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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七夏松了口气,放下叉子,身子一软,摊靠在椅背上。真是!她究竟在紧张什么劲!但不由自主的就是觉得紧张,又心虚;这种事对心脏刺激太大,太有害健康。
气都还没有喘顺呢,一抬头,更有害健康的事儿直接找上门了。餐厅门口那儿,泰山一样矗在那里的大土墩横眉四扫,剑光四射,就那么不幸,她好死不死与横眉下射出的噬人死光碰个正着。她头一缩,头皮一阵发麻,背脊一阵凉寒,暗暗叫声惨了。
完全是老鼠看到猫,小鸡遇到老鹰。不由得不想到,有一种东西,叫做天敌。
一物克一物,被克得死死的……
“你干么挂我电话?”
他坐在那里,双臂交叉胸前,口气沉稳有力,脸色阴暗凝重,杂草眉下射出锐利精光,像侦讯房里在审问嫌犯,更像什么头头或大老板在斥责喽啰或下属。
“我……呃……那个……”
她坐在那里,腰弯背驼,低头垂眼,期期艾艾,嗫嚅不安,结巴加口吃,像做错事的小学生,乖乖老实地等着挨训;更像窝囊没用的小喽啰,在老大面前屁都不敢放一声,乖乖地挨刮。
莫名其妙就变成这种局面——或者说,莫名其妙地,强势与软弱、主与从的关系就这样成形并且建立。更细一点的说,不管她如何向撇清,她跟他之间,某种关系莫名其妙地成立,形成了牵扯。
她跟他,不是没什么关系吗?本来就是陌生人,不认识的,然后因为洪士伟的关系,偶然切碰了一下,根本算不上有交集;然后他突然打电话给她,理直气壮地跑到她住的地方;然后自作主张半强迫押了她去办手机,然后……然后,莫名其妙的就变成这样。
但到现在徐七夏还是想不通,怎么莫名其妙就变成这样。她跟谢海天之间,怎么“理所当然”地变成这样?
她怎么像个小媳妇似——哎哎,太没出息了!但……呃,嗯,那个……又口吃了!但这家伙实在太难应付了,强势霸道又厚脸皮,她斗不过这样的家伙。
虽然她多少“进化”了一点,可骨子里那“没出息”的细胞依然“顽固不摧”。像刚才遇到那个莫琳,她不就心虚瞎紧张了半天。真是!不是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她小时不了,怎么大了却也不佳?
“别吞吞吐吐的。说,你刚刚干么挂我电话?”一如平常,不得到满意的回答,谢海天不会罢休。
“呃……我……因为……”
“因为怎么?说。”
“啊——”扑克脸一臭一沉,黑煞的目光一瞪,徐七夏一吓,心一急,便脱口招认出说:“因为洪士伟的女朋友。”
“莫琳?”杂草眉皱一下。“这跟她扯得上什么关系?”
完了,他不挖个清楚,铁定不罢休。
“没……没……”
“说,怎么回事!”不等她结巴地否认完全,杂草眉一挑,黑煞眼又瞪起来,命令她一五一十交代。
“呃……那个,因为……”怎么她老是这副德行,自己都忍不住鄙视自己了。
“别吞吞吐吐的,把话说清楚!”闷雷低喝,不耐烦了。
“啊,是——”徐七夏又一吓,差点跳起来,反射地回答。一下就懊恼起来,也太没用了,可被那黑煞眼一瞪,本来就乱的脑子更加混乱起来,完全不加思考,冲口就急急说:“因为洪士伟的女朋友就坐在我后面,跟一个小巧可爱小鸟依人的女孩子在一块,要介绍她给你——啊,不,介绍你给她——不不不,是介绍你们认识她给你——啊,不,介绍你给她——不不不,是介绍你们认识,然后那个手机刚好响了,所以,那个,呃,就是那样……是的……没错……”全盘托出。
可颠三倒四,没头没脑,虚字一大堆。不过,谢海天聪明得很,脑袋一转,便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你是说,莫琳要介绍女人给我?”盯着徐七夏,老鹰盯小鸡似。
“啊。”她缩缩脑袋,肩膀压了千斤似,特别沉重。“大概是这么回事。”
“这跟你挂我电话有什么关系?”
“那个,我一急,不小心就挂了。”
“急?你急什么?”
“因为……呃,她刚好看着我,我心里一急,所以就……就……”受不了了!这家伙怎么这么讨厌,追问个不休。更令人忍无可忍的,她怎么没出息得这么彻底!
忍不住又想到“天敌”那种东西。
看来,以后最好离这家伙远一点,免得他纠缠不休——纠缠?
徐七夏蓦然一惊。这还得了!她二十七快二十八了,青春宝贵,没本钱跟这家伙耗上!
“你心虚了是不是?”黑煞眼仍眼盯小鸡似盯着她,冷不防开口。
她愣了下,脱口说:“我干么心虚?”不是疑问,根本没搞懂。
“你偷听她们谈话,怕莫琳认出你。”
“我干么偷听!”什么跟什么!把她瞧得那么扁。“是她们自己说得那么自在,旁若无人,偏偏又坐在我隔壁,我不听都不行。再说,她也不认得我。”
“她见过你,怎么会不认得。”
拜托!他以为人人跟他一样,一副大爷相,别人一看就得过目不忘!
徐七夏没吭声。谢海天自以为是,自说自话。“你也不必心虚,反正我是看上你了,不必理会莫琳怎么说。”
“谁……谁心虚了!”唉,又口吃了。
杂草眉不以为然地上挑,一副“还有谁”的欠揍模样,十足讨嫌。
“我……我……什么上……不上——我是说,你别随便乱说,什么看上我的。我跟你又没关系,你不要自己随便乱……乱决定!”一口气——
虽然打了点折——不过,她总算是一口气痛快地把话说出来,说清楚、讲明白,撇清她跟他的瓜葛,做了她这辈子最有出息的事。
谁知杂草眉轻蔑地一挑,斜睨她。“我怎么随便了?我正经得很。再说,我跟你怎么没关系了?没关系,我坐在这里做什么?”
“你、你、你——”连着三声“你”,偏偏嘴笨,反驳不出任何话,光是张着嘴吐气。
“把嘴闭起来。难看死了!”他还挑剔她。
“你——”说不出究竟是什么情绪滋味了。
怎么还有这样的人?徐七夏实在想不通。她怎么会这么倒楣,居然遇上这样的家伙!
真是!她都二十七快二十八了,只剩下青春的尾巴,可她的春天偏偏还不来,迟迟不来,怎么就是不来,来的尽是加速她发霉的。
春天啊,她的春天啊,怎么还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