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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肖龙跟着幸乐辰回台湾,暂住在幸家。
而符以琳则按原定计划赴美,参与为期三个月的医学进修课程,打算回台湾以后转往北部工作,才好和幸家其它人“保持距离”。
一眨眼,两人已经在不同国度各自生活了两个多月。
“唉,你不会喝酒还自告奋勇去当人家的‘挡酒大队’,现在尝到苦头了吧?”
从堂弟的喜宴上别来,幸悦时嘀咕着搀扶已经摇椅晃的大哥进门。
他喊了几声,家里无人应答,只好先安置大哥坐好,再倒了杯茶让他解酒。
“哥,你是看到人家开心结婚,想到自己婚事落空,所以故意借酒浇愁吧?”
幸乐辰喝着茶,不承认也不否认。
带肖龙回家后,他并未告知家人以琳当初不告而别的真正理由,而是借口她有严重的婚姻恐惧症,所以他也同意暂缓婚事,至于她回国后恐怕不会再来幸家之事,到时候再另外想了理由搪塞了。
只是他虽然让她答应返回台湾定居,可是依然说服不了她别在意肖龙的身世,答应嫁给他。
一想到或许今生都无缘见到她穿上白纱和他步上红毯的美丽身影,他心里总有股说不出的遗憾与苦闷。
为什么肖龙的父亲不是别人,偏偏是他的亲弟弟?
这是真的吗?如果当年他们真正有过一夜情,为什么悦时会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依然和以琳当朋友?他不可能也像以琳一样失忆吧?
虽然以琳说她检验过不只一次,不可能有误,可是……凡事总有个万一,万一一切真的是个大乌龙呢?
“哥,以琳真的是因为婚姻恐惧症才离开吗?”趁着家里没其它人,幸悦时终于问出自己的疑惑。
“当然。”
“你说谎,这个理由可以瞒得过其它人,却瞒不过我。”幸悦时坐在他对面。“她比谁都渴望拥有健全的家庭,我和她从大学认识至今十多年,和她相处的时间比谁都多,也比谁都了解她——”
“胡说!你根本没试着了解她,否则她怎么会——”
一想起以琳当年苦恋的痛苦和独自抚养孝的辛苦,幸乐辰就忍不住想责骂弟弟的迟钝与不负责任,可是他知道错不在弟弟身上,所以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她怎么会怎样?你想说什么?”
一向温柔宽厚的大哥竟然会对他发脾气,非同小可,他当然得问清楚。
“没什么,我不想讨论这些。”幸乐辰起身。“我头很痛,先回房躺一下,肖龙回来再叫我。”
“哥!”
喊不住他,幸悦时不死心地一路跟进房。
“你不要逃避,不说清楚我怎么帮你?”他跟在大哥背后继续说:“你老实说吧,以琳她突然不告而别,是不是因为她恢复记忆,想起那个让她怀上肖龙的男人,发现她爱那个男人比爱你更多,所以才——”
“她不可能还爱你!”
因为嫉妒、因为自尊、因为一进冲动,幸乐辰终于再也压抑不了。当下,两个男人都愣住了。
“什、什么?”幸悦时因为震惊过度而结结巴巴。“你是想说她爱我?还是要说肖龙是我儿子?哥,你是醉了还是疯了?”
幸乐辰咬咬牙。既然已经说了,他也不想再以谎圆谎,不如趁这个机会把心里的无数疑问向眼前的当事人说清楚。
“我问你,当年你和以琳到底有没有发生过超友谊的关系?”
幸悦时瞪大眼。“当然没有!”
“那为什么DNA检验却证实你和肖龙有亲子关系?”
“什么?!”
幸悦时感觉自己好像踩中了地雷,整个人瞬间被炸得灰飞烟灭。
这就是以琳不得不离开大哥的原因?因为肖龙是我的儿子?!
他身子晃了晃,好不容易站好。“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肖龙怎么可能是我的儿子?”
“这也是我想问你的话。”幸乐辰凝着眉。“以琳丧失记忆,但你没有,你和她之间到底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你应该记得吧?你是不是酒后乱性?”
