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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主卧房,她正要吩咐厨师准备晚餐,却先接到哥哥李朝东的电话。
“辰瑜,你现在有空吗?”李朝东对妹妹说话的语气总是温柔的。
“嗯,有空。”
“我人在你家附近,缘来咖啡厅,知道地方吗?”
“没问题,我现在就过去。”虽然丈夫吩咐她今天哪里都别去,但这是她哥哥,说什么都得去。
哥哥跟她从小感情就很好,因为父母都是相当严肃的人,他们兄妹俩只能自得其乐,偷偷分享漫画、小说和玩具,互相遮掩一些孝都会犯的错,要不这样的话,整个童年就只有“失欢”两字了。
挂上电话,李辰瑜吩咐过厨师就急着要出门。
从家里到咖啡厅只要十分钟,司机小刘却坚持要送她前往,李辰瑜也知道小刘是职责所在,主动交待谁:“我哥有事找我,可能要谈一、两个小时,晚点我再联络你来接我。”
“谢谢太太。”小刘担任柯启堂的眼线很久了,非常感谢李辰瑜的体谅,他不晓得有钱人是怎么做夫妻的,在他看来,这种“监控”非常莫名其妙,因为太太一直都那么贤淑啊。
进了咖啡厅,李辰瑜很快就找到了哥哥,那根手杖让人无法忽略,自从五年前那次山难,哥哥的右小腿装了义肢,不能再爬山或跑步,走路时还要拿手杖。
她先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表情平静下来,才慢慢走到桌前坐下,“哥,你找我什么事?”不约在家里见面,却约在咖啡厅,想必有重要的事。
“你来了,最近好不好?”李朝东看妹妹气色不错,露出欣慰的微笑。
“我很好。”她向来报喜不报忧,除非哥哥要逼问到底,“你呢?”
“老样子。”他也不拐弯抹角了,拿出一本存折和印章,“这里面有一百五十万,你拿去吧。”
“你哪来这么多钱?给我做什么?”她知道哥哥在公家机关上班,月薪大约三、四万,怎么会突然发财了。
李朝东轻描淡写的说:“这几年我买了一些股票和基金,幸好投资的还不错。”
“投资?你可千万要小心,别忘了当年爸的事。”平安才是福,她已在人生低潮中学会这个教训。
“我怎么可能忘了?放心吧,我没有欠一毛钱的债,每天除了上班就是研究股市,存了三年才有这么点小成绩。”李朝东比谁都能感受到当年的痛苦,除了濒临破产的压力,还有他变成残障的失意……
“好吧,我相信你会小心,但你也不用给我钱啊,你应该留着娶老婆用。”
“我还娶什么老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自从当年的女友离他而去,他对爱情和婚姻早就死了心,不想耽误别人的幸福。
“哥,你不要这么悲观,你不是有参加协会吗?很多会员都有另一半,你一定会找到的。”当时她还担心哥哥一蹶不振,鼓励他参加同病相怜的肢障协会,果然看多了也看开了,现在他也是义工之一,不至于把自己封闭起来。
“那是他们乐观、有信心、有梦想,但是我已经没有了。”
从哥哥淡然的表情看来,她知道自己劝不动他了,他们兄妹都是固执的个性,她怎能不了解?“好吧,我们不讨论这个了,你给我钱要做什么?”
“我和爸妈都对不起你,我总觉得我们家在卖女儿,牺牲了你才换来一时的平安。”一想起妹妹当年的取舍,放弃了初恋男友,嫁给了有钱的丈夫,李朝东就觉得胸口一阵绞痛,原本保护妹妹是他的责任,他装义肢的钱确实来自她高价的聘金。
“哥!”她不爱听这种话,就算是事实,何必说出来让人伤感?
“虽然这些钱并不多,我想慢慢的还妹夫,十年、二十年都没关系,我一定要让你能抬头做人,在他面前不用像个小媳妇。”他并不希望妹妹离婚,毕竟都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妹夫基本上也不算坏人,除了当年有那么一点趁人之危、趁虚而入……
“我了解你的意思。”在这世上最懂她的人应该就是哥哥了,只有他看得出她的为难之处,“启堂对我和孩子都不错,有点少爷脾气,但也没坏到哪里去,我很感谢他对我们家的帮助,只是我自己给自己压力,不敢得罪他、不敢说出真心话,总觉得我欠了他,做得再多也还不起……”
“是哥哥不好、哥哥没本事……让你受委屈了。”他比谁都了解妹妹的辛苦,他们在同样的家庭、同样的教育下长大,又经历了当初的风风雨雨,感情之深不同于别人。
“哥你别难过,我没有后悔,如果重来一次,我还会这么做,不管怎么样,我有了弘杰和若兰,这是我最好的收获。”
“唉……妹夫是很有主张的人,做老板的习惯使唤别人,你又因为欠钱而委曲求全,这种关系太不平衡了,希望这些钱能让你找回一点尊严。”一个人活着不是锦衣玉食就够了,若不能做真实的自己,早晚有天会出事的,他虽然身有残障,至少有行动和言语的自由,不像妹妹有如笼里的金丝雀。
她犹豫片刻才拿起那本存折,心中依然忐忑,“可是,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你要学着为自己而活,不能因为怕他生气就不敢说,你们是夫妻,地位应该是平等的,如果你一直压抑自己,你永远不会真正的快乐。”
她明白哥哥说的对,她必须鼓起勇气踏出一步,贤妻良母做得太久,她都快忘了自己是谁,她有脾气吗?有喜好吗?怎么一时居然想不起来?
