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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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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的意思是……」诗家姑婆诗心儿皱紧着眉头,「我们的枫丫头目前正遭法术符咒所蛊?」

诗谷怀用力点头,坐在他旁边的是同样忧心忡忡的洛伯虎。

在诗晓桠被那长毛怪人掐着脖子供出大姊的所在地之后,诗谷怀立刻找来洛伯虎,两人抄捷径直奔诗心儿的居所桃花小坞。

诗晓桠是个机灵的小丫头,虽给了对方答案,却刻意在路程上兜了几个圈子,多拐了几座山谷,好让爹能赶在对方上门前先来带走大姊,或者是先和姑婆照会一声,看看该如何应付。

因为诗心儿是诗家唯一会武功的人物,不但武功了得,且她奇门八卦阵的本事还曾在江湖上名噪一时。

左手列出桃花阵,右手摆出星象谱,诗心儿是个行兵布阵高手,想当然耳,也一定能将那不当「看见」的两个人,给隔开了才是。

像她这座桃花小坞,近百尺的林子里都布下了阵,若非熟门熟路的自己人,外人侵入不易,是以诗家人也才会由着她一个人独居于此荒山野岭。

只可惜诗心儿擅长的是奇门摆阵术法,而非符咒方术,对于破那同心符咒使不上力。

「你曾跟枫丫头解释过这档子事吗?」诗心儿好奇问道。

「没有。」诗谷怀面有愧色地摇头。

「干嘛不直说?」

「晓枫是个心思敏感的女孩,我们都不愿意她受到伤害。」回答的人是洛伯虎。

睇了眼身旁那面相虽佳,只可惜双目满是桃花的男人,诗心儿眯了眯锐利老眼,语带嘲讽的开口。

「说穿了,你们只是不想让那傻丫头知道对她施符咒的,是她曾经爱过的男人吧!」

洛伯虎闻言愧意更深,没有接口。

诗心儿想了想,「你们真确定那家伙不适合枫丫头?」

诗谷怀再度用力点头,「姑姑若见了就会知道,那家伙只是个居无定所的流浪汉,无所事事、不求上进,污秽肮脏、不修边幅--」

诗心儿毫不客气地截断侄子的话头,「只不过听来他同样也是孔武有力、内力雄浑,更重要的是他对枫丫头似乎还挺有心的。」

「姑婆!」洛伯虎悠悠开口,「请相信在下,如果他们两人是真心相爱,晚辈自是乐见其成,但目前维系着他们之间的力量纯粹是出自于法术,姑婆亦是修术人,自当明了,只要是术法,终会有被破解的一日,晚辈不希望到了那个时候,见到晓枫后悔的面容。」因为他见过,所以他深深明了。

「你以为……」诗心儿漠哼,「今日你若是能将她成功地推给某位将相之后,晓枫清醒后就不会后悔?就不会责怪你了吗?」

洛伯虎再度低头,惭愧无声,因为他忆起了花魁海滟。

千般错、万般错,都是他一个人的错,他是真的不愿见到她们牵连受罪,但却每每事与愿违。

诗心儿忖度片刻,悠然启口。

「你不要她,这是命,而她择定了他,那又何尝不是命?你希望支配命运,却不许她照做?」

她瞥了不语的他一眼,淡淡的说:「也罢,如你所言,术法之事终有破解之时,谷怀,我答应会尽量阻着不让他们见面就是,但你必须负责盯着那始作俑者的糟老头尽快炼出解药,免得晓枫牵阳挂肚,心情受罪,此外,你们还得拍胸膛保证,再也不许在我的宝贝侄孙女儿身上使用法术了。」

糟老头?她指的是月老?

洛伯虎爽快点头,同意照办,也同意了这个词。

「对了,谷怀。」诗心儿转过锐利双眸问向侄儿,「既然枫丫头还心系着那家伙,又怎么会肯上我这儿来住?」

诗谷怀眼神乱瞟,面现不安,幸好诗心儿在问完话后注意力便被转移,没再问了。

「喔唷……」她眸中漾起讽笑,「我答应的仅是阻着不让他们相见,但按目前情况看来,好像已经超过我的能力范围了……」

一句话同时转过了屋内两人的视线。

透过竹牕,诗谷怀和洛伯虎同时看见那正穿过桃林归来的诗晓枫,她左手提着竹篮子,右手紧牵着个……嗯,男人。

糟糕!他们见上面了!

更糟的是,两人笑得好生刺眼,手也牵握得好紧。

怎么办?

