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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只有几分钟,也可能是好几年,在时光的长河,几年其实很短,短得有如几秒钟,转眼就过,难以分辨,也难以察觉。
要不是因为办公桌前的闹钟响起,恐怕办公桌的主人还掉落在专注的情绪中,难以察觉时光已逝,几分钟、几小时,甚至七年的光阴,都在手指间流逝了,一点也不留。
回过神,抓起戴习惯的粗黑框眼镜,将闹钟抓到眼前一看,六点三十分,时间到了,不能再待了。
她站起身,动作迅速俐落的收拾起桌上的文件,分辨出时间的轻重缓急,可以明天进办公室再看的放一边,必须今晚找时间立刻解决的放另一边。
然后她抓起外套穿上,包裹住她年轻而曼妙的身躯,搭配那副老气的眼镜,这样的打扮让年轻的她将青春的气息彻底封锁,将她原该奔放的灵魂完全禁锢,展现在外的是个老成的她,也是个固执而古板的她。
她是她,但她也不再是她!
二十六岁的梁奕贞还是梁奕贞,但已不是十九岁那年的梁奕贞!现在的她,彻底抛弃年少时期的稚气,成为一个成熟的女人、成为一个事业有成的女人,更是一个母亲。
抱着文件走出办公室,经过走廊,与所有经过的员工打招呼,每个人都亲切的向她问候。
「经理,再见。」
「再见,没事就早点下班吧!」梁奕贞微笑面对众人,虽然她的打扮看起来有点距离,但她并不想因此与员工隔得太远,她唯一改不了的就是那不自觉间会展露在脸上的笑容。
事实上,这一身老气的打扮是为了避开其他男人的追求,现在的她并不想再谈感情,唯一一个让她关切、让她在意、让她爱的男人,就是她六岁的孩子胁。
而现在,她就是要赶去保母家接胁——她是个单亲母亲,一个人照顾着胁,要忙着工作,不得已,只得将孩子托给保母照顾。
其实这几年状况已经好了很多,想她刚到美国跟着姑姑住在一起,边读书、边待产,直到胁出生后,专注于课业的她既要照顾孩子,又得努力读书。
出社会后,她进入当年在学校时一名教授所开设的电子公司工作,担任财务经理。
这家公司专门代理生产各类消费性电子产品的半导体零件,在产品生产的流程中,处于相当关键的中游地位,由于产品品质佳,加上她的老板是学者出身,很重视研发创新,因此迅速建立起口碑。
他们的产品不只可以使用在电脑上,其他相关产品也都要使用到,所以现在订单数量庞大,许多国际知名企业也开始希望与他们合作。
工作的压力排山倒海而来,但至少她已经掌握了该如何在工作与孩子问拿揑平衡,知道该怎么为自己与孩子找到最好的生活方式。
这样的日子完全被工作与孩子填满,她再也无暇去想其他事,无暇分心去胡思乱想……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经过当年近乎落荒而逃的离开台湾,这几年下来,她都不曾回去过,就是想要离开台湾那个伤心地;相反的,反倒是奶奶来过美国几次,来看她与胁。
开车来到纽约城东的一问平房,下车走到房屋前,步上台阶,按下电铃,没等太久,就有人来开门。
