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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整个樊城,唯一算得上净地的只有这一片安静的紫竹林了。清冷的阳光,刺目的白雪,梦幻的紫竹,和林中一盘白玉棋子,使这一方天地,好似远离了世俗一样。很安静,安静地连鸟鸣声都消失不见了。
骨节分明的食指与中指夹起一颗白子,不急不缓地落下。阳光笼在他的指尖,有细碎的雪花从他的指缝间掉落,粘在了棋盘上,他微微一笑,眉宇间敛尽了万世风情。他没有很出色的相貌,但就像这些白玉棋子,温润地让人不忍沾染。
“公子,皇宫已经失守了,现在轩王军被奚王拦在太和门,双方僵持不下。”云霜走上前,说道,“我们在宫内的眼线传来的消息是,皇帝受了伤,现在与文官一起被囚在太和殿内。皇宫的形势很不好,目前奚王占有绝对优势。公子,我们要不要出手?”
苏陌唇角一勾,眉梢冷厉:“不必。祁轩不是很自负吗?我等着他来求我。”听到这话,云霜嘴角一抽,看向自家公子,不由在心中默道,公子,其实你是在吃轩王的醋吧?是吧?是吧?
入夜,樊城的街道灯火尽熄,找不到昔日的繁华。此时,全城除了皇宫,敢亮起灯笼的也只有两处了。一东一西两座豪华的府邸,皆灯火通明,遥遥对望着。不同的是,位于城东的轩王府内一片嘈杂,人员往来繁忙。相比之下,位于城西的俊南侯府,在柔和的烛光笼罩下,却分外静谧。
一辆马车驶过青石板街,带着白雪的清冷香气,从悠长的街尽头缓缓而来。赶车的车夫带着斗笠,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还年轻的一张唇和刚长出不久的胡茬。他挥舞着长鞭,不时与车内的人说着什么。马车在俊南侯府的红漆大门前停住了,车夫上前敲门。很快,披着一件小褂的周伯来开了门。
两人交谈了两句,周伯忙回身向府内跑去,边跑边兴奋地喊道:“侯爷回来了,侯爷回来了!”
书房内,一身玄衣的男子神情疲惫。他用火漆封好了一封信,可握着它却久久没有叫人来送出去。烛火掩映下,信封上凌厉的笔锋赫然构成了四个字——俊南侯启。
祁轩的食指无意识地敲动着桌子,幽深的双眸宛若深潭之水,冰寒难测。突然,一只手从他的手中抽走了那封信。安天齐转身朝门外走去:“要解京城之危,唯有求助俊南侯。现在你我手中的兵力不足两万,祁奚却有七万兵马,你还想犹豫到什么时候?个人恩怨,该放一放了。”男人的身影融入了夜色中,天边有繁星闪烁。
“王爷,王爷!”九歌突然闯了进来,一脸惊慌,“属下该死,小姐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太阳慢慢地向上爬着,日上三竿的时候,太和殿的门被缓缓推开。昏暗的大殿内,士兵手持长矛守着中间的一群人。殿中跪满了官员,呈圆形将受伤的祁轩护在了中间。所有的官员都脱下了外袍,垫在祁渊的身下,自己只穿着单薄的中衣,相互挤在一起过了一个冬夜。
“咳咳……”祁渊面色苍白,右肩的羽箭因为无人敢拔,还插在上面。他睁开眼看了看来人,嘲讽地勾了勾唇角,又闭上了眼。
祁奚看着殿内警惕地盯着自己的文臣,心头登时不悦:“别以为本王找不到你么的家眷。你们这么忠心护主,除了落一个好名声,又有何用?家破人亡,莫非就是你们所愿?”
祁渊忽然笑了出来,虚弱地说道:“祁奚,都一个晚上了,你还没有找到,现在又来这里说这些干什么。妖言惑众!”
闻言,祁奚也不恼,慢条斯理地向九龙台阶上的龙椅走去,边走边道:“只是很可惜,本王妖言惑众的能力,还比不上二哥你。”
季老阁士起身怒斥:“叛贼,龙椅岂是你能坐的!”
“来人啊,把这个老匹夫拉出去,拔了舌头!”祁奚笑得阴冷嗜血,“待本王登基之日,便要你看看,这龙椅本王是坐得还是坐不得。”几个士兵领命上前,正要押着大学士出去,忽听祁渊道:“住手!”