“开玩笑!我可是号称千杯不醉,那种事从来没发生过!”他斩钉截铁地否认,努力从记忆里搜寻任何蛛丝马迹。“没有,我确定从来没有过那种事,一定是DNA鉴定有误。何况我和她的感情一直是好朋友,根本没有男女之情——”
“那是你的感觉,不是她的。”
幸乐辰把前因后果告诉弟弟,毕竟当时听了这一切之后,他也认为只有弟弟符合那个让以琳苦苦痴恋的对象,况且如此才能合理解释她对情同家人的他们隐瞒一切的苦衷。
“等等——”幸悦时从中听出一些端倪。“你刚刚说,以琳那个同学告诉她,当时是因为孩子的爸快结婚,她知道苦恋无望,所以才计划那一切的对吧?可是以琳要去美国的时候,我和馨儿根本还没有结婚的打算,那时候要结婚的是你,不是我。”
幸乐辰一愣。是啊,那时弟弟和馨儿虽然在交往中,但的确尚未论及婚嫁,那——
“还有,她和肖龙的爸是进大学后认识的,感情不错,可是对方只当她是朋友——别忘了,符合这个条件的还有你。”
“可能的话,我也希望我是肖龙的父亲。”幸乐辰苦笑。“可惜我没有失忆,当年我的心全在香芸身上,和以琳的交往再单纯不过。你们还一起出游过,但我跟她一次也没有,根本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何况DNA——”
“真的一次也没有?”幸悦时想起一件事,急忙打断他的话。“哥,难道你忘了,就在以琳出国之前,她说她无法回来参加你的婚礼,所以想提前帮你庆祝,在她家下厨请你吃饭。结果你一开心,喝得酩酊大醉,到天亮我才把呼呼大睡的你载回家——那次就算发生什么,你这个醉鬼也不记得吧?”
这么一提,幸乐辰想起来了……的确是有过这么一件事。
“至于DNA吻合的事……”幸悦时露出答案揭晓的肯定表情。“我跟你是同卵双胞胎,如果你是肖龙的父亲,那我的DNA当然也会和他吻合。”
“所以肖龙可能是我的儿子?”惮的分析让他精神一振,越想越觉得自己更符合“孩子的爸”。
“不是可能,是一定。从肖龙的生日往前推敲受孕日,差不多就是以琳约你去吃饭那一阵子。而且你忘了吗?那段时间我出车祸,几乎都待在家休养,馨儿和妈天天轮流照顾我——哥,你在干么?”
“收拾行李,立刻去美国告诉以琳这个好消息。”他一边说一边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又一件衣物。
“打电话去不就行了?”
“不,我要当面告诉好这件事。”
幸悦时看到他拖出大行李箱,又朝里头猛塞衣服,简直像是要收拾所有家当私奔一样。
“哥,你会不会带太多衣服了?你打算去几天?”
“半个月,等她课程结束再一起回来。”他抬头望着弟弟,眉宇间盘旋许久的郁结已经消散。“肖龙就请你先帮我照顾,还有……还有……幼儿园……和……”
幸悦时飞身过去,接住因太兴奋而加速酒力发作,结果倒头醉昏过去的大哥。
“唉,酒量那么差,难怪当年会被以琳‘暗算’。”
他低笑叹了声,将人扶上床,悄悄掩门离去。
***
美国
***
步出地下铁,站外细雪纷纷,眼前所见是铺天盖地的银白世界,美得令人屏息,却又透着说不出的孤寂、苍凉。
结束了今天的研修,符以琳穿着驼色及膝大衣、踩着高统马靴,一副闲人莫近的清冷表情,缩着脖子快步走在街灯下。
虽然回去住处也是一个人,但是外头实在太冷了,让她完全没有欣赏雪景的闲情逸致,何况以她如今的心境,就算难得一见的极光乍现,恐怕也勾不起一丝惊喜。
这几个月的相思之苦,比她预料之中的更煎熬,再怎么全心投入研究,只要一个人独处,总逃不了那股噬心之痛,原来,时间能冲淡一切的说法并不适用于每个人。
至少对她而言,即使见不着、摸不到,在她脑海里的男人身影却一天比一天更加清晰,不曾淡化。想念只有更浓,未曾稍减。
本来打算返回台湾以后,也要慢慢地远离幸乐辰,免得死心眼的他真的要等她一生一世,反而耽误他的终生幸福,可是此刻的她心里却盛满了想见他的冲动,越来越想不顾一切捉住他。
距离返台的日子越接近,她越是惶惶不安。她真的能理智地控制住心中翻腾的爱情?真的舍得疏远他?到底该怎么做,才对彼此最好?她真的越来越不确定……
怀着满腹心事抵达出租公寓楼下,一个坐在行李箱上打瞌睡、头发已经沾上大片雪花的身影蓦地抓住她的视线——
“乐辰?!”
熟悉的呼唤让男人昏昏欲睡的神志瞬间清醒,已经冷得双唇泛白的幸乐辰抬头,见到令他相思成狂的人儿就是眼前,满脑子只想立刻将人拥入怀里,但他双腿已冻僵,一站起来,整个人就像根冰棍往前扑倒。
“小心!”
符以琳跑向前接住他,什么保持距离、刻意疏远的念头以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
这傻瓜都快冻成雪人,还不肯找个地方避一避,不晓得待在这里等她多久……满满的感动与心疼让她将他抱得更紧。
“我好想你……”
勉强站稳后,幸乐辰才稍稍吁口气,开心地展臂拥住她,喃喃地向心上人低诉相思。
“所以不说一声就跑来?”她抬头,杏目微嗔。“竟然在冰天雪地里穿那么单薄,你是想冻死让我一辈子良心难安吗?”
