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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欧阳百岁瞪着薄少妍,终于明白她这几天躲着他,避不见面,究竟在忙什么了。
婚礼?真可笑,他要结婚了,他自己却不知道。
难怪陈日雯天天到他家报到,难怪每个人都古里古怪的,敢情他们是想等一切就绪,再把他绑进礼堂吗?
“时间地点都已敲定了,婚礼就在三天后,妖魔约定前来之日,以中式古礼举行。”薄少妍面无表情地说着。
欧阳百岁眉峰一挑,眼瞳闪着怒火。
薄少妍又变得像初次见面时的冷漠——不,甚至比之前更冷淡,她的口气,她的眼神都没有情绪,好像一个不相干的人,在说着不相干的事。
他知道她是故意的,自从那天他握住陈日雯的手,他的手臂伤口突然痊越,之后,她就刻意武装她自己,也刻意要与他保持距离。
她不与他独处,不和他说话,不与他接触,也不看他……
这个女人,分明是在逃避。
“我说了,我不结婚。”他冷冷地打断她的话。
“百岁,这件事由不得你。”欧阳皇生气地道。
“怎么,我要不要结婚也不能自己决定吗?”他冷眼甩向父亲。
“不能。”薄少妍替欧阳皇回答。
“为什么不能?”他瞪着她怒喝。
“你只有娶她,才能活得久一点。你也发现了,她的阳气阳命能帮你挡煞除阴。”她依然专心地看着黄历,不看他。
“我要的不是一个挡煞除阴的人偶,而是一个我爱的女人!”他森然地道。
“陈小姐就是你爱的女人。我排过你们的生辰八字,你们是天生一对。”她又道。
“你……”他俊脸一沉,气结。
“百岁,难得陈小姐知道你的状况还愿意嫁给你,这是你的福气啊!而且这几天有她在,你不觉得一切都平安无事吗?”兰姨也劝道。
“没错,百岁,日雯是个好女孩,家世好,长得漂亮,心地又善良,她值得你好好爱她……”欧阳皇苦口相劝。
“你们还真的怕我死呢!真可笑。”他讥冷地笑了。
“这一点也不可笑,这是非常严肃的事,大家为了帮你延命,努力到今天,你没有反对的权利。”薄少妍反驳他。
他正要发怒,陈日雯却在这时候走了进来。
“我来了,伯父,兰姨,大师。”陈日雯有礼地打招呼,笑容甜美。
“日雯来啦?快来坐。”兰姨亲切地上前拉住她。
“百岁……”她怯怯地看了欧阳百岁一眼,又偷觑着薄少妍。
他拧紧眉,火气节节高升。
瞧陈日雯和他家人熟悉的模样,他才明白他忙着公事时,这些人背着他在搞什么鬼。
“日雯,我们正在讨论你和百岁的婚礼,你也一起听听。”欧阳皇道。
“谁说有婚礼了?全部取消!”他厉声暴喝。
大家都惊恐地看着他,噤若寒蝉。
只有薄少妍冷静地顶他:“无法取消了,一切都准备就绪,三天后正好是个大吉日,举办的地点、时间、布置的方位风水,都是经过特地安排,现在只剩下新娘的礼服尚未采购,她当天必须穿着中式红袍结婚,这就由你陪她一起去挑……”
“薄少妍,你说够了没有?!”他狂吼。
“还没,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婚礼在下午举行,至于洞房时间,我算过黄历,喜神将在那夜子时降临,也就是说,你们要在子时行房完毕,才能顺利得子。”她接着又将她算出的良辰吉时说明。
欧阳百岁俊脸凝结,心整个揪结成团。
她居然连什么时候该行房都帮他算好了?
这可恶的女人……
再也忍不下这股怨怒,他上前一把揪住她的手,当着所有人的面,强拉着她离开客厅。
“欧阳百岁,你放手!”她边挣扎边低斥。
他置若罔闻,硬是将她拉到后园,才狠狠将她甩开。
“说,你到底在干什么?”他铁青着脸,眼神阴鹫。
“我在救你的命。”她正色道。
“救我?我不知道除厄师也能兼管别人的‘房事’。”他冷讥。
“平常我不做这些,但你的案例特殊……”
“够了!”他愤然大吼,直接按住她的双肩,“你要整我吗?气死我吗?你明知道我要的女人只有你,你还故意这样对我?”
“其实你这样我很困扰,因为我对你根本就没有任何感觉。”她木然地盯着他。
他气到心脏差点拧出血来,瞪着她:“你说真的?对我……没有任何感觉?”
她微顿了一下,才冷淡地道:“对。”
空气有半秒的冷冽冻结,然后,他突然笑了。
“哈哈哈……这样啊!果然是个法师,原来你真的入定无挂碍了啊!”
狂笑地讥讽着,他放开了她,后退,拉开了与她的距离。
她没吭声,只是低垂着眼睫,闭紧双唇。
“好,很好,我懂了,我就不纠缠你了。大师,如你所愿,我会乖乖地娶陈日雯,好好地爱她,这样你满意了吧?”
说罢,他转身大步回客厅。
她的眼睫慢慢扬起,追随他的身影,一直以冰冷掩饰的黑瞳,闪过一抹痛楚。
她满意了吗?
