碧落淡淡笑着,“你不知道,我是多么想保护她,可是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凌辱,一个、两个、三个……无数个男人欺负她,还怪她身为妓女,活该被凌辱;而我只能躲藏在暗处,除了流泪,无能为力,连她被砍成一块块的,我也制止不了。”
黄泉低下头。哽咽了,热烫的泪水在眼眶里凝聚,想不出方法抚慰碧落。
自两人重逢后,她一直盼望他能对她敞开心房,止她分担他过去的伤痛,但没想到他所承受的不止是外人的折磨,还有他内心对自己的谴责。
她该如何安慰他?
“假如我不能把所有伤害过她的人,以及与那些人有关的亲属都致于死地。我活下去有什么意义?”碧落问着她,像在寻求答案。
黄泉急忙抬头。“可是我和宝宝还活着,宝宝的娘一定也希望你走上正途,与其复仇,不如替她照顾好宝宝。我也会照顾你的,你能不能为我们急想,别再逼自已了?”
“她死得那么惨就不管了?”
黄泉摇头。又要开口,碧落手指一点,抵住她的唇瓣。
“我知道,你想让宝宝来决定准该死,谁又该受到怎样的惩罚,但对我而言,这不够。”
“那么,杀了西翼王妃还不够吗?我来动手!你不要再管了,好吗?”黄泉努力劝着他。
“那个女人确实该杀,但她若没有自家的权势,哪来的人脉手下追杀我们?那些间接加害我们的人,不该死吗?”
黄泉答不出话,并非找不到可辩解的话语,而是感受到他的决心那么的强烈,不可动摇,她明白了无论说什么,他也不会改变决定。
“衅,我不想脏了你的手,你就放开我,一个人逍遥的过日子。之别再为我费心了。”
啪的一声,黄泉面色阴暗的甩了他一耳光。
“不用再说,我都明白了。对你来说,活着的人比不上死去的人重要,你无论如何都要离开我,不管我会为你牵挂不得安生,你一点也不在乎。”
她心灰意冷,话如刀锋,刺在他心坎,比那一耳光更教他疼。
“既然如此,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你要定你的绝路,我跟了。”一把推开他,黄泉下床,捡起掉落的中衣穿上。
“你要去哪?”碧落有些不安。她话中有话,让他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黄泉走向门口,头也不回。“还有哪可去?今后你杀一个。我杀一双,大家都不要活了!你要报仇,我也该报恩。都承过宝宝的娘亲收留之情,这条命,就留在今后,偿还个彻底!”
碧落怔住。“衅……”
她走出门外的脚步忽然停止,回眸看着他,“记住,这条路是你选的——我跟你走!”
他看见的,是她目光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