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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上痛失亲人,臣甚感遗憾。”燕敛落下冷汗。
他分不清太仪这么说有几分真心,偶尔他会觉得她的眼神太过疯狂,像现在这样。
伴君如伴虎,先人的话从没错过。
“诚惶诚恐,汗如雨下。”她瞬也不瞬的盯着燕敛,“朕只是开开玩笑,燕军师怎么就当真了?”她虽这么说,却没有笑。
“主上……好兴致。”拭去冷汗,他只能这么说。
“那人是男是女?”太仪又敛下眼眉,看着棺木的眼神较为柔和。
燕敛一愣,随即想起之前的话题,“术者是……男的。”
“传他来,朕要给他算算。”太仪命令。
“这恐怕不方便。”燕敛有些为难。
“怎么?怕他算出朕会出事就难看了?难道厉坎阳保护不了朕?”太仪空洞的眼瞅着他。
“不,正因主公保护得了主上,才算不出来,毕竟此人专算坏事。”
燕敛的话扭转了太仪的质问,她调转目光。
“厉坎阳倒有个会说话的军师。”
“臣愧不敢当。”燕敛连忙拱手行礼。
太仪拉拢已经很整齐的绣鸾毯,小心的盖好整个棺木,又踱回窗边。
“看着这幅景象,朕想起仲骸入宫的那天,金戈铁马,气吞宫阙……”
还记得那把火烧得壮烈,像是人们熊熊燃烧的欲望,推翻了父皇至高无上的岁月,独留她收拾残局。
“令主上想起难过的事,臣甚感遗憾。”燕敛感觉有点热,又怀疑不断流下的是冷汗。
“从那天起,朕就像时代洪流里的一粒沙,被握在别人的手中。”她用缅怀的语气,仿佛已从中逃脱。
“臣曾经问过上天,为何助仲骸挟持主上?为何令家犬乱天下?”厉坎阳的声音由远而近。
背对着,太仪能感觉他一步一步走向自己。
“苍天已死。”她说出早已知道的答案。
“没错,所以主上必须自己掌握人生。”厉坎阳在她背后站定,并示意燕敛退下。
主仆俩有默契的眼神,已经让燕敛了解战氏必退的决意,所以接下来该他出马了。
“臣先告退。”燕敛迅速离开。
厉坎阳替她搬来一张椅子,太仪没有拒绝的坐下,仍然看向窗外。
“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朕。”
“臣没那个意思。”厉坎阳半跪在她的跟前。
太仪还在看,看得很远很远。
“朕曾经有两只黄鹂,如今不知道把它们落在哪儿了……”她喃喃低语,好似对自己说话。
风曦喜欢那两只黄鹂,将来她要放进陵墓里。
“只要有心,就找得回来。”厉坎阳浑厚的嗓音饱含自信的力道。
“朕喜欢有心之人。”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紧绷的不确定氛围。
不是不确定自己将要做的事……但即使确定,她的心头仍像被一层迷雾蒙蔽,好像有道声音催促着她别太快作决定。
还等什么?她自问。
是他们造成她家破人亡,她想对这些人报复,毫无疑问。
好恨。她告诉自己。
是的,深切的恨意。
他们用欲望倾覆了她的一切,而她将用恨意回报他们。
首先,是仲骸。
忽视心头那股不安的动荡,太仪逼自己狠下心。
“臣不会令主上失望。”
厉坎阳的应答,敲进她的脑中。
是她的软弱给了他们进攻的机会,让他们有夺天下的欲望,危及了她周遭联系的每一个人。
那么,她就用软弱反击他们。
“有人告诉朕,拥有江山的女人特别美。”太仪语调一转,仍嫌冷淡,却掺了些女人的妩媚。
“江山和美人,向来困惑着所有的男人。”厉坎阳缓声说道。
“不,不是男人。”太仪转头,迎上他暗金色的眼,嗓音清脆的说:“是帝王。”
厉坎阳在她的眼中看见了慑人的神采,忍不住开口,“主上的意思是?”
太仪一手搭上他的肩,俯身靠向他,附耳低语,“夺回朕的江山,朕便助你坐拥江山和美人。”
厉坎阳暗金色的眼眸倏地一瞠。
“兵贵神速。”太仪退开,看见了另一匹狼。
但是,她不怕。
她替他整理衣襟,然后轻轻一推,“去吧!”
为她,夺回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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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悉,吃饭了。”
仲骸大将之一的苟恭在傍晚时上到最前线,换下守了整天的伏悉和他的小队。
“等你很久了,正怀疑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着在打盹呢!”话虽这么说,伏悉却一直注意前方的动静。
苟恭站上宫墙,看着同一个方向。
“军师真厉害,战氏果真退兵了。”
“退了好一阵子了,你说军师何时回来?”伏悉问。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军师也没同主公说过战慈一退兵就回来,也许是情况有异,耽搁了。”苟恭欲将手中的火炬交给伏悉。
“就是这样才不好……”他没接下,同时猛地噤声,眯起眼,专注在战慈撤退的军队上。
苟恭注意到他话中有话,连忙依循他的视线看过去,却没看出异常。
“怎么了吗?”