「是谁啊……Jane,你来了喔……」来开门的中年妇女对着屋内大喊,「胁,你妈咪来罗!」
「妈咪……」伴随着孝子甜蜜的呼喊声,冲出来一个六岁的小男孩,直接冲进梁奕贞的怀里。
她乐得将孩子抱起来。「胁,你乖不乖?」
「乖!」胁靠在妈妈怀里撒娇,「不然妈咪可以问雪莉阿姨喔!」指着那名中年妇女。
「是啦!胁很乖了,只要叫他吃饭的时候肯乖乖吃,该睡午觉的时候不要一直玩玩具,这样就很乖啦!」
「阿姨,你不可以跟妈咪说啦!」胁连忙抗议。
梁奕贞笑了,却也装出严肃的模样对着孩子说:「胁,你要乖乖听雪莉阿姨的话啊!」
稚嫩可爱的小脸上露出着急的神色,深怕妈妈会不高兴—胁最喜欢妈妈,最怕妈妈不高兴了,他知道妈妈工作很辛苦,就算待在保母家很无聊,他还是会尽量乖乖的。「人家有嘛……」
委屈的声音让梁奕贞也心软了,她觉得很舍不得,孩子还这么小,就得放在保母家,不能由她亲自带着,她也很歉疚。
保母打圆场,「Jane,有啦!胁已经算是很乖了,知道妈咪很忙,总是乖乖的听话。」
Jane是梁奕贞的英文名字,在美国,每个人都这样叫她:事实上,这里没几个人知道她的中文名字,可能只有胁,还有她的老板史提夫知道。
母子俩向保母道别,梁奕贞带着孩子上车。
依照规定,胁这个年纪的孩子本该坐在后座,可是胁很坚持,一定要坐在妈妈旁边,他甚至自己跳上车,自己系上安全带,还对她露出可爱的笑容。「嘻嘻嘻……妈咪,走吧!」
梁奕贞看着孩子的脸,一瞬间失了神……怎么这么像?怎么这么像那个男人?而且胁年纪愈大愈像……
不想再度想起那个人,再度想起那段难堪的过往,梁奕贞甩甩头,走进驾驶座开车,准备载胁回家。
她花了好多年的时间才不再去想过往的点滴,让过去的过去,要自己把握住现在,重新在异乡站起来:她告诉自己,怀了胁、生下胁,她不后悔,一切的痛苦与辛酸她都自己尝,这一路上,她不想对不起谁,唯一遗憾的就是让奶奶年纪一把了,还这么担心、难过。
「妈咪,我们要去史提夫叔叔家喔!」胁提醒着。
梁奕贞赶紧收拾情绪、收拾思绪,笑着说:「谢谢胁提醒,妈妈差点忘了!」
开着车,在街道尽头向左转。今晚她要带着胁去史提夫教授家。
说是教授,但现在史提夫已是她的老板了。
史提夫是个四十岁的白人男人,透过某种关系,有个领养来的外籍女儿,却是从未有过婚姻纪录——他是个心肠非常好的男人,不但待人温文有礼、文质彬彬,还有着无尽的爱心,总想尽一己之力来照顾需要帮助的人。
当年她边怀孕,边在大学读书,史提夫给了她很多的帮助。
后来史提夫辞去教职,自己开设了一家电子零件公司,并在她毕业后,延揽她进公司服务,给了她一份薪水堪称优渥的工作,让她跟胁的生活无虞。
史提夫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她担任他公司的财务经理;她常耳闻纽约社交圈许多名媛都想跟他交往,只是他的眼界甚高,一直没替自己找个伴侣。
可她隐约知道,史提夫似乎是对她有着非常大的好感,只是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根本无法再容下其他男人!
