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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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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的冷气吹在她光洁白皙的脖子上,带起一阵寒意,但她还是挺直了背脊。

当一道闪光刺过双眼,她下意识地扬起完美笑容,左手勾住丈夫的臂弯,面向镁光灯方向。

她叫作李羽蓁,三十三岁,寰宇企业的董娘,结婚十五年,育有一对龙凤胎子女,姜穗青、姜穗勍。孩子十三岁了,过了暑假就要成为国中生,目前待在英国爷爷奶奶家,陪伴老人家,让他们过过含饴弄孙的退休生活。

李羽蓁穿着一袭设计师的V领雪纺纱洋装,手挽GUCCI哥德蓝牛皮Galaxy包,头发在后脑梳成高髻,八星八箭的钻石项链贴在锁骨间的凹处,她的手上则有一颗价值不菲的钻石婚戒,闪闪发亮。

像所有的贵妇一样,她化浓妆、贴三副假睫毛,唇彩加唇蜜,让她的唇有着高不可攀的闪亮光芒,她不需要小脸术,却仍是在脸庞加上褐色粉底,让她的脸看起来更小、更立体,她的高跟鞋有十五公分高,一样把每个脚步踩得又稳又正。

身旁的男人是她结缡十五年的丈夫,姜殷政,他是个不苟言笑的男人,有人说他冷血无情,有人批评他骄傲,但外界的评语从进不了他的心。

他的眼里只有事业、事业和事业。正式接下父亲的公司不过短短十几年,他已迅速将公司规模扩展了七倍不止,目前,子公司分布在美洲、亚洲和欧洲各地,但他并不因此而满足,和他交手过的人,常因为他的严肃淡漠,倍感压力。

这段时间,因欧洲整体经济问题,欧元贬值,英镑也从六十几块一路下滑到四十几块,这让英国专靠出口的子公司损失惨重,而那里的主管拖拖拉拉几个月,至今仍未找出一个解决方案,他不得不亲上火线。

因此,他今天出现在机场。

「姜先生,请问你和刘忆婷小姐的绯闻是真的吗?」记者A抢第一个发言。

「这是刘小姐自己爆的料,应该不会有假吧?」

记者B的麦克风差点儿撞到姜殷政的嘴巴,他没回答,锐眼一扫,冷冷的目光吓得记者倒退两步,连带身后的摄影机跟着椅。

「据说,刘小姐为你拿掉一个孝,是真的吗?」

耳里听着他们的问题,李羽蓁在笑,笑得很贵妇,不露齿,眉尾微微上挑,好像藏着什么好秘密不与人分享。

「姜太太,你仍然要像上几次那样,力挺自己的丈夫吗?」

「姜太太,你还是相信丈夫的清白?」

「姜先生,你是不是犯了天底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他们没有因为簇拥而上的记者停下脚步,反而气定神闲地走到通关处,她笑着对丈夫,柔声说:「到英国之后,要记得发个简讯给我。」

「我知道。」

他点头,看着眼前的满分妻子,心底微微满足,就是这种处变不惊、情绪不外扬的女人,才配得上他。

「叫穗青、穗勍乖一点,不要给爸爸、妈妈惹麻烦。」

她伸手拍拍他刚被记者碰到的左肩西装,然后调整他的领带,他是个有洁癖的男人,不爱别人碰到他的身体,她明白他对那群记者的忍耐力已经超过极限。

「我会叮咛他们,叫他们常打电话回家。」羽蓁穿了高跟鞋还是比他矮半个头,但他喜欢用这样的角度看她。

「谢谢。」她浅浅的笑容里,带着淡淡的温柔。

「这次要我帮你带什么回来?」

「嗯,这次……不必,接下来你够忙的了,记得咖啡别喝太多,你的胃不好。」

「我带胃药了。」

「带着不算,要记得吃。」

「你要不要每六个小时就打电话提醒我吃药?」

两夫妻旁若无人、喁喁私语,这样的甜蜜怎么可能闹出记者口里的那种事情?于是有部份记者从混乱中抽身,心想,在这里恐怕挖不出大新闻,还是去找另一个主角好了。

就这样,少了几个人、多了几分新鲜空气,李羽蓁紧绷的胸口,终于吸到自由。

「这次不打,不过,我给你的手机做了设定,每隔六小时会发出声响提醒你吃药。」她说。

姜殷政点点头,凝望妻子,结婚十五年,她把所有的事情打理得井然有序,不管是父母亲、孩子或家庭,不会有人做得比她更好了,他满意,真心实意的满意。

他看一眼身上的亚曼尼和手工皮鞋,扯了扯嘴角。

亚曼尼是他喜欢的品牌,脚底下穿着英国师傅做的手工鞋子,也是他的最爱,穿它们上身,舒适自在,这和羽蓁带给他的感觉一样,对他而言,她就是他的亚曼尼。

「知道了,我先出关。」

「一路小心,再见。」她的手压在裙间,轻轻点头,有着日本女人的温婉。

「再见。」

姜殷政走了,她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

回过身,原本热闹的记者群剩下没几人,她舔舔唇,拉出一抹笑,勾起手中的名牌包,朝机场外走去。

一个不死心的记者走到她身边,麦克风朝着她问:「姜太太,你真的认为忍气吞声是妻子最重要的美德吗?」

「不,我不这么认为。」她突然停下脚步,开口回应。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一再原谅姜先生的出轨行为?」

因为她相信他,相信他专心事业、把家庭放在最重要的位置,更相信他的洁癖会把那些女人自动隔开,谁知道,呵呵……她想大笑。

「姜太太,你害怕离婚吗?害怕离开姜先生便失去优渥的生活?」

她并不害怕失去优渥生活,她怕的是失去自己的心、失去希冀。

话没出口,她明白,对媒体呛声,倒霉的永远是自己,因为从古至今,笔向来能扮演杀人利器。

「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可怜女人?因为你的丈夫而一再受到伤害。」

对方越问越不客气。

她们可怜?在决定和别人的丈夫攀上关系之前,她们是不是该先想清楚自己会得到什么下场?

哭诉、委屈,都是笑话。真正可怜的人,是那个为男人守着家,夜夜为他等门的大老婆,她们守住一辈子,回过头才霍然发现,自己守的,不过是一衬谬。

她委屈,但骄傲地不让委屈流露。

「姜太太,你打算离婚吗?」

李羽蓁看一眼记者的名牌,笑答,「卢小姐,既然你这么希望我离婚,那么……好吧,如你所愿,我会和姜先生离婚,希望这个决定,能满足你的需求。」

对她一点头,李羽蓁优雅地往机场外走。

她的话让人措手不及,记者傻愣愣地望着她的背影,三秒钟才消化完她说的话,回神,女记者大惊失色。

天呐!不会吧,我逼他们离婚了?

李羽蓁的高贵姿态维持到她回到车子里。

锁上门,把发髻里的黑夹子一根根拔掉,踢掉十五公分的高跟鞋,将GUCCI包往后座奋力一甩,不玩了,她不要玩了!

心像被什么挖去一个大洞,冷冷的风从那个洞口不停浇灌着,让她的血液结冰成霜,她无声哀号,是谁在她的喉咙塞进棉絮,卡得她,哭不出声音。

十五年,她够累了……泪水悄悄地漫过眼角,坏了她完美的彩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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