诗谷怀苦着脸将求助的眼神转往自家姑姑。

诗心儿却是闷不吭声,一双锐利老眼在那对归来的年轻人身上来来回回。

「姑婆!」

进门之后诗晓枫放开那名男人,兴高采烈小碎步地冲到她面前。

「您瞧!多大的一丛竹丝蛋哪!天知道它有多么难寻,若非有他在,枫丫头可办不到的……呃,爹?!咦,洛大哥?!」

她终于看见在场的还有另外两个不在她意料中的人,「你们怎么会来的?莫非……」她骇得花容失色,连忙跪在姑婆身前,一下抬手一下抬腿,细细查看着老妇人。

「姑婆,您是犯头疼还是肚子疼?手脚有没有不舒服?您怎么坐在厅里不到里头躺着呢?吃药了吗?筋骨有没有泛酸……」

絮絮叨叨,紧紧张张,诗心儿听出她话里毫不掩饰的忧心,她清了清嗓,虽是问着诗晓枫,眼神却是紧盯着那正偷偷摸摸,拚命朝女儿摆手的侄儿诗谷怀。

「难不成枫儿会来与姑婆同住,是因为你爹爹……」她的嗓音寒若腊月冬雪,「说姑婆大限将至?」

「难道不是?」

诗晓枫是个单纯的乖巧丫头,没看见父亲的挤眉弄眼,一句话便给套了干净。

诗心儿沉眉冷眼,年纪大的人最恨人家拿生死大限这事来开玩笑了,只见她猝然起身,重拍了桌子。

「送客!」老人家拔高了嗓音。

「听到了没?还不快出去?走走走!我家姑姑武功卓绝,别等到她动手让你难看!」诗谷怀一边对着长发男人嫌恶挥手,一边转身面对老人家,「姑姑,您甭这么客气的,自个儿送上门的哪能叫客?开口喊瘟神,叫他滚蛋就行了!」

「姑婆……姑婆,您别赶他走,是他帮枫儿采到这些野蕈的,还有……还有……」还有什么诗晓枫也说不上来,只是见到了男人要被赶走,便急得像是自己要被赶走一样。

诗心儿冷冷地开口,「我没让他走,这小子留着,我是让你爹和那姓洛的走。」

诗谷怀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姑姑!您……这……您这……不太对吧?您是不是也……也中了蛊啦……您听我说……咱们可都是为了枫丫头好呀……」他话说得支离破碎,因为一边说已一边被踢出了小屋,连洛伯虎都没能幸免。

「谷怀,你安心回去吧。」诗心儿对着门扉冷着嗓音说,「枫儿的事自有我这做姑婆的为她作主,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吃亏的。」

门外安静良久,在确定老人家心意无法转圜后,两条人影才怅然地离去。

听见足音远去,诗心儿将注意力兜回,她回到桌前坐定,看了眼那还傻傻地跪在她跟前的侄孙女。

「枫儿,怎么还不快将你的朋友介绍给姑婆认识?」

「对不住!枫儿失了礼,姑婆,他……他……他是……」

细白贝齿轻着唇瓣,澄澈大眼一片窘色。

因为直至此时,她才察觉出了事情的不对劲。

她根本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更别提他的祖籍来历,甚至是祖宗十八代了。

好糗!

之前没问也就算了,但她怎么会在两人连……连嘴儿都碰过了,却还不知道人家姓啥名什?

「青城派弟子,郎焰!」男人出声为她解困,表情不变,但锐利眼神却是热着的,「姑娘叫做枫儿?」

她没敢看他,垂敛着眸,臊红着脸,忸怩着神情,「诗晓枫,诗词的诗,破晓的晓,枫叶的枫。」

诗心儿摇头想笑,好详尽的答复,看得出这丫头有多么的认真,可认真归认真,有些事她还是得先弄个清楚。

「你既是青城派的,又是姓郎,不知与青城派掌门郎远山是何关系?」

郎焰颔首,「他正是家父。」

诗心儿挑挑眉一脸讶色,好半天后再问。

「听说郎远山久病多年末愈,自他搀青城一派由其座下三大弟子分头打理,倒是从没听说过,他还有个亲生儿子。」

郎焰微惭,「晚辈年岁与几位师兄有段距离,他们出道已经多年,早在江湖中立下万儿,倒是晚辈,年纪尚轻,尚未正式涉足江湖,不过是个登不上台面、尚待磨练的小子。」

诗心儿再度挑眉,「但再如何不济,你总是郎远山的儿子,虎父无犬子,郎远山未病之前可是在江湖中名头彻响的英雄人物,怎么说也不该放纵自个儿的独子变成了这……嗯……」上下打量他一番,她轻咳一声,「还是说,你这身打扮,正是青城派目前最时兴的装扮行头?」

郎焰闻言莞尔,「前辈幽默,不,并不是的,会变成这般……」他环顾己身,「只是因为晚辈目前正身陷于一场赌局之中。」

「赌局?」老妇眼神不经意地波动了下,「赌多久?」虽已猜到,但她已懒得去证实那始作俑者的无聊家伙了。

「一年。」他老实回答。

「一年之内不洗身、不洗头、不修容、不换衣裳?」诗心儿轻蹙眉头,很好很好,她总算明白这全身上下只有眼神可以磊落示人的小子,这满身的臭气是怎么堆积而出的了,也明白自个儿的侄子又何以会如此担心了,这枫丫头,敢情是中了蛊后,连嗅觉都丧失了吗?

郎焰点点头,「还有不能够打抱不平,不能够插手管闲事,也不能够动武。」

诗心儿听了,不得不生出敬佩,「你捱得住?」若换了是她,又臭又脏一年?她宁可去死。

「其实并不难的。」郎焰微哂,「心不在眼前,意不在人间,自无为而有为,自无作而有作,就当是让心彻底放了个假,而我这赌期再过十天就要满了。」

诗心儿笑了,这一笑牵动了脸上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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