“怎么,二哥都已经自身难保了,还想护着你的臣子吗?”祁奚舒适地向后一靠,问道。
祁渊冷笑一声,正要说话,忽然一个守卫匆匆跑来,跪在了殿下:“王爷,城外出现大批军队,为首的人自称是俊南侯,他们已经在攻城了!”祁渊的心底突然就一松,莫名地舒了口气……他终于赶来了么?这一刻,这个高贵的帝王竟湿了双眼。
“俊南侯?”祁奚一字一顿地咬出三个字,冷冷一笑,“本王倒要看看,这个神秘的侯爷究竟有什么三头六臂!整兵,迎敌!”
当祁奚看到一马当先的银甲男子时,不由一愣:“祁笙,怎么是你?”
祁笙一脸肃容,周身尽是沙场久战后的凌厉气息。他冷冷一挥手,道:“攻城!”
渊盛七年十二月初九这一日,是所有樊城百姓都忘不了的一天。从皇宫高高在上的金殿上传出来的斗争风波,席卷了整座城池,甚至殃及周边城镇。长街上铺满的血水,如盛开着曼陀罗的忘川河,多少亡灵在其上呜咽徘徊。所有的居民,三日内都不敢出门,孝子夜夜啼哭,大人们惶惶不安。
城外那片开阔的地上,第二年开出的花,竟全是鲜红的颜色。
养心殿内,安神香从瑞兽口中缓缓吐出,萦绕一室的安闲。明黄的龙床上,祁渊虚弱地躺着,睿智的双眼此刻竟不觉柔和下了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为自己包扎伤口的年轻人。
他这还是第二次见他,从封他为侯开始,已经四年了。四年不见,他的人也和他写上来的那些奏折一样,越发的成熟。
他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皇上在看什么?”苏陌一勾唇角,扬起一丝浅若浮云的笑。他的眼角瞥过帝王,内心某一角竟莫名其妙地有些软化了。他很快便敛起笑容,恢复了一脸淡然。
这也是他坚持不肯上朝的原因——自四年前初见这个皇帝,他就有一种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的感觉,他很抵制这样的感觉。
祁渊抚了抚包扎好的肩膀,看向侧过身子净手的苏陌,突然叹道:“侯爷,你还是不肯告诉朕你的名字吗?”当初他答应入仕,仅有的两个条件便是一不愿透露姓名,二不愿上朝听政。他这么些年来都不曾强求,可今日,他很想知道他究竟叫什么。
苏陌面色平淡,取出了随身带着的针灸包,摊开来放在了案几上,熟练地点起了蜡烛:“姓名不过是一个代号,皇上喜欢叫臣什么,便叫臣什么吧。”祁渊正要说话,又被他打断,“皇上,微臣要为你施针了,请静心。”于是祁渊只好作罢,闭上了眼睛。
“朕总觉得,对你有不一样的感觉。”
大局已定,祁奚被捕,祁轩处理完一干事后,便急忙赶往养心殿。远远的,他便看到一个人自殿内走出,向着另一边走去。
天边是一抹橘红的晚霞,细长丝状的红云如火焰一般在天上燃烧,那人一身白衣,长袖翩然,踏着一地清寂,向着空旷的远处缓缓而去。风扬起了他的袖袍,两侧的积雪被风卷起,在他脚下旋转飞舞。
这一幕,竟连祁轩也有些看呆了。
“他是谁?”待走近养心殿后,祁轩看了一眼转过拐角消失不见的一片衣角,问跪迎他的太监。太监叩首,恭敬道:“回轩王,那是俊南侯。”
俊南侯?!祁轩一惊,那个只一个背影便令他惊为天人的年轻男人,就是俊南侯?这一刻,他甚至想追上去看看这个素未谋面的侯爷究竟长什么样子。
靠在冷宫破落的门前,白衣男子面容苍白。他紧紧地握住了双拳,幽深的眸子透过橘红的天际,不知看向何处虚空。良久良久,他干脆坐了下来,极力平息内心的繁乱。
他不敢相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方才看到的那一幕——祁渊心口处的羽毛状胎记,以及他的一句“这是祁氏皇族的代表,每一个有着祁氏皇族血液的人,都有这样的胎记。”
那个人,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不,应该说那群皇族之人,怎么会是……
怎么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