二十八岁了,结婚五年,孩子两个,丈夫还是同一个,这些数字并不能代表她,真正的她被藏起来了,该是出发寻找她自己的时候了。
柯启堂一整天心情都很好,轻飘飘的脚步如飞,想到喝醉的妻子就要偷笑,如果不是怕她喝上了瘾,他真想天天把她灌醉,嗯,或许微醺也不错,睡前一杯红酒不是有助养颜和健康吗?
傍晚回到家,陪妻子和女儿吃完饭,天伦之乐乐无穷,只要再让妻子爱上他,一切完美无缺。
哄孝睡着后,两人回到主卧房,他迫不及待的抱住妻子,像个孝一样要求:“帮我洗头、搓背,还有按摩,全身都要!”
“哦……好。”
李辰瑜楞了一下才回答,他注意到她今晚有点恍神,同时也想起司机报告的行程,不禁皱起眉问:“对了,你哥今天找你做什么?”
她,轻轻挣脱他的怀抱,走到化妆桌前打开抽屉,双手居然有点颤抖,“我、我哥给我了一笔钱……”
“你又不缺钱,他干么给你钱?”柯启堂听了不太高兴,结婚后他给她开了一个私人账户,每年固定存进五千万,就是希望她花的开心,他的女人他自己养,用不着大舅子凑热闹。
她缓缓转过身,拿着存折走向他。“结婚前我们家跟你借了一千万……虽然已经拖延了很久,我哥说这一百五十万先还你,剩下的以后再慢慢还,就算十年、二十年也要还。”
事情来的太突然,他几乎说不出话来,目瞪口呆片刻才说:“你跟我开什么玩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每年给你多少钱,你给我这些零头有意思吗?”
“我知道你不缺钱,也知道你对我很大方,但是我们家欠你的不能一笔勾销,希望你能收下。”唯有欠债还钱,买卖的婚姻才能改变本质,他们才有真正恋爱的可能。
“你把我当成谁?我是你老公,我养你是天经地义,我给你娘家钱也是我高兴!”
“你当然是我老公,也是我孩子的爸爸,正因如此我更不想欠你。”
“你再胡说八道试试看,你存心要跟我吵架?”他简直想骂脏话,她既然想跟他划清界限,他们之间哪有谁欠谁,他的不就是她的?
“你先听我说好不好?”她看他铁青着一张脸,她必须在他爆发之前先做说明:“结婚以来我一直小心翼翼,就算不高兴也不敢得罪你,只想努力尽到我的义务,我这么压抑就是因为我欠了你,如果不把钱还给你,我没办法解开心结。”
“你错了!你没有亏欠我,是我对不起你,结婚前我早就调查清楚,你跟那个姓叶的感情很好,我却横刀夺爱,逼你跟他分开,为了钱嫁给我……现在你把钱还我,是不是想跟我断个干净,不欠我就可以不管我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这样想……”
“你想还钱可以,直接转到孩子的账户,就当我们一起送给孩子的,我一分钱都不会拿。”他可以理解她的心情,但他不能接受她这么见外,他们同床共枕这么久了,还有什么好分彼此的?如果是她父母或她哥给她的钱,她会介意到压抑自己的个性吗?换句话说,她没把他当自己人!
“为什么不让我还你钱?难道要我欠你一辈子?”这下她可苦恼了,未来数十年都要为责任而活吗?
“没错,我就是要你欠我一辈子,你只能拖到下辈子再还给我!”
“请你先冷静下来,我们都需要时间思考,不如我回娘家住几天,好吗?”她不想在孩子面前跟他吵架,孩子们都是很敏感的,父母一有冲突就能察觉到。
他闭上眼又睁开眼,忽然觉得腿软,“你要跟我分居?那孩子怎么办?”
“你又误会了,我不是要分居,只是想给彼此一点空间,孩子当然住在这里,我也会回来看他们。”她怀疑自己是否在对牛弹琴?每句话都会被他曲解,还摆出一副弃妇的样子,明明是他在无理取闹!
出乎意料的,他笑了,笑得无奈而深沉。“算了吧,我这么粗心大意也照顾不好他们,你何必两边奔波?不如我搬出去好了。”
“那怎么可以?这是你的房子。”如果有人应该离开,也是非她莫属。
“我的房子不代表就是我的家,既然我没人要就等于无家可归。”
“你……”断章取义的功夫太高强了!
她还想说些什么,他故意打断她的话,“就这样决定吧!反正我之前好几天没回家,你跟孩子也过得很好,有我没我都一样。”
“拜托你不要这么说!”他的倔脾气让她头疼起来,好好的一件事怎么会变得无法收拾?
“那要我怎么说?”他冷冷反问,看她无话可说,他明白自己说对了。“你希望我回家的时候通知我,今天开始我就住公司了。”
“启堂……”
她的呼唤无法挽留住他的脚步,转身离开他的妻和他的家,这就是他用大把钞票换来的结果,好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