「妈咪,史提夫叔叔其实很好耶!」
听到儿子突然这样说,粱奕贞有点讶异,不知道聪明的儿子又在想什么?怎么突然会冒出这句话?「妈咪知道史提夫叔叔很好啊!只是胁怎么突然会这样说?」
胁看着妈妈,突然有点沉默,似乎不知该怎么说。粱奕贞专心开着车,可是耳朵仍然很专注等着孩子说出下一句话。
「妈咪,老师说,每个人都有一个妈咪跟一个爸爸耶……」
握着方向盘的手颤抖了一下,梁奕贞依旧看着路况,心却好乱,不知该怎么回答孩子这个问题,关于他的亲生父亲的问题。
她想过,孩子终有一天会怀疑,为什么自己跟其他小朋友不一样?只有妈妈、没有爸爸?她想过各种说法,老实说,或是编谎言,可却在面临胁真的提出这个疑问时,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胁……」
孩子很敏感也很聪明,看见妈妈沉默许久,顿时抢先把话说出来,「妈咪,胁是没关系啦!雪莉阿姨说,胁早晚会长大;可是以后妈咪怎么办?谁来照顾妈咪呢?」
胁一字一句都充满了对她的关心,顿时让梁奕贞的眼眶一红,心里既是欣慰又是感伤,连胁这么小的孩子都这么关心她。
「妈咪,史提夫叔叔不错啦!雪莉阿姨说,你要给自己一个机会啊!」胁学着保母说话的语气。
梁奕贞笑出声来,「干嘛学大人说话?」
「才没有呢!我是关心妈咪啊!」
母子两人相视而笑,在这狭小的车内空间里,形成母子间最温馨的氛围,对梁奕贞而言,这彷佛就代表了全世界。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认为这样就够了——有了孩子,有现在的生活,一切就够了,她可以下用再缅怀过往的一切,那不堪回首的一切、那伤痛辛酸的一切,统统放在过去,成为回忆,甚至连回忆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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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史提夫家,跟史提夫和他的外籍养女享用了一顿晚餐。
史提夫与这个养女的关系十分亲密,看到他俩互动,简直会让人误以为他们就是真正的父女,证明了他的爱心是多么的无私,而这也是她会这么愿意与史提夫保持密切接触的原因,而且让两个孩子彼此有玩伴,也不会孤单。
胁和史提夫的养女芬妮在客厅玩得很开心——胁大了芬妮两岁,像个大哥哥,虽然两个同是东方人,却非来自同一国度;其中一个是男孩、一个是女孩,但两人之间一点隔阂也没有,相处得相当融洽。
梁奕贞在厨房洗着碗,听着客厅传来孩子玩闹的笑声,她的脸上也不自觉浮起笑容。
现在的她,真的只要孩子好就好了,她不再奢求什么,纵使往后的生命只能沿着这样一条轨道向前进,她也会甘之如饴。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这么忙。」史提夫来到她身后,不好意思的说着。
粱奕贞手里继续忙着洗碗,「别这样说,吏提夫,这些事很简单,一下子就好。」
会喊他的名可是花了很久的时间才习惯,没办法,史提夫毕竟是她的教授,毕业后也很难改变喊他教授的习惯,如果不是他坚持,可能她始终改不了口。
「我来帮你吧!」
梁奕贞不好意思的摇头,「不用了,史提夫,你去陪孩子玩啦!」
可他还是卷起衬衫袖子,帮忙擦拭洗好的碗盘,边做嘴里边笑说:「胁比我厉害,芬妮现在只听他的,都不听我的了。」
梁奕贞也笑着,「其实我也要感谢芬妮,她真的很乖,相较之下,胁太爱玩了,我还有点担心呢!」
史提夫却不这么认为,「男生嘛!爱玩一点也是正常的,比较有活力啊!胁算是很乖了。」
梁奕贞叹息,可是还是微笑着。是啊!她知道,这几年下来,生活依旧忙碌,依旧努力在生活与工作间取得平衡,唯独不变的,就是胁的乖巧与听话。
胁其实很聪明,从很小的时候,隐约就发现了自己跟其他孩子的不同——他没有父亲,只有母亲,也因此他更加听话,跟母亲之间也更加贴心。
两个大人就在厨房里谈着孩子,诉说着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的心得,在这一点上,两人倒是有许多共同的经验,聊起天来也相当热络。
可是听着听着,倒是可以听出史提夫话里的端倪——他一直强调着胁很乖、很可爱,他跟胁一定可以「相处」得来。
梁奕贞笑了笑,没有反应,也不敢有反应——她一直都知道史提夫对她隐约间展现出的情愫,可她心里却没有同样的感觉。
她知道她已经不需要另一个男人来成为自己的丈夫,可是她突然想起方才来到这里时,在车上与胁的谈话——她知道胁其实很想知道他的父亲是谁,甚至可以这样说,胁很想要一个父亲。