“我急着来,忘了查一下当地气温,没想到竟然下雪了。”他顿了顿,开心地瞅着她。“你觉得心疼吗?”
她双颊瞬间透红,答不上来,只好说:“你想继续抱着我陪你一起冻成冰棍吗?快放手,我要拿钥匙开门。”
他听话地松手,拖着行李跟她上楼。
符以琳一进门便忙着开暖气,为他倒热茶,再拿毛巾帮他擦干发上融化的雪水,就怕他感冒。
“怎么突然跑来了?是不是肖龙出了什么事?”她一边帮他擦头发一边问。
“肖龙很好,有事的是我。”
“怎么了?听到这个消息你不开心吗?”
“你是为了哄我跟你结婚才这么说吗?是悦时帮你编的谎?”这是她听完的第一个想法,所以也高兴不起来。
“全是真的,没有任何谎言。”
他摇摇头,正经八百地迎视她存疑的眼光,继续说出自己深思后的想法。
“何况若你当年爱的是我,不是更能解释为什么重逢后你会轻易地信任我、爱上我?因为我虽然不存在于你的记忆,却沉睡在你的内心,你的心记得的是我,不是悦时;你只为我心动,不为别人。”
“你真的那么觉得?”他的说法让她心动,更希望事实如此。
他轻抚她含忧的容颜,淡笑说:“不只是觉得,而是深信不疑。”
她叹口气,倚入他怀中,无奈又烦躁地说:“唉,我也希望自己能深信不疑……”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的确无法否认他当时的条件远比悦时更吻合,可是她现在远在美国,无法亲自查证他所说的一切,不得不心存怀疑,也开心不起来。
“你干脆用力敲昏我,看我能不能快点恢复记忆,心里才不会一直有个疙瘩。”
“你不觉得自己太在乎过去了吗?”他轻捏了捏她的鼻尖。“老实说,这几个月我一直在想,肖龙的父亲是谁难道真的比我们三个人的幸福重要?真的严重到需要断送我们的感情?我的答案是——不值得,所以就算那天我没喝醉酒,没跟悦时说清楚,我也早就决定绝不放弃,一定要努力感动你答应嫁给我。”
“乐辰,我——”
“我不接受拒绝。”
他捧住她的双颊,眸中盛满浓情,更有不容动摇的坚毅。
“恢复记忆的事不用操之过急,我会陪你。回国后,我带你到以前我们去过的所有地方,我有信心,等你恢复记忆之后只会更爱我。你应该对我们的感情有信心,和我一起努力,不要再被从前绊住脚步,让我陪你一起走向未来,好吗?”
“好。”
“就算你说不好我也——”他一顿,突然察觉她刚刚回答了什么。“你说‘好’?你答应我了?!”
她点点头,眸中闪着感动的泪光。“嗯,其实这些日子以来,虽然我刻意不跟你连络,可是我没有一天忘记你。刚才,见到你不畏风雪坐在行李箱上等我回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再也舍不得把你推开、让你难过,我什么都不想管,只想和你在一起,我——”
“砰!”
屋外传来的一声惊天巨响打断了她的话,伴随着巨响,似乎连屋子都震动了一下,幸乐辰反射性地立刻将她护入怀中,两人因此怔忡了好几秒才回过神。
“发生什么事了?”接着长鸣不停的喇叭声让符以琳心神不宁。
“不晓得,过去看看。”
两人来到窗前往外一看,竟是有辆大货车直接撞进对楼已经打烊的快餐店。
“我下去看看。”基于医生的职业病,符以琳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要尽快抢救伤者。
幸乐辰明白,所以也不拦她,跟她一起飞奔下楼,正好看见满脸是血的驾驶打开车门、摔落雪地上,拖着似乎已经受伤的双腿在地上求救。
“你别过去!”浓浓的汽油味让他警觉地拦住要跑到伤者身边的她。“漏油可能会引起爆炸,先找人一起把驾驶搬离得远一点再说。”
“嗯。”
她回过头,刚好看见同一楼的邻居也下来查看情况,便拜托他一起帮忙,结果两个男人反倒阻止她一同搬运患者,要她待在原地。
一时帮不上忙,她便转回屋内取来急救箱,准备在救护车抵达前先做最基本的处理。
“轰!”
只差几步,她就要抵达一楼时,一个巨大的爆炸声震得整栋公寓仿佛都为之一晃,惊吓之余,她不小心一脚踩空,滑了几阶才跌坐于地。
“好痛……”
不管突来的头痛、耳鸣,和全身上下的酸疼,惊慌的她只挂念幸乐辰的安危,她起身冲出去,但是举目所见净是爆炸后燃烧的车体,和被爆炸波及而瞬间陷入火海的快餐店。
黑夜里,诡异的橘红光影不断在眼前跃动,都像是他痛苦挣扎中的身影。
“乐辰!”
见不着人,符以琳直觉相信他在爆炸当时来不及逃离。
心痛欲绝的她一心只想救他,毫无理智地朝着火场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