是的,她很满意,这就是她要的结果。
他顺利延命,她的工作交差,一切就都没有问题……
即使她内心那只怎么也镇压不住的妖魔正在啃蚀着她的心,但只要能让他活着,这点痛,她能忍,也必须忍。
欧阳皇私下请求她,求她别回应欧阳百岁的感情;兰姨则偷偷跪求她,一定要让他娶个阳女,多活几年。他们都怕她会害了欧阳百岁,怕她没救成他,反而早早将他推向地狱……
“大师,以你的专业,见多识广,应该懂得拿捏分寸,是吧?百岁对你只是一时迷惑,但你的一点点爱都会害死他啊……”
“你说你将终生修道,那请你放过百岁,他胡涂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大师你不能胡涂啊!我们请你来,是为了救他,不是害他……”
欧阳皇和兰姨的话,字字插进她心中,插得又深又狠。
她的爱,会害死欧阳百岁……
这个指责,她承受不起,所以,为了他好,也为了薄家声誉,她都不能放任自己的感情滋生。
只要她稳住、守住,过了这一关,她应该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继续入定修行。
应该可以……
但手心的刺痛却像在嘲笑她的自欺欺人。
低头望着右手掌心,原本清白没有丝毫杂纹的掌内,为了救欧阳百岁,留下一道长长的伤痕,那位置,那形状,简直就像一条感情线,非天生,却刻得又深又重,永远也除不去……
“大师!大师!请你进来一下。”兰姨在前方喊她。
她连忙收心,走回客厅。
一进门,兰姨就兴奋地道:“大师,百岁答应要结婚了,他现在要带日雯去买红袍嫁衣,他希望你也一起去。”
“我去?我去做什么?”她蹙眉。
“你不去,我们怎么知道要买什么款式,以及多红的袍子?”欧阳百岁站在陈日雯身边,冰冷地看着她。
“就买一般中式旗袍礼服款式……”她解释。
“你说的太难懂,一起陪我们出门挑吧!由大师你亲自挑选,比较保险。”他强势地打断她的话。
听他口口说着“我们”,就像有什么梗在胸口,但她依然强撑着冷淡的面具,不露情绪。
“是啊!就麻烦大师一起去挑,他们小俩口一定不懂怎么挑。”兰姨也跟着道。
“怎么,你不敢去吗?”他挑衅地问。
她瞥了他一眼,岂会不知他是故意想整她,因此淡淡地道:“没什么敢不敢的,你要我去,我就去。”
就这样,她像个电灯泡一样跟着他们出门,逛过一家又一家的婚纱店,忍受着一次又一次的折磨。
对,他是藉机折磨她,只要她挑的礼服,他都有意见,都打回票,并且刻意在她面前和陈日雯亲密互动,一下子帮陈日雯调整肩带,一下子帮她整理发丝……
他们就像一对准新人,行为举止都流露着幸福感。
薄少妍则静静地坐在一旁,不言不语,强迫自己将目光移向落地窗外,强迫自己定下心来。
“大师,你来这里却不帮忙挑礼服,这样太失职了。”欧阳百岁趁着陈日雯更衣时,走到她面前,双手叉在口袋,低睨着她。
“只要你们喜欢就好,重要的是婚礼仪式。”她面无表情地道。
“说得真冷淡哪!你一手促成我们的婚姻,等于是我们的媒人,怎么好像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他挑眉。
“挑礼服这种事,只要你们高兴就好。”
“那大师你不顺便挑一件吗?”他又问,随手拨着她身后那排白纱礼服。
“我穿法袍。”她冷冷地道。
“那多无趣?反正都是白色的,不如挑件礼服来穿……啊,就这件吧!简单又适合你。”他抽出一件白锻长礼服,递给她。
“我不需要。”她瞪他。
“不然这一件,这件很像你那可笑的法袍。”他很快又拿出另一件白纱。
“去帮陈小姐挑,她才是你的新娘。”她不悦地起身走开。
他很快抓住她的手腕,冷笑:“我的新娘是谁我很清楚,不清楚的是你。”
“放手!”她心一震,急忙挣甩。
他的手顺势从她的手腕下滑,碰触到她掌心的伤痕,痛感令她蹙眉,轻颤了一下。
他很快翻转她的手心,低头看着那道伤痕,微红的伤口和缝线,破坏了她玉掌原本的白皙无暇。
一股刺痛在他心上钻动着,他喃喃地道:“好长的一道疤……”
她十指想握紧,他硬是将它撑开,轻哼:“为什么怕我看?”
“因为没什么好看的。”她冷着俏脸,使劲要收回。
“怎么会不好看?这是你的感情线哪!少妍,一条因为我而产生的感情线。”他悸动着,她能将那天他在她左手画的红线洗去,但这一条,她永远也无法洗掉。
“你想太多了,这只不过是一道疤。”她讥笑道。
他不待她说完,低头就在那道伤疤印上一吻。
灼热的气息从掌心熨进了心灵深处,她骇然抽气,吓得猛抽回手,心脏却狂乱得仿佛要跳出胸口。
他沉默地盯着她,不说一句话,但他那表情、那眼神,都充满了令人难以招架的激烈情爱。
这一幕,正好被刚换完装走出来的陈日雯撞见,她脸色微变,瞬间黯沉。
“这……到底谁才是新娘啊?”婚纱店员工傻愣地窃窃私语。
薄少妍失去了冷静,她惊慌不安地转身疾冲出去。
她被吓到了,不是被欧阳百岁的动作,而是被自己在刚刚那一瞬的觉醒,以及整个爆发的情潮吓到。
她终于明白,自己内心的那只妖魔有多么巨大,可怕的是,它真正的主人是欧阳百岁,而她,根本无力驯服消灭它。
完全——
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