她是不是该为了胁去找一个男人来当他的父亲?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该为了胁……
「奕贞。」史提夫突然相当正经的喊着她的名字。
听到他正经八百的喊着她的本名,而不是跟其他人—一样喊她Jane,梁奕贞突然有点感慨——在美国这个国家,她好像很久没听到别人喊她的本名了。
掩盖在英文名字之下,她过得很好,似乎连她也差点忘了自己的本名,差点忘了她一路定来的过往,差点忘了她为什么会来这里。
这些年来,她的打扮变了,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清纯:现在的她刻意将自己打扮得老成,有时候照镜子,连她都认不出自己来。
「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正经?」她笑说着,却在抬起头时,看见他正经的眼神,这让她的心里一慌,彷佛他排山倒海的情感扑天盖地而来,而她根本无从躲藏。
史提夫低沉的嗓音直接而下掩饰的诉说着他的情感,「奕贞,我喜欢你很多年了。」
「怎么……怎么突然说这个?」梁奕贞想回避,低下头继续整理着流理台,但她可以感受到史提夫的眼神,直接而赤裸裸的看着她,没有丝毫移开。
老实说,她并不是草木,不可能没有感受到他的情感,只是她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回应这样的情感,更或者说,她已经没有资格回应了。
沉默许久,终于将手中的碗盘洗乾净,再也没有躲避不回应的理由,梁奕贞轻轻叹口气,转过身;而史提夫还是站在身旁,没有丝毫移动。
今天这个男人似乎是铁了心想要得到她的回应。「史提夫,我不知道……老实说,我真的不知道……」
突然间,史提夫伸出手紧紧抱住她,男人强健的双臂提供她宽阔的避风港湾,但粱奕贞却很不安,挣扎着身躯。
「史提夫,别这样……」可是她的挣扎很虚弱,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孤独的生活着,纵使带着孩子,心里还是觉得孤独,她只是个平凡人,掉入这样温暖而宽大的怀抱,让人难以自拔。
「奕贞,给我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他低沉的嗓音就在耳边围绕,一字一句,如此清晰。
「我……」
史提夫再开口,「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甚至可以说我爱你。」
她的身子轻轻发抖,不敢相信会从他口中听到这句话——这辈子,就连胁的父亲都不曾对她说过这句话。
那个男人,她永远无法忘记他的长相,永远无法忘记他的姓名,在她的年轻岁月中,他占了很重要的地位,可是她却也因为他而陷入难堪的境地,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她想或许她该忘了那个男人,或许她该为了胁而接受史提夫的感情,至少为了胁,让胁有个父亲,可以在正常的家庭中长大。
至少为了胁……
史提夫轻轻执起她的脸,迷恋而疯狂的凝视着她细致的脸孔,这个东方的美人打从第一眼就教他疯狂,如今她终于在他怀里,没有抵抗,安静的待在他的怀抱中。
梁奕贞看着眼前的男人,脑海里却想到另一张面孔——那张面孔时而模糊、时而清晰,这七年来,日日夜夜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不曾有一日消散过,她始终可以清晰记得。
她记得当年的她是多么出自直觉的将自己交给了那个男人,是多么傻的在发现了真相后,还是爱上了那个男人。
这些年来,这份爱一直埋在心里,让她好苦也好累,时而想到或许那个男人早已走进家庭,早已得到幸福,这让她的心更是不禁痛了起来。
史提夫勉强收拾心绪,看着这个女人——从第一眼在学校见到她,他就被她深深吸引,纵使她是他的学生,他仍是无法自拔的陷落。
只是以前在学校,或许师生之间的关系还是束缚着彼此,让他不敢有太直接的表示;这几年,他总是带着她,甚至当他离开学校,自行创业后,他还是将她带进公司,给她工作机会。
直到现在,她可说已是他的得力助手,很多事他都必须仰仗她。
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他们在工作上已经如此契合,在生活中也因两个孩子而有了交集,他甚至幻想他们就是一家人……
从未有过婚姻念头的他,从见到她、接触她,到现在这样与她成为事业夥伴,他对她愈来愈依赖,更兴起了想婚的念头——他多想与她共同建立一个幸福的家庭,并且拥有两个懂事的孩子。
当然,日后若可以的话,他不介意与她多生几个孩子,或是用领养的方式再收养几个可怜的孩子,毕竟他们是有这个能力的!