“感觉不对。”
“感觉?”这不能构成回报的因素。
伏悉扬手制止他说话,“等等,再让我看一下。”
“我找个眼力更好的人来吧!”苟恭回头,寻找自己队上能远望的士兵。
腊月,天黑得快,加上下雪,申时四筹时,天色已暗到难以辨物。
也因此,苟恭才要找能看远的人来。
伏悉没意见,本来就是越多人来确定越好,只怪战慈选在这时候退兵,故意扰乱他们的视听。
“如何?看清楚了吗?确定是战慈的人?或者有何不对劲的地方?”苟恭要人灭掉四周的火炬,让视线能够更清楚一些。
有时候太亮,反而是一种阻碍。
“看……看到了!是厉家军!”
“厉坎阳?”苟恭转头,和伏悉互望一眼,“难道他也在撤退?”
伏悉想了想,“看得到有多少人数吗?”
站在制高点,负责探查敌军军队部署的兵卒继续回报,“战慈的军队约莫五千,其余跟在后的……”
倏地,没了声音,兵卒中箭落下。
“将军!快看墙下!”有个点了火炬的士兵把火光往下照。
在他们的注意力被远方战慈转移时,厉坎阳的军队已经越过双方默许的界线,来到宫墙之下。
苟恭脸色一变,随即朝后头大喊:“是伏兵!快报!快通知主公!”
“竟然挑吃饭的时间攻击,真卑鄙!”伏悉荷紧双刀,怒气冲天。
“早跟你说我守白天的。”苟恭也举起上百公斤重的巨锤。
“苟恭大人,马备好了。”宫墙下有人喊着。
“那我先走了。”苟恭准备要跃下墙头。
伏悉猛地拉住他,早他一步一跃而下,敏捷的落在马上,然后对着同袍高喊:“门是我最擅长的攻击范围,不会放他们进来的。”
“小心!别饿得摔下马了。”
“饭香能使我打胜仗!”领着自己的军队挡在正门口,伏悉的吼声传了上来。
“墙就交给我。”苟恭话一说完,回头看见孙丑带领的弓箭队。
“但凭苟大人命令。”弓箭队队长拱手。
“弓箭队,准备!”苟恭一笑,嘹亮的声音传了下去。
弓箭队在城墙上整齐排开,架开弓弩。
“敌军临城了!”兵卒又报。
“风力正面,上二,持续放。”苟恭用弓箭队习惯的术语,大声下令。
霎时,满天飞箭。
“我建议用火箭,这样多少可以照亮前方,替伏大人开路。”两轮过后,弓箭队队长如此提议。
苟恭没有多犹豫,即刻采纳。
“上火箭,持续放。”
“苟恭大人,敌人架梯子了。”兵卒一边回报,一边砍杀向上爬的厉家军。
“准备倒油!”苟恭的巨锤一挥,扫落三、四名爬上来的敌军。
“苟恭,他们要破门了……”伏悉在底下和部将项着大门。
这时,热油已经准备好了。
苟恭立刻发号施令,“把油从正门项倒下去!”
砰!
热油还没倒,门已被撞破开来。
“将军!破门了!”
“伏悉,和你的人留在里面。”苟恭大吼,然后下令,“倒!”
热气冲天的油瞬间倾泄而下,墙下立刻遍地哀号。
“哎呀!不能倒啊!”房术匆忙赶来,却来不及阻止,懊恼不已。
连日大雪,宫里到处是积雪,这热油一倒下去,高温融化了雪,让他们唯一的出口被油水堆积、蔓延,又是油又是水,遍地湿滑,等于是断了自己的出路。
苟恭惊觉自己可能铸下大错,立马要人停止倒油。
而厚实的宫门内,在苟恭做主倒热油之前,有部分前锋军已冲进宫门内,也形同被困在宫门之下。
伏悉坐在马背上,不用一般在马上会用的攻击距离较远的兵器,反而选择近身搏斗时用的双刀,却比谁都要大胆。
在他背后是己军手荷尖矛的步兵队,在他面前的则是约莫三十人的敌军步兵队,伏悉抽出双刀,对后头的部下们说:“这里用不着你们,去找军师,他会告诉你们该怎么做。”
“是。”此话一出,当真没有半个士卒留下。
这就是仲骸军,他们对领导自己的大将没有怀疑。
可伏悉面对的不是仲骸军,而是厉坎阳精锐的步兵前锋,且个个脸上都是视死如归的坚毅,并没有因为伏悉的自信而自乱阵脚。
“你们确实是一支勇敢的军队。”伏悉可以从眼神看出来,接着把双刀插进宫墙的厚壁上,“为表敬意,我不会上前一步,但这双刀所及,是砍落敌人脑袋的范围,谁敢上,我就杀谁。”
“我厉家军绝不后退。”领头的将领说明心迹,骤然大喊:“刀围伏悉,受死!”
厉坎阳的前锋军带上各式各样的兵器,步子一蹬,皆冲向伏悉。
“我们有这么多人,今夜就取伏悉的脑袋,回去献给主公!”前锋军的领头一喝,士气提振。
“那就来吧!”
于是,伏悉挥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