史提夫叹息的抚摸着她的脸,「好美……奕贞,我爱你……」话语一落,轻轻的覆上他的吻。
梁奕贞失神,任由他吻着她,她没有抵抗,或许她也知道她是该走出来,去迎接另一段感情……
可是一道雷打入她的脑海,她又想起了那个男人,他的面孔更加清晰,在她的脑海中激荡起惊涛骇浪,她发抖,开始挣扎。「No!史提夫,No!」
她推开,史提夫赶紧住手,看着她满脸通红,眼眶也红了,他忍不住叹息,不能相信都这样了,她还是不肯接受他!
那个男人,也就是胁的亲生父亲竟然这么有影响力,竟然影响她这么深……深到他没有信心能够穿越。
「对不起,史提夫,对不起,我……」梁奕贞哭泣,泪水掉落。
她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忘记、没有办法释怀,没有办法放纵自己在他的深情中陷落,那只是在利用他。
她挣扎,想要退出他的怀抱;史提夫叹气,却抱得更紧,「别挣扎,这是朋友的拥抱,哭吧!哭吧……」
梁奕贞不再挣扎,靠在这个怀里不停的哭泣。
脑海里却依旧想起那个男人,许多年末见了,他的名字却是始终清晰,廷圣……魏廷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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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厨房的擦枪走火让梁奕贞跟史提夫之间都显得有些尴尬,但彼此在工作诚的合作默契,透过工作上的热络交谈,让彼此都放下了那种尴尬的情绪。
他们都有志一同,碰到彼此时,没再谈起那天的事,但粱奕贞还是满怀歉意,她不该让史提夫有这样的幻想。
这辈子,她或许都无法再这样敞开心胸,只要一想到那个男人,她就会退缩,就会回到自己的壳里,抱定了就这样独身一辈子,只跟胁在一起的念头。
那天在办公室,梁奕贞跟史提夫还有公司几个部门主管开会,史提夫主持着会议。
史提夫面对所有主管,开口宣布,「上次跟大家说过,我们跟台湾一家大型企业合作的案子目前已经有了进展,对方的总经理亲自出马,前来纽约跟我们签约,估计明天对方就会到了。」
有人一听到台湾就说:「Jane,你不就是来自台湾吗?」
梁奕贞笑了,「是啊!可是有六、七年没有回去了。」
史提夫看了她一眼,在公司里,不管他个人有什么特殊情感,都得放下,现在面对的梁奕贞是他的得力助手,更是他破格提拔的财务经理——
当初他找她进公司,并且在她还是个菜鸟时,独排众议让她担任财务经理的职务;一开始有许多人反对,但路遥知马力,慢慢的大家都发现,梁奕贞绝对有那个资格担任这样的重要职务。
史提夫笑着,「不过你的中文应该比我们在座所有人都要好,如果有必要,可能还是要麻烦你了。」
粱奕贞当然点头,只要是为了公司好,这也是她该做的,只是她还是打趣的说:「这代表公司请不起翻译吗?」
史提夫也笑了,「当然不是,再怎样,翻译也比不上自己人值得信赖。」言下之意,他只相信梁奕贞。
众人也认同,各部门主管继续商谈着签约事宜,这笔生意相当重要,因为事关公司今年能否维持去年的获利水准。
梁奕贞抱持着这样的心情——如果不是史提夫在学校时的教导,以及毕业后的提携,就不会有现在的她,因此对于公司的事,她一定会尽心尽力处理。
这不只是报恩,在某种程度上,她的个性就是如此——公归公、私归私,绝不会混为一谈。
隔天,梁奕贞提前进了公司,在办公桌前忙着处理公事,顺便等待那位来自台湾的总经理抵达。
老实说,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对方是谁,秘书处那里还没有将资料整理出来——人家今天就要来签约了,所以梁奕贞打定主意见招拆招,等见面时,看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再决定要用何种方法应对。
秘书前来通知,「经理,客人已经来了,史提夫先生要您过去。」
「我知道了,谢谢你。」站起身,抱着签约需要用的文件,以及若千说明公司现状的资料,粱奕贞离开办公室前,利用一旁的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
还是戴着那副粗黑框眼镜,将一头长发绾起,一身深灰色的套装,她习惯以这样的打扮让对方忽略甚至忘记她的年龄,习惯藉此展现出她的成熟老练,让对方认为她是可以信赖的。
抱着资料走出办公室,往走廊尽头的会议室走去,会议室大门敞开,可见来宾已经到了。
梁奕贞在距离会议室门口几步之远处停下来,深呼吸并告诉自己,「粱奕贞,不要紧张,加油!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这么多年了,这是她的习惯——为自己加油打气;这么多年来,经过这么多难关,她总习惯这样鼓舞自己,给自己信心㈠或许就因为这样,所以她可以度过这么多难关。
往门口走去,梁奕贞听见会议室传来熟悉的声音,那声音是男人的声音,好熟悉,好像以前在哪里听过一样。「魏总经理愿意跟我们合作,是我们的荣幸。」史提夫这样说着,语气诚恳而且充满感谢。
听闻对方是亚洲地区数一数二的跨国企业,愿意跟他们这问成立不过才几年的小公司合作,当然是他们的荣幸。
对方则以沉稳有礼的语气回答说:「贵公司这几年迅速窜起,市占率已经达到一定比率,我们魏氏企业选择与你们合作,我相信也是个聪明的选择,我们也很荣幸。」
梁奕贞满怀狐疑,还在想着这个声音到底是在哪里听过?她边想,边走进会议室,「各位,抱歉,我来晚了。」
史提夫看见她,笑说着,「进来吧!我们也才刚开始。」
梁奕贞往里头走,看见几张熟面孔,都是同公司的其他部门主管,只有一个背对着她的高大男人,她看不见他的长相。
她往前走,来到史提夫旁边留下的空位。今天她是主要的签约谈判代表,所以直接坐在史提夫旁边。
「魏总经理,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公司的财务经理,Jane。」一旁的秘书负责介绍。「经理,这位就是台湾魏氏集团的总经理,魏……魏廷……」
那名男人笑着,自己开口介绍,「我叫魏廷圣,你好。」
史提夫打圆场,「抱歉,我们这里几个主管的中文都不太好,需要再加强,也是这个原因,所以我们请出本公司唯一的华裔经理,Jane就是从台湾来的。」
魏廷圣看着这个女人,笑了笑,「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梁奕贞当下傻住,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她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出现在她面前的竟然会是他!
经过这么多年,她曾经不只一次的想,此生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有没有机会再见到这个让她第一次尝到情滋味的男人?让她再见到胁的亲生父亲?
可是这仅止于想,现在亲眼见到他,几乎让她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史提夫在她耳边轻声问着,梁奕贞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魏廷圣看着她,看进她的眼里,竟发现是如此的熟悉——这个女人从外表看上去,岁数不算小,至少从打扮上看起来是如此。
只是看进她的眼睛里,却发现她没外表显现的老,她的眼神里隐约透出一种年轻的气质,只是遭到她自己的压抑。
但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她有着一双让他好熟悉的眼睛,他好像见过她,他好像认识她!「请问,我们见过面吗?」
就这样一句话,让梁奕贞在瞬间掉进无底深渊!
看着他,看着这个男人,梁奕贞的心当下凉了一大半,难以自抑的痛楚涌上心头——我们见过面吗?我们见过面吗?
原